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鐘情 第六章
第二天，今井翔不情願的忍著宿醉到學校上課。
雖然人乖乖的坐在教室里，可是他的一顆心都懸在宮城浩介受傷的手。不等最後一堂課結束，他就拎著書包大搖大擺地走出校門。
明知距離營業還有一段時間，但他仍然固執的選擇前往舞廳對面的連鎖速食店等待。
也許會在開始營業前遇見他也說不定。
抱著一點點的期待，今井翔坐在面對舞廳大門的落地窗前，目不轉楮的注視著每一個經過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今井翔期待在營業時間之前見到宮城浩介的希望雖然落空，但是一想到待會兒電梯門一打開就可以立刻在吧台看到他忙碌中依然優雅的身影時，一種安心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
電梯門終于向左右打開，今井翔立刻飛奔進去，朝熟悉的方向尋找調酒師的身影，但是卻只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背影。
懷疑自己走錯樓層的今井翔經過再三確認後，確定自己並沒有因為心急而定錯地方。可是當他仔細地找過每一個角落，仍然找不到讓他牽腸掛肚一整天的調酒師之後，他的理智逐漸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了。
走到吧台前，他強忍住自己不安的情緒，向正在整理台面的新面孔打听宮城浩介的下落。
「什麼！他離職了！」
不願意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消息，今井翔瞪大眼楮，緊緊揪起站在吧台里新調酒師的領子。
整個肺部的空氣像被緩慢抽光，窒息感瞬間籠罩著今井翔，就連身體里的血液仿佛也在慢慢凝結。
到酒吧就可以見到他就和地球是圓的一樣，向來理所當然的事實現在卻突然不成立了，那是無法用空虛寂寞來概括的感覺。
今井翔的心里被鑿開了一個小缺口，起初只有紅豆般的大小，現在卻有慢慢擴大的趨勢。
焦躁感侵蝕著今井翔的全身，他不明白為何會如此。
難道是想念？
不對，如果只是想念並不會引起如此強烈的空虛……
經過那一夜的激情，強烈的像是長了根似的深植在他的心頭。
今井翔貪婪的想要感受他的存在，即使無法經由直接的接觸感受他的肌膚、體溫與氣息，也要用其他感官去感受他的存在︰沒有他的吧台像是失去氧氣的密室，多待一秒鐘都會無法呼吸。
他是不是被挖角，到其他夜店去了？
愚蠢的念頭襲上心頭，今井翔不禁苦笑出來。
他定在飯店甩了自己的人耶！對他產生執著的感情已經很可笑了，現在竟然還想打听他的下落……
到底自己為了什麼這麼在乎他，今井翔一時也說不上來。
只是每每想起他落下的眼淚，美得像一串斷了線的珍珠，看了直讓人心碎，心疼，好想保護他……
再也看不到宮城浩介的吧台突然間變得像白開水一樣無趣，今井翔玩興盡失，只好拖著蹣跚的步伐搭乘計—程車回家。
坐在計程車上，當今井翔回想起自己一整天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期待與他見面時，他不禁露出—一絲苦笑，笑自己像個陷入單戀的傻瓜。
***
今井翔從巷口就可以看見家中燈火通明，想必是父親提早回來了。
付了計程車錢後，今井翔將書包單手掛在肩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人家門。
「你今天到哪里去了？」雙手環抱在胸前的今井雄一郎站在玄關前，口氣嚴厲的對著正在月兌鞋子的今井翔詢問著。
「明知故問。你不是派人跟蹤我嗎？難不成是跟丟了，所以要我自己報告行程？」
「不要用這種態度對我講話，我是你老爸，放尊重一點！」
「是，父親大人。這樣可以了嗎？」
「我今天接到學校寫來的一封信，里面有這兩個月的出勤紀錄還有最近五次的學科測驗成績。你倒是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紙黑字不是寫得很清楚，你還希望我說什麼？」
「小子，你給我好好注意一下你的態度！」
「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有話就請你講清楚。」
「從明天開始，我不準你再去那家同性戀酒吧，听到沒有！」
「什麼同性戀酒吧，我不過是去舞廳跳跳舞。」
「那家舞廳有許多同性戀出沒，以後我不準你去那種地方知道嗎？萬一被誤傳，你要我這張臉往哪里放？」
說來說去，結果還不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刻意反抗父親的今井翔不加思索的頂撞回去，「如果不是誤傳呢？」
啪的一聲，一記巴掌不干不脆的打在今井翔的臉頰上。
「我的兒子不會是同性戀！」
今井雄一郎扯著喉嚨大喊，仿佛在宣示什麼似的，激動得連眼眶都泛紅了。
看樣子，這件事情的殺傷力比預期來得有效，今井翔心中有一種勝利的聲音在鼓動著。
「哼！你說不是就不是，你以為你是誰，上帝嗎？」雖然暗藏了一張有力的王牌在手中，但今井翔並不打算這麼早攤牌。
「總而言之，我不準你再去那種地方。還有，我幫你安排了一位家教，明天中午約在新王子飯店頂樓的‘彩都’日本料理餐廳見面。我要你穿戴整齊，十一點準時在客廳等我。」
不用說也知道，美其名是請家庭教師補習課業，其實今井翔心里很清楚，這是父親監視自己、控制行動的一種手段。
管他什麼家庭教師，今井翔總有辦法教對方後悔接下這份工作。
***
身為窮學生和打工族的宮城浩介雖然沒有機會光顧這種五星級的高級餐廳，但是多少也曾經讓朋友請過幾頓飯，所以對于這種需要穿著正式服裝、用餐時候也必須講究禮儀的地方並不陌生。
本田和平常一樣穿著深灰色西裝，提著厚重的公事包站在飯店電梯口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看見在餐廳門口向他揮手的宮城浩介。
「不好意思，稍微遲到了一下。他們來了嗎？」頭發灰白的本田用手帕捂住嘴，輕輕咳了兩聲。
「時間還沒到，應該已經在途中了。教授，你從剛才就一直咳嗽，是不是生病了？」扶著他的肩膀，宮城浩介擔心的彎著腰觀察本田教授的臉色。
「有點感冒，已經約了醫生看診，一點小毛病不礙事的。」抓著手帕的手在宮城浩介的面前輕輕揮舞了一下，本田從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本田是昭和大學外文系的系寶，作育英才數十載的他已經決定在兩年後退休。
考上第一志願又順利選課成功的宮城浩介，對于能夠趕上他最後一班教學列車感到無比幸運，因此更加認真學習，就連下課後也經常向他討教。久而久之便和本田教授培養出比一般師生之間還要濃厚的情誼。
今天的飯局是本田教授的一番好意，如果條件真的如同他所言，只要擔任高二生的家庭教師，就有相當于調酒師三倍的高薪、免費提供三餐住宿以及代步用的高級房車，那確實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工作機會，不答應的話一定會被當成是傻瓜吧。
而卓越的成績與勤奮的求學態度是本田對宮城浩介的第一印象。在經過幾次課後談話才逐漸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也得知他為了籌措學費，每天晚上都犧牲睡眠時間在夜店打工。
基于愛才惜才的心態，本田一直希望他可以考慮其他的打工機會，然而宮城浩介總是以調酒師酬勞豐厚的考量予以婉拒。
幸運的是，在一次餐敘的機會中，本田多年以前的一位學生提到要替兒子聘請家教的事，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替宮城浩介報名面試。
因為他知道這名學生是經營進出口貿易的大廠商，出手闊綽，對于家庭教師的薪資肯定不會吝嗇；加上他的獨生子就讀私立喬瑟夫中學二年級，肯定是資質聰穎、品行乖順的好學生。
宮城浩介如果可以接下這個工作，不但可以減輕他的經濟負擔，生活作息也可以恢復正常，相對的會有較多的時間準備雙學位的課業。
無論如何，他都希望這一次的推薦可以成功。
***
站在新地標的飯店頂樓，附近的美景盡收眼底。窗外蔚藍的天空，會令人勾起一股想要出外踏青的念頭。
「本田教授，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男子渾厚了亮的聲音由後方傳來，和本田同時轉身的宮城浩介見到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他張開雙手朝他們走來。
「哎呀，真是糟糕。都是塞車惹的禍，沒讓教授久等吧？」
今井雄一郎熱切的上前握住本田的手。這名全身穿著亞曼尼的男士果然派頭十足、氣度非凡，絲毫沒有一般經商者給人老奸巨猾的味道。
「你太客氣了，我們也是剛剛才到。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學生。」本田把手指向站在身邊的宮城浩介。
「你好，我是宮城浩介。第一次見面請多多指教。」不想失禮，宮城浩介雙手貼緊褲縫，規規矩矩的向對方鞠躬。
今井雄一郎銳利的雙眼以最快的速度仔細端詳了眼前的年輕男子。端正清秀的相貌看得出是個資質聰穎之人，如水晶般透明無雜質的雙眸散發出一股懾人的魅力……對于看人的眼光頗有自信的今並雄一郎，相信這個叫作宮城浩介的年輕人絕對有能力勝任兒子的家教職務。只不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放不下心，是因為他太漂亮的緣故嗎？
收拾起無謂的擔心，今井雄一郎發出爽朗開懷的笑聲。「別那麼拘謹，我不會咬人的。放輕松、放輕松。」
「是不是還少了一位重要的人物？」
今天的主角應該是宮城浩介和今井雄一郎的兒子，發覺少個人的本田直往今井雄一郎的背後張望著，可是卻什麼人也沒瞧見。
「那小子賴床，說要自己搭計程車過來，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一會兒就到了。別等他，我們先進去用餐吧。」
今井雄一郎很自然地撒了一個謊。
如果讓教授知道自己那個墮落的兒子是到同性戀聚集的舞廳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睡覺，他肯定會責罵自己教子無方。
嚴重一點，搞不好還會因此受到輕視。為了面子撒點小謊無傷大雅。再說，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今井雄一郎早已習慣如此。
***
走進專屬的和式包廂，充滿禪意的裝潢擺飾令人心曠神怡，空氣中飄著楊楊米的清新草香。
三人各自就座後，穿著和服的女侍們慎重地端出一道道匠心獨具的懷石料理。
才短短幾分鐘，由主廚特制的各種華麗美食就已經排滿整張桌子。
桌面上五顏六色的精致菜肴令人食指大動，愛好美食的本田在今井雄一郎的邀請下，幸福地品嘗著鮮味佳肴。
宮城浩介卻因為一大早就跳個不停的眼皮感到心煩，拿著筷子動也不動一下，努力按捺胸口的煩躁。
坦白說，宮城浩介一點胃口也沒有，卻又擔心辜負對方的盛情，只好勉為其難的吃了幾道菜。
幾杯清酒下肚，今井雄一郎和本田開心的談起二十幾年前的陳年往事，而宮城浩介在一旁听得出神，把關于眼皮狂跳的壞兆頭給拋到腦後，漸漸融人他們的懷舊話題。「不好意思打擾了，有您的訪客。」
在一陣笑聲中，繡有兩只雲頂鶴的紙門被拉開，負責招待的女侍低著頭跪在門邊替到訪的客人拉開門扉。
「你怎麼現在才到，菜都涼了。」談起大學時期的豐功偉業，今井雄一郎的心情顯得十分輕松愉快。他拍拍身旁空著許久的坐墊，催促遲到的兒子盡快入席。
由于背對著門的關系，宮城浩介不方便回頭，他只是側著身朝門口點點頭打招呼。
「快坐下，見見我大學的教授還有你的家庭教師。」
今井雄一郎殷切地招呼兒子和兩位貴客見面，展現出一副好爸爸的模樣，但那卻是今井翔最痛恨的表情。
如果不是為了讓愛面子的父親在崇拜的教授眼前出糗，他才不會犧牲補眠的時間大老遠搭車來吃這一頓飯。
本來昨天睡前就應該準備好鬧場的戲碼，卻因為整個腦子都塞滿了那個調酒師的身影，所以沒想出什麼有用的新點子。
事到如今，只好看現場的情況臨機應變了。
原本可以容納八人的VIP包廂只放了四張高級手工坐墊，而唯一空著的坐墊就放在宮城浩介的正對面。也就是說，今井雄一郎的兒子沒有選擇，只能朝那個位子走去。
一直等到今井翔坐下，兩個人的視線都在同一水平線上的時候，宮城浩介才看清楚自己未來的學生的模樣。
驚訝兩個字一點也不是以形容宮城浩介此刻所受到的震撼，而對方臉上吃驚的表情也和自己不分軒輊。
這一眼不禁讓他想起在MONDAYHICH的廁所里，兩人透過門縫四眼相對的那一瞬間。
想不到自己會和發生過一夜的對象在這種場合相遇，更離譜的是從明天開始，他們就要以家庭教師與學生的關系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宮城浩介心情復雜的望著他。原來從早上就開始跳個不停的眼皮是在預告這場尷尬的重逢。
***
「怎麼啦？瞧你們一臉驚訝的表情，該不會是仇人相見吧？」今井雄一郎爽朗的笑聲諷刺地回蕩在空氣中，仿佛在嘲笑兩人的尷尬。
本田用手肘撞了宮城浩介的手臂。
「啊，對不起，失禮了。第一次見面，我是宮城，昭和大學二年級，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宮城浩介可以感受到一股涼意從腳指頭沿著背脊慢慢上升。
作夢都想不到的故事情節竟然毫無預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以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對象，現在卻不動如山的坐在面前，更糟糕的是他就是自己即將要家教的學生。
宮城浩介發覺自己的手心微微滲出汗來。
而一整夜都在絕望邊緣掙扎的今井翔，沒有想到命運會將他日夜思念的對象送到眼前，興奮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我是今井翔，高中二年級，請多多關照。」
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心情里，今井翔看著掛心兩個夜晚的對象正好端端的出現在面前，一股想要擁他人懷的沖動頓時涌了上來。
長長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扎成一束馬尾，和他工作的時候一樣簡潔清爽。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的膚色顯得白皙透明，看起來像雪一樣柔軟。
第一次在白天見面，宮城浩介的魅力卻不會因為攤在陽光下而打了折扣，相反的，還增添了幾許清新的氣質。
為了舒緩喉嚨的干渴，他順手抓起桌上裝有清酒的酒瓶一口氣喝個精光。
「傻孩子，你把這當成開水喝啊！」
今井雄一郎把他放回桌上的酒瓶倒過來，瓶里的清酒連一滴也不剩。
「我口渴。」
用手背豪邁地抹去嘴角的濕潤，今井翔簡短的回答了父親的玩笑，也回應了眼前質疑的視線。
「你看看，喝得那麼急，臉都紅了。拿去冰敷一不會舒服一點。」本田在干淨的濕毛巾中包了幾顆冰塊交給今井翔。
這點酒和他在店里一個晚上喝掉的分量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那……他臉上的紅暈又是怎麼一回事？
「名字？」半張臉被包著冰塊的濕毛巾覆蓋著，今井翔盯著刻意把視線移往他處的調酒師問。
在一旁的今井雄一郎責備的說︰「說話別這麼沒禮貌，你不好好問，教人家怎麼回答。更何況宮城可是你的家教呢。」
「請、問、你、的、名、字？」像個被處罰的小學生，今井翔紅著臉一個字一個字的重復一遍。
搞了半天，坐在對面的本田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家伙是害羞所以才紅了臉，根本不是酒量不好。本田不想說穿他的尷尬，以免讓他無地自容，只好自己躲在一邊偷笑。
其實不只是今井翔，記得宮城浩介剛踏進教室那一天，也因為一頭長發和一張漂亮秀氣的臉蛋而引起班上同學一陣嘩然。
內向不愛說話的他，在尚未開口之前一直被誤認為是女生，也因此讓兩位學長為了爭奪追求權而大打出手。所以本田對于今井翔見到他會害羞一事並不太驚訝。
「浩介。宮城浩介。」
今井翔冒失的態度讓宮城浩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上也泛著淺淺的紅暈。
當然，除了目不轉楮注視著他的今井翔以外，正在舉杯品酒的教授和今井雄一郎並未注意到。
得知他的全名後，今井翔小聲地在口中不知反覆的念了多少回，像是要把它嵌人心頭似的。
***
為了讓今井雄一郎對宮城浩介產生好感，本田不時地談起他在校成績優異、勤奮好學的情形。
「你的父母一定很以你為榮吧？」今井雄一郎用羨慕的眼神望著宮城浩介，感嘆的稱贊著。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連父母親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很難想像他們對我會有什麼看法。」
平淡無奇的說出自己是孤兒的身世，讓在場的其他三個人同時為之語塞。
會這麼做，宮城浩介的心里其實是有所盤算的。
在知道家教的對象之前，本田教授替他安排的這份打工機會絕對是百分之百的無懈可擊。但是在見到今井翔之後，整個情況卻又另當別論了。
因為他明白，如果接下這份表面上來看是家庭教師，實際上卻是伴讀兼保母的職務，無庸置疑的，往後的這個學期他必須每天和曾經發生過一夜的對象相處在一起。
雖然那件事在彼此的約定下早該被拋諸腦後，宮城浩介也自信可以把持得住內心渴望被對方擁抱的欲求︰然而每天要和曾經撼動自己心房的人相處在一起，還得裝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對他來說將會是很大的折磨。
殘存的理性告訴他必須婉拒這份工作。
「那你的名字是誰取的？」今井雄一郎調整姿勢坐正。
「宮城是院長給我的姓，名字則是修女們幫我取的。」
非常在乎家庭形象的今井雄一郎听見他的背景後，臉上的笑容顯然減少了許多。
發覺這一點的本田趕緊幫腔，生怕宮城浩介會因此失去這個難得的工作機會。
但是才想開口，話就被一旁的今井翔搶了去。
「你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啊！那不就更了不起了嗎？像我，老爸是有錢人又怎麼樣，還不是得花錢請家教來幫我補習，要不然我才不會念書呢！光是你身上的那份毅力我就學不來。」隨後他又拿起酒杯補充道︰「能夠跟你這樣的老師學習是我的榮幸，敬你。」
看穿宮城浩介的動機，今井翔自然不願意讓他得逞。好不容易有失而復得的機會，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他再度溜走。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決定了。浩介j今天你就回去把東西準備好搬到我家去，早點安頓下來才好幫這個兔崽子溫習功課，怎麼樣？應該沒問題吧？」
在過去半年里，今井雄一郎曾經不只一次的替兒子安排家教，而今天他會主動示好倒是破天荒頭一遭。
排除家庭背景的因素，宮城浩介不但人品優秀，學科成績又有自己最尊敬的教授背書，加上一向愛唱反調的兒子對他的接受度也出奇的高，所以就爽快的聘請他了。
「你可不要辜負學長的期望，今井翔能不能考上昭和成為你的學弟，就要看你的羅！」本田拍拍宮城浩介的肩膀替他打氣加油，然後又拿出手帕捂著嘴咳了起來。
「教授，你不要緊吧？」宮城浩介擔心的詢問，準備伸到教授背後幫他順口氣的手卻被擋了下來。
「沒事、沒事。看來我得早點去醫院報到才行。你們繼續聊，恕我先走一步。」本田對在座的今井雄一郎父子行了個禮，然後起身準備離去。
「教授，這樣吧，我正巧要回公司舉行一場會議，不如由我送你一程如何？」
今井雄一郎的提議很快的被本田接受。在他們結伴離去之後，原本還稱得上熱鬧的包廂里只剩下今井翔和宮城浩介兩人，空氣也迅速凝結起來。
***
緘默不語的兩人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浩介……我可以這樣叫你嗎？」首先開口的是差點溺斃在沉默里的今井翔。
當他的名字從口中喊出的那一瞬間，今井翔感覺自己的心髒幾乎快要爆裂開來。
「請叫我宮城就可以了。」
原本熱切的心被他突如其來的冷漠澆熄……今井翔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要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難道他對那一夜真的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還是因為他跟太多人有過那樣的經驗，所以區區一個晚上的火辣演出已經習以為常，不是掛齒？
想到這個理由的可能性，一股無明火立刻迅速地冒上來。今井翔忍不住頂了一句話︰「咽為浩介是留給那些一夜的對象叫的嗎？」
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低級的話，覺得受到侮辱的宮城浩介拿起面前盛有清酒的小酒杯，毫不猶豫地朝他臉上潑過去。
微溫的清酒從繃緊的臉頰緩緩滑落，然而今井翔不發一語，隨手拿起干淨的濕紙巾擦拭。
「今井先生，我為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不過也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宮城浩介深深的一鞠躬，冷峻的表情依舊吸引人。
如果換作是別人，現在恐怕已經被今井翔打斷門牙躺在地上求饒。
而宮城浩介之所以還能夠安然無恙的端坐著，還真多虧了今井翔心中那股理不清頭緒的情愫。
其實聰明人一看就知道，宮城浩介的行為說穿了就是在挑釁。
從他自曝身世的那時候起，今井翔就已經知道他壓根兒不想接下這份工作。
如果不是顧慮到居中穿線的人是本田教授，說不定在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宮城浩介會連頭也不回地甩門離去。
也說不上為什麼，他對于宮城浩介就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存在。即便被他如此無禮的對待，今井翔仍然無法對他動氣，更不可能因此取消他家教的資格。
放下被揉成一團的紙巾，今井翔原本就明亮清澈的雙眼更加散發出光彩，臉上還露出頗有興味的笑容。將手伸到宮城浩介面前，他不疾不徐地下了戰帖。「果然很有老師的架式，我喜歡。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動機被識破的宮城浩介在無計可施的情形下，只好和態度傲慢、又心懷不軌的家伙一同搭乘計程車回住處收拾行李。
***
晴朗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氣溫涼爽宜人，如果不是雙方心里都有點疙瘩在，這天倒是很適合開車出去兜風的日子。
自從離開育幼院，宮城浩介一直都住在學校的宿舍里，除了一些重要的參考書和課本外，行李簡單到只要兩個大皮箱就夠了。
不到傍晚時分，宮城浩介的新住所就已經完全安頓好了。
今井家提供的房間比起宿舍足足大了兩倍，歐式的庭園風格給人華麗卻不鋪張的印象，宮城浩介特別中意那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雙人床。
在晚餐結束後，今井翔帶領著未來的家庭教師把家中參觀了一遍，然後便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打從知道宮城浩介離職的那一天到飯店里奇跡似的重逢，今井翔的心情像是坐了一趟雲霄飛車般，直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令他魂牽夢縈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家中，而且今後將以家庭教師的身分朝夕相處。
「浩介、浩介……」躺在床上的今井翔將雙手枕在腦後，口中一次又一次的念著他的名字。
宮城浩介的新居被安排在自己的臥室隔壁，兩張床僅僅只有一牆之隔。光是想到這一點，今井翔就興奮得難以人眠。
但是思念的人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而他卻必須一再地警告自己千萬不可這次。因為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寶貝，他可不能再因為一時沖動又失去了。
這一夜，比他想像的還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