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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途說 第五章

「你們是新來的,當然要從底層做起。」管家的話讓他們聯想到清便池扛房梁之類的艱巨工程,誰知道竟然是一個香艷至極的差使︰給被變相軟禁在東跨院的六小姐送飯。

給小姐送飯是最底層的活嗎?小沈不理解。就算人家嬌生慣養比較愛挑剔也不至于這樣吧。

雖然這次被招進來的僕役確實都是老實人--當然。除了師傅以外-一說到這里他就佩服邵爺的神機妙算,都是把一家三口的老實人一齊招進來,有力杜絕了存心想鯉躍龍門的不良分子。既然是老實人,那麼在美色當前的時候適當表現出高風亮節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有必要一听到要給小姐送飯就如臨大敵的樣子嗎?問他們又沒有一個肯說是怎麼回事,搞得他這一個月來心癢難搔到處發泄--對了,宅子後面那三棵百年老樹就是他前幾天打斷的。也不知道為

什麼看起來粗壯的樹就這麼不禁打,反正三下兩下就倒了。而今天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因為刮風下雨電閃雷鳴才造成了這種結果--天知道那晚上星光燦爛萬里無雲。不過既然如此,他當然也沒想爭辯,省得被已經準備好香爐紙錢三牲六禮準備祭天的門主吊起來毒打一頓。

然後,在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滿足一圈後,終于輪到他去一探究竟了。

「唉,為什麼又不是他?」幽怨的聲音在空寂庭院中听來分外撩人。小沈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約模十七八歲的美人兒倚住窗台,窗前的一樹繁花襯得如玉般的容顏更形出色,一雙秋水明眸看向他時,卻很有幾分失望。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深蹙蛾眉,小沈心里還是直愧疚--所謂美人,就是有這種魅力啊。

「小哥,你來送飯給我嗎?」

小沈從恍神狀態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六小姐面前,不禁臉上一紅,「啊,是,小姐。」他跨進房門,一件件把碗盤擺好,然後退到一邊,目不斜視。

「請小姐用膳。」

「好的。」辛六掩嘴一笑,似乎是因為她羞赧的樣子,然後輕盈地踱到桌前,舉箸用膳。

好無聊。小沈站在邊上,忍住打呵欠的沖動。

除了辛六小姐確實如外傳般是個美人以外,好像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那些人不會是故弄玄虛吧?

「小哥,我們來說說話怎麼樣?我一個人老呆在這里很悶的。」

來了來了,危險終于來了。

但是這麼可愛的小姐,這麼哀怨的表情……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年輕的美人了。

「……好、好吧。小姐想聊什麼?」

「我們來聊喜歡的人吧!」美人兒菜足飯飽,興致勃勃。

「喜歡」的人?小沈彷佛是第一次听到這四個字的組合。

「對啊對啊。」美人兒眼中充滿夢幻的泡泡,「小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喜歡的人--那是什麼?為什麼會有同一個影子不停地跳出來?笑死人了,會喜歡他?

「我有喜歡的人哦!」六小姐看來也沒意思真要他回答,自顧自說下去,「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我怎麼會知道?真是的,才第一次見到你好不好?

他正在心里沒好氣,猛地想起關于風馬牛門的最大八卦以及小姐被關在這里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喜歡賬房先生!」真奇怪,為什麼這一家子的女孩子會有如此怪異的品位?

六小姐不滿地噘噘漂亮的小嘴,「誰喜歡賬房先生啊?」又老又丑,只有七妹那麼傻的丫頭才會有興趣。

「哦?」真難得,辛家終于出了一個不喜歡賬房先生的奇女子了嗎?可喜可賀--不知道這能不能寫到《飛來月鈔》上去公告天下?

打起精神,繼續捧場︰「那-喜歡什麼人啊?」唉唉,一位妙齡女子待在這麼大個院子里,怪可憐的,她老爹怎麼忍心?也難怪悶壞了,見人就拉著說話--這也不是很煩人的事啊,他們那幫人可能是跟小姐沒什麼共同語言,不小心唐突了佳人,所以才嚇成那樣,像他就不會了,想他是這麼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我其實喜歡家丁哦!」六小姐露出神秘的笑容,「戲文里都是這麼演的,千金小姐後花園,落難才子中狀元。沒準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一個書生賣身進了我家,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專程為我而來,然後我們邂逅在百花盛開的晚春季節,共譜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傳奇。」

小沈翻翻白眼。

小姐,-怎麼樣也算是武林一脈,敬業一點好不好?這種春秋大夢都做?還有,為什麼一定要是晚春季節?如果是早春或者是隆冬你是不是就不要了?奇怪的預設。

不過倒是跟文章那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很像,嗯,說不定這兩個人倒是很配……

「偷偷告訴你哦,就是前幾天來送飯的那個。雖然只見了那麼一面,但是我對他總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宿世情緣一般……」

連日子都不用算就知道是誰。小沈在心中狂笑一百遍。

要是長一張大眾臉就被每個人認為是宿世情緣,那家伙恐怕這輩子成親一千次都不夠還的。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去問師傅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他都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樣子,原來小姐的異狀,是見到他之後才開始的。

好好笑,長得毫無特色竟也會是被人鐘情的理由。

好了,根據今天的觀察結果,他們師徒倆完全可以現在就宣告委托完成然後衣錦還鄉。因為塞上西施的丑聞已經顯露得一清二楚--就是天真單純沒腦袋。

但是為什麼笑不出來?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從喉頭翻出來,阻止了臉上任何表情的顯露,只讓小女兒的可可心事,聲聲入耳。

真是……討厭的感覺。

面無表情地注視六小姐含羞帶怯的模樣,听著她想象出來的一幕幕場景,等到她說到盡興,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小姐,快要上晚膳了,那個小的我--」

「啊!你要回去了啊。」美人兒不太開心地看了看天色,「都這麼晚了,和你說話真是有意思!以前的那些人都只會站在那里一直擦汗,然後沒站一刻鐘就跑掉了。」她委屈地扁扁嘴。

正常-那種無邊無際的碎碎念,誰受得了哦。

「你以後經常來和我說話,好嗎?」

明明只有你一個人在說話。

「我已經好久沒有和人說那麼多話了,都是爹爹不好,又不是南方的柔弱女子,我們關外的女孩,會走路開始就應該滿草原跑了。」

什麼話?我們南方的女孩子也很會跑啊。

「而且,我也沒有一個年紀相仿的朋友可以平時說說話。」

誰叫-那幾個不爭氣的姐妹中了邪似的跑去私奔。

「總之以後就是這樣,你每天來送飯給我,然後我們一起玩,好嗎?」

喂喂喂,不要隨便拉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沒听過嗎?真是,手這麼光滑細膩干什麼,故意讓人自慚形穢的是不是?

「呃,小姐,您知道誰來送飯都是由總管他們排的,我可做不了主。」雖然說這樣就能多接近她,有利于這匱任務的執行,但就是不想听她沒口子說著那個什麼夢中情夫的事!

「那不打緊,我跟大師兄說去。」大師兄從來不會拒絕她的。

「能服侍小姐是小的的榮幸,就麻煩小姐跟少爺美言幾句了。」哈,她難道不知道老爺和邵爺防男人防得像老鼠似的嗎?怎麼可能答應她的要求?

「嗯!我會的!明天等你來!」美人兒粲笑如花,卻再勾不起小沈的欣賞情緒。

恍恍惚惚從跨院里出來,不長眼地撞上了人,然後那個不知道誰就飛了起來,一直到三丈開外才站定。

「呀,是我不小心,對不住,對不住!」師傅說的,逢人讓三分。

抬頭一看,小沈暗暗叫苦。

「邵、邵爺--」據說品行端方一板一眼武功絕頂手腕一流、關外擁護者無數最佳夫婿呼聲最高的、馬牛門惟一成器弟子的邵爺耶,而且是鐵青著臉,看來無比驚詫無比凶猛的邵爺!

真是,又不會再撞他一下,飛那麼遠干什麼?

邵劍青好不容易壓下了胸中的氣血翻涌,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不可能的,不可能是被他一撞自己才飛出去的,就算是今年度江湖總排行第五的胡老刀都沒有辦法做到這種程度,肯定是他附自己練功時岔了氣,現在發作起來。對,肯定是這樣垮」

「邵爺,您沒事吧?」他試探地小小聲問。

「我沒事。以後走路不要莽莽撞撞的。」現在胸口還是很悶。

「是,是,小的記下了。」他鞠了幾躬準備開溜,沒想到被邵劍青喚住。

「邵爺您還有什麼事要交待?」做下人的真是辛苦啊,連半點整理自己思緒的空間都沒有嗎?他就不明白有錢人干嗎就要把屋子蓋那麼大,如果小一點的話,自己打掃一下就能干淨,也不用花錢請人,多好啊。看看師傅他賺的錢就從來不花在僕佣身上,直接拉他們一起干家務,說是保持良好的身材--他有什麼身材?真臭屁。

「你在笑什麼,存善?」

總管叫的存善是誰?對哦,就是他嘛,因為被編成是兄弟,所以進了辛府他就改叫涂存善了。真是的,憑什麼要跟他姓?難道不能改姓沈,叫沈什麼呢?元亨利貞都已經用完了……

「存善!」微有慍意的叫喚再一次響起。

「啊!什麼事邵爺?」

「終于清醒了?」邵劍青皺著眉看他,「你知道小姐說的那個他是誰嗎?」

「啊?什麼他?」他在說什麼啊?

「就是小姐那個朝思暮想的什麼宿命歸屬。」邵劍青咬牙切齒地形容--讓他知道那混賬東西是哪一個,非得打斷他的狗腿,再切成十八段喂老虎不可!

「哦,您說那個啊。」但是他怎麼知道小姐說的話?難不成他整天在偷听?不會吧?吃飽了撐的?

「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這段時間來和小師妹待得最久的就是你,你一定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誰!」邵劍青激動地握住小沈的肩膀,不復平日的沉穩內斂。

竟然還知道每天佣人都跟小姐呆多久--他果然都等在外頭。看著邵劍青堪稱猙獰的面目,小沈有點知道那些下人們為什麼視給小姐送飯為畏途,也有點知道這位邵爺對自己的小師妹安的什麼心了。

這種認知不知怎的讓他很高興。

「你快說啊,小姐喜歡的人到底是誰?」繼續搖晃。

「您搖來搖去我怎麼說話啊?」話音剛落,邵劍青立刻听話地撒手。

「你知道什麼?」神情稍微回復平靜。

「小姐也不是喜歡他啦,他那種人小姐怎麼看得上?」

「到底是誰?」又是殺人的眼神。

雖然師傅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如果現在供出去他就死定了,他小沈那麼善良,怎麼可以做間接欺師滅祖的事情呢?「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死命點頭。

「是你哥哥,對吧?」他剛才那個語氣,分明就是在說很熟的人,除了那個名字有點耳熟的涂存雅還有誰?小毛孩子想誑他,沒門!

「你怎麼知--」糟糕,說漏嘴了,「怎麼可能?您又不是沒見過我哥哥,要人品沒人品,要相貌沒相貌的,小姐瞎了眼了才會看上他--」

「不準你咒小師妹!」

不是吧,隨便說說也不行?

「呃,是是,小的失言,邵爺您恕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你確定不是他?」

「絕對不是他!」

「哼,咱們走著瞧。」該死的涂存雅,我要讓你好看!

「邵爺--」小沈絕望地目送邵劍青背影遠去,知道他根本就認定了事實。

師傅這回肯定會很慘、很慘。

「存雅,這個櫃子沒擦干淨,重擦。」

「是。」

「存雅,天一馬場的馬房很髒,你天黑之前把它清干淨。」

「啊?」

「怎麼,有問題嗎?」

「……沒有。」

「存雅,他們說昨天是你帶頭去外頭喝酒的?」

「什麼啊我才沒……」

「阿福,把他帶下去,家法伺候。」哼,有膽子去勾引小師妹,就別怪我給你小鞋穿!

「啊啊啊!痛啊!」真的打?太殘忍了吧?

「我是冤--啊,輕點輕點求你了!」這是什麼樹的木棍?他發誓回頭要把這種樹全給砍了!

「我真的沒有……啊!」到底他招誰惹誰了?

「是我的錯,我干的,我帶他們去喝酒,我還帶他們賭錢,還帶他們上妓院……我以後不敢了。」氣若游絲。人在屋檐下,嗚嗚嗚。

「這次真是太過分了,姓邵的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小沈聞訊趕來,義憤填膺。

「唉,其實也還好。」至少徒兒又重新回來看他了,就當苦肉計施展成功。都不知道他前段時間生什麼氣,見了面愛理不理的。「來來來,幫為師上藥。」那一大堆用來抵債的療傷聖藥終于派上用場了。

小沈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涂存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滿臉通紅才恍然大悟。

「小沈?」憋著笑的聲音。

不過沒有人發現。「師傅,那個,你是說要我幫你月兌衣服嗎?」絞著手指,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系?我們都是男人家,也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

「可、可那是為了省住店的錢啊!」小沈急忙辯駁。

「那這回是為了幫我上藥,應該更加嚴重吧。」你以為我真在乎那幾個小錢,哈哈……「說的也是……」考慮中。

「哎喲--」

「怎麼了?」

「沒什麼,傷口痛……」涂存雅直冒冷汗。

咬了咬嘴唇,小沈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撕開了他的衣服,爬滿整個背的紅痕讓他倒抽一口氣。

噙著淚水,滿心愧疚地開始上藥,「師傅,我不知道邵劍青會這麼生氣,其實……」呀,這里有些傷疤,好像是舊的。

雖然被打得有點神志不清,涂存雅還是敏銳地嗅出了他話中的意味,「你是說,你早就知道邵劍青要找我麻煩?」好啊,知情不報,存心看他吃癟是不是?

「我只是猜的啦。」本來以為師傅最多也就被挑剔上幾次罵上幾句而已,想到他被整自己也很有報復的快感--誰讓他頂著這麼沒特色的面孔也有臉去拈花惹草。不料邵劍青竟然會下這麼重的手,看來這種表面上八風吹不動的人真正整起人來,也是很陰毒的。

「你猜的?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記得他這個徒弟腦袋一向不太靈光的,不過上藥的手勁倒是很舒服,呵呵。

「師傅,你說什麼?」

背後的人表情很危險,但是趴在床上的傷員是看不到的,「我是說,你要是猜得到的話,我早就能想出怎麼回事了,還輪得到那小子……啊啊,謀殺啊!」話還沒說完,在幫他上藥膏的手指狠狠掐進已經慘不忍睹的皮膚里。

「好,我笨,我當然沒你聰明!你被整死了再通知我收尸,不見!」說完小沈扔下瓶子,氣沖沖地甩門而去。

「嘖噴,脾氣越來越大了。教不嚴,師之惰啊。」涂存雅口中抱怨,眼里卻有著笑容。想伸手去撿瓷瓶,牽動傷口,一聲慘叫溢出,「邵劍青,我跟你沒完!」

「劍兒你說,你為什麼會半夜三更一絲不掛地跑到李媽的房間里?」辛門主氣得吹胡子瞪眼楮。小畜牲,別看他正正經經的一個人,壞事竟敢干到老太婆頭上!

「師父,徒兒真的沒有!」我就是真的色欲燻心也會找個好點的啊。

「那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徒兒也不知道啊!明明好好睡在自己房里的,醒過來卻發現李媽在用掃帚打我……」這一臉血絲的,讓他怎麼去面對小師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誰知道?難不成還會是別人捉弄你?」辛門主看到一邊哭哭啼啼的李媽,心里更火了。他都不知道從小看到大的徒弟什麼時候培養出了這麼變態的嗜好。李媽都可以當他女乃女乃了!

邵劍青眼楮一亮,「可能真的是有人在捉弄我!在這里惟一有本事在不知不覺間把我從房間里搬到他處的,也就只有……」他雙眼不由自主地向辛勤望去,「師父,就算您跟師母鬧別扭,您也不應該遷怒到我身上來啊!」

辛門主聞言暴跳如雷,一拳揍歪了愛徒引以為傲的高挺鼻梁,「臭小子你說什麼?你說誰鬧別扭了,我為什麼要跟那個老太婆鬧別扭?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插嘴!你給我閉門思過一個月!」

伏在草叢中的小沈又一次詛咒自己心軟。

明明說好不管的,但是想到邵劍青毫不留情的惡整,畢竟還是放不下心。反正他現在除了小姐送飯之外也沒別的事情要做,就當是找點事出來消遣好了。

哼,真是沒用的男人,還要徒弟幫他出頭。一邊窺伺剛剛從禁閉室出來的邪惡目標,一邊暗暗咒罵。

目標開始鬼鬼祟祟地移動,他自然也鬼鬼祟祟地跟上。

只見目標躲到一棵大樹背後,朝著蹣跚走在路上的受害者彈過去一顆小石子。

這回一定要阻止他!小沈趕忙也隨手撿起一顆野果,對著那邊的凶器擲去。

只听「啵」的一聲,凶器粉碎。

然後是「啊」的一聲,凶手被野果擊中前胸,立時倒地不起。

「咦?什麼聲音?」預定受害人往周圍看看,決定認為是自己一時听錯,聳了聳肩繼續回房。

兩個時辰後,昏厥在大樹背後的預定凶手才被人發現受了極重的內傷,抬回去緊急治療。

「老爺,夜深了,該歇息啦。」。「別吵,我這兒還有一堆賬本要看呢。」唉,沒了賬房先生,劍兒又莫名其妙受了傷,現在這些活就都歸他了,苦命啊。

「你就不會找個幫手?」

「找幫手?我上哪兒找幫手去?請了六個賬房先生,騙走了我六個女兒,我還敢找幫手嗎?」

「你凶我干什麼?又不是我找來的賬房。自己眼光差還怪我。」

「還不是-生的女兒不爭氣?一個比一個骨頭輕,三言兩語就給人騙走了,-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你個老不死的都怪到我頭上來了?也不想想……」

「……」

「著火了嗎著火了嗎?」睡眼惺忪的守夜家丁听到異響,想也不想就推門進來,正好踫上宅子的主人在吵架,一時呆住。

「老爺……夫人,這個……」

「看什麼看?滾出去!」河東獅吼。

「是、是。」

正要腳底抹油跑路,河西那邊又下達指令︰「回來。」

「老爺?」

「你上過學嗎?」

「……上過幾年。」

「那好,過來幫我算賬!」說完又轉身專心跟老婆吵架。

菜鳥家丁無奈地踱到紅木桌前,提起筆,一邊看賬目一邊撥算盤,運指如飛。

等到桌上堆積如山的賬冊全部對完,東方已經發白。菜鳥家丁伸懶腰的手定在半空中--

辛門主夫婦死死盯著他,一雙眼如臨大敵,一雙眼五體投地。

「涂賬房?」

「老爺,小的是廚房的張三。」驚悚。我長得比涂賬房帥多了好不好?

「涂賬房?」

「老爺,小的李四。」冷汗。從來沒見過這麼會跑的賬房先生。

「涂賬房?」

「小的是王五啊老爺!」無奈。這已經是三天以來第五次被認錯了。

「該死的涂存雅你到底長什麼樣?還不快給我出來?」怒火沖天。真是邪門兒了!

「老爺,我一直在你背後。」只有這個優哉游哉。真是的,著什麼急啊,不就屁大點事兒嗎?

「你!給我把這個戴上!」辛門主取過侍女手上的物件遞向他。

大紅花?「為、為什麼?」

「你還敢說?老爺我這輩子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難認的主兒!快戴上,以免到時候又找不到你人!」

「請問府上的賬房是哪一位?」

「王老板您來啦?喏,那個胸前帶朵大紅花的就是涂賬房。」

「啊?賬房先生為什麼要帶花?」莫非是個女的?也難怪,畢竟辛門主只剩下一個女兒了。

「嘿嘿,你要是見過他兩回就明白了。」真的是,絲毫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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