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男季節 第一章
「黛西!早飯好了!」
整個樓道里都能听見媽媽忽高忽低的喊聲,那腔調簡直和黛西上一年級時喊得一模一樣,橫豎都是媽媽哄小孩起床的口氣。
但是今天,黛西?安?邁勒沒有起床,她躺在床上听著窗外的雨聲,雨水一滴一滴有節奏地敲打著屋頂,然後順著屋檐流下來。今天是她三十四歲生日,她不想那麼早起來。大概是受了雨天的感染,一種憂郁的情緒佔據了她的心頭。她三十四歲了,這個特殊的日子卻沒有一點值得她期待和興奮的。
這不是暴風雨,沒有她喜歡的戲劇般的聲效。不,這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雨罷了,一場連綿不絕、令人生厭的雨。她的心情也跟天氣一樣陰沉著。雨水順著臥室的玻璃窗流下,她躺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又老了一歲,這殘酷的事實猶如一床沉重又潮濕的棉被將她牢牢壓住。她的生活一直都一帆風順,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呢?什麼也沒有了。
但她必須面對事實,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她三十四歲,未婚,甚至從未定過婚。也沒有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哪怕是帶著些許溫情的也不曾有過。大學里有過一次,但根本算不上是戀愛,只因為大家都在談,不談會被嘲笑為異類。她與媽媽、姨媽同住,那兩個人都是寡婦。
她最近的一次約會是在一九九三年九月十三日,對方是喬拉姨媽好友的佷子沃利。這家伙至少從一九八八年開始就沒有約會過。兩個無可救藥的人踫踫面,也只有惺惺相惜的份了。
最後讓她虛驚一場,原來沃利根本沒有要吻她的念頭。那次真可算是她一生中最乏味的約會。
乏味。這個詞恰當得令她自己都驚訝。如果讓別人找個詞來形容她,一定就是這個詞。想到這,她的心就涼了半截。
她的穿著毫無新意,乏味;她的發型乏味;她的面容乏味;她的整個生活都讓人覺得乏味。一個三十四歲的小鎮圖書管理員,一個連接吻經歷都沒有的老處女。她簡直就可以這樣一成不變地活到八十四歲。
黛西的目光從窗戶移到了天花板,心情糟得實在不想起床、下樓。下樓以後,媽媽和姨媽一定會祝她生日快樂,她還得強作歡笑,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總得起來,要在九點鐘趕到圖書館上班。但這一刻,她還不想起。
昨晚睡覺前,她照例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擺出來。不用看便知道,椅子上擺著的行頭︰半截式短裙,長過膝蓋好幾英寸,還有那條白色短袖襯衫,根本談不上時髦、漂亮。要是她再買衣服也一定是相同款式的,但她不需要再買了,她的衣櫥里已經掛滿了這樣的衣服。
突然之間,她覺得羞愧,她怎麼沒有一點自己的特色。一個女人,難道不應該在生日這一天穿得與眾不同一點嗎?她得去買衣服了,因為衣櫥里沒有一件衣服稱得上款式別致。
她的化妝品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樣,僅有的一支口紅是淡紅色的,顏色淡得幾乎看不出來。平日里,她一般不用口紅。為什麼要用呢?一個無需剃腿毛的女人當然也用不著口紅。她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黛西愁眉苦臉地從床上坐起來,對著床對面的鏡子發呆。
她柔軟的棕褐色長發直直地垂在臉前。她將它們擼到腦後,以便仔細端詳鏡子中那個失敗的女人。
她不喜歡鏡子里的人,一個包裹在藍色泡泡紗睡衣里的傻大個。睡衣是媽媽送給她的聖誕禮物,整整大了一碼。如果黛西去買別的穿,媽媽一定會不高興的。但是一想到什麼人都可以送給她泡泡紗,黛西心里就不好受。泡泡紗!天啊!她是個穿泡泡紗睡覺的女人,這就足夠說明一切了。沒有必要送給她維多利亞性感內衣,根本不用。送泡泡紗就夠了!
難道不是嗎?她的發型單調,臉上毫無光彩,她整個兒就是個索然無味的女人。
一切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是一個三十四歲,令人感到乏味的女人,她的青春歲月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不,不只是流逝,簡直就是進入了倒計時,像火箭發射前緊迫的倒計時︰十……九……八……
她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其實,她渴望得到的並不稀奇,就是生活正常、傳統的家庭生活,丈夫,孩子,還有自己的房子。她渴望性,渴望在某個午後有一場充滿汗水和申吟的顛鸞倒鳳。她的除了戴還應該派些別的用場。她有一對不錯的︰高聳而挺拔,結結實實的C杯罩。但除了她自己根本沒有人知道,更別說欣賞了。太遺憾了。
而更令人傷感的是,她想要的東西,現在一件也得不到根本沒有人會去欣賞一個老處女圖書管理員的。看來她就這樣一點點變老了,變得更加平庸乏味。她的遲早會松弛、下垂,而她到死都不會有機會享受跨坐在某個果男身上的浪漫午後了。除非有戲劇性的情節發生……有奇跡發生。
黛西一頭栽倒在枕頭上,再次盯著天花板。奇跡?除非現在就電閃雷鳴!
她真的期盼起來,但根本沒有什麼雷電的跡象。看來老天是幫不上忙了。她的胃因絕望而抽搐了一下。好吧,那就只有自我拯救了。天助自助者。她必須采取行動了。但是,做什麼呢?
絕望倒讓她來了靈感,仿佛天啟一般︰
從今天開始,不再做乖女孩!
她的胃又一次抽搐起來,心跳開始加快,呼吸急促。不管上帝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會讓她有這樣的念頭。這不是一個正統女孩子該有的念頭,況且……她也不知道怎樣做才不是乖女孩。從小到大,她都是個乖女孩,那些規矩仿佛就與生俱來地存在于她的DNA中。不再做乖女孩了?這念頭也太瘋狂了!常識告訴她,與乖女孩相對的就是壞女孩,也就是說她不能再做原來的自己了。壞女孩抽煙,喝酒,在酒吧里跳舞,隨隨便便和男人上床。跳舞倒還可以,她願意跳,但她不喜歡抽煙,也不喜歡酒精的味道。至于隨隨便便和男人上床,絕對不行!這個主意簡直荒謬到了極點。
但是,男人偏偏喜歡壞女孩呀!想到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了,她情不自禁地哀嘆著。「但也不全是吧!」
她叫起來。她明明知道有很多好女孩成功地結婚生子,過著幸福的生活。她所有女友,包括她妹妹貝思也都結婚了。她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但遺憾的是,她們已經把天底下喜歡好女孩的男人都搶走了。
還剩下什麼人呢?
剩下的都是喜歡壞女孩的男人。
頃刻間,她胃里的抽動變成了一股惡心的感覺。這樣的男人,她真的想要嗎?
要!這時的她早已把理智拋在了腦後,完全听憑體內荷爾蒙的召喚了。由荷爾蒙激發出來的生理需要戰勝了一切。
然而,她畢竟還是個有頭腦的女人。當然不想要一個不顧家,不顧工作,終日流連于酒吧和低級舞場的男人。更不會要和街頭妓女上床的男人。
他必須是一個有經驗的男人……嗯……和其他男人可不一樣。他的魅力在于深情的眼神、翩翩的風度。一想到這樣的男人會傾心于她,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的生活或許和別人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對著心愛的女人,他的眼眸是否時而也透出邪惡又撩人的光芒呢?
是的,他當然會。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而且她堅信世上一定有一個這樣的男人在某個地方等著她。
黛西再次坐起來,盯著鏡子里的那個女人。若是真要得到自己渴望的東西,她必須改變。她得趕快采取行動,歲月不等人。
好吧,那就去做一個壞女孩吧。
要不,就在表面上打扮成個壞女孩?至少得是個熱衷于舞會的女孩子?對,這個頭餃听起來不錯︰舞會女孩。穿超短裙,在舞會上和男人們調調情,跳跳舞,開開玩笑。這些,她大概都能做到
嗯,肯定能!
「黛西!」媽媽的大嗓門又在樓梯口響了起來。這一次,媽媽的語調神秘兮兮的,好像她掌握著黛西猜不到的秘密,好像黛西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似的。「你要遲到了!」
黛西上班從來沒有遲到過一次。「唉!」黛西嘆了口氣。就算一個生活極其有規律的人,一年到頭也至少會遲到一次吧?難道不是嗎?她在圖書館完美無缺的上班記錄再次證明了她的無可救藥。
「我起來了。」她回道。這倒是實話,她沒有起床,但至少她坐起來了。
一抬眼,鏡子里出現的又是臃腫的睡衣,她憤怒地瞪了一會兒,發誓道︰「我再也不要穿泡泡紗了。」那情形還不至于像斯佳麗?奧哈拉(1)發誓再也不挨餓般滑稽可笑,但一樣認真堅決。
那麼,怎樣開始做壞女孩呢?不,是舞會女孩。兩者還是很有區別的,她一邊想,一邊扯下可恨的泡泡紗睡衣,揉成一團,毫不留情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她又開始猶豫了︰那她今晚穿什麼睡覺呢?不管怎樣,她還是強迫自己把睡衣扔了。
想想自己其他的睡衣,夏天的泡泡紗,冬天的法蘭絨,她簡直有了晚上果睡的瘋狂念頭。心頭一驚,舞會女孩就是這樣做的,不是嗎?再說,果睡有什麼錯嗎?她從來沒有听到布里奇斯牧師講晚上睡覺的時候該穿什麼,不該穿什麼。
(1)斯佳麗?奧哈拉︰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長篇小說《飄》的女主人
她是晚上洗澡的人,所以她不用在早晨淋浴。她總想,世界上的人大概可以分為兩類︰晚上洗澡的人和早上洗澡的人。後一類人通常為自己光,潔鮮亮地開始每一天的生活而得意。但她不喜歡那樣,她討厭帶著一身的灰塵、病菌和皮屑鑽進被窩。除非天天換床單和被套。她知道有人的確堅持這樣做,但她堅持不了。她喜歡一星期換一次,因此她必須每晚上床前洗澡。再說,晚上洗澡也可以節省早晨的時間。
這就是為什麼她從來不用急匆匆地趕去上班。她沮喪地想。
她盯著浴室的鏡子,和臥室穿衣鏡里看到的一樣,她的頭發很健康,但軟塌塌的,缺少造型,索然無味。她拉出一縷褐色的長發,在眼前仔細端詳,那顏色既不是金褐色,也不是紅褐色,更不是棕褐色。只是褐色,泥土般的褐色。或許她該往上面抹點東西,讓頭發看起來蓬松一點,性感一點。誰都知道,如果開車去沃爾瑪超市,可以看到貨架上擺著成千上萬種美發用品,瓶瓶罐罐,洗的,涂的,噴的,應有盡有。但沃爾瑪超市在十五英里之外,她往往從家附近的小超市里買一瓶洗發香波就夠用了。至于大超市貨架上那些瓶瓶罐罐的用途,她一無所知。
但是她可以學呀。謝天謝地,她是個圖書管理員。搞調查研究可是她的強項。對于會找書、翻書的人來說,這個世界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更不用說美發產品了。
好吧,改變發型成了黛西改變形象的第一步。她回到臥室,從包里拿出鉛筆和便箋本。在上面寫上︰一、頭發。下一行又迅速寫上︰化妝晶。再下一行︰服飾。
好了,她滿意地想。一個舞會女孩的雛形已經出來了。
回到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臉,然後做了她似乎從沒有做過的事。她打開了喬拉姨媽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瓶玉蘭油,往臉上涂。當然不能立刻見效,但她感覺不錯。用完之後,覺得臉變得潤滑而有光澤了。她明明知道,任何東西上了油都會光滑,皮膚受了摩擦也必然會泛出紅暈,但這多少給了她安慰。她總算走出了第一步。
然後呢?
然後,好像就沒什麼了。她沒有其他護膚品,沒有其他女人用的古靈精怪的化妝盒,什麼眉筆啦,眼影啦,唇彩啦,一概沒有。她或許可以涂些口紅。但何必呢?那支口紅顏色淡得涂了跟沒涂一個樣。只有她用舌頭舌忝嘴唇的時候,才意識到它的存在。那是一種淡淡的泡泡糖香味,就和她初中時候用的一樣。「噢,上帝啊!」她禁不住叫了起來。從初中到現在,她居然沒有換過口紅顏色!
「你真是沒藥可救了!」她憤怒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光是換化妝品還遠遠不夠呢!
她必須有驚人的變化。
黛西下樓的時候,兩份包裝精美的生日禮物已經在餐桌上等待著她了。桌上還擺著黛西最愛吃的早餐︰核桃薄餅和熱氣騰騰的咖啡。看來媽媽準是先听到她的下樓聲,再倒咖啡的。她看著媽媽和姨媽,淚水涌出眼眶。在這個世界上,她們是她最親的人,她真的很愛她們。
「生日快樂!」兩人異口同聲道。笑顏逐開。
「謝謝!」她說,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在她們的催促下,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匆匆打開生日禮物。謝天謝地,千萬別再是泡泡紗。把媽媽禮物外白色的包裝紙疊好的時候,她默默地祈禱。她簡直沒有勇氣去看,生怕看到泡泡紗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也乞求不要是法蘭絨,法蘭絨和泡泡紗一樣可怕。
是一個……還好,不是泡泡紗。她稍稍松了口氣。她把衣服從盒子里拿出來,擺在面前比劃。「是條睡裙。」媽媽說,好像黛西自己還沒有看出來似的。
「我……它太漂亮了,」黛西說著,眼楮又濕潤了,因為它真的很漂亮,比她想像的要漂亮得多。純棉面料,淡粉紅色,領口和袖口處繡著精巧的蕾絲花邊。
「你應該穿得漂亮些呢,」媽媽說,雙手手指交叉著。
「來,」喬拉姨媽把另一個盒子推到她面前,催促道。「快點打開,要不薄餅都涼了。」
「媽媽,謝謝你。」黛西一邊說一邊照姨媽說的拆開了另一份禮物。她看到了禮物,是條襯裙,也不是泡泡紗做的。她用指尖輕輕觸踫那冰涼光潔的表面。
「是真絲的,」黛西把它從盒子里全部抽出來了,喬拉姨媽得意洋洋地提醒她。「我有一次在電影里看見瑪麗蓮?夢露穿的就是這個。」
襯裙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款式,既典雅又性感,膽子大的女人還敢穿著它堂皇地參加晚會。黛西腦海里浮現出自己穿著它坐在梳妝台前撫弄著秀發的情景,里面當然什麼也沒穿。一個高個男人從背後走近她,把手放在她光潔的肩膀上。
她回過頭,微笑地看著他。接下來,他彎腰輕吻她,手輕輕地伸進睡裙里,撫模她的……
「怎麼樣,喜歡嗎?」喬拉姨媽的問話打斷了黛西的白日夢。
「真美,」黛西回答,一滴眼淚不小心從臉頰上滾落下來。「你們真是太可愛了——」
「真有那麼可愛嗎?」喬拉姨媽皺起了眉頭,「可你怎麼哭起來了?」
媽媽也著急了,走過來抓住她的手︰「怎麼啦?出了什麼事?」黛西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我只是……只是突然間想通了」
喬拉姨媽眯著眼如偵探般打量了黛西一會兒,心直口快地說︰「男孩子,我打賭你一定被男孩子欺負了。」
「喬拉!」媽媽瞪了她妹妹一眼,不讓她再說下去。她把黛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寶貝,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黛西又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眼淚,鼓起勇氣說︰「我想結婚了。」
姐妹倆的眼楮都亮了起來,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轉向黛西。
「那麼,是好事呀!」媽媽說,「和誰呢?」
「我也不知道,」黛西回答,「沒有人願意和我結婚。」這個時候,再深呼吸也不管用了。她用手捂住臉,眼淚如開了閥的河水般奪眶而出。
這一刻,誰都不說話了。她知道媽媽和姨媽又在對視了,以姐妹間的默契在無聲中交流。
媽媽清了清嗓子。「我還是沒怎麼搞清楚,你是不是在說某一個男人(1)?」
天?,媽媽真不愧是個語文老師。除了黛西自己,她知道的惟一會在口語中用關系代詞WHOM的就是媽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這一次也不例外,就算媽媽心情不好,用詞依然準確無誤。
黛西搖搖頭,擦去臉上的淚珠。這樣她才能再次面對她們兩個「我不是被人甩了。我只想趁著還不老,趕快結婚生孩子。所以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改變我自己。」
「怎麼改變呢?」喬拉姨媽小心謹慎地問道。
「瞧瞧現在的我!」黛西從頭到腳比劃著。「這一副平淡無奇的模樣,誰會樂意看上第二眼?就連沃利?赫登這小子都看不上眼。我一定要改變形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要男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住;我要去夜總會和舞會,去一切可以遇見單身男人的地方。」她頓了頓,以為會有反對的意見,可得到的只有沉默。她又深吸一口氣,不管那麼多了,把想說的一股腦兒說完︰「我要搬出去自己住!」然後,她開始等待審判。
(1)該句英文原句為︰Istheresomeoneinparticulartowhomyou'rereferring?「whom」為關系代詞,一般人在口語中都省略不用。
姐妹倆又相互對視了一眼。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黛西的神經也隨著經受考驗。如果她們強烈反對怎麼辦呢?一意孤行,不顧她們的反對?可是她愛她們,希望她們過得快樂。她不想她們傷心,更不想她們為她感到羞恥。
媽媽和姨媽同時轉過身來,臉上掛著同樣坦率的笑容。
「放心吧,這只是時間問題。」喬拉姨媽說。
「我們會全力幫助你的。」媽媽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