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狂奴 第七章
游水兮走出房間散心，抬頭眺望遠方一輪皎潔的明月。
半個月來龍墜靈沒有再強迫他，反而對他噓寒問暖，好不溫柔，夜里也僅是摟著他睡而已，這些都令他很不能適應。
而更糟的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排斥見到他，如果這是龍墜靈想用柔情招數來攻佔他的心房，那麼他做到了。
只是他真的能完全接受他嗎?自己交付情感的同時會不會被糟蹋遺棄呢？
今夜的月好圓、好美，像一顆發光的夜明珠，仿佛看再久也不膩。
如果可以，真想像嫦娥一樣，飛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唉，想歸想，終究是一個神話故事罷了。
「風景不錯吧？有人的心忍不住飛了。」龍墜靈來好一會兒了，沒錯過他向往月娘的神情。
「反正我只不過是你的禁臠。」游水兮低下頭，臉上露出哀戚之色，不知是否想藉著月色映照出自己的處境。
「不準有離開我的念頭!」龍墜靈霸道地說著，隨即狠狠吻上他。
紅顏會傾城、會禍國殃民！
若他想成為一個王者，就不能有太多私人感情。
可是游水兮不同，他連基本的狐媚功夫都不會，而他卻為他深深著迷，慢慢地、一點一滴地付出不曾給予人的情感。
雖然游水兮的人是屬于他的，可他的心卻時時刻刻想擺月兌他。
沒有人可以不順從他，游水兮也一樣；可一旦征服了游水兮的心，他是不是會從此棄他如敝屣？
這個問題龍墜靈問過自己很多次，很顯然的，被征服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當當當——
突然響起的鐘聲響徹雲霄，令龍墜靈倏地變了臉色，宮中的氣氛也頓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龍墜靈從震驚中回神後，隨即將游水兮緊緊攬在懷中。
游水兮感受到龍墜靈的害怕，像是怕他會消失似的。
「怎麼了?什麼事令你如此害怕？為什麼鐘會一直敲個不停?」
「父皇他……仙逝了！」龍墜靈硬咽的說。
游水兮感受到龍墜靈內心沉重的哀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所以他任由龍墜靈擁住他。
這是在這個時刻，他唯一能做的事。
抬起眼，游水兮見到的是一樣的月。
月色惑人，惑得住人心嗎?連他也迷惘了……也許他正一點一滴傾注情感在龍墜靈身上。
若真是這樣，結果會如何呢？是圓滿，還是破碎？
暗夜的穹蒼，黑暗而無盡；如果他的心完全棄守，那他將會沉淪至地獄，再也無法解月兌，永遠無法跟龍墜靈撇得清關系了。
***
歷智二十七年九月，煜王龍煜威病逝，鐘聲一直敲到早晨的第一聲雞啼才停止，破曉的同時也代表另一個主政者的時代開始……
同年十月煜王入殮與世長辭，十一月，太子龍佑登基為王，年號開仁。
「多吃一點，你吃的量都不及我的十分之一。」龍墜靈對著滿桌的菜叮嚀，手也沒閑著的為游水兮夾菜。
剛開始游水兮十分抗拒吃龍墜靈為他夾的菜，龍墜靈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勉強他，但日復一日，不知不覺中他竟習慣吃他夾的菜，「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你不是在忙太子登基的事？」
「人又不是鐵打的，再忙總是要吃飯的嘛!」
那也不必來跟他一起吃啊，盯得他很不自在。
看著還有半碗的飯，游水兮實在沒胃口，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
「再多吃一些。」
游水兮搖著頭，「不了，我的肚子已經脹得想吐了。」
龍墜靈跟著放下碗筷。「過來。」
龍墜靈還是習慣性的用著命令的口吻說話，但口氣沒以前強硬就是了。
游水兮起身走向龍墜靈，龍墜靈示意要他坐到自己大腿上。
他伸手模了模他的臉頰，水兮現在還很瘦弱，他一定要將他養胖，那時他一定會更加迷人。
「你的臉圓潤了些，會更好看。」
是啊，餐餐山珍海味，真怕再這麼下去，他會適應不了以往刻苦耐勞的日子。
唉，龍墜靈怎麼不快點厭倦他呢?游水兮又流露出落寞的神色了。
龍墜靈知道這陣子他很努力的控制自己別對游水兮凶，也不強迫他與自己，並且盡量心平氣和的面對他，好言好語的和他說話，但還是沒能讓游水兮真正的敞開心房接受他。
難得有一個能令他掏心掏肺的人，竟然一開始就被他無情的傷害。
唉……水兮會恨他也是應該的。
「水兮，你別看我表面上呼風喚雨、風風光光的，其實我連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龍墜靈有感而發。
游水兮不信的睨了他一眼。
怎麼，吃也吃遍，模也模透了，現在才要來博取他的同情心?
游水兮鄙夷地想著，他可不會被那幾句話給騙了。
「我這不是在博取同情，這些話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是你都不懂我的心。」
這怎麼可能是龍墜靈會說的話，真正的龍墜靈不是該說︰我是位高權重的三皇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誰死誰就得死，他說的話人人都會當聖旨來遵守，見到他的人都會卑躬屈膝、逢迎巴結……
若非兩人朝夕相處，游水兮幾乎要懷疑眼前的龍墜靈是假的。
「水兮，你別以為我是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其實我看得很清楚，權貴諸臣驕奢靡逸，貪官污吏暗地里竊取國家公帑，這些弊病我都想整治，唯有正本清源才可能讓國家更富庶。」
「我說……你有滿月復的抱負理想，難道你不想……當王。」太子就要登基，說這種話似乎有些大逆不道，但龍墜靈剛才說的話不得不令他這麼想。
「人各有命，我向來不喜歡挑戰天命。」龍墜靈笑著。
「說謊！」游水兮不假思索的沖口而出。
「大逆不道的事我做不來，更何況如果我真的身負天命，遲早我會是一國之君的。」
「難道你就這麼甘于天命，沒有更積極一點的野心？」
「誰說我沒有野心，就算不做王我還是有權做一些我想做的事。」
「什麼是你想做的事，招攬更多美人，夜夜沉迷于聲色婬欲中。」
「水兮，我在你眼中是這樣的人嗎？」龍墜靈不禁要為自己發出不平之鳴，不過水兮的話好像是在吃醋，他不想點破，免得壞了氣氛。「韶國富庶，靚國兵力強盛，錦國則取其二國優點、補其不足，國富民盛；若我為王，必先興修水力，定力精圖治，讓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更重要的是要和心愛的人白首偕老。」
「你看我干什麼?」游水兮躲避著那雙炙熱的目光。
「你知道我是在指誰。」
「我不知道。」
「你……」唉！自從他下定決心不強迫水兮後，他就過著禁欲的日子，實在很痛苦。不過有什麼辦法，想要得到水兮的心，他就得忍，不能像以往那樣，再用三皇子的權威來逼迫他就範。「水兮，明天太子登基為王，其他三國的王都會來祝賀，記得明天別亂跑。」
「太子登基，為什麼其他三國的王會來?」
游水兮好奇發問，龍墜靈也樂得解釋︰「當初戰事平定時，諸王就協議，每年會輪流至各國聚首，各國的王位繼承人的登基典禮也都會參加，所以除了登基典禮比較不確定外，每四年一次四王都會齊聚晟國，那時我也有機會和諸王見面。」
「難道你們不怕有殺身之禍？」王與王要見面就很不容易了，更何況一次還四個。
「所以該國的王得保護其他王的安全，否則其他三國起兵討伐的話，力量可不是一國能抵擋得了的。之前的西襲王朝就是王公大臣們互相猜疑和明爭暗斗，搞得民不聊生，天災禍事跟著來，百姓更是叫苦連天。所以就目前看來，四王聚首算是最好的方法，而且諸王到各國時還可以順便參觀學習，取其反而補己之不足。」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以往他滿腦子只期望待在後院當一輩子的下人，對于凌府的事都不曾了解過，更何況是國家大事。
听了龍墜靈的一番話，游水兮才知道自己竟是那樣無知。
「你現在不就知道了，你若想听我可以說更多。」
游水兮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能和他談笑自如，更驚訝自己對于他的事竟然會抱著好奇想的心態。
雖然這讓他認知到另一面的龍墜靈，但他對龍墜靈的厭惡，對龍墜靈的恨意，竟然在這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游水兮太震驚于自己的改變，有些手足無措的逃離他身邊。
「我……才不想听呢。」都是龍墜靈害的！都是他看似無害的誘導，害他不知不覺的掉進他的陷阱里。
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本來不是談得很融洽嗎?
雖然游水兮表面上是排斥他，但他可不可以解讀成他們的關系又邁進了一大步了?
有一點點進展，他該滿足了吧！
太子登基，顧及服喪期間一切從簡，招待三王的事實卻不馬虎，雖不過度鋪張，但為了不讓三王看輕，吃的和用的方面仍講求最好的。
三王也不想輸人，在贈送新王的賀禮上也暗自較勁著。
韶國送了一對龍紋玉杯，听說拿到暗處會發出七彩光芒；錦國則送上錦國特產上等琉璃璧珠一對；靚國送的是一只據說是萬年以前的古生物骨骸，而且據說該生物已絕跡，如今能重見天日，實屬難得，不過也因為太過寵大，差點連最高的東正門都無法進入。
禮尚往來後，新王龍隨即下令，將三王和一些重要官員帶往御花園品茗、聊天。
游水兮待在月霞殿里，都能感受到從正殿傳來的熱鬧氣氛，相反的，月霞殿就顯得冷清多了。
尤其是那些宮女，一听到三王要來，個個芳心都飛了，面容上都是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大概是想藉此麻雀變鳳凰吧?
唉，就算變了鳳凰又怎樣？
一只被關在鳥籠里、沒有自由的鳳凰，又有什麼值得向往的？
唉，為什麼人人都想攀權附貴呢？
這時，門外響起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問著屋內的人。「你為什麼要嘆氣？」
游水兮往門口看去，有個人藏著身子只露出顆頭，往房間里探看。
來者是一位年約十六、七歲的男子，有著一雙骨碌碌的星眸，眼波流轉間十分有靈氣，看似落入凡間的仙子。
游水兮不禁暗自打量起眼前可愛的陌生男子。
「對不起，你是這兒的主人嗎？」男子靦腆的問。
游水兮搖著頭，「我不是。」
男子小心的看了下房內四周，探看有無其他人。「那我進來有沒有關系?」
「應該沒關系吧。」
「那我進來嘍！」男子噘起紅女敕的唇瓣，半跳著跨進門檻，模樣煞是逗人。
「你真有趣！」游水兮見了他，心情不自覺地變好。
「我的愛人也常這麼說我耶!」他甜甜的笑著。
「愛人？」好奇怪的稱呼！
男子一副幸福陶醉的模樣。「是啊，雖然他跟我一樣是男的，不過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能遇見他。」
他的愛人也是男的，難不成是龍墜靈?
突然，游水兮覺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你的愛人他……身分高貴嗎？」
「非常的高——」他拉長尾音強調著。
果然！游水兮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他會在月霞殿出現，可見得他也是龍墜靈的侍寢之一。
「你怎麼了，你看起來很不高興？」他注意到了他的不快樂。
「沒什麼。」游水兮搖著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打轉。
「告訴我嘛，偷偷告訴你，我覺得我跟你很有緣耶，啊，對了！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姓雨，名喚芙蕖，你呢，叫什麼名字？」
「游水兮。」游水兮淡淡的說。
「水兮，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看起來不快樂嗎?」
「我……」
游水兮從沒見過這要的人，竟對初次見面的人說是朋友。他們明明就不熟，他怎麼能輕易告知他的內心事。
「告訴我嘛，我很想知道，而且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哦！」他搖晃著游水兮的袖子，天真無邪的說著，他真的是出自一番好意。
幫他？若他的愛人是龍墜靈的話，那他應該算是他的情敵吧，那他……不不，什麼情敵，如果龍墜靈是雨芙蕖的愛人，他該高興的，不是嗎？
這麼個看似天真無邪的人，撇開龍墜靈不說，他倒是很樂意與他做朋友。
游水兮拗不過雨芙蕖一直要求，稍稍卸下心防，大致講了一下他和龍墜靈的情況，沒想到雨芙蕖听完卻笑了起來。
「水兮，你何必把自己硬往死胡同里鑽呢?人生難得幾回「寵」!多少人想要龍墜靈看他一眼還巴望不到呢，你不妨好好把握現在，仗著受寵好好的作威作福一番，免得將來被打入冷宮時，想耀武揚威都沒機會。」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瞧雨芙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他不那麼做就太對不起自己。
「對呀，像我的愛人，我叫他廢了後宮，他就乖乖的廢了後宮……」
他的愛人不是龍墜靈！游水兮聞言莫名地松了口氣。
雖然雨芙蕖一直喋喋不休，但游水兮欲沉浸在自己的思褚里，根本沒有注意在听。
正當游水兮對雨芙蕖的滔滔不絕快招架不住時，龍墜靈領著一名男子走進來。
雨芙蕖一見站在龍墜靈身旁的男子，立即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連。
那男人大概就是他的愛人吧？
游水兮還沒來得及看他的臉，就听見龍墜靈說——
「水兮，你來見見，這位就是錦國的練王。」
「練王。」游水兮一抬頭，見到眼前尊貴不凡的男子，倏地就有一種被震懾住的感覺。
「水兮，連你也抵描不住練王的俊美吧？」龍墜靈話里有一絲醋味。
「不……」該怎麼說呢？乍見練王時不光是被他的俊美所吸引，還有另外一種令人不可直視的畏懼之感，此人渾身散發著得天獨厚的君王架式。「乍見練王讓我有種敬畏的感覺。」
「這家伙天生就有君王的威儀。」連龍墜靈這樣自恃甚高的人，對練王都有一種折服的感覺。然而一個人就算有天生的王相，生不逢時也枉然。而練王能成為錦國的王，簡直是順應天時、地利、人和，仿佛錦國的王位是為他存在的。
所以有時候人也要看開點，否則人比人會氣死人。
「你覺得我也有令你敬畏的感覺嗎？」龍墜靈突然問道。因為他想知道水兮對他有什麼樣的觀感，不過很快他就後悔自己為何要多此一問。
「你全身上下都讓我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敬畏的地方。」游水兮眼眸瞥向一邊，他對龍墜靈真的沒什麼敬畏之心可言。
好哇水兮，這麼瞧不起他。
「你的眼光……」練王突然開口，他的目光停留在游水兮身上。
「怎樣？」龍墜靈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屏氣凝神的等待著。
「不予置評。」這就是練王下的結論。
「你!你講話一定要那麼直接嗎?」龍墜靈听了心里十分不舒服。「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水兮只要我欣賞就好，別人就不需要了。」
也難怪練王會有這樣的評價，練王的俊美世上少有人能與之匹敵，所以在錦國的王宮內，太監宮女沒有一定的容貌是很難被選入宮中的。
在他看來，游水兮的姿色平凡無奇，他自然不能理解龍墜靈為何會看上游水兮。
「不過你可別對水兮說那兩個字，我的水兮可是滴酒不沾的。」龍墜靈將游水兮攬在懷中，保護的意味濃厚。
練王淡淡一笑，「這點你放心，那兩個字已經被廢了。」至少他知道那兩個字對錦國以外的人沒用。
這時雨芙蕖跳出來，雙手叉著腰，自豪的道︰「是啊！是我對他曉以大義後，他才不再說那兩個字的。」
龍墜靈難以置言的看著雨芙蕖，以往有無數的人不惜以死勸諫都沒有用，想不到他卻被眼前男孩給說服了。
「哈哈……真是一物克一物！」龍墜靈說著練王，也像是在說自己。
雨芙蕖卻很不客氣的警告著龍墜靈。「以後不準你再欺負水兮了。」
去年四王在晟國聚首時，雨芙蕖曾陪著練王到晟國，因此認識了龍墜靈，所以今天的王登基，因為賺太無聊了，他才先到月霞殿來等練王，也因此見到了游水兮。
看來水兮又多了一名保護者。「放心，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就算雨芙蕖不說，他也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水兮。
「最好是這樣。」雨芙蕖俏皮的對游水兮眨了眨眼，要他別忘了自己提點過他的事。
再看著龍墜靈用著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游水兮，雨芙蕖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