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作戲 第八章
「主子,你就真的讓李老爺這樣走啦?」正在收拾行李的阿藍不忍心地看著沮喪萬分的安鳳。
「嗯。」安鳳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主子,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喔。」說著,阿藍哽咽起來。
畢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雖然名分是主僕,但其實阿藍早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姊姊。
安鳳勉強笑笑,「傻阿藍,你才要好好照顧自己呢!這一趟去中原,你人生地不熟的,小心被別人欺負。」
「哼!以後我就跟著我老公,還有李老爺可以當靠山,誰敢欺負我?」
阿藍終究還是要跟著小管家回中原去了。
雖然之前她說過,她並不想離開這個她生長的地方,但是見到小管家舍不得與李尋武分開的苦瓜臉,還有他對中原人事物的思念,她想了想,終於決定和小管家一起回去。
反正她還年輕,當作去中原游歷一番也不錯,而且她從小又是個孤兒,沒爹沒娘的,身分又低微,沒什麼負擔要她扛。
她最不放心的只有安鳳而已。
她知道安鳳會等李尋武回來,可是身為西雙族人的她也知道,這段期間,安鳳將會受到多大的壓力。
「阿藍,我真羨慕你。」安鳳說出肺腑之言,「你可以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又沒有什麼家累,想走就走,而且我听說李老爺的管家回到中原後,會先回到蘇州老家,再把你風風光光地迎娶進門。真好!我也好想看看中原的婚禮是什麼樣子。」
「主子,你放心,將來李老爺一定會回來娶你的。」
「阿藍,我要你說實話,你覺得……你覺得我等他!值得嗎?」安鳳露出掙扎的神情,「我不是想懷疑他,只是四年……四年真的好長,而且中原有那麼多美麗女孩,她們一定穿得漂漂亮亮,討人喜歡,我只是個在邊疆的野丫頭,我……」
「主子!」阿藍有些生氣地打斷她的話,「你不要這麼沒自信好不好?連我都看得出來,李老爺是真心喜歡你的!那麼多姑娘主動送上門,他卻統統看不上眼,有姑娘半夜鑽到他房里去,也被他請出來,還要阿葉送回家去哩!」說到這就有氣,常常和阿葉正「忙」得過癮的時候就被打擾,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送一個女人回去……害她每次一等到阿葉回來就忍不住撲上去更努力地「忙」起來,彌補她獨守空閨的寂寞。
「真的嗎?他真的這麼……喜歡我嗎?」
「主子,為什麼你會這麼害怕他不喜歡你?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你再去找別的男人不就成了,何必單戀他一個人?」
安鳳羨慕地看著阿藍,「你很幸福,想要的都能得到。可是我不是,我想要,卻不能要︰我想愛,卻不知道值不值得愛。我又不能與他一起回中原,所以……就像你說的,真的會害怕他回到中原後就忘了我。」
阿藍心疼地摟住安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好半晌,她才說︰「主子,你放心,我幫你看著李老爺。等我和他們一起回到中原後,一定會好好看牢他,要是有哪家姑娘喜歡她,我一定把她趕出門!」
安鳳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傻阿藍,這樣有用嗎?要是他真變心了,我人在這麼遠的地方,又有能力阻止嗎?一個人變心就是變心了,怎麼樣也挽不回的。
我……」她想了一下,「我只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主子,你說,我一定幫你辦。」
「如果有一天李老爺真的喜歡上別的女人了,你千萬要記得告訴我一聲,」這樣也好讓我早些死心,不必再等他了……」
「主子……」阿藍不懂,為什麼她的主子談起戀愛會這麼多波折呢?
「就這樣了。快收拾吧!免得趕不及了喔!」安鳳很快又振作起來。
難得地,阿藍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乖乖地點點頭。
但是她卻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為自己的主子「保住」李老爺才行,要是以後有哪位姑娘對李老爺有意,她一定會盡責地把那姑娘趕走。
如果……如果是李老爺變心了,那她也不會輕易饒他!
西雙族的女子敢愛敢恨,尤其不能容忍情郎在未分手之前就與別的女人歡好,如果李老爺沒有交代清楚就和別的女人成親,她一定會殺了他,然後再逃回來向主子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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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連好幾天的送別宴會之後,李尋武終於要在明天離開金川了。
今天晚上,他特地提早回來等在房里,因為他想,安鳳應該會來找他。
但是他等著等著,等到臘燭都快燒完了,安鳳還是沒有出現。
他忍不住嘆口氣,隨手拿起一枝毛筆,開始在白紙上涂抹起來。
那一筆,是她彎彎的眉。
那一勾,是她含笑的唇。
那一轉,帶起了飛揚的發絲……
嬌俏可愛的人兒瞬間躍於紙上,栩栩如生。
「鳳兒……」他沒有發現自己一直喃喃念著她的名字。
是不是怕見了面,反而會讓分離更加不舍?
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強迫自己不要想、不要看。
可是心里的渴望卻又那麼強烈,好想撫模她的臉、親吻她的發、擁抱她的身子突地!他筆一擱,從來都是安鳳來找他,他卻從沒有主動去找過她啊……
那麼今晚他是不是該去找她呢?
心意一定,他也不管西雙族傳統向來只有女孩去找男人,從來沒有男人主動去找女孩的規矩,用力一開房門就踏了出去。
他已經快要被焦心的思念給逼瘋了!
他今晚一定要見到安鳳!
門一推開,右邊那扇門咱的一聲掃向牆壁,緊接著發出了「哎喲」一聲。
李尋武往前匆忙走了幾步後才想到,門怎麼會發出「哎喲」的聲音?
轉過頭,果真見到在右邊那扇門的後方露出了一截衣裙。
他走過去,緩緩拉回那扇門,見到在門後頭捂著鼻子的安鳳。
「你……你干嘛那麼粗魯啊!我的鼻子都要被門打扁了啦!」她滿臉淚水地抱怨。
「鳳兒,我……打疼你了嗎?」不然為什麼她哭成這副模樣?
安鳳只是瞪他一眼,然後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水。
她才不是因為鼻子被門撞才哭的,她是因為……是因為在這兒已經蹲了一整夜,一直听到他不斷喊著她的名字,她心好疼、好想見他一面,卻又得壓抑自己不能去看他,這樣兩相煎熬之下,才不知不覺地流了滿臉的淚水。
她多想再看他最後一眼啊!
可是她卻不想讓這一眼真的變成了「最後」,讓自己更加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鳳兒,你在這兒蹲多久了?」李尋武蹲下來,拿下她搗著鼻子的手,心疼地看著那紅紅的小鼻子。
安鳳沒有說話,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再次搗住鼻子。
她現在一定丑死了,不但哭得眼楮紅腫,連鼻子都腫起來了。
嗚……最後一夜還讓他見到這副丑模樣,她果然不該來的!
「你在這兒一個時辰了?」
她搖搖頭。
「兩個時辰?」
還是搖搖頭。
「莫不會是等了三個時辰?」
她猶豫了一下,才輕輕點了點頭。
她居然在這兒等了三個時辰?
那不是從天黑起就等在這兒了嗎?
晚上氣溫驟降,夜露風涼,她居然就蹲在自己的門口,一句話也不吭?
李尋武一把用力拉起她,往房里走去,
「咦?你要做什麼?」
一進到房里,他就不客氣的月兌去她的外衣。
安鳳傻愣愣地任由他為所欲為,心里還想著是不是這些天他夜夜都要赴宴,兩人太久沒溫存了,所以他才會如此等不及?
沒想到李尋武月兌去她的外衣後,就沒有繼續月兌下去,反而另外拿了一件乾爽的男子外衣被在她身上。
「衣服上都沾滿了露水,小心著涼。」
那件外衣上似乎還留有他的體熱,一罩上來,身子馬上暖和起來。
連那顆原本冰冷淒涼的心,也似乎在這一瞬間熱了起來。
李尋武拉著她的手來到床邊,抱著她坐下,已經長了一些短須的下巴頂在她的肩膀上,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鳳兒,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不會來了。」
她怎麼可能不來?
安鳳心里這樣回答,卻沒有說出口。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他的語氣竟帶著些許裒怨。
「人不是還在這里,有什麼好想的?」她輕輕回答。
「可是只要一想到以後會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我就想你想得心發慌,甚至想乾脆自己去找你算了。」
「傻瓜……」她想笑,嘴角卻嘗到自己的淚水。
「鳳兒,別哭。」
「我才沒哭!」她倔強地不肯承認自己軟弱的一面。
「等我,等我四年,等安狼成年後,我一定回來接你回中原,做我的娘子。」
為什麼听見他這樣說,她卻還是一點也不安心呢?
是不是男人在離開前都會說這些話來安慰女人?
她知道中原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也知道中原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她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做到?
她是不是對自己太沒信心了?
「鳳兒……」他微微轉過臉,用有些粗糙的下巴輕輕摩挲她柔女敕的臉頰,不時用乾熱的唇吻去她臉上滑落的淚珠。
她轉頭,迎上他的唇,用著一貫的強勢撲倒了他。
李尋武輕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安鳳不解,都在離別的關頭了,他居然還有心情笑。
「鳳兒,我想我永遠忘不了,你是第一個這麼壓倒我的女人。」
「哼!別小看女人。」
「我知道。」他已經在她身上見到了證明。
他任由安鳳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精實的男性身軀顯露出來,他伸出手,月兌去安鳳身上的外衣,解開她胸前的鈕扣……
「鳳兒……」強壯的手臂迎過去,將她摟入自己懷里,吻去她的淚痕,吻住她紅艷的雙唇。
他的身子律動起來,捧著她嬌臀的手情不自禁地緊緊揉捏著那兒粉女敕的肌膚,印下一個又一個紅紫的痕跡。
「咧……啊……」她的喘息吐在他的耳畔,激得他更加澎湃。
好想就這樣一直留在她的身體里,再也不要分離。她喜歡看見他難耐的模樣,更喜歡看他失去控制,成為一個狂野的男人。
「鳳兒,這是你自找的……」他將她壓了下去,抬起她的雙腿,更加激烈地挺進她的柔軟中。
人總說長夜漫漫,可是他們卻覺得夜晚流逝太快,只想在這最後一刻好好把握,記住對方的身體、對方的氣味、對方的聲音,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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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李尋武醒來時,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另外一半的被窩猶是暖的,安鳳應該才離去沒多久。
他坐起身,有些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房間。
想到要離開這兒了,他還真是有點舍不得呢!
他起身穿上衣物,然後發現桌上有一件顯眼的事物,走過去一看,是半張刻了豹紋的樺樹皮。
他拿起樹皮,突然露出會意的笑容。
安鳳的意思很明顯,這半張樺樹皮說明了「他是她的人」,她沒親口說不要李尋武之前,他都不能再去找其他的女人。
李尋武搖搖頭,這樣的定情——或是警告——方式的確與眾不同。
安鳳這樣的姑娘要是在中原,一定會被視為異類吧?
不過,他很喜歡這樣的與眾不同。
安鳳沒有一般中原女子所有的嬌羞與做作,她讓他體驗到被一個熱情女子所喜愛的快樂與歡愉。那種赤果果的表達雖然一開始有些招架不住,但習慣了之後,反而更讓他喜愛安鳳。
他微笑著從櫃子里拿出另外半張樺樹皮,兩張樹皮合在一起恰恰好,連裂縫都對得緊密。
原本是一張,分成了兩半,成了一雙。
一雙合在一起,又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人世間的戀愛是否也是如此?
據說,男女原本是一體,後來分成了兩半,所以才會在人世間尋尋覓覓,直到找到了另外一半,結為夫妻,然後再次成為一體。
鳳兒,四年雖然很難熬,但是請你一定要等我。
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為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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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鳳手上拿著一張畫像,站在初次遇見李尋武的山上,遠遠地目送著心愛的人離去。
那張畫像,是昨夜她在李尋武房里桌上拿走的。
她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畫畫!而且畫的還是她。
畫里的人兒滿是嬌怨,嘴角雖是上揚,臉頰上卻滑落一顆淚珠,活月兌月兌就是自己思念李尋武卻還要裝作堅強的模樣。
她本來對這畫沒什麼好感,因為她不喜歡自己這副軟弱的模樣,但轉念一想,這個男人卻是唯一一個見過她如此模樣的人,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畫給帶走。
遠方的人馬漸行漸遠,連阿藍那身藍色的衣衫都漸漸變得模糊。
安鳳知道自己又哭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就像畫里的那個人兒一樣,哀哀怨怨,臉上還掛著思念的淚珠,卻還得強顏歡笑。
李尋武……李尋武……你回頭吧……你會不會回過頭想要再看看我呢?
呼地一陣大風吹過,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憐,將她的心思吹進了那人的心里,原本坐在馬車上的李尋武突然轉過頭來,見到了在遙遠的山頭上,目送著他離去的安鳳。
他看不清她的容顏,只見到她靛色的衣裙在風中飄飄不定,但他想,她現在一定是淚流滿面吧?
安鳳就是這樣,只願意在他面前哭,卻不願意讓別人見到她軟弱的模樣,所以才會躲得遠遠的送行吧?
見到李尋武真的回頭了,而且真的在望著她,安鳳心里一熱,也不管他是否會听到,扯著沙啞的嗓子大喊——
「李尋武……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做官,將來做個很大很大的官,然後才準回來娶我,你听到了沒有……」
颯颯的風卷著她的回音,落在四散的山峰上。
不知道李尋武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對著安鳳的方向舉起手揮了揮,然後露出一個笑容。
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