巧語 第三章
等了好久，韓巧語一直等不到古慎然，開始著急了。
「慎然哥，你在哪里?你不是說要來接我，怎麼那麼久還沒看到你?你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他們雷風工作室正在準備秋季發表會的服裝，所有人幾乎都忙翻天了，身為設計助理的她當然也走不開，只好偷空用手機找人。
「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很快就會上來。」古慎然的聲音有些無奈。剛剛一下班就被公司幾個女同事團團圍住，幸好程秘書夠機靈，要不然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逃掉。
「好好好，那我等你。」韓巧語這才轉怒為喜。
沒想到一抬頭，竟然看見她家老大雷風端著一張很不爽的臉斜睨著她。
韓巧語一驚，趕緊露出狗腿的笑容，迎上前去——
「老大，有什麼吩咐您盡管說，小的一定照辦。」她笑吟吟地表示。
工作室的大老板雷風身分不同凡響，可是目前台灣服裝界鼎鼎有名的知名設計師。
想當初，雷風因為作風太過前衛新穎，而且脾氣又臭又硬，只要認為對的就會堅持己見，因此和之前待的工作室保守派夥伴不合，才會在五年前出走，獨自創立了這間雷風工作室。
現代人的風格、想法，和過去的保守大不相同，穿著打扮自然也大異其趣。雷風準確地抓住了現代人求新求變的喜好，打破傳統，大膽創新。
雷風工作室主要的客戶群，是有經濟基礎的粉領新貴，他多變的用色和獨樹一格的剪裁，再加上不退流行又別致的款式，完全地抓住了少淑女們的口味，因此很快地大紅大紫，成為帶領時尚流行的推手。
韓巧語本身就很喜歡他的創作風格，也十分欣賞他的作品，能夠跟著他學習，實在是一種幸福。
如果他脾氣再好一點，那就完美無缺了。
只可惜——
「韓巧語你在搞什麼鬼？！大家絞盡腦汁、辛辛苦苦在工作，你卻一個人躲在這里打電話?」雷風怒氣騰騰地看著她。
那聲音猶如五雷轟頂，打得人一陣頭暈目眩。
也難怪愛替人取綽號的韓巧語會叫他大雷，真是名副其實呀!
「嘿嘿，雷老大有所誤會，我是在思考這件裙子該怎麼改，才能讓它更完美無缺。」幸好剛剛模魚的時候手上抓著一件裙子，要不然可有她瞧的了。
說真話，若非韓巧語很崇拜他，以她本身也不太好的脾氣，肯定在他身邊待不到三天就跑了。
「我已經想到了。」雷風——地一手插腰、一手恣意地指揮。「這邊要抓大概三寸的縐褶，這樣看起來較有立體感；另外這邊版型要請紙樣師再修飾一下弧度，大概就修成這樣——」
他拿出一本記事本，開始畫下迷你版型。
韓巧語看得連連點頭，嘖嘖稱奇。
「是是是，雷老大，你好厲害。」三兩下就完成了讓她想破頭的設計，而且十分好看，真不愧是大師。「我知道了，我立刻去做。」
韓巧語一轉身，看到久候的古慎然就站在門前，立刻開心地綻出笑容。
「慎然哥，我在這里。」她跟他打招呼。
古慎然也朝她點頭。他站了一會兒，沒想到會看到活潑頑皮的韓巧語乖乖受訓的樣子，真是難得。
「韓巧語，你到底還要不要工作?」雷風見他們眉來眼去，心頭生起一把火，完全不給面子，當著外客面前質問。
「巧語，你忙吧，我先到會客室等。」古慎然很有風度，完全不介意雷風那種敵意的表現。
他知道有些人工作時若被打擾了，心情會很不好，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
只是以前雷風見到他時總是很客氣，外傳的藝術家古怪脾氣完全讓人感受不到︰可最近每次見到他總是一副遇上敵人的樣子，讓人看了好疑惑。
韓巧語吐了吐舌頭。「好，慎然哥，那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弄好。」
「是嗎?」雷風冷冷地問。
古慎然玩味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好意思加入他們的紛爭。他二話不說，立刻走入會客室。
韓巧語這才轉過頭來，橫了他一眼。
「雷老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有得罪你你就說啊!干麼說話這樣夾槍帶棍的？！」她也覺得很不對勁。「我記得你以前不會這樣，而且你以前對慎然哥很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請他喝過酒。」
雷風和古慎然年紀相當，又同樣優秀，在各自的領域獨領風蚤。之前古慎然偶爾因為韓巧語太晚下班，前來接她時，雷風都曾好客地請他小酌幾杯，兩人看來也相處得很融洽、很麻吉，可為什麼現在卻變了?
那是因為他現在不是你姊夫，而是你的情人。不過雷風可沒勇氣把這些話說出口，要不然說不定他和韓巧語現在就……
唉!都怪他動作太慢，才會錯失了良機。
「我……」向來高高在上的雷風竟然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這個……我只是怕你因為談戀愛而耽誤了工作。」
「談戀愛?」韓巧語顯然對這個名詞很陌生。「誰跟誰在談戀愛?」
「你不是跟古慎然在戀愛?」雷風輕諷。「這個古慎然真是有一套，你姊姊嫁給別人沒多久，他竟然手腳這麼快就追到了你。」
害他防不勝防，真是恨啊!
「哈哈哈……誰告訴你他在追我?」韓巧語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楮。「是我在追他啦!」
雷風認識她也一年多了，了解她這種甜美詭譎的表情正是惡作劇的徵兆。可是她在跟古慎然惡作劇……?
「你在耍古慎然?」這不是不可能的事，雷風知道他們兩人從以前就很不對盤，因此也不需要大意外。
「誰說我在耍他?我才沒那麼無聊。」韓巧語突然放低聲量。「大雷，我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是擔心慎然哥。」
「擔心他?」他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好令人擔心的，倒是韓巧語這個闖禍精、迷糊蟲，才需要人家為她擔心。
「你不了解啦!慎然哥表面上看起來很堅強，其實他是很脆弱的。」韓巧語輕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姊嫁給別人了，這件事對慎然哥的打擊很大耶!你想想看，你從小到大認定的新娘子、小心翼翼守護著的未婚妻到最後竟然嫁給了別人，你不會很受傷嗎?」
「會。」雷風也同意這個說法。「可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和古慎然談戀愛?」如果這樣就能引起她的同情，那他也要考慮安排一段失戀劇碼，好引得佳人同情。
「不是啦!我們沒有談戀愛，是我在追他——應該說我故意找他的碴，讓他每天應付我都來不及，就無法再胡思亂想。你知道嗎?我之前還夢見他跳樓耶，害我嚇死了。對了，大雷，我告訴你，你以後不準和他喝酒。」
雷風知道她不是真心喜歡他，而是怕他胡思亂想而已，心情一下子變得大好。
「我知道了。」他居然難得地露出笑容來。「我不會找他喝酒。」
「太好了。」
「你也辛苦了，可以早點下班。」他接過她手中的裙子。「工作給我。」
「可是那不是很急，而且你還有事要忙……」
「沒關系，我有辦法。」
「大雷——」韓巧語感動地喊。「沒想到你是這麼好的人耶!」
「不然你以為呢?我沒心少肺?」
「呃!呵呵……」是面惡心善啦!韓巧語偷笑，在心里猛點頭。
對啊，真是人不可貌相，雷風五官太立體，再加上他常皺眉，感覺就很凶。尤其他罵人的時候，真的好恐怖喔!但是她沒那麼白目，敢把真話說出來。
好了，既然下班了，那就趕緊去找古慎然吧!
唉唉唉!
站在會客室里的古慎然有種後悔莫及的無奈感。
當他看到雷風眼中的嫌惡時，他不禁懷疑自己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這個韓巧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變得那麼愛黏他，不但要他常常報備自己的行蹤，有空沒事還得負責送她上下班。
若他一時忙碌疏忽了，就會看見她氣沖沖地殺到他公司去，吵得他耳朵發疼。
古慎然被這種緊迫盯人的手法弄得有些頭痛，可是她屢勸不听，甚至還說自己是有樣學樣!
好吧，他承認當初他對韓花顏的照顧也是如此，但那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呀，而且韓花顏單純又柔弱，需要他的照顧呀!
但他呢?為什麼他也要被緊迫盯人地看著?古慎然現在才了解韓花顏當時的痛苦。
可就算韓巧語是想為她姊姊「報仇」，那也太夸張了吧，畢竟抱得美人歸的不是他呀，他應該可以「免除其刑」才對。
她那顆古怪的小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
鈴∼∼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他低頭一看，眉頭輕蹙，擔心吵到其他人工作，他走向另一頭。
誰知道他前腳剛走，韓巧語後腳就跟了進來。
在會客室找不到人，她問了旁邊的同事，才知道他竟然走到樓梯間去講電話。
奇怪，到底是誰打的電話，居然這麼神秘?
韓巧語也走向樓梯間，剛好听見古慎然很無奈的聲音——
「好，我知道，有空我一定去，現在我有多忙你也清楚……不不，我還是很忙，對，不只是工作，還有……總之還有很多雜事，所以很抱歉……」
說話的時候，古慎然突然感覺到背脊一陣涼意，一轉身，果然看見韓巧語氣惱的表情，立刻快速地結束談話。
「你來了?」
「是誰啊?這麼神秘?」韓巧語太生氣了，因此沒注意到自己反應過度的情緒，和酸溜溜的語氣。
「是——」
「季芸芸吧!」見他吞吞吐吐，韓巧語立刻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到底打電話來做什麼，你不是告訴她你配不上她了，她怎麼還不死心?」
季芸芸對古慎然的興趣昭然若揭，毫不隱藏，曾經害她氣得要命。
曾經?沒錯啊!想當初古慎然可算是她的姊夫，旁人怎麼能夠覬覦?她當然要好好「保護」。
只是現在她姊姊韓花顏都嫁給季炫野了，但她一听到「季芸芸」這個名字，還是很不舒服，這……
大概是沒她的緣吧，換句話說就是——她看季芸芸不順眼啦!
「巧語。」古慎然也不懂，為什麼韓巧語就特別討厭季芸芸，她們明明是親戚。「好了，別管她了。你怎麼跑出來，工作不是很多?」
「嗯，可是我下班了。」她悶悶地說。
「下班?」這麼快?古慎然見她這副模樣，其實也不好受。
他還是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地甜，而且可愛——當然，那是指她不頑皮的時候。
「好了，別生氣，我請你吃宵夜。」
「吃宵夜會變胖。」韓巧語嘟著唇。
「變胖就變胖。」有什麼關系?反正她又不是專職的模特兒，服裝設計師不用斤斤計較體重。
「那我變胖的話，你會討厭我嗎?」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會討厭你。」古慎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討厭，很痛好不好?你好煩喔!」韓巧語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笑著追打他。
他的答案，雖不滿意，但是可以接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