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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注定 第5章

"蘇大哥,你說得對,小綠一點兒都不可怕,跟咬我的蛇不一樣。"

在補完美美的一覺後,我便開始大肆享用蘇大哥給我準備的干糧,幻影小蛇則縮在他身旁,歪頭看我吃飯。

"那當然,小綠很乖了。"

蘇大哥說著話想把小綠抱進懷里,誰知它一扭身,游到了我這邊,靠著我盤起身子。

蘇大哥驚愕道︰"小綠好像很喜歡你啊。"

小蛇不是喜歡我,而是我不想讓它離你那麼近,所以就使法術讓它過來了。

看到我吃得熱火朝天,蘇大哥將沏好的茶端到我面前,道︰"喝口水,別噎著了。"

"謝謝蘇大哥。"

哈哈,跟蘇大哥這樣面對面聊天真是好啊,我正得意中,冷不防蘇大哥突然問道︰"你叫什麼?"

"咳咳,我叫……玉京。"

急中生智,我隨口道出了和尚伯伯喚我的名字。

"哈,你叫玉京?居然會被蛇咬?你可知道玉京子是蛇的別名喲。"

"啊……"

總算明白老伯伯為何喚我玉京子了,原來那是蛇的別名啊,這麼說來班龍應該就是鹿的別名了,這樣敷衍了事給人起名跟我那個主人還真是有得一拚。

"京城離這里有千里之遙,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孩子能去得了的,在這里你除了舅舅之外還有其他的親戚嗎?"

咦,怎麼听起來,蘇大哥有將我向外推的趨勢?

"沒有啊,所以我只有去京城找叔叔。"我紅著眼圈說道。

斷你後路,看你怎麼辦!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為了不讓蘇大哥把我當小孩子看,我盡量報了個比較大的歲數,本來想說二十的,看看實在是不像,只好降了三歲。

"你十七歲?!"

對上蘇大哥驚愕的目光,我撇撇嘴,我也不想長得這麼小嘛,可變來變去都是這副小小的樣子啊,其實要真追究起年齡來,我可能已經一千歲了吧,可我敢說自己有一千歲嗎?

"怎麼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

看到蘇大哥一臉的不信,我忙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真是十七歲了,自從長到十二歲後就再沒長過,一直是現在這個模樣,我想就算再過幾年,我恐怕也不會變吧。"

蘇大哥聞言釋然道︰"難怪你看起來一副幼童的模樣,原來如此,我曾听人說過有這樣的病例,有些人在長到一定歲數後身形就不再變化,不過這並非不治之癥,你不要放在心上。"

原來長不大其實是一種病啊,不過沒關系,我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的。

"我本來還擔心你一個孩子去京城會有危險,既然已近弱冠,那便沒問題了,我們今晚會在前面的城鎮打尖,你休息一晚後雇輛馬車進京好了,如果盤纏不夠,我可以幫你墊上。"

什麼意思,要讓我單飛?不要啊……

沒想到會自己打自己嘴巴,我看著坐在對面正優雅品茗的蘇大哥,不由氣憤不已。

還說自己是什麼醫者父母心,我現在還是病人呢,他就想把我一推二六五。

"我不要!"我立刻大聲否決。

我激烈的反應讓蘇大哥一愣。

"為什麼?"

"我本來是要去京城投奔叔叔的,不過現在我改變計劃了!"

我看著蘇大哥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跟著蘇大哥,跟你一輩子,因為你替我吸毒,跟我有了肌膚之親,所以你要留下我,負責到底!"

"噗……"

蘇大哥很沒形象的將含在嘴里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我沒防備,被他噴了一臉,連窩在我身旁的小蛇也沒幸免。

我用袖子抹了把臉,不過蘇大哥看上去似乎比我更尷尬,他哭笑不得地說︰"我是個男人……"

"我知道!"

天天跟你一起洗澡,我當然知道你的性別。

"那麼你……你是女孩子?"

看到小心翼翼求證的蘇大哥,我真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想,難道只有男女之間才有肌膚之親這樣的說法嗎?

"我也是男人!你不信?我馬上給你看好了。"

我做勢要解腰帶,蘇大哥連忙止住。

"我信信信!不過玉京,我是大夫,又是男人,如果每救一個人,就要為他負責的話,那我蘇家豈不是要人滿為患?"

"我不管,反正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公,又跟我有了肌膚之親,就是我最親密的人,我這輩子是跟定你了,小綠,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小蛇立刻點了點頭。

蘇大哥一副要昏倒的架勢。

"小綠,你平時很聰明的,怎麼也會附和這種無稽之談?"

哼,小蛇是我的幻影,我的話他豈能不听?

蘇大哥又把眼神轉向我,急急解釋道︰"玉……玉公子,我只喜歡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的,而且我對小孩不感興趣……"

我不是小孩子啦!

居然這麼快就改稱呼,想撇清界限了,還叫我公子!……算了,跟你這麼多廢話干什麼?我直接跟著不就行了?

我身子向後一仰,來了個倒地姿勢,只听蘇大哥叫道︰"喂,你別在這節骨眼上暈倒啊,要暈也是我暈……"

我這不是暈倒,只是困了而已,這是我做蛇時的習慣了,一吃飽就犯困啦。

是否同行的話題因為我的睡眠而不了了之,傍晚時分,我們在一個小鎮上投棧住下。

我找了個腿痛的借口,讓蘇大哥把我抱進房間,我用胳膊環住他的脖子,把他摟得緊緊的,看到他因尷尬而開始泛紅的臉頰,我就開心得直想笑。

沒想到蘇大哥平時大大咧咧的,有時候卻真的好靦腆。

其實我的腿早就不疼了,本來我還想施法讓傷口復原的,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這又會成為蘇大哥趕我走的借口,於是就放棄了。

晚飯我是一個人在房里吃的,除了客棧夥計中間來添過一次茶水之外,就沒人來看我了,害得我無事可做,只能趴在桌上對著不斷爆花的燈芯出神。

蘇大哥很晚才過來看我,他手里拿著藥箱,對我道︰"不好意思,我忙著給李叔他們上藥,來晚了。"

"不晚不晚!"只要來就好。

蘇大哥為我敷了新藥,又用布纏好,道︰"早點睡吧,敷了藥,再睡一覺,到明天傷口就應該完全好了。"

"蘇大哥……"

見蘇大哥要轉身離開,我忙開口叫住他道︰"我……沒有錢住店,我身上根本沒有多少錢……"

其實是一個銅板都沒有。

"別擔心,店錢我會付的。"

"那明天你會不會不辭而別?"

"哦……"

看到蘇大哥一掠而過的驚異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跟蘇大哥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那點兒小算盤別想瞞過我。

一定是想趁我沈睡時提前上路,說不定都已拜托客棧老板為我雇好馬車了。

"我看你已近弱冠,可以獨自進京的,我的夥計身上有傷,你跟我們一起走,只怕會耽誤你的行程……"

不理會蘇大哥的措辭,我低下頭開始吧噠吧嗒掉眼淚,在人間混了這麼久,別的東西我沒學會,哭泣倒學了個十足。

"喂,你別哭,玉……公子……"

"嗚嗚……"哭泣聲比剛才又高了一大截。

"玉……玉京……我叫你玉京好了,你先別哭,先听我說好不好?"

我立刻停止哭泣,抬起頭听蘇大哥說話。

看到我忽來忽去的哭泣,蘇大哥愣在當場,半響才說出一句話。

"老天,你停的也太快了吧……"

"蘇大哥,我決定了,不管怎樣,我都會一直跟著你的,你如果嫌我出身卑微,那我就做你的書童,服侍你的起居好了,反正我也沒什麼親人,你既然救了我,就是我最親的人!"

不理會蘇大哥想要說什麼,我開始自說自話。

"那個……玉京,我只是個賬房先生啊,怎麼能養得起書童?你叔叔不是在京城嗎?我看這樣吧,我們搭伴而行,等到了京城,我送你去你叔叔那里,他是你的親人,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哦……"

蘇大哥又騙人,他哪里是養不起書童,明明是嫌我麻煩。

看到我不高興的樣子,蘇大哥忙道︰"我給小綠準備了不少點心,你如果喜歡,也過來一起吃吧。"

"好啊!"

看來要說服蘇大哥還要花點功夫,不過沒關系,從這里到京城還有好長一段路呢,我可以慢慢磨他嘛。

蘇大哥果然給小蛇準備了好多美味食物,看到擺了一桌的點心和果酒,我就有些惱火,那本來都應該是給我吃的東西,現在居然會被一條幻影小蛇享用,而我還要跟它分一杯羹?

看出我的不快,小蛇沖我搖搖頭,用心語道︰"主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難道你連自己都要嫉妒?"

"是!就算你是我的幻影,也不可以借機接近蘇大哥,更不可以跑到他懷里睡覺,否則我馬上把你變沒!"

我趁蘇大哥去外屋之際,狠狠敲了一下小蛇的腦門,算是報復,然後又拿起擺在它面前的果酒,仰頭灌了下去。

呵,痛快,當蛇的時候只能用舌頭舌忝酒喝,哪像現在,可以大口大口的喝酒。

我跟著又將剩余的果酒斟進酒杯,一口飲下,反正小蛇是幻影,不需要吃喝的,好好的東西別浪費。

可是……

為什麼眼前的景物會晃來晃去?還有,腳下怎麼變得軟綿綿的?我抬起腿想試著走幾步看看,結果右腿抬得太高,整個身子失去了平衡,我向後一晃,就仰面跌到了床上,幸虧小蛇機靈,立刻閃到了一邊,否則恐怕已變成蛇餅了。

在躺倒的一霎那,我就知道自己是醉酒了,沒想到我做蛇的時候酒量淺,現在變成了人,酒量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兩杯酒而已,為什麼我連步都挪不動了?

"玉京……"

蘇大哥從外面進來,看到我軟軟的倒在床上,不由失聲叫起來。

"呵呵,蘇大哥,我喝了酒,好困……"

這是我能記得的最後的話,當我再次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我躺在蘇大哥的床上,外衣已被月兌下,身上還蓋著被。

"篤篤……"

房外傳來敲門聲。

"玉京,你醒了嗎?我們要吃早飯了,你也來吧。"

是蘇大哥的聲音,我忙道︰"我馬上就去。"

早飯是在客棧的大堂里吃的,李叔和阿辰也在,他們雖然頭上腿上還纏著紗布,但精神已好了很多,看來蘇大哥的醫術真得很高明呢。

用飯時,蘇大哥跟底下的夥計們簡單講敘了我的事,又說我會跟他們一起搭伴進京,我在蘇大哥介紹完之後,立刻叔叔伯伯們的挨個叫了個遍,在博得大家的好感之後,蘇大哥一人就好對付了。

我就這樣正式成了他們中間的一員,而後我又自告奮勇充當起蘇大哥的貼身小廝,蘇大哥開始還婉言拒絕了幾次,但在我的雷霆暴雨攻擊下,他立刻就舉手投降,默認了我的存在。

既然成了蘇大哥的貼身小廝,我自然就跟他坐同一輛馬車了,靠在他身旁的小蛇每次一看到我殺人的目光,立刻就溜得遠遠的,把最佳位置讓給我,蘇大哥雖對小蛇不像以前那麼纏他覺得奇怪,但在看到它沒有其它反常現象後,也就不再去在意。

一日晚間,我們在客棧住下後,我跟平常一樣到蘇大哥的房間和小蛇一起噌吃噌喝,酒足飯飽之後,我正坐在床上無聊時,忽見蘇大哥放在枕旁的衣服下寒光一閃,我拿開衣服,於是便看到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明珠靜靜躺在那里。

"這是怎麼回事?"我偷偷問小蛇。

"我不知道啦,好像一直都放在蘇大……蘇公子的衣兜里……"

小蛇被我橫了一眼,馬上聰明的改了稱呼。

好像在哪里見過?

對了,這顆珠子是在來升客棧的大火里,從那個惡人懷里落下的,當時我被卷進了火海,而蘇大哥則被它的亮光擊出了火海。

可它怎麼跑到蘇大哥這里來了?

我將明珠放在掌心,燭光下珠子發出清冷柔和的淡淡光輝,讓我眼前一眩,恍惚中只見無數金衣佛陀盤腿坐在佛殿之上,神情專著地吟誦經文,誦唱聲和木魚聲交雜縈繞,便如魔咒一般,不斷潛入我的腦里,在腦中盤旋著四散開來。

神智一陣混沌,正惶惑之際,忽然一個清凌之聲急切喚道︰"玉京,玉京……"

我回過神來,見蘇大哥正立在我面前,擔憂地看著我。

"玉京,你怎麼了?"

"蘇大哥,我有些頭疼……"

我身子一軟,就勢栽倒在蘇大哥的懷里。

蘇大哥剛剛沐浴完,他身上帶著一絲草木清香,讓我用力大吸了一口氣。

蘇大哥扶我平躺下,探手模模我的脈搏,半響才道︰"脈相有些亂,氣息不穩,玉京,你心神不定,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之事?"

我搖搖頭。

要說煩心之事,就是不能和蘇大哥同榻而眠了,不過我現在這個狀態顯然是看了明珠所致。

"蘇大哥,這是夜明珠嗎?"我把握在手里的珠子給蘇大哥看。

"噢,這就是上次我跟你提過的明珠,就是它發出的寒光將我從火海中擊了出來,待我醒來時,這顆珠子就在我懷里了。"

一路上,我推說旅途寂寞,硬纏著蘇大哥給我講軼聞,所以來升客棧那場火災的事蘇大哥也曾跟我提過,只可惜當時听到一半我就睡著了,關於珠子的事自然無從知道。

我看著手上的明珠,心里靈光一閃,也許它就是和尚伯伯口中所說的玉丹吧,所以我在拿起它時便能听到唱經的聲音。

嗯,這顆珠子恐怕是五虎強取豪奪得來的,他們一直在滇南為惡,而滇南苗疆不就是我的老家嗎?照此推算,這顆明珠多半就是我的玉丹了。

我給小蛇使了個眼色,它立刻游過來,將玉丹纏進懷里,要了過去。

蘇大哥見狀笑道︰"小綠喜歡這顆珠子嗎?拿去玩吧。"

"蘇大哥,這顆珠子曾救過你的命,它是神物,你要好好收藏才對,怎麼能輕易相送?"

"天賜神物,不可強求,小綠既然喜歡,就給它好了。"

這個笨蛋蘇大哥,這樣的寶物人家都是拼了命的去奪取,他倒好,輕描淡寫的便送了人,不過這樣也好,玉丹到了小蛇那里,回頭我也可趁機好好參詳一下它有什麼作用。

"嗯……天很晚了,玉京,你該回房睡了。"

又趕我回房?不管了,今晚我要跟蘇大哥同床。

"玉京,玉京……"

不理蘇大哥,我閉著眼只當已進入夢鄉,並且還把他抱了個嚴實,除非他把我弄醒,否則別想把我推開。

叫了半天也沒見我動彈,蘇大哥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這孩子,入睡怎麼這麼快?越看你就越覺得你像小綠……"

笨蘇大哥,我不是像,我本來就是了。

終於奸計得逞,我很滿意地抱著蘇大哥進入夢鄉。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每晚我都會跑到蘇大哥房里陪小蛇玩耍,並且在他趕人之前進入夢鄉,有時是故意的,有時是喝醉了酒。

有我在,小蛇自然就離蘇大哥遠遠的,讓他很奇怪地說,小綠怎麼把喜歡窩在他懷里睡覺的習慣改了?不過他見我跟小蛇在一起玩得開心,也就不說什麼了。

每晚在客棧住下後,蘇大哥都會洗浴解乏,我瞅著機會,便拿起換洗的衣服推門走了進去,蘇大哥正坐在熱氣騰騰的浴盆里享受,他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進來,臉上不由露出尷尬的神色。

"玉京,嗯……我在沐浴,你……是不是先出去?……"

我把衣服搭在屏風上,不僅沒出去,反而走近浴盆,拿起毛巾在他後背開始搓拭。

"蘇大哥,你忘記了,我現在是你的侍童,你的一切自然都由我來服侍了。"

"誰說你是我的侍童?到了京城,你要去你叔叔那里……"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當時並沒同意呢。"

不理會蘇大哥的躲避,我很輕柔地替他搓著背,又說道︰"你不僅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親人,所以這輩子我是跟定你了!"

"……"

"蘇大哥,你的臉很紅啊,是不是水溫太熱?不如我替你加點涼水吧?"

"……"

"蘇大哥,是不是我搓得不好,弄疼你了?"

蘇大哥平滑結實的後背在霧氣下泛著微紅,我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果然是光滑潤澤,秀色可餐啊,於是我加大力度又模了兩下,蘇大哥的身子跟著一顫。

"玉京,你搓得很好,很好……你把干毛巾幫我拿來好嗎?"

蘇大哥回身搶過我手里的毛巾,吩咐我道。

氤氳浴氣中,蘇大哥的臉變得好紅,甚至一氣紅到了脖子上,他似乎不敢看我,拿過毛巾後,就立刻把身子又轉了過去。

"哦……"

我起身出去拿干毛巾,可回來時蘇大哥已立在了浴盆外,並穿好了內衣。

他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兒吧?

"蘇大哥,你還沒擦干淨身子呢,我幫你擦。"

"不用不用,我衣服都穿好了……"

"是嗎?可你的衣扣都系錯了呀,上邊的系到下邊去了。"

"哦……"

看著蘇大哥慌慌張張把衣結解開,又重新系好,我就忍不住開始笑,害羞的蘇大哥好可愛,我們以前不知曾共浴過多少次呢,他身上什麼地方我沒看過?

從那以後,蘇大哥沐浴前一定會把房門關得緊緊的,別說是我了,就算是小蛇,他都不讓進,害得我好好的美男入浴圖都沒機會欣賞了。

既然自詡是蘇大哥的小廝,我自然就要鞍前馬後的服侍他了,在這一點上,我覺得不如做蛇時那麼輕松,每天只是吃和睡就萬事大吉了,不過可以為蘇大哥做事,我還是蠻開心的,雖然我常常幫倒忙,甚至越幫越忙。

"蘇大哥,我給你磨墨吧。"

看到蘇大哥提筆想寫信,我馬上就湊上前去毛遂自薦。

每隔一段時間,蘇大哥就會寫信給摘星樓,講敘一下行進的情況,他這個習慣早被我模得透透的。

"哦,你會磨墨?"

"我父母在世時我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磨墨寫字這些事我還是懂得。"我眼都不眨地隨口一說。

盤在床頭的小蛇在听到我這番話後一臉的譏笑,幸虧它的表情蘇大哥看不懂。

"好啊,那你就試試吧。"……

"玉京,你……你以前真的磨過墨嗎?"

在我將墨汁數次磨出硯台外,甚至還差點將墨濺到蘇大哥的袖口上後,蘇大哥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的額上已滲出了一層汗珠。

我以前當然不可能磨過墨了,但我有看過主人為公子靜磨墨,也看過蘇大哥磨墨,不就是滴幾滴水在硯台里,然後這樣磨啊磨啊,墨汁就出來了嗎?可為什麼輪到我親手磨,就變得這麼難,墨澀澀的不好磨不算,還經常磨出界,於是,不一會兒硯台周圍就出現了一朵朵黑色的小梅花。

"玉京,給我吧,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行,我一定要磨好!"

連我那個笨笨的主人都能磨好墨,沒理由我做不來的,不理蘇大哥,我繼續加油。

"啪嗒……哎喲……"

沒想到手下使力太大,墨被我折成了兩段,這還不算,斷的那部分落進硯台里,頓時墨汁飛濺,有幾滴還濺在我臉上。

"哈哈哈……"

蘇大哥一怔之下,立刻大笑起來,他在看到我順手一抹,把臉抹花了之後,就笑得越發厲害了,連那條幻影小蛇都忍不住搖頭擺尾,笑得不亦樂乎。

蘇大哥,我知道你很喜歡笑,可要不要笑得這麼沒形象?好像我有多丟人似的。

"蘇大哥,我真的會磨墨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會磨墨,是我的墨不好……哈哈……"

"蘇大哥……"

我一臉哀怨地看著眼前笑得毫無形象的一人一蛇,嘟起嘴巴不言語了。

見我不高興,蘇大哥將我拉到身前,拿出手絹替我擦干淨臉,然後道︰"磨墨力要均勻,並且要同一方向,而且一開始水不可以放太多,要一點點的加兌,就像這樣……"

他握著我的手做了個示範。

"蘇大哥,我以後要天天給你磨墨!"

手被握在蘇大哥的掌心里,感覺到那手掌的溫暖,我忍不住說道。

"哈哈,那我豈不是每天都要斷一塊墨了?我哪有錢天天買新墨?"

"才不是呢,我……啊……"

听到蘇大哥笑謔的聲音,我心里一急,忍不住轉過臉去爭辯,可沒想到蘇大哥正巧向前一探身,於是我的唇便很自然的踫到了他的唇上……

看著蘇大哥因驚訝而瞪大的雙眼,我想我的嘴巴此刻張得足可以吞得下一籃子雞蛋了,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那只環住我的手突然松了開來,於是我便很倒霉地摔到了地上。

好痛啊……

蘇大哥一定是故意的。

我模著摔痛的半邊,癟著嘴想到。

蘇大哥,我一定要施法術讓你也摔一跤看看,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我一定要扭轉乾坤。

不過蘇大哥沒給我扭轉乾坤的機會,之後他總是借故將我支開,要不就是讓我陪小蛇玩,好像很怕跟我相處似的,甚至有時他偶然跟我對上眼神,也會飛快把眼神移開,弄得我莫名其妙。

不會是因為那次我們嘴對嘴的事吧?那有什麼的?不過是湊巧罷了,而且我被他摔痛都沒說什麼呢,蘇大哥好小氣。

"小蛇,你是不是又拱到蘇大哥懷里去了?"

我坐在馬車里,把玩著手里的玉丹,沖盤在面前的小蛇氣勢洶洶地問道。

自從那次親吻之事發生後,我就徹底被蘇大哥趕回了別的房間獨睡,即使我把醉酒,裝睡各種伎倆都使出來,結果還是會被他抱回房去。

我曾有過變回原形在蘇大哥懷里睡覺的念頭,但以我一睡就不醒的習慣來說,估計還在我做美夢時,大家就會到處找玉京的行蹤了,我的法術又是個半吊子,變出個幻影玉京來雖然不難,但卻不敢保證他在我做夢時會不會真成了幻影,要是他在蘇大哥面前憑空消失的話,那可是個大麻煩,所以這計劃行不通。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好辦法,結果陪蘇大哥入眠的就是這條幻影小蛇了。

在看到我惡狠狠的目光後,小蛇向後面縮了縮,很委屈地搖搖頭。

"主人,不關我的事啦,是蘇公子硬把我塞進他懷里的,還說是怕我冷……"

听到小蛇的反駁,我忍不住在它腦門上重重一敲。

"那你就不會拒絕嗎?知不知道蘇大哥的懷里只有我才能鑽!"

"可我就是你嘛……"

"還敢頂嘴!"

我又連著幾個爆米花彈在小蛇的腦門上。

早就想教訓這條小蛇了,可它每天都跟蘇大哥形影不離的,讓我找不到機會發泄怨氣,今天踫巧大家急著趕路,錯過了住宿的地方,所以就在靠近湖邊的野地里支起帳篷,露宿一夜,於是我便趁著蘇大哥跟夥計們在外面收拾時,對小蛇大罵特罵。

"主人,你打得再重,我也不會痛的啦,你忘了我本來就是無形無影的嗎?你要是氣不過蘇公子對我這麼好,倒不如自己變回小蛇的樣子好了……"

"你還敢說,我要是能那樣做的話,還變你出來干什麼?!"

我當然知道遷怒小蛇是不對的,可看著蘇大哥只記掛著它,而視我於無物時,我就滿心的不舒服,反正小蛇也不會疼,打它幾下出出氣也不為過吧。

我正敲得起勁,沒看到小蛇不斷向我遞來的眼色,於是我的手在又一次敲下時,被另一只手狠狠攥住了。

"蘇……大哥……"

一回頭,我便看到蘇大哥陰沈的臉龐,而他把我手腕也攥得好疼。

蘇大哥沈著臉,甩手把我推到了一邊,然後將盤在旁邊的小蛇輕輕抱起來,撫著它的腦門柔聲問道︰"小綠,疼不疼?"

"蘇大哥,它不會疼的啦……"

現在疼的是我啊。

被蘇大哥用力一甩,我的後背正撞在車框上,撞得我七葷八素的疼。

"為什麼欺負小綠?"蘇大哥根本沒理會我的怨言,反而向我怒問道。

"我哪有欺負它,不就是敲了它幾下腦袋嘛,你要不要心疼成這樣?"

被蘇大哥大聲斥罵,我立刻反駁道。

小蛇見勢不妙,尾巴一甩,便縮到了馬車的最角落處。

誰知這個動作更引起了蘇大哥的怒火,他指指小蛇向我怒道︰"你看看你把小綠嚇得,小綠以前很調皮的,自從你來了,它就變得畏畏縮縮,你平時和它爭食,我已經睜只眼閉只眼不去計較了,你卻越來越過分!"

蘇大哥的責罵讓我有些委屈,什麼叫爭食,好像把我說得像動物一樣。

"它只是條蛇嘛,你干嗎這麼寶貝它?到底在你心里是我重要還是它重要?"

"在我心里,沒人比小綠更重要!你若不喜歡,可以隨時離開!"

沒想到蘇大哥話說得這麼絕情,我氣得大叫道︰"好,那我馬上離開!"

"你回來!"

咦,這麼快就後悔了,你以為說道歉我就會原諒你嗎?才不會!

我還沒洋洋得意完,就听蘇大哥道︰"把珠子還給小綠,那不是你的東西!"

我一臉氣憤地盯住蘇大哥,這個笨蛋,知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小綠啊,真想變回蛇身狠狠咬他一口。

"珠子還給你,我才不希罕呢!"

我一甩手,將珠子扔給蘇大哥,跳下馬車轉身就走。

居然對我這麼凶,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我離開了,小蛇自然也會消失,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我氣呼呼向前直走,蘇大哥並沒來追我,這讓我更生氣,看看夥計們圍坐在篝火邊,有燒飯的,也有閑聊的,可就是沒人搭理我,氣得我爬上旁邊的堤堰,坐在上面生悶氣。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碧綠的湖水在月下顯得幽暗寂寥,我拿起小石子一顆顆扔進湖里,看著水面上層層碧波蕩開,聊以解悶。

生氣生氣!

居然敢這樣罵我,這次除非蘇大哥先向我道歉,否則決不原諒他!

開始時我還這麼憤憤不平的想著,但隨著飯香不斷傳來,我心里的火苗也就越來越弱。

我偷眼向那邊看看,發現夥計們已開始吃飯,可是沒人來叫我,看來他們是听了蘇大哥的吩咐,故意不理睬我的。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再怎麼生氣也沒必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只要蘇大哥向我示好,那我就勉強原諒他好了。

一盞茶的功夫……

一柱香的功夫……

一頓飯的功夫……

周圍的小石子都被我丟得差不多了,我的脖子也扭得又酸又麻,可是蘇大哥不用說過向我示好了,他吃完飯後就直接回馬車里去了,看都沒往我這里看一眼。

看著夥計們吃飽飯,跟著碗筷也都收拾干淨,我不由氣憤地瞪大眼楮。

有沒有搞錯?真的把我當陌生人?

拜托,隨便過來一個人也好啊,至少讓我有個台階下嘛。

夜色更深了,可沒人過來幫我搭台階,這讓我很沮喪,我發現自己其實還是不了解蘇大哥,他雖然平時隨和親切,似乎萬事都不放在心上,但一旦觸到了他的忌諱,他絕對的翻臉無情。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我去示好得了,否則今晚怎麼過?難道餓著肚子在河堤上吹一晚上小涼風嗎?唉,做妖精做到我這份上是不是也太窩囊了點兒?

"誰說你是妖精?"

一個清亮的聲音猛地在身旁響起,我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淡黃衣衫的雙髻小童站在我身邊,他的發髻上各插了一個梅花小簪,手里還拿了根甘蔗,大眼楮眨啊眨的,正沖我促狹微笑。

這個聲音我記得,是小鹿班龍的聲音,原來他化成人形是這個樣子,個頭跟我差不多,圓圓的臉盤,小嘴微翹著,長得很可愛啊,可惜我現在沒心情理會他。

我嘆了口氣。

"是不是妖精都無所謂了,反正我都落魄到這個田地……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來,老伯伯呢?"

班龍靠著我坐下,將手里的甘蔗遞給我。

"尊者很忙的,先吃甘蔗吧,充充饑。"

我已經餓得有些發暈,也沒跟他客氣,伸手接過甘蔗,張嘴就啃,看到我不雅的吃相,班龍搖頭嘆道︰"千年不見,玉京哥哥你還是這麼貪吃。"

他一揚手,手里跟著又多了一根甘蔗,我們兩人並肩坐著,一起啃起甘蔗來。

"我不是妖精嗎?可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不是妖精是什麼?"

"呵呵,佛曰,不可說,等機緣到了,你自然會把過往都一一記起的。"

見班龍不說,我也就不再問了,反正是以前的往事,記不記起來都一樣。

"喂,你怎麼會突然出現的,就不怕嚇壞那些人?"

"不會,我現在施了隱身術,除了你,那些凡人是看不到我的,還有,我不叫喂,你以前都叫我小龍的,還是叫我小龍好。"

"嗯,小龍。"

听我這麼一叫,小龍開心起來,他用甘蔗指指堤堰下那幾個帳篷道︰"玉京哥哥,人性涼薄,而且還愚蠢透頂,他們既看不清什麼是最珍貴的,也不明白什麼是值得珍惜的,你看你對蘇浣花那麼好,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可他說翻臉就翻臉,連飯都不給你吃,你不如忘了他,跟我走好了。"

"不好,蘇大哥才不是涼薄的人,他只是把小蛇當成了我,所以才會對小蛇那麼好,這說明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啊,再說我除了蘇大哥之外,還有主人,公子靜,還有摘星樓里一大幫子人,我不想離開他們。"

我雖然生蘇大哥的氣,可卻不願听別人說他不好,在我心中,除了主人,蘇大哥就是對我最好的人。

小龍看了我一眼,跟著又開始默默啃起甘蔗來。

"玉京哥哥,難道在你心中,我們幾千年的友情還比不過你和那些凡人幾個月的感情嗎?"

我的嘴咬在甘蔗上,張得大大的,卻始終都沒咬下。

小龍帶著輕輕苦澀的口吻讓我的心一顫。

我確實記不得小龍是誰,記不得和尚伯伯是誰,但我卻可以感受到他們對我的好,他們以前一定是跟我最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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