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之戀 第三章
經歷了無數的沙場爭戰,朝堂機鋒,西琉皇朝得到整個天下,所有人都需仰其鼻息。
而輝煌的背後,是各國皇室的無助哀鳴,那些生來錦衣玉食的貴介子弟,在國破家亡後,淪為侵略都的奴屬,有面目姣好者,所受的折辱更是不堪。
青宓輕輕挑開車駕的簾帳,不意外接收到外面的種種惡意視線,還有毫不壓低聲量的竊竊私語——
「又來了一個!模樣還生得真好!」
「那是洛邑的皇子,他姐姐已經被臨幸過了……」
「姐弟倆倒都是尤物!」
輕彈簾幕,還回一室寂靜。少年神色絲毫未變,繼續閉目養神,渾不把那毛骨悚然的暗示放在心上。
在車輪的轔轔聲中,外面的人聲逐漸低少,再後來就悄沒聲息,青宓知道,這是進了內宮了。
西琉皇城,分外殿和內宮,前者是協同巨子處理政務的地方,後者,則是皇帝的起居休息,以及宮人妃嬪所在的地方。
內宮面積廣大,華美的宮宇樓閣林立,讓人眼花繚亂。但真正稱得上重地的,卻是所謂的「六宮」。
乾宇宮處于皇城正中點,乃是皇帝的寢宮,而東華宮和南安宮,按照慣例,卻分別是皇後和寵妃的寢殿。在西琉的歷史上,東華和南安之爭,意味著十幾次的宮變和廢立起復,這兩宮的女主人,一有正妻名位,一有天子眷愛,往往為了爭籠和奪嫡,把西琉的政局攪得詭譎多變。
宸帝目前尚未立後,也絲毫沒有把任何人獨寵專房的跡象,所以這兩殿已經空置多年,可是宸帝一聲令下,卻把南安殿賜給了洛邑皇女冉夢,消息傳出,震動了整個天安,許多大臣為之寢食難安。
青宓也被收入宮中,前來宣旨的宦者很含糊的說了句「到陛邊伺候」,把他的居處安排在乾宇宮左廂偏院。
想起宸帝那日的曖昧舉動,青宓心中隱隱猜到了八九分,卻也不說破,只是以單純的驚訝害怕表情,戰戰兢兢的領旨。那惶恐如同初生小鹿的怯弱眼神,讓在場眾人不忍之下也暗暗納悶陛下什麼時候改了性子,偏好起了怯弱型美少年。
靈魂轉移到亡國皇子體內的秦文王青宓,目前最頭疼的,是如何應付宸帝可能到來的「臨幸」,萬般無奈下,他決定盡量有技巧的閃避,要是宸帝硬來,那麼,說不得,也只好……俊秀少年冷笑著,右手掌心如鬼魅般的,憑空飛出森冷神光的愛劍「青兒」。
皇帝暴死這種宮廷秘辛,歷來不乏其事,在人人有嫌疑的情況下,少年不認為自己會惹禍上身。
大約半個時辰的光景,車子停住了,宦者稟報道︰「公子,已經到了。」
青宓作出遲滯顫抖的模樣下車,小心避開噴著鼻息的駿馬,這一舉動惹來了周圍宮女的掩口輕笑︰
「果然如傳言那樣,非常膽小愚弱的皇子啊!」
*
清晨,陽光宛然,在檐角的金色琉璃瓦上漾出紫魅迷離的晶光,讓人目眩神移。
被這閃光照醒,青宓緩緩起身,開始一如往日的穿衣,梳洗,和進食。
來這小偏院已經十余日,他擔心的事始終沒有發生,宸帝似乎迷上了冉夢皇女,日日宿在南安宮,其他妃嬪的宮室,卻是一處不曾去。
後宮鬧得沸沸揚揚,嫉恨的寒光仿佛要把南安宮化為塵粉。相較南安殿的風光,他這位貼近帝闕的皇子,幾乎被人遺忘,這讓他很是欣慰的松了口氣。
青宓進宮後,只是見過宸帝一面,匆匆跪見後,泛泛對答了幾句皇恩浩蕩,住得可習慣之類的,就結束了覲見。宸帝的目光溫和自然,毫無特別之處,那日的旖旎好似幻象一般。
他身邊配給了一個小宮女,伺候他的日常起居。在小恩小惠收攏後,小丫頭甚是乖覺,輕易不來打攪。
那日雪中遇襲,他心中隱隱猜到了真相,也料定這西琉宮中必有蹊蹺,這十余日中,也曾暗中探查,卻是毫無蹤跡可尋。無奈之下,他只得專心改造自身軀體。
因為現下的肉身屬于十足孱弱的人類軀體,萬萬承受不住「神」一級的力量,他索性拋去原先所學,練起了仙家奇術「冰肌玉骨」,這是昆侖一位長老,因為感激他援救眾門徒,私下所贈的師門秘籍。
冰肌玉骨這門道術,本身平淡無奇,可是對于被天劫毀去肉身,需要重新修煉的仙人來說,卻是如逢甘霖。它能月兌胎換骨的改變體質,讓根骨奇差之人也能修行,在到達一定程度時,還能融會元神原先所學,絕不會有任何功法的沖突。
情不同而理同,青宓目前的狀況,倒真是多虧了它救急。
如往常一般,在乾宇宮後面的樹林中凝神打坐,功行圓滿後,正待離去,卻被眼前的美景所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已經隆冬時節,幾場大雪過後,姍姍來遲的梅花終于盛開,閃著晶瑩雪光的枝頭探出點點殷紅,細小的花蕾羞怯的露頭,卻又大膽的紅得眩目。
千萬點紅點綴于銀裝素裹中,那份明麗鮮亮竟如同帶著一陣旋風似的,不由分說刮進人的心田,讓人跟隨它一起燃燒紅亮。
青宓怔怔的看著,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好美!」清朗誠摯的聲音,在身後突然響起。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身著銀龍朝服的儒雅青年,正贊美的望著自己。
青宓不動聲色的行禮︰「小臣見過欣王爺。」
欣王乃是宮女所出,被皇後收養,和誠王一起,被封以王爵。
「梅花很美,可是你的人更美……」欣王眼中贊賞更甚,卻毫無婬穢之感,只覺得一片赤枕。
「喂喂,老弟,這是我心儀之人,你怎麼可以奪人之好呢?」誠王熱情而緊張的聲音響起。
「二皇兄此言差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欣王正要把典籍背個清楚,卻被無情打斷了——
誠王微笑著揮手,然後,跟隨在他身邊的美麗侍女款款離開,轉而,柔若無骨的走向了欣王——
誠王回首,發出戲謔的輕笑︰「三弟,你還是這般正直過頭,看你臉紅成這樣,作成沒接近過女子吧!殊曼,和欣王爺親近一下,回去我大大有賞!」
那女子嬌笑著,花枝亂顫的貼近欣王,軟膩膩的吐氣如蘭︰「王爺……妾身美不美啊……」
欣王急得手亂擺,如避蛇蠍的往後退︰「不要過來,你放尊重些……哎喲!」
他狼狽的跌倒,女子收手不及的把他的袖子拉了下來,露出白皙的皮膚。
誠王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就像惡作劇的孩子一般︰
「讓三弟和美人多親近親近吧!」
他看向青宓,臉卻紅了些,有些忸怩卻又堅決道︰「我,很喜歡你,你能接受嗎?」
青宓露出詫異的表情,這倒不是完全作假,而是覺得誠王為何如此突兀。
「我知道現在太過突然,可是……皇兄好像也想要你,所以……我還是要向你表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去向皇兄提出的!」
勇敢堅決的語氣,很難想像這是那個素來尊敬兄長的青年。
「二哥你不要胡鬧……哎呀,你、你別扯我的袖子……」
欣王大驚,又要春秋正義一番,卻被那妖嬈美女纏得手忙腳亂。
青宓冷眼看著這一幕鬧劇,心下暗自好笑,宸帝的兩個兄弟如此天差地遠,倒真是活寶一對。
誠王傾心于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輩分,可以上溯他師門的十代以上。而那個欣王,雖然贊美的是自己,眼楮卻不由自主的凝望著自己的二哥。
他喜歡的是誠王!可笑誠王還吃醋的讓侍女纏住他——喜歡自己的兄長,這真是一條絕望的愛戀之路呵——
青宓也不由為他惋惜。
他漫不經心的掃過欣王的肩膀,卻在電光火石間看到某種黑色印記……
「唔——」他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想,就被一道強悍的勁道從後摟住,青澀的唇,狂野炙熱地被吻住。
靈活的舌頭在嘴里肆無忌憚的攪動,探索,不客氣的汲取蜜津,饒是青宓冷靜自若,也被吻得氣息不穩。
久久,對方才放開青宓,只听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皇兄!」誠王和欣王異口同聲的叫道。
「你們在做什麼?」聲音沉凝淡然,完全听不出喜怒,卻讓人心頭一涼。
青宓低頭,掩住嘴角的扭曲竊笑,他實在……忍不住了!
現場混亂而詭異,誠王緊貼著自己不放,而他的侍妾卻痴纏著欣王,還扯月兌了他的整只袖子,兩人狼狽的滾成一團。
怎麼看都像是捉奸成兩雙!在柔順劉海的遮蓋下,青宓略帶惡意的偷偷斜瞄那三個面色各異的男女。
「春天到了麼?」簡潔而暗帶冷諷的責問,讓誠王無謂的撇了撇嘴,而欣王卻是窘得滿面通紅,語無倫次道︰「她、我……不是……」
揮手制止了他的解釋,宸帝看向懷中柔順的小東西。
如意繩在拉扯中斷裂,柔亮如同月光的黑發在晨曦中輕拂,一張秀麗羞怯的小臉低垂著,濃密魅惑的眼睫微微顫動著,溫熱的軀體在掌心輕顫著,仿佛無力逃走的精靈小獸。
一道強力將青宓緊緊環抱住,宣示佔有似的,摟進自己懷里,宸帝幽黑的眼看向誠王︰「他是我的人!」
短短一句,輕描淡寫,卻讓兩個弟弟都清楚的知曉,他已然動了真怒。
誠王急道︰「皇兄!」
宸帝看向他。
「皇兄,你後宮中已經有了那麼多美人,為何還不知饜足?我……我定然不容許你這樣折辱他!」
誠王雙目炯炯,滿是真誠的焦急和慍怒,平日里的不羈放蕩,早已蕩然無存。
宸帝卻是靜靜如常,悠閑的折邊的枝條,輕嗅。
「難得有你看上眼的人……」
接著的,卻是再冷酷不過的低語︰
「可惜……只有他,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誠王兩眼睜大,怨怒交加,雙眼都成赤紅,他雙手緊緊握拳,卻終于放下,他轉身,飛快地沖了出去。
那衣衫不整的美艷女子,也跟著腳不沾地的逃之夭夭。
宸帝轉而看向欣王,後者臉色紅窘,慌亂著告退,卻冷不防又絆了一跤,踉蹌著離去。
青宓乖順的依偎在宸帝懷里,遙望那慌亂跑遠的背影,黑眸幽邃,唇邊也隨之勾起一抹不明意義的冷笑——
我看到了……那個印記……
一雙雙手,從九天外的黑幕後悄然伸出,在這人間攪起了重重暗流,讓這凡塵世間的千萬人,身不由己的興衰榮辱……
少年的神情越發冷凝,無意識的出神,幽遠的眼望向無盡的碧空——
妖族!
淺淺的,幾不可聞的嘆息從青宓口中傳出,他抬頭,卻正對上宸帝專注灼熱的眼神。
帶著勁道狠狠吻上那青澀誘人的朱唇,長驅直入的惡意撩撥,轉而又邪惡的啃咬,宸帝在薄懲他的分神。
「嗯……」氣息紊亂的低微抵議,被對方以吻封住,青宓素來清冷的眼中,也不知不覺的染上一層迷離。
肌膚因為炙熱而變成曖昧的粉紅,宸帝的大掌在少年周身巡視著,由秀麗的臉滑下,慢慢經過曲紅優美的脖子,靈活的指尖熟稔的解開玉石扭扣,溫柔而火熱的探入胸口。
或重或輕的撫摩著那兩點突起,滿意的听到少年驚喘的低叫,宸帝勾起俊俏的薄唇,愉悅的笑了起來!
喘息著,竭力從一片迷茫中清醒,青宓心中一凜,驚訝于對方居然能讓自己如此失態沉淪。
不想就這樣被「吃掉」,青宓決定極力自救。
他抬起頭,清亮黑眸驚惶的閃躲著,縴長的睫毛如蝶翼一樣輕輕攏在眼瞼上,水氣,于無聲中浮上琉璃眼珠︰「陛下……請您放開我吧!」
泫然欲泣的怯怯陰影里,微微的祈求,帶著自己也不抱希望的認命,和任由宰割。
宸帝沉默著,眼神越發幽邃冷冽,半晌,他輕輕放開了懷中的少年。
如同受驚的小動物一般,他慌亂地逃開,卻被宸帝抓住了手腕——
沁涼柔軟的絲帕,如蝴蝶般輕輕擦過少年染淚的臉頰,宸帝沉穩有力的聲音在梅樹下響起︰
「別哭了,我不喜歡你這等怯弱模樣,做回你自己吧!下一次……」他的聲音帶著情色的笑意︰「無論你怎麼求饒,我也不會放過你了……」
青宓愣然,眼中滿是不敢置信,正怔忡著,那人已然行得遠了。
他知道?他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偽裝。
做回你自己吧……
好熟悉的話……很久以前,閏,也是類似這般的說道。
為什麼……連你也能看出……
指甲狠狠的刺進掌心,少年閉目,把痛徹心扉的強烈情緒掩在了眼底,再張開,卻仍是以往的清澈無波。
青宓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著梅林深處揚聲道︰「出來吧,他已經走了。」
短暫的靜默後,隨著沙沙的樹枝婆娑聲,一道婀娜倩影飄忽著出現,在金色陽光的耀眼中,竟有如許的寂寞和傷感——
潔白紗衣襯著,那修長身影越發單薄,由冰雪的淡霧中緩緩行來的美人,眉宇間英氣不再,雙眼氤氳朦朧,流轉間,蕩漾著迷離媚色的淒然。
她的步伐,不復破城那日的堅決迅疾,而是微微顫抖的踟躊緩慢。
「冉夢……皇姐。」匆匆加上了皇姐的稱呼,卻仍掩飾不住彼此的生疏和隔閡。
青宓微微苦笑,事實上,他和這位美麗剛烈的皇女殿下根本沒有任何瓜葛,唯一的羈絆,來自于自己目前的身體,原屬于她那位可憐懦弱的弟弟。
「你……有什麼事嗎?」青宓靜靜看著她,終于開口問道。
下一瞬,他迎上了一雙亮得怕人的狂亂美眸。
「為什麼……你要以色侍人!」
嘶啞,不再清脆的女音,充斥著怨憤,在梅林間形成尖銳驚栗的風暴,簌簌震落了枝頭白雪。
「為什麼……我居然也是如此?」
痛苦的低泣,縈繞在耳邊。
青宓知道,以她的驕傲,她的出色,是不能容許自己被如此折辱的——
嘆息著,他問出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你為何不自盡呢?」
雖然稍嫌冷酷,可這卻是這位高貴自尊的女性,所能選擇的唯一道路了。
在千萬年的歲月中,青宓知道,有很多的時候,人真的會生無可戀。結束自己的生命,會是唯一的解月兌途徑。
「我……無法放開……」冉夢皇女顫抖的低語。「我剛及笄時,就已經愛上了他……當時還是皇太子的宸帝真炎!」
原來答案竟然如此!
「我好恨……蒼天為什麼讓他使我國破家亡……為什麼我竟會成為他的玩物!」
蘊涵著巨大悲憤的低泣,讓青宓感同身受。
如果是這世上其他任何的人,皇女只會冷笑著接受,然後驕傲的自裁——到死她都是一國之君。
可那人偏偏是她心之所系。
愛有幾分,恨就有幾分。
這世上,總是不月兌孽緣啊……
青宓無聲的嘆,坦蕩的正視著對方的怨毒。
「為什麼……只有我遇到了這些折磨……為什麼,他只在意你!」強烈的憎恨,到最後化為絕望的低泣,嗚咽著,那原本自信從容的奇女子,虛弱無力的倚靠于樹干,尖利的指甲刺入樹身,劃出道道白痕——
那個「他」是誰,不問可知。
冉夢皇女,如此聰慧瘋爽的女子,卻也不自覺的,一顆芳心,遺落在那亡國滅族的罪魁禍首身上。
值得嗎?
清晨的日光溫暖和煦,照得雪地一片晶瑩,淡淡的陰影投射在兩人中間。
陰陽割分曉。
少年輕輕呼出一口氣,白茫茫的看不清他面目。
「你……是愛上他了。」聲音清淡,卻含著兔死狐悲的傷感。
「因為在意,所以心痛。」
*
西琉宮中最轟動的人事,是那來自洛邑的姐弟,雙雙寵冠後宮。
在冉夢皇女被賜住南安宮後,宸帝傳下口諭,讓她的幼弟搬入了自己的寢宮正殿。
這道旨意一下,朝野上下,無不為之嘩然。
後宮妃嬪們的咬牙切齒自不必說,連向來穩重緘默的左太師泰伯,都搖著花白胡須言道︰一門之內,寵眷至此,非吉兆也。況且……
下文隱沒于口中,但听者和說者都心照不宣。
那必定是一雙妖孽,不忿于亡國和淪為囚俘的血仇,居心叵測的以美色誘惑陛下!
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如此認定,心急如焚者有之,娥眉見妒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更是不乏其人,剩下的,也大都是事不關己,樂得看戲的。
前天花園中的爭執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皇家兩姐弟爭風吃醋,這是何等聳動的話題!
如同一勺熱油潑進火中,本來就勾心斗角的繁攘後宮里,矛頭齊齊對準了這姐弟倆——
一已為甚,豈可再乎?
不過是區區俘虜,有什麼能耐能讓宮中起如此波瀾?
眾人如此想道,把那如清月一般的少年,看成了狐蝞妖物,不祥之兆。
輕輕放下各位嬪妃示威的拜帖,青宓清澈的眼掃過寢宮四周。
不再是那寧靜清幽的小別院,宸帝的一聲令下,他便搬入了乾宇宮核心之地,而且……是和宸帝共居一室!
黑眸緩緩掃過,那紫檀翡翠的櫥櫃中,一件件華美精致的服飾,那誠惶誠恐的如雲侍從,還有……那桌面正中的暖玉龍簪……清冷的眼逐漸染上了怒意。
這是什麼意思?把我當成可以藏入深宮的禁臠?
「我別無他意,只是覺得這些東西適合你,就命人拿來了。」清醇略帶興味的聲音傳來,不用回頭,青宓便可知道,是這乾宇宮的主人回來了。
「我毫無貶低你的意思,更不想……金屋藏嬌。」他眨著眼,幾乎是戲謔著說出那曖昧的成語。
少年轉過頭看著那神采飛揚的男子,眼底,隱隱透著迷惑和無所適從。
在宸帝揭穿他的偽裝後,青宓混亂之下,竟一時不知如何再與他相處。
青宓扭開頭,以漠然掩飾自己小小的困窘。
愉悅的笑聲響起,溫潤修長的手指把少年的臉扳回,讓他正視自己含笑的晶亮眼眸︰
「別這樣拘束,我說過,做回你自己即可。我們自自然然的相處,不是……很好麼?」
最後一句,恍如蠱惑的低語,細細密密的,在少年耳邊輕吐,宸帝魅惑的俊顏,漸漸貼近少年,彼此的呼吸纏繞著,終不可分。
青宓的頭腦有些昏亂,但剩余的神智促使他後退,宸帝摟住了他的頸項,低沉的說道︰「別怕……我不會做什麼的,只是……想要一個晚安吻。」
還未待青宓表示意見,他俯,輕柔的,如微風拂過那樣,吻住了少年。
不似上一次的狂野深入,這幾乎是寵溺的親憐蜜愛,讓青宓在那一瞬間失神了。
溫熱的、柔軟的,深情卻又熾烈的男人氣息,如無邊波濤襲來,那是襲卷著一切的暈眩。
夜深了,更漏在沙沙的滴著,而時間,卻停駐于這一刻。
許久,氣息不穩的兩人才糾纏著分開,宸帝摟住青宓,冷不防一起倒在床上。
側轉頭,笑看少年露出「你食言」的焦急表情,宸帝微笑著,露出潔白閃爍的牙,如同一只偷了腥的貓︰
「我們只是『單純』睡覺哦!」言畢,他一彈指,指風熄滅了十盞宮燈。
一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