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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凝曲 第十章

駱平曜果然厲害,三兩下就追上了那名少年。

「追什麼追?別追我啦!」少年知道自己遇到對手了,開始有些驚慌地出手試探。

少年原以為追在身後的駱平曜應該只是輕功好一點而已,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駱平曜很快地攔下了他所有的攻勢,並展開反攻。

兩人雖然手無刀刃,但過招時掌風呼呼,不但路人連連走避,連一旁的大樹也受到波及。

「快把珠花交出來!」

駱平曜的身子疾速向前,在少年閃避不及下,飛快地擒住了他的手。「拜托!只是個爛珠花,有什麼好稀奇的?」少年將方才順手奪來的珠花丟給他。

就在駱平曜接住珠花的同時,他乘機掙月兌了他的鉗制,並再度出手。

「嘿!再接我一招。」少年的出手又快又狠,而且毫不留情。

駱平曜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個少年看來年紀尚小,卻如此膽大妄為,而且出手凶狠,實在是可怕,如果不好好教,假以時日,必成禍害。

駱平曜很快地再度擒住了他,冷冷地開口道︰「你年紀尚小,心腸就如此歹毒,我看你根本不該擁有這身武功。」

少年這時才覺得緊張,這個人話中的意思是……要廢掉他的武功!

「不要啊!」少年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開口求饒道︰「拜托,我已經把珠花還給你了,你、你別亂來。」

「我怎麼會亂來?我只是為了世人著想。」除去一個可能變成禍害的人,世人應該感激他的,

「不要,不要啦!」少年害怕得眼眶都濕了。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廢掉你的武功而已。」

「那你干脆殺了我,沒有武功我就形同廢人了。」

「好吧!那你就當個廢人好了。」

「不要——」見他抬起手,少年不禁尖口叫出聲。

此時,剛好趕到的沈凝兒听少年叫得如此淒慘,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來不及細想,立刻就沖上前去。

「平曜,不要,放開他、快放開他」沈凝兒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上前去護著少年。

駱平曜沒想到她會跑來,連忙停住了手。

少年見機不可失,立刻將她抓在面前當擋箭牌。「別亂來喔!我可是真的會下手。」

剛剛獨自走來、情緒太過激動的沈凝兒,見兩人都沒事,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昏了過去。

「凝兒!」駱平曜扶住她,並惡狠狠地瞪著少年。「你∼」。

「不關我的事。」少年連連搖頭,差點哭了出來,「我、我什麼都沒做,真的,請相信我。」他真的什麼都沒做,這姑娘就昏倒了,真的不關他的事啊!

「哼!」駱平曜抱起沈凝兒,快步往駱府的方向走去。

少年一雙骨碌碌的眼楮轉了轉,方才求饒的表情已不復見,只剩下充滿興味的笑容。

隨即,他不怕死地跟上前,湊熱鬧去了。

「哎呀!她中毒了。」就在群醫束手無策,只能開養身的藥方讓沈凝兒調養身體之際,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

眾人左看右看,終于找到了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模樣天真又俊秀的少年,他長得稚氣可愛,臉頰上還有對小酒窩,任誰看了都會對他心生喜愛。

「是你,你怎麼也來了?」原來是剛剛和他交過手的少年。

駱平曜一心只注意著沈凝兒的情況,根本沒看到少年跟著他回來,而且更令他懷疑的是,這個少年竟然一下子就說出了凝兒的病因,難不成他對毒研究?「你怎麼會知道凝兒中毒?」「你這麼大聲,嚇到我的啦!」少年拍了拍胸口,一副很膽小的樣子。

經過剛剛的交手,駱平曜知道這個少年十分膽大妄為,絕對不會因此被嚇到。

「快說,你知道凝兒中的是什麼毒,是不是?」

「我當然知道,這種毒雖然很罕見,但還難不到我。」少年驕傲地抬起頭。

「你是說你會解毒?」

「解毒?」少年張著一雙無辜的眼楮,我剛剛有麼說嗎?」「別玩花樣。」駱平揪起他的衣領,「快告訴我該怎麼解?

「快啊!」「喂!你這是求人應有的態度?」

駱平曜知道自已的舉動是過分了點,立刻放下了態度請你告訴我,凝兒到底中了什麼毒,又該去何處求解藥?」他放軟態度,誠懇地道。

他誠摯的態度,讓少年感到手足無措。

這個男人怎麼比他還會「變臉」,一下子凶巴巴的,一下子又一臉誠摯?「我先告訴你,我願意告訴你,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看在這個姑娘救過我的分上。」少年強調地道。

剛剛若不是沈凝兒及時出現,或許他的武功會真的被駱平曜廢了,所以沈凝兒算起來也是他的恩人。

「是。」真是小孩子,連這種事也要計較。「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可以啊!」少年神氣地道︰「這種毒叫‘散花’,中毒的人身體會虛弱得像是散落的花朵一樣,身上的氣力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到最後只能像落花一樣化成泥。」

「散花?」難怪原本活潑好動的凝兒連走路都走不好。

「怎麼解?這種毒該怎麼解?」「我說了,沒解嘛!」少年攤了攤手。不是他不願意幫忙,而是他也沒有辦法。

「怎麼可能沒解藥?真的沒解藥嗎……」駱平曜喃喃自語著。看到一個偉岸的男人如此心碎的模樣,少年就算是鐵石心腸,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解藥是沒有,不過辦法倒是有一個。」

「什麼辦法?」听見有辦法,駱平曜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過血。」「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將那個姑娘的血跟人交換,不過交換的那個人……」少年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

「我可以、我可以。」駱平曜沒有多想就立刻道。

「喂!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怎麼會有人搶著幫人死的?

「因為我愛她。」「愛?」那是什麼東西,居然這麼可怕,會讓一個人想為另一個人死?少年一臉莫名其妙。那是一種蠱毒嗎?嗯,改天來研究看看好了。

過血是非常危險的,而且這世上,根本沒有幾個人會。

就算駱平曜遍尋名醫,還是沒有人敢這麼做。

「可惡!怎麼會這樣?」這樣就算知道方法也沒用。

他找尋名醫之事,秋無焰當然也清楚,所以立刻趕來阻止。

「老大,別鬧了,我才不信這個小鬼懂那些,說不定他根本是在唬你。」秋無焰瞪了少年一眼。

「誰在唬他?我說的都是真的。」少年不服氣地抗議著。

「那你說,這世上有誰會幫人過血?」他就不信他說得出來。

「當然有,只是那個人脾氣古怪,我想他是不會願意幫忙的。」「你說有?到底是誰?我去求他、我去求他……」駱平曜激動地道。少年臉上布滿疑惑。會有人這麼想死,他的日子有那麼難過嗎?

「說啊!小鬼,你說啊!」秋無焰一副看好戲情。

「白神醫。」

「白神醫?」

「對!白神醫很厲害,我們九個師兄弟妹要是中毒,他都有辦法解,只是他不會幫你的,你死心吧。」少年不客氣地拿著東西吃。

在駱府住了幾天,他已經將這里當成是自己家了。

「你到底是誰?怎會又懂毒,又認識神醫?」秋無焰想探少年的底細。「我沒說嗎?」少年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是陰五門的‘假面’,你們呢?」

「陰五門?」駱平曜和秋無焰對看了一眼。

陰五門是江湖上一個神秘的門派,門派里又有五個分派。這五個分派的主人各有其擅長的本領,包括陣法、毒藥、暗器、幻術和假面。

這個小鬼竟然是陰五門的假面,這麼說他就是那個擅長制作人皮面具的家伙?

「不可能,你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秋無焰突然停住了口。難怪這小子敢說出自己的名號,既然他是「假面」,下回再見到他,恐怕就不是這張臉了。

「哈哈哈……想到了吧!」少年得意地笑了開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你是陰五門的人,那麼傷了我爹的人,也是你們的人了?」駱平曜開口道。

「你爹?你爹是誰?」

「龍風客棧的主人,駱龍。」

「啊?你是他兒子?」少年搖了搖頭,立刻辯解道︰

「那是誤會一場,其實我們根本無意傷害你爹,只是我們在教訓叛徒時,他正好經過,而不小心受到了波及。」

真的不是故意的,陰五門完全無意與他們為敵,尤其駱平曜還是嵩天老人的愛徒,算來他們也有點交情。

「有這麼巧?」

「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突然,少年大叫出聲︰「有了,我知道自神醫一直很想彌補當初門人所犯下的這個過錯,所以我想他應該會願意幫忙過血。」

「真的?」,駱平曜心中充滿了希望,「那怎麼找他?」

「當然是交給我了。」「不!我不答應,你不能那麼自私。」沈凝兒完全不同意駱平曜那麼做。過血弄不好兩個都會死,就算過程沒問題,他還是會死,與其這樣,她寧願維持現狀;

駱平曜瞪了一旁那對愛嚼舌根的夫妻一眼,責怪他們告訴沈凝兒這件事。

「你看什麼看?凝兒有權知道這件事。」袁絳心不認為自己有錯。「凝兒,你放心,那只是暫時的,我們還會有辦法。」駱平曜勸道。「我才不要什麼辦法,我只要你平安就好。」沈凝兒有氣無力地道。

「我也要你平安啊!听話,白神醫很快就會到了,你一定會沒事的。」「你要我自私地不顧你的生死?你以為我做得到?」

「我也做不到……」

見到兩個相愛的人這樣被折磨,秋無焰和袁絳心心頭都是一把火,「都怪舒婉柔,當初真不應該放過她的。」秋無焰大罵道。「別生氣,反正她現在已經自食惡果了。」袁絳心安撫著秋無焰。

「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凝兒懷疑地看著他們。

「你不知道嗎?尚書大人叛變的手諭被少擎哥攔下來,而且已經將它呈交給欽差大人了。」袁絳心笑道︰「現在的舒府,可真是雞犬不寧呢!」

庸少擎是官宦世家出身,官場上的事是難不倒他的。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駱平曜難掩心中的憤恨。「其實我並不想這樣報復她的,我只希望每個人都好好的。」沈凝兒真心地說。

自從中毒後,她才發現生命的可貴,只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凝兒。」

「別為我擔心,也別讓我擔心。如果你真的不顧我的感受過血的話,我就死在你面前。」

「凝兒!」他知道以沈凝兒剛烈的個性,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好累!累得連一絲力氣都快沒有了。沈凝兒振作起精神不斷地往前走,冷風吹痛了她細致的肌膚,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走,希望走得越遠越好。

別了,平曜,我心愛的少爺。

她知道自己再留下來,只是徒讓眾人傷心,與其如此,還不如離他們遠遠的。

路好遠、好遠,好像怎麼樣都走不完似的,不過她不能回頭,只能繼續往前走。

只是,不是才剛天亮,怎麼一下子就天黑了?

天色這麼暗,她怎麼看得清楚?

沈凝兒努力地睜大眼楮,卻只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然後,整個人昏了過去。

在昏過去之前,她听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咦,奇怪了,她怎麼每次見到我都會昏倒?難道我這面具有俊到足以迷昏人嗎?」

「凝兒、凝兒!」

駱平曜在發現沈凝兒不見後,整個人都快瘋了,立刻召集駱府上上下下的人去尋人。

但他幾乎翻遍了整座京城,就是找不到沈凝兒。

「她就這麼消失了?怎麼可能?」秋無焰不敢置信地道。一個中了毒、連走路都有問題的人,竟然能夠離開駱府,而且還讓人怎麼都找不到,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對啊,怎麼會這樣?會不會是有人進來劫人?」袁絳心懷疑地道。

「你笨啊!若真是被人劫走,現在人家一定來威脅了,怎麼可能像現在一樣毫無消息?」

「也對,不然你比較聰明,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她反唇相譏。「我……」他有比較聰明嗎?秋無焰很想點頭,但他也不知道原因。

「她走了。」駱平曜突然開口。

「什麼?」

「凝兒不希望我擔心她,所以走了。他了解她,當然知道她這麼做的原因。

她只是嘴硬,其實她比誰都在乎他,在發現他為她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時,她可能就已經有了離開的計劃。

他還來不及準備婚禮,她就走了,離開他了……

「她真傻,這樣離去,只會讓你更擔心。」袁絳心的淚水忍不住落下。雖然她跟沈凝兒相識不久,但是兩人一見如故,早就是好姐妹了。

「誰說的,說不定……說不定會有奇跡出現,她會沒事回來。」秋無焰為了安慰駱平曜,說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沒事?」駱平曜臉上帶著淒楚,「我也這麼希望。」

秋去冬來。轉眼間過了兩個多月。

白雪飄落,落在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身上,但他像是沒察覺似的,仍舊筆直地站著,直視遠方。

自從沈凝兒失蹤,眾人遍尋不著後,駱平曜就每天站在門前,無論刮風下雨,他都不曾改變。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但眾人都知道,那是個奢望。

沈凝兒中毒已經超過三個月了,照時間算來,她應該已經……

但沒有人敢說,只能看著他傻傻地站著等待…

「咯咯咯——」一串如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十分引人注意。「姐姐,你說怎麼有人會笨得站在大雪中動也不動?」說話的少年聲音里充滿了淘氣。

駱平曜覺得這兩個聲音熟悉極了,而且那股飄散在空氣中的香甜氣味,只有一個人身上會有。

他不敢置信地轉過身。

「假面。」而另一個人是……「舒婉柔」

這怎麼可能?听說舒婉柔在他爹叛變之時,就被處刑了,現在怎麼可能還能站在這里。

「你好啊!曜哥哥。」那個「舒婉柔」笑得甜甜的。

駱平曜愣住了,眼眶也紅了。

「怎麼啦?你可別哭,就算哭了,也別說是我欺負你呀」

「舒婉柔」揶揄地道。

「就是啊!姐姐是無辜的。」

兩個人一搭一唱,默契好極了。

就在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之際,駱平曜突然快步上前,一把將她抱住。

「喂!你…」

「別戴這張讓我討厭的臉,凝兒。」他緊緊地摟住她,像是再也不願意放手一般。

戴著面具的沈凝兒和身旁的少年交換了個眼神。

「怎麼可能?我的面具是維妙維肖、無人能識破的。」少年氣得跳腳。

少年不敢相信駱平曜居然會一下子就認出了沈凝兒。

駱平曜根本沒空理他,他只在乎懷中的人兒。「凝兒,你真的沒事了?」

沈凝兒拿下了人皮面具,給了他一個讓他安心的笑。「沒事了,是白神醫救了我。」

「嗯哼!」不甘寂寞的少年,在旁邊猛做怪聲。

沈凝兒嫣然一笑,「當然也要感謝假面。」

駱平曜感激地看了旁邊一臉神氣的少年一眼,立即又將目光放在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為什麼那樣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他握住她的手,十分激動地道。

沈凝兒被他握得手痛,但她沒有說,只是感動地投入他的懷中。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難過,不想讓你為我擔心,才會離開。」駱平曜突然放開她,別過頭去。「原來在你心中,我是個無法跟你同甘共苦的人,那你還回來做什麼?」他心痛地道。

他不只希望她快樂的時候能夠與她一起分享;在她痛苦時,他也希望能夠陪在她身邊。

「平曜,我知道我錯了。」沈凝兒走到他面前,「對不起,你原諒我,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還有以後?」他不悅地挑起眉。

沈凝兒忽然用手揪住胸口,眉頭皺起。

「凝兒,你怎麼了?」他緊張地扶住她。

沈凝兒順勢倒入他懷中,「你生我的氣,我心痛。」

「心痛?那怎麼辦?」駱平曜趕緊向旁邊的少年求助,「白神醫呢?快找他來,快啊!」

「哎喲!假的啦,凝兒姐姐你就別耍他了。」少年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你真的是傳言中那個很厲害的駱平曜嗎?我開始不相信了。」

「平曜,對不起,我害你威名掃地了。」她頑皮地扮了個鬼臉。

「威名?」駱平曜無可奈何地說︰「在你面前就沒有所謂的威名了。」但是無妨,只要有她在他身邊就好。「哪有?」沈凝兒嬌嗔了聲,「對了,你剛剛怎麼認出我的?」「因為你身上有著不同其他人的香甜氣味,所以在你走近,尚未看到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少年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敗在那香味之下。

「有嗎?姐姐身上有香甜的氣味嗎?我怎麼聞不到?」少年在沈凝兒身上嗅了臭。

「小鬼,你想死是不是?居然敢亂踫我的女人!」駱平曜霸道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從懷里拿出一個東西交給懷中的人兒。

沈凝兒眼楮登時發亮,「是糖。」

「我每天都找人買新的來,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回來的時候可以嘗到最新最好的滋味。」

「要是我不回來了呢?」

「我還是會一直等。等到我老、等到我死。」他上有高堂,不能隨著她去,只能這樣默默等待她。

聞言,沈凝兒熱淚盈眶,就連少年也感動萬分。

「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沈凝兒將糖放入口中,感覺那最甜蜜的滋味。

「是的!為此,我會更加努力。」駱平曜看著她甜美的笑容,感到十分滿足。

再冷的冰雪,都無法冷化他們之間的熱情。

春夏秋冬四季一直不停地循環,而幸福美麗的故事,也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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