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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中) 序章

且說缺水與陳默趕回袁家莊的當日,缺水雖擔心父親責怪,卻在真見到親人時不由自主紅了眼圈。

袁正嘯看到半年多沒見的兒子似乎並沒有多少激動,簡單話了些家常就命兒子到內堂單獨見他。

袁正嘯和兒子單獨相處,一共問了三個問題。

一、為何白杜鵑離開他和柳如飛走到一起?二、留燕谷主為何以十萬兩白銀懸賞他的下落?三、他這段時間都在什麼地方?

缺水暗中松口氣,還好這三個問題陳默都和他商討過,也想好應對之話。

告訴其父在趙陵發生的事情,掩過被邪鬼侮辱的那段,說白杜鵑感懷柳如飛舍命相救的恩情,遂走到一起。

留燕谷主為什麼懸賞他的下落,無非是為了九陽真功口訣,他在江湖上消失的這段時間是躲起來練功了,因為和邪鬼交手過一兩次後,發現自己不是他的敵手。

「那你現在功力如何?是否已經有把握對付邪鬼?」袁正嘯負手背對兒子問道。

左手捏緊又放松,缺水答道︰「我沒有把握能勝過那個邪鬼,所以這次回來是想和陳默一起閉關練功。」

袁正嘯皺眉沉思,半晌才回過身來。

「你的九陽真功還沒有突破十二重?」

「是。練至十一重後便一直無法向上突破。」

缺水不敢說他現在連十一重都無法達到。

「嗯。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你的時間不多。要知今年又是更選盟主之年,加上一個留燕谷,今年明顯會有個多事之秋。如果你不夠獨當一面,到時別說盟主之位,給袁家臉上抹黑亦不無可能!你好自為之。」

「是,父親。」

正待告辭,突听父親開口道︰「你在外面沒有胡來吧?」

冷汗刷的從他後背冒出。

「我知道你已經到了年齡,但在九陽真功練至十二重以前,為父的希望你能潔身自愛。九陽乃至剛至陽的功夫,最忌諱在功成之前陰陽,如果陰氣入體陽氣泄出,便是再怎麼努力也只是原地踏步。你可明白?」

「是,孩兒受教。」

缺水躬身,面色蒼白。

「父親……」

「嗯?」

「如果……如果我被陰絕功所傷,會不會導致功力停滯?」

袁正嘯看了看兒子,「你被陰絕功傷過?」

「是。」

「九陽是陰絕功的克星,就算你被其所傷,及時治療應不會留下後患。除非……」

缺水抬起頭。

袁正嘯搖頭,「除非陰毒入體,你又無法逼出,且與此同時你陽氣盡泄,導致根基被傷,這和與女子交媾一般道理,不過這種特殊狀況你無須考慮,也應該不會踫到,所以你只要守住童身即可。

「好了,沒事你去看看你母親吧,你離家這段時間她可是為你躁透了心。對了,你的嗓子怎麼了?」

缺水身子一震,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為了五個月後的武林大會,為了那個盟主之位,缺水和陳默雙雙閉關修煉不理外事。

袁正嘯原不想讓陳默一起閉關,他有不少事要吩咐此人,但在缺水強烈要求下,思考一番後竟也同意了。

只是袁大盟主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閉關不為自己進修而是為了輔助陳默,更把袁家不傳之秘一古腦兒全部傳給了外人陳默!

陳、袁不問外事一心練功,除了每日有人定時送來三餐,竟是什麼事都不管不問。

如今的武林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留燕谷的攪和下,已經亂成一灘渾水。

身為白道盟主的袁正嘯每日忙得焦頭爛額疲于奔命,因擔心留燕谷主為九陽真功再次殺上袁家莊,袁正嘯苦心布置把袁家莊防守的如鐵罐一般,尤其是兒子練功之處更是除了他自己和一個送飯僕人外,再無他人知曉。

可奇怪的是留燕谷卻像是對袁家莊失去了興趣,除了有兩、三次小小的蚤擾外,留燕谷主一直都未露面,就連江湖中似乎也很久沒有人看見邪鬼親自現身。

有人說留燕谷主可能被屬下殺了篡了位,也有人說邪鬼大概是躲起來練功,想在七月的武林大會上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

眾說紛紜,只能增加袁大盟主的心煩。

春天來了又去,轉眼夏季已至,待進入梅雨季節,再過不久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

今年又是更替盟主之年,外面的江湖早已經沸沸揚揚,各門各派各家的弟子少爺們能出師也都下了山,江湖中一下多了許多少年俊杰。

外面的世界不管怎麼熱鬧,這座在袁家莊範圍之內單獨成院的方寸之地,卻一直平靜如昔。

那孩子又在發呆了。

陳默功行圓滿,下床走到窗邊。

外面的天氣並不好,空氣又濕又重,幾只紅色的蜻蜓在小院中低低的飛來飛去。

那孩子就那樣呆呆的坐在離水井不遠的青石上,望著那幾只蜻蜓,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默看著他,深藏在胸膛中的心髒有一處突然很疼很疼。

他和無過一樣,也一直認為缺水是一個懦弱無法肩擔重任的人,他雖然疼惜他,但在心中某處也確實有點看不起他。

他甚至認為袁正嘯生了這個兒子就有點像是虎父犬子,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有一段時間,陳默一直都把缺水看作是將來打擊袁正嘯的最佳工具,而不是一個可以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直到如今他還是這麼認為。

這個孩子如果生在一個普通的武林世家,或者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應該會比現在幸福的多吧,那樣他就不會踫上無過也不會踫上他,既不用去負擔那可笑的武林正義,也不用在袁家的責任壓力下掙扎。

他可憐他。

雖然生在富裕的袁家莊,卻沒有享受過多少富家公子的奢侈任性,從小嚴厲的教育讓他小小年紀就老成的可笑,加上他自身軟弱的性格,造成對誰都是好顏相向。

袁家莊上至護院下至下人、佃戶、雇佣,恐怕沒一個怕他的。

一個十八歲生在有錢有勢大世家的少年,卻連象樣的游玩都沒有過一次,更不要說是流連青樓酒肆呼朋喚友。

一個堂堂武林盟主的兒子竟除了他陳默外,再沒有一個能把臂言歡的朋友。

除了不缺吃喝修得絕世武功外,這個孩子也只不過冠了一個少爺的名頭罷了。

怪不得他一直憧憬著普通山農生活,相對于肩負責任重壓的少爺生活,可能還比不上陳家村那些山農自由自在呢!這樣的孩子又遇到那樣的事情,現在的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他推門出屋,走到那孩子身後站住。

缺水仰頭對他笑了笑。

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稚氣了一些。

缺水看著那兩只飛舞的蜻蜓,突道︰「陳默,我想助你成為下一屆武林盟主。衛道除魔,張揚正義。」

陳默眼光一閃。

說出口才發現這話說得有多魯莽,垂下眼光,平靜的表情變得不安,磨蹭了半天,少年又諾諾說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出頭露臉,也知道你對盟主之位不感興趣,但……我肯定是要讓父親失望了。

「第一,我已經無法把九陽練至大成;第二,依我的性格也不適合去爭什麼盟主。如果勉強讓我做那勞什子盟主,江湖要不了多久就會變得一團混亂。可是我又不知道誰適合這個位子,想來想去只有你有這個能力挑起重任。

「還有……還有那個留燕谷,又不能任由留燕谷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為了江湖平靜,也為了減少殺戮,必須要有人出面對抗這股惡勢力。所以……」鼓起勇氣,少年重新抬起頭,「所以我希望你能修成九陽真功,並成為下一屆盟主。」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伸出雙手把少年擁進懷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做那什麼盟主,等把留燕谷的事了結,你就……」

「我就帶你一起離開。」男人在缺水耳邊沙啞的道。

「……你說什麼?」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說,我會帶你一起離開。離開你父親,離開你的責任,離開江湖,離開你不願不想看到的一切。

「我們去大漠的邊荒小城,或者去南邊看海,我們可以在那里買幾畝田,也可以開家小酒館,你農我獵,你生火我燒飯,我們……就我們兩個過一輩子好不好?」男人的氣息在他耳邊就像火一般熱。

缺水從來沒有感受過陳默言語中這樣的激情。

那種像是許下一生諾言的約定,那種像是對情人的耳語……缺水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莫名的,一直以來不明原因的壓力突然從心髒上消失,換之,就好像被壓抑許久的什麼被解放了,一種飄揚感從身體最深處升了起來。

「缺水,我喜歡你。」

陳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麼心思會許下和缺水共度一生的諾言,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有意無意的引誘這個孩子,想讓他對自己生情。

雖然為了九陽一直保持童身,但我明明應該是喜歡女人的!

是,他承認他對這個孩子有感情。

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對這個孩子有了欲念?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想要擁有他一輩子?!是為了和他相爭麼……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這瞬間想得到這個孩子,想得渾身發疼!我一定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了。

他這樣苦笑著想到。

陰郁的天空下,還是少年的缺水抬頭對眼前的男子燦然一笑。

「陳默,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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