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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你躲得過 第一章

當分貝趨于震耳欲聾的電話鈴聲響到二十五聲之際,早了無睡意的我忍不住笑開了。

真有耐性啊,不是嗎?

當然,我指的不光光是持著話筒不死心的另一方,就連自己可以沒有一絲被吵醒的起床氣、這麼漫無目的的數著鈴響跟對方頑強抵抗,想來,除了耐性之外,我還真不是普通的窮極無聊。?

我當然知道是何方神聖打來這通電話擾人清夢,只是……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我就是沒有那份心情掙扎乏力的軀體起床,就為了接這通隨時可能斷掉的電話。畢竟,它已經響了好久,不是嗎?

刺耳的鈴聲在第三十八響後終于止住了它幾近瘋狂的喧囂,可我偏偏在耳根子再度重拾原先的寧靜時,這才以龜行的速度,緩緩起身。

看看時間,差一刻——十二點整。

嘆口氣,認命的踱步至電話旁。我知道,要不了多久,這電話將再度惱人的響起,原因無他,孫天愛就是孫天愛,她永遠不讓人拒絕她的。

孫天愛,一個絕對人如其名,受盡老天寵愛、天生讓人疼愛的女孩子。知道什麼叫餃著金湯匙出世嗎?瞧瞧天愛便是,一個標準餃著金湯匙出世的富家千金,而且極其不公平的,除了坐擁不盡的財富外,標致的瓜子臉襯著眉目如畫、巧鼻紅唇,一身水女敕肌膚加上淺淺微笑,活生生就像是尊靈巧的搪瓷女圭女圭般惹人喜歡。

有別于想像中的富家女,天愛沒有驕縱的脾氣、揮霍無度的習慣,平日缺乏那種財大氣粗的階級觀念又缺恃寵而驕的傾向,天愛給人的感覺正如她秀氣外表讓人所想像的,恬恬淡淡、乖巧溫婉一如清蓮。

但,請相信我,這些外人所熟知的她的個性,絕對是一種假象。

我們兩人私下曾研究過,老天爺在安裝靈魂時一定出了岔子,我吉普賽人似的外表應當是配上她的性格才恰當,而我潛藏在熱情外表下的淡漠就該配上天愛的軀殼才對味。

事實上,正如我外觀給人的感覺,天愛熱情爽朗,四下無人時,她絕對是大姐大般的海派……總之,天愛潛藏的性格,絕對與柔弱無助無關。不過,這種全然開放的天愛僅有我一人知悉,如同她知悉我的一切假象般……

千萬別問我,究竟是怎麼和天愛這種天之驕女搭在一塊兒的,因為至今連我自己也有一些不懂。或者是互補作用的原因吧?!不過我絕對不是那種沉默寡言,有待天愛的同情與援助的弱勢團體,相反的,我的人緣一向很好,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則下,我跟每個人的關系都很好,和諧的悠游于各個小團體中,這在小團體盛行的寄宿女校而言簡直就是一項奇跡。

意料中的鈴聲果不其然的再度響起,話筒中帶著濃濃笑意的嗓音正如想像中的輕揚愉悅。

「大作家,肯起來接電話啦?!」

「知道是你,我敢不接嗎?」我不自在的干笑兩聲;早百分之百的肯定,電話絕對是她大小姐打來查詢,看我是否還存活在這世界的。?

孫天愛,也是唯一一個破壞我一直以來所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原則的人類,而且更糟的是,她對我的了解,正如我對她了解那麼的透徹。她當然知道淺眠如我,早在電話剛響起時便已驚醒,只是在「懶」為原則下,眼睜睜的啥反應都沒有的「癱」在原地發呆,數著她的電話聲……

「你又神游太虛了。」天愛早放棄了指控我,她只會無奈的指出事實。

「喏,別再睡了,我等會兒去找你。」完全不給我任何反應的機會,啪答一聲,電話已被掛上,一如天愛才有的行為。

當初實在是該全力制止老爸老媽听從天愛的諫言,在這里裝上電話、那所謂通訊用的玩意兒。不過,以我對天愛的了解,即使少了電話聯絡這一道手續,她還是會以火車頭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我的面前……?

沒興趣對著嘟嘟直響的話筒發呆,無意識的掛上電話,思緒不由得飄向適才被驚醒的夢境——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作那個夢了,那個始終只能看清一雙狂放不羈的黑眸、卻從未看清面容的陌生男子。記得第一次告訴天愛,我時常夢見一個從未認清的男子時,她笑我的反應活月兌月兌就像是我思春期未滿、生命極度缺乏愛情的模樣。直至少一根筋的她發現我前所未有的認真,她才好不容易停止那令人惱怒的取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異常,在我開始懂得世事時,每天每夜,我總是日復一日的作著那個被埋入墳墓的夢。

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處于黑暗中,忍受著無時無刻、噬骨銘心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夢見那雙漆黑眼眸,我只知道,後來我再也沒作過被埋起來的夢了,除了那一雙帶點狂傲的眸子外,我成功的遠離了那個孤單忍痛的夢境。

我知道,天愛始終不明白這個看似毫無意義的夢對我的重要性,我一直沒再告訴她,全是這雙目空一切的眼眸,趕走我幼年時無數個作惡夢夜晚時的恐懼。更甚者,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儼然成為我孤苦無依時的療傷劑。?

只是,好久好久了,久到我以為自己的成長讓我再也不會夢到那雙狂妄中帶著點掠奪意味的眼,直到今日。

搖搖不甚清明的腦袋,沒時間再讓我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以我所知道的天愛,想來此刻已在方圓數十里內,動作再不快些,憑我這一身頹廢外加國寶級的熊貓眼,十足十符合天愛想像中的落拓失意。

說不後悔寫了那封詳細描述我上個工作內容的抱怨信是假的,她八成是依據那封信自行天馬行空,再加上傅沛麟結婚在即的事實而做下這種結論。

我不似天愛有個億萬富翁的老爸,但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想累積些財富給我那不知道會不會有的子孫;天知道工作之于我,更多是打發時間、浪費一些原先該耗在電視前的光陰罷了。

雖然,那個姓趙的女人待我確實是刻薄了些,但既然我已經離職了,就表示我不介意了。想當初,會一時興起描述給天愛知道,不過是突如其來的沖動,想讓她知道世上有這種刻薄成性,卻美其名為女強人的女人。沒有什麼其他含意,只是純粹一種告知的行為,誰知道天愛會這麼認真,結合傅沛麟結婚的消息,完全沒讓我有反駁的機會,一口斷定我的「傷心失意」。

提起傅沛麟……

該怎麼說呢?我不否認曾對他用過心,我也知道他對我是特別的。

我不想浪費唇舌去否認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是令人愉快的,即使那種的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公開的事——若要用新新人類最最粗淺的白話來形容,意思就是說,我們之間有一腿啦!

嘿!想歪了吧!別把我想得太開放,雖然我不覺得那一層薄薄的處女膜對我而言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存在,但傅沛麟給我的感覺終究不對,以至于我們之間即使私下偶有些情人般的舉動,但最多的程度卻一直是停留在三壘打的階段,始終無緣也沒有那種動力將我們往全壘打推進。

當然,除了天愛外,我們那種似有若無的感情,與暗中來往的事沒有人知道。

其實,說老實話,想來我真的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因為其中很令人不解的是,從我認識傅沛麟起,他接連三任的女友我不僅僅是見過面而已,每一個還熟得跟什麼似的,就像這一任即將走馬上任傅太太寶座的雪卿,我還曾跟人家小倆口一同出游過好幾次,親眼見他們的甜甜蜜蜜。夠奇怪的吧!我不是喜歡他嗎?又怎能忍受?

想了很久,後來好不容易才歸納出我跟他走那麼近的原因。

我想,我所想要的大概是那種情人般的感覺吧,而傅沛麟,一個我認識的人當中素來有名的花蝴蝶,平日換女朋友就像是換衣服一樣不足為奇。最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每任分手的女朋友在分手後還是對他贊譽有加……想當然耳,這傅沛麟對待情人的手段必然有他的一套,而這正是我需要的,所以,就是他了。

問我可曾假戲真做,真的對他投注感情?

這是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若沒有一定程度上的喜歡,我可以讓他對我做出情人般的舉動嗎?可若真付出感情了,我怎能冷眼見他與別人卿卿我我呢?

或者,有過些微的喜歡吧!只是那種程度尚不能引起我嫉妒的情緒罷了。

而至今,那一些微喜歡的感覺也早已隨著畢業而淡掉了,此刻回想起來,除了有些好笑外,簡直有些佩服自己的勇于實驗的精神。

看著鏡中梳理過後的自己,腦海里不期然的閃過一些片段,驀然想起……似乎是從那時候起,從認識傅沛麟開始,夢中的眼眸就再也沒出現過,直到昨夜……

「叮咚!」門鈴聲打斷我的冥想。

差五分,正午十二點正。

我知道,獨一無二的孫天愛來了!

震驚!

開門的那一剎那,我整個人禁不住呆在門邊。

真的出現了?!那一雙夢中的眼眸?

「!」天愛一旁的大喝喚回我失落的魂。

不是,不是他。

在最短的時間內,我推翻了先前的震驚。即使這雙眼楮很像,但少了那絲狂妄,也缺了那份掠奪一切的神采,不需要那副細框鎢絲眼鏡襯托,文人的儒雅、書卷氣息濃厚的令人感覺溫暖……

僅一初見時的失神,下一刻,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我認錯了;再者,那一雙眼僅是夢境里的幻象,真實世界怎可能真的出現呢?

「緯樵,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重色輕友的意映,夏意映。」一旁天愛故做酸溜溜的話氣煞是逗人。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忍不住笑罵,並領著我難得的客人入屋。?

「總好過你的重色輕友吧!」天愛皺皺鼻,大剌剌的推著那位杵在門前的俊男入門來,還嘖嘖有聲的打量起我藏身的小屋。

「以一個暗自療傷的失意人來說,你的環境好的會讓人誤以為你在度假。」天愛煞有其事的下結論。

本來就是,何必誤以為呢?我聳聳肩,不想多解釋什麼。

「喂,是不是很好奇這位玉樹臨風的帥哥是誰呀?」

天愛的手肘頂頂我,獻寶似的神情將一旁唇紅齒白的大帥哥當成物品似的推到我面前,這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笑,不光是天愛天真的言語,還有帥哥臉上的尷尬。

「哇嗚,緯樵不好意思了耶?」天愛嘖嘖稱奇。「緯樵,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會害羞的?你這麼害羞,我怎麼好意思將我最美的好朋友介紹給你呢?」

瞧瞧她說的什麼話,連我也有一點尷尬起來了。?

「苗緯樵。」苗緯樵一笑,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來。「我知道你,夏意映,天愛常常將你掛在口中。」?

「我也知道你,天愛最得意的未來小叔。」我笑著與他一握。

沒錯,千萬別訝異,他確實是天愛未來的小叔,因為天愛在畢業那一年就與苗緯樵那個有商業傳奇之稱的大哥訂了婚。

以為這只是一場比鄰而居繼而促成的商業婚姻而已嗎?

若持有這念頭的那可真是大錯特錯,對天愛而言,這個婚訂得她可是愛得很。據天愛的說法,她自國小六年級起就開始深深愛戀著我們的商業傳奇,那個總是聚少離多的未婚夫,且還是無法自拔的那一種。

「看樣子,你們的握手言歡應當是表示對彼此都有挺不錯的印象?」天愛促狹的神情宛如當定了這個紅娘似的。

「我也曾跟後母握過手。」忍不住小小提醒她一聲。

後母指的是我們高中時期的主任,她的討厭是全校學生有目共睹的。

「我有這麼令人討厭嗎?」苗緯樵斯斯文文的笑容揚起。

老實說,我有一絲訝異,我沒想到天愛真的連這種學生生涯的小事也告訴了他。

「緯樵好棒,我可是難得看意映吃癟的。」天愛笑嘻嘻斜瞄我。

「是、是,難得你大小姐來,就是專程來看我吃癟的。」我一點也不以為意。

「才不是,我是有事專程來的。」天愛面容一整,正經了起來。

「說吧,早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只要不是一長串勸我樂觀進取的話,我一定會盡量接受。

「意映,你跟我出山吧!」小臉上盡是正經。?

「去你的,要‘出山’你自己去。」維持表面上笑意,我笑嘻嘻的擰了她的臉頰一把,心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她果然是把我一個人住在山中的情形,想像成「一個人躲在深山獨自恬舐傷口」的那一種。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自覺說錯話,天愛跺跺腳,一把拉開我的魔掌。「別再捏我的臉了,會變大的……我的意思是要你和我一同去緯樵他們家住。」

「哦?緯樵先生的家?若我沒記錯,緯樵先生的家和某人心愛的未婚夫……叫什麼?好像也姓苗,苗什麼緯又什麼拓來著的家好像是同一個的?難道某人已經等不及結婚這道手續,想直接以生米煮成熟飯來抗議這過長的訂婚期?」我很小心的揶揄了幾句,我們的傳奇苗緯拓先生的大名我可是听得快耳朵生繭了。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嘛?」天愛染紅了臉,不依的大發嬌嗔。「我是不想你一人在這邊像個小媳婦似的自艾自憐過活,這才要你一同陪我去緯樵家住的。」

終于說到她會出現在這里的重點了,這次我真的嘆了口氣。

「我沒有像個小媳婦似的自艾自憐好嗎?我會住在這兒是因為這里清淨得讓我心情非常愉快、整個人很輕松,這完全沒有任何悲慘的因素摻雜其中,?」明知道要讓天愛一次就相信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我還是允許那麼一丁點的希望成分存在。

「你別想騙我了,意映,工作上不如意那又算什麼?那個姓趙的女人虐待你,只要你想,我讓我爸爸跟緯拓幫你報復回來,讓那姓趙的女人的公司無法在商場上立足;我以前也早跟你說過,只要你說一聲,你就可以到我們家的公司上班了,用不著去一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受氣……至于傅沛麟,那個不專一的花蝴蝶有什麼好?那個臭男人結婚有什麼值得好傷心的?看看緯樵,這世界多的是好男人……意映,你不要將自已封閉在這里……」

若我沒有錯,天愛晶晶發亮的眼楮里蒙上的那一層霧水,只要我再不說些什麼,不令人意外的,那叫做「眼淚」的名詞,很有可能在下一刻由「理論」轉為「事實」。

「天愛,看著我。」我以無比嚴肅的態度準備教化她。「我是那種會一個人躲起來暗自神傷的人嗎?」?

「會啊,你就是這種人。」

天愛令人倒絕的答案讓我極不淑女的聲吟出聲。

「你看著我的眼楮,我像是有受到任何打擊的樣子嗎?」不死心,只得做第二波的教育,並且嚴重懷疑起自己的形象。

「……」天愛很認真的研究著。

「很好,我很高興我們終于有了初步的共識。」我知道天愛的沉默代表她的無所獲。

「但我還是不喜歡你一個人住在這邊。」天愛拗執的堅持著。「反正你還是得和我下山去住。」?

「天愛……」不知道這麼大聲的嘆息聲能不能制止她的看法。

我不懂,住在深山里是哪里不對了?我只是想過一陣子那種采菊東籬下的田園生活,平淡無奇,但卻是我想過的。沒有工作、沒有喧囂,甚至沒有時間與空間的問題存在,就這麼一個人的離群索居,靈感來時寫文章賺取一些稿費,用以離開人世時所需的花費……這種日子是犯著誰啦?

「天愛,你仔細听我說。」深呼吸一口氣,我發揮不甚多的耐心,決定再重申一次我的隱居動機。「就像你所說的,姓趙的女人不夠格惹上我,誰讓我有你當靠山呢!至于傅沛麟,他還沒有那個能耐讓我黯然神傷,而我也不是那種為君憔悴終不悔的痴情奇女子,所以,我懇求你千萬不要用你的超級想像力把我想像的那麼偉大,?」

「那你干嘛要一個人住在這鳥不拉屎、烏龜不生蛋的荒山野嶺?」天愛忍不住提高音量。

我知道她終于听進去了,這真是可喜可賀。

「不為什麼,我喜歡、我高興、我愛!」聳聳肩,也只能這麼告訴她了。

「夏、意、映!」天愛被我的態度給惹得尖叫。

捂住耳朵,企圖阻隔少許噪音。我知道天愛是基于關心我才會這麼沒頭沒腦的趕來,現在的事實真相多少會讓她自覺白忙一場,但這種高分貝的噪音並不在我的預期中。

制止我們兩個不理性行為的是一陣優雅從容的愉悅笑聲,我們的炮口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致對向那個讓我們冷落在一旁的男性苗緯樵。

「你笑什麼?」天愛與我默契十足的異口同聲。

從他出現到現在,這還是我第一次有時間好好打量起他。即使和天愛同窗多年,苗家兄弟的大名也從沒在耳邊間斷過,可這還是我第一次與其中的一人踫面。

當注意力第一次認真的停留在苗緯樵身上,不可否認,他真的是一個相當出色的男人。

現下一身的白襯衫上那鎢絲邊眼鏡所烘托出來的俊俏爾雅形象,這苗緯樵高品味的衣著與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學者氣息……當然,以出色兩字一言以蔽之他,那真是太籠統了些,這種人就該是那種擺在櫥窗里珍藏的好男人。不提那媲美模特兒的衣架子身材,光是他俊秀有型的出色五官,若是他想,出馬競選影視天王的頭餃就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

以上,是我試著做最中肯的結論。

「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對著兩個虎視眈眈的女人,苗緯樵無所謂的輕笑。

「誰跟她感情好?緯樵,你看她這種沒心肝的樣子啦!」天愛最氣我凡事都不在乎的樣子,跺一跺腳,干脆投奔靠山。

這下,我又淪為沒心沒肝的人了。我敢發誓,這世上是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無辜的人了。

「你們似乎一直遺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一開口,苗緯樵就很成功的獲取我和天愛的注意力。

滿意的看著我們的專注,苗鋒樵這才帶笑的緩緩開口。

「你們難道都不餓嗎?」

若要不是苗緯樵的提醒,我一定有幸成為九年代第一位因為饑餓過度而導致胃穿孔而死的人。看在他讓我免去處于這種窘境的狀態下,我很樂意提供我所剩不多的泡面大餐,招待兩位遠來的客人。

「意映,你每天就吃這個?」想來這大餐是不對天愛小姐的法眼了,這一點由她倒怞一口氣的反應看來並不難明白。

「很補的啊,你沒看見它的名字還叫大補帖?」依舊是嘻皮笑臉,以不變應萬變是我素來的原則。

本來嘛,吃吃幾碗泡面又不會怎樣,死後還可以有機會變成萬年不腐的木乃伊,古時候的人想被制成木乃伊還得歷經各種過程,現在只要吃吃泡面就可以做到,這有什麼好不劃算的?

「意映……」

好、好、我投降,在天愛嚴重關切的關愛眼光下,想再多說些什麼都是枉然。

「要不要說說那個你們口中姓趙的女人?」苗緯樵不得不開口暫止兩個女人利用眼神的廝殺。

我好奇的瞄了他一眼,連校園生活的小花絮他都知道,天愛沒理由不把這件她眼中所謂的重要記事告訴他。

「緯樵上個月去了趟英國做學術研究,昨天回來後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天愛看出我的疑慮,接著逕自對苗緯樵說道︰「你知道意映到什麼黑店被欺負嗎?講明了是貿易公司,工作時間是每天早上八點半至晚上六點,中午休息一個鐘頭,禮拜六下午休,月領勞基法最低薪資……結果呢,上班時才發現中午的休息根本就不算休息,因為她們那個舉世無雙的總經理有自己下廚的癖好,意映除了吃飯外還得負責廚房的善後工作,不光是洗碗喔,就連瓦斯爐跟怞油煙機也得用清潔用品擦拭過,整個弄好早過了午休時間,意映一整天根本就不能休息一下,更別提什麼私人時間了。」

「還有,沒多久,公司自已開工廠,馬上變成禮拜六得做全天也就算了,把公司搬與工廠合並一起時,連個工人也沒請,全部的打掃與整理工作全靠意映一個人打理,因為除了那個姓趙的壞女人董事長,就剩一個總經理跟壞女人的副總經理弟弟,所有工作便落到意映頭上……」

順了口氣,天愛再接再厲︰「……舉凡是辦公室與工廠的清潔、總機、對帳,發訂單、進貨、倉庫管理、出貨,再外帶辦理勞保、健保等事宜,你說,意映像不像一個超級全能女佣?」

我簡直是要掌聲鼓勵天愛了!她的記性還真好啊,可以那麼一口氣說出我那數月來的非人待遇。現在听她講起來,還讓我覺得自已真的很可憐,尤其是回想起搬公司那時候的情景,那真的是痛不欲生,光是掃地也都能掃到讓手起水泡,有點讓人難以想像吧!

「意映小姐,你有沒有考慮再復出工作,敝公司很歡迎你這種全才的員工。」苗緯樵皺眉,狀似很慎重的詢問著。

苗緯樵的慎重只換來我們的輕笑,天愛更是槌著他打。「樵,你別鬧了。還有,別小姐不小姐的,意映就是意映。」

苗緯樵微笑地點點頭,繼而又說道︰「我是說正經的,有意映這種員工出現,緯拓那個工作狂會高興得痛哭流涕。」

「別這麼說緯拓,他才不是工作狂,他是為了家族的事業在忙。」一听苗緯樵提及,天愛連忙著捍衛未婚夫。

天愛的辯護讓儒雅的苗緯樵不予置評。看他專注于泡面的樣子,會讓人誤以為我的泡面真的是什麼人間美味……不知道是不是我近日來營養不良造成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一絲讓人難懂的精光由鎢絲眼鏡下閃過。

不過,我想那應當是我多心了。反正,天愛接下來的滔滔不絕,讓我也沒時間多去研究些什麼。

「你別打岔嘛,我還沒說完那個女老板哩,你知道那個女老板苛刻的多不像話嗎?廠商交貨時,不管數量有多少,是幾百幾千或上萬個,她就是要讓意映這辦公室助理小姐,去‘一個、一個’數每家廠商文物品的實際數目,每一家後來來請款的廠商沒有一個不會被她扣錢的,甚至連幾毛錢一個螺絲拿出去讓人家做處理,送回來時少了十幾個,她連十幾塊都要扣耶。」天愛嘖嘖稱奇,真的想像不出世上會有這種人的存在。

奇怪,這有什麼好拿來說嘴的呢?將這次工作經驗告訴天愛真令我懊惱萬分。

就見天愛秀秀氣氣的啜了一口湯,然後像是想到什麼般,整個人又義憤填膺起來︰「對了,樵,我差點忘了講最最可惡的一點了。」

唉——

別懷疑,是我在嘆氣。

「有一次那壞女人的公司趕著交外國廠商的貨,意映連接好幾天都到外地的工廠充當女工包裝,每天都得忙到七、八點才能回家,有一天甚至忙到半夜十二點才結束,結果你猜怎麼著?」天愛的樣子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義務!」

我得捂住耳朵才能制止天愛高分貝的侵襲。

「那些當女工加班的日子全是義務加班,沒有津貼、沒有加班費,連同搬公司時當苦力時也是。意映每天幫忙搬到晚上七、八點,公司不但沒有加班費,連讓她休息一下先吃個晚餐的時間都沒,更別提什麼晚餐費……你說,這家公司過不過分?」

看天愛激憤的模樣,我都要懷疑起是我被虐待還是她被虐待了。

「意映,你怎麼能忍受那麼久呢?」越想越悲切的天愛不由分說的給我一個擁抱。

「拜托。」我小聲的咕噥著,並試圖不著痕跡的掙月兌她的擁抱。

基于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我並不是很喜歡人家與我太過親近,即使是天愛,就連和傅沛麟暗中交往的時候,我也不常讓他無故親近我身邊。

「天愛,你可以試著讓我好好吃完我的面嗎?」掙月兌不了她熱情的擁抱,我只得另外想些辦法了。

「惡——」天愛對著泡面做了一個難以下咽的表情。

「樵,我不管,你要幫我把意映帶離這個地方。」天愛用無比堅決的語氣強調著。

「天愛,你是從吐魯番來的嗎?我以為剛剛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天愛的番性讓我忍不住皺眉。

「我才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反正我是不會眼睜睜的放你一個人在這里吃泡面吃到死。」天愛理直氣壯的反駁。「樵,快幫我。」

這整件事就終止在天愛的尖叫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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