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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寶石之歌 第三章

就象一只大餓狼一樣,史恩•辛那席那只貪婪的手已經迫不及待的迅速解開莫莉身上那櫻桃紅色的束腰。接著這個大色鬼就不斷的以舌頭去舌忝她的耳朵,這里是女人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也是獵艷高手在前必備的前奏曲。很快的,她的肉欲就被他挑起。心跳加速,開始發出申吟。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象是被這股熱火所窒息似的。

「親愛的,我今天用的香水……喜歡嗎?」

「嗯。」史恩•辛那席只是隨便敷衍她一下。因為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體香固然迷人,但是真正會令他神魂顛倒的,還是在她頸部以下。那段女性所特有的,凹凸有致的優美曲線……

他伸出顫抖的手,順著她的頸部緩緩滑落,然後停留在她那對誘人的上。在粉紅色的四周輕輕的,以進一步刺激她的後,他把這對沉重的用雙手捧起,然後把頭栽了進去。閉上雙眼,恣意享受她的胴體,以滿足他的佔有欲。男歡女愛,猶如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眼前的片刻寧靜,其實只是暴風雨的前兆。

眼見時機成熟,史恩•辛那席展現他過人的臂力,將莫莉輕而易舉的抱起來,好像在抱一只小綿羊一樣。他不停的在她耳邊甜言蜜語以討好她。不過這當然都只是美麗的謊言,只有熱昏了頭的女人才會信。這些肉麻的催眠曲只是為他的最終征服行動鋪路而已。而令人吃驚的是,他們居然連門都沒鎖,因為房門鎖早已不翼而飛了。不過男主人一點都不擔心。他知道從來沒有人膽敢在這個關鍵時刻來打擾他,除非是那個人活膩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今天情勢卻有點改觀,突然出現了幾個不怕死的。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另有其人︰一個跟他已經奮戰了一個早上的紅顏禍水。

一陣急促敲門聲破壞了這整個優美的畫面,這是史恩•辛那席跌破眼鏡都想象不到的。

「誰呀?」史恩•辛那席不耐煩的怒吼著。

「主人,是我呀。」一位中年婦人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

「是你?泰麗,你瘋啦?過來干什麼?」

「我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您,不過……」

「那還不快滾?」

「是,是,我要走了。不過我必須跟您報告的是,那個您叫我看管的小女孩,她不肯穿少女裝哪。」

「你……」他氣得直跺腳。「我真服了你。她高興穿什麼衣服關我屁事?你怎麼連這種芝麻小事都要來煩我!」

「沒辦法。她堅持要穿褲子,這是男人在穿的呀。」

「你說什麼?」

「她……她不肯穿裙子,要穿褲子。」泰麗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已經被她的主人罵怕了。

「唉,泰麗,你存心的是吧?」他猛搖著頭,象是已快被他這位天才女管家給逼瘋了。

「好,好。她想干什麼都行,不要攔她,免得等一下被她痛揍一頓,吃不完兜著走。我已經領教過好幾回了。

「那您的意思是……」

「可以走了吧?」

「哦。」泰麗恭敬的向那扇緊閉的門一鞠躬,然後緩緩的離開。不過她還是想不通,為何主人會同意讓小女孩穿男士的褲子。

史恩•辛那席松了一口氣,終于把這個不識相的女僕給打發走了。現在又要開始培養情緒了。這當然要一點時間,不過他不會介意。

正當男女雙方的欲火已慢慢燃燒到跟爐火一樣熾熱時,倒霉的男主人又再度跌破眼鏡了。

那陣擾人的敲門聲又響起了,象是陰魂不散?

「天哪,還來?該不會又是你吧,泰麗?」史恩•辛那席小聲的嘀咕著,已經被氣得臉紅脖子粗。

「船長,我是凱樂呀。你是不是在里面?」這兩個人似乎很有默契的輪流來騷擾他們的主人。

「不在!」史恩•辛那席已是忍無可忍。

「不在?」凱樂愣了一下。「船長,您到底在里面做什麼?」

「做什麼?在辦正經事呀,兒童不宜的?你該不會真的想進來看吧?哼,虧你還問的出口。」史恩•辛那席的臉已經被氣得變成豬肝色。

這時室內傳來莫莉一陣陣的笑聲。對于她對手今天的遭遇,似乎也覺得很莞爾。

凱樂當然立即明白這一切,不過並沒有馬上離去。

「哦。我是來向您報告,我已經吩咐哈定帶幾個人去追查到底是誰把那名女孩丟到我們家門口。」

「結果呢?」

「哈定他們抓到了兩個小混混,我想應該由您親自處置。」

「很好。沒事了吧?如果沒事的話就趕緊自動消失。」史恩•辛那席已經是有氣無力了。

又是這個小女孩惹了禍!看來偌大的府邸已被她弄得雞飛狗跳。他真是有點悔不當初。干嘛還這麼好心,替她忙得昏頭轉向,實在是自討苦吃。

沒辦法,只能再回鍋一次,慢慢培養氣氛羅。不過這一回他真的是絕望了,因為他大老遠隔著門又听到那個熟悉又痛恨的聲音。

「主人,我還有一個問題。」

「泰麗,你怎麼又……」史恩•辛那席被氣得吹胡子瞪眼。

「那個小女孩跟我說她要走了,還跟我要一點路費,她說是你剛才答應給的。怎麼辦?」

「就給她嘛。你怎麼連這個都……」

「可是這樣她就看不到大夫了呀。您不是要我去請一位神經科方面的專家給她治療?說真的,看她那麼可憐,我覺得我們應該挽留她。您說對不對?」

「唉。泰麗,我真想殺了你!你知道嗎?」可憐的史恩•辛那席象是快被逼瘋了。

「殺了我?」女管家仍是一臉困惑狀。

「拜托,饒了我行不行?就算是我求你,可以嗎?」

接著房內就是一片沉寂聲。泰麗守候在門外片刻,得不到任何回音,只能帶著滿腦子的問號離去。

「也不回答,那……到底是代表好,還是不好呢?唉,真是傷腦筋。」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引發滿城風雨的無名女孩悄悄的把門打開,觀察一下動靜後,再走出房間。走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她無聲無息的潛行到樓梯口,準備下樓。

而在另一個房間里,就不是那麼的平靜了。一場激情的好戲才剛剛落幕,男女主角都疲憊不堪。史恩•辛那席面帶微笑,親自把他的情婦送下樓去,心想他大概可以回去睡個甜蜜的回籠覺。

然而他的笑容剎那間消失了。

「是你?」

冤家路窄,又踫上了。

盡管失去記憶,女孩仍然可以立即明白這一切。原來那個房間是他專門用來和情婦翻雲覆雨的。幸好她極力自我克制,沒有被他征服。否則一旦被一個如此用情不專的公子給佔了便宜,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完事之後的史恩•辛那席已經著裝完畢。披上了甲冑,還佩上兩把昂貴的鍍銀手槍。雖然他打扮得英姿煥發,但是看在女孩眼里,他就像頭披了人皮面具的野獸一樣。簡直丑陋極了!

他是個人面獸心的大壞蛋!

然而這個壞蛋卻含情脈脈的注視著她。原先他只把她當成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但是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在泰麗幫她把頭發梳理完畢,還綁了小辮子後,她似乎恢復了本來清純秀麗的面貌。的確,迷人會說話的這雙大眼再加上英國女孩中所罕見的長辮子。使他不得不對這位小姑娘的歲數重新評估。也許她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小洋女圭女圭。

他的淡褐色眼楮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因為他最欣賞的就是這種古典型的美人。更夸張的是,辮子居然粗的跟他的拳頭一樣。但是在另一方面,她白襯衫、黑長褲還配上一件男士專用深藍色背心的奇特打扮,卻又凸顯出她的叛逆性格。至少他已經可以了解到,她跟普通的英國女孩子確實不太一樣。

盡管這位名聞遐邇的船長正在認真考慮他是否應該改變他對這個神秘女孩的看法,不過她似乎對這位男士沒有太多好感。她依然緩緩走下這些古典式的樓梯,根本不屑去看他一眼,完全無視于他的存在。這使得他開始有些不安。

「喂,喂,小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在這里干什麼?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干你什麼事?」

「哦……我只是關心一下而已。」

「我跟你說過,我必須趕緊離開這里。既然你不肯幫忙,那我只好自己想辦法羅。總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吧。」

「不行,你不能離開!我給你安排了一些新的節目。」

「笑話,你說不行就不行?」她不信任的眼神中,還摻雜了幾分的輕蔑。

「你把我當成什麼?你的階下囚?」

「哈,你說的太嚴重了吧。」他停頓了一下。「哦,是這樣,把你丟在我家門口的兩個小混混,已經被我的人抓到了。我想讓他們跟你對質一下,也許可以幫你回復些記憶,揭開你的身世之謎。」

女孩一言未發,但是眼神中開始出現驚懼,似乎不願意去面對這一切。

「而且我還叫泰麗去請另外一位大夫來看你。難道你忘了嗎?為什麼不看完再走呢?」

她依然茫然的站在樓梯中間發呆。這時船長殷勤的望著她,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一位上流社會女孩的一天生活︰早上起床用餐後,就開始研習法文及音樂課程。用過午餐和午茶後,則是參觀附近的植物園。晚上听完歌劇後,還須在圍爐邊朗讀聖經。這似乎很單純。問題是,這位完全失去記憶的女孩,要如何才能再去過這種正規生活呢?

而無助的女孩現在就有如一只驚弓之鳥,而且也不可能去信任眼前這些陌生人,猶如陷進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她長嘆了一口氣,用手按著額頭,焦慮不安的神情再也無所遁形。

這幅景象看在史恩•辛那席的眼中,實在有些不是滋味。憐香惜玉之心不禁油然而生。然而,要怎樣去安慰她呢?

「姑娘,我看這樣吧,先給你取一個名字。」

「給我取個名字?」她顯得很驚訝。

「是的,這樣我們平時也比較好稱呼你。當然啦,這只是暫時性的。等你恢復記憶之後,就沒有需要了。」

「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哦……就叫你柯迪樂。怎麼樣,還喜歡嗎?」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的臉色非常難看。

「不喜歡哪?那就……艾吉米。可以嗎?」

女孩輕輕的搖頭。

「還不行?那就叫伯莎。不喜歡嗎?那……威爾米?娜瑪迪達?」

面對史恩•辛那席口中那一長串的名字,女孩總是不住的搖頭。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而是她覺得這個帶有豐富的男人主義色彩的男士在羞辱她了,把她當成一個無知的小學生在尋開心。

「還有沒有?如果你高興的話,你大可以叫我張三、李四,或是阿貓、阿狗。無所謂。」她低頭盤算著,這樣再耗下去不是辦法,得趕緊離開這個陌生的國度才行。如果他再死纏著她,那她只有采取自力救濟的方式︰用床單搓成繩子,然後滑下樓去。就只能這樣羅。

下定決心後,女孩又轉過身來,走回她的臥室。史恩•辛那席下意識的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但隨即被她用手推開,象是個反射反應。

「你干什麼?毛手毛腳的。」

她抬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發覺在他面前,自己象是個侏儒。他不甘示弱,隨即以他那雙孔武有力,粗繭滿布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使她再度感覺到一股象是觸電般的體熱。她的心又開始噗通噗通的跳。然而熱火中卻帶有憤恨,腦海中又浮現出幾個時辰前被他強壓在床上,逼問口供的噩夢。

不過史恩•辛那席對她此刻的尷尬表情卻是視若無睹。他一改往常咄咄逼人的作風,呆若木雞站在她身旁,仿佛陷入了一片沉思。

「啊,有了!」他露齒而笑。「就叫你莎琳!」

「莎琳?」

「對,莎琳!」他得意的咧嘴大笑,似乎對他這個命名感到相當滿意。」這個名字不是亂取的,有一段非常動人的典故,你知道嗎?」他停頓了一下,象是在回憶往事。「莎琳是一位年輕又美麗的牧羊女,但是身世卻很坎坷,就跟你一樣。她的愛情故事在愛爾蘭可說是家喻戶曉,特別是……」

「夠了吧?跟我瞎編這種騙三歲小孩的兒童故事?真是無聊透頂!」

不過史恩•辛那席確實有大將之風,似乎永遠不會因為她的惡意回應而感到氣餒。他抽回了他的手,但是旋即放在她的脖子上,無限柔情似的輕撫著。剎那間,女孩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快要窒息似的。

「我真的希望你能多留一會兒,好讓我們幫你查出一些線索。這樣你才回得了家。可以嗎?」

然而她卻不領情,認為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而已。

「早知道,我剛才應該找個機會把你給解決掉才對!」

「別傻了。你以為你有這個本事嗎?」他牽著她的手走下樓。

「早知道你是一位如此嬌媚動人的仙女,那我剛才應該多花點時間陪你玩玩床上游戲才對。」

女孩可真的被嚇呆了,滿臉通紅的不知所措。心中在暗自咒罵著︰這個人真是變態,比禽獸都還不如!是不是全英國的所謂紳士都是這副德行?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會跑來找他?打死她都不可能和這樣一個面目可憎的野獸一起的。可是她手中又為什麼會有他的名字和地址呢?

到底是誰在設計她?這個船長跟那些要殺她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同一伙的?

天哪,怎麼都想不起來呢?

不管她心里有多強烈的抗拒,但是眼前這一刻她的確是被身旁這頭怪獸強牽著手走下樓去,象是從今以後一切都得任他擺布,任他宰割。那……豈不是會死的很慘?想到這一幕,她身體不覺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短暫閉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就當作沒看到他好了。只要她觀察敏銳,即可伺機朝他脖子狠劈下去,來個致命的一擊。這樣她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並不盡然都是這麼丑陋的。當他們穿越過長廊時,她的目光立即被兩旁牆壁所懸掛的藝術品所吸引。一幅幅價值連城、賞心悅目的珍貴畫品,的確令她大開眼界。史恩•辛那席很好奇的停留了一下,面帶微笑凝視著她。

「哈,原來你也喜歡欣賞畫。是吧?」

她只是聳聳肩,不置可否。史恩•辛那席拉著她的手,以極為感性的語調來安慰這位謎樣的女孩。

「也許……忘掉一切並沒有什麼不好。你可以從頭開始,不是嗎?」

此言一出,對女孩而言不啻是一劑心靈良藥。她轉頭看著他,對他敏銳的觀察力似乎覺得很驚訝。看來他也算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不盡然是那種欠缺文化涵養的野蠻家伙。

「不提這個了。你听好,我今天很忙,有很多事要辦,包括策劃一件謀殺行動。所以你不要到處亂跑。好嗎?」

什麼?謀殺行動?要謀殺誰?這會不會就是她偷瞄到的那封信中所提到的那件事?還是……

然而史恩•辛那席卻誤解了她臉上的驚慌神情。

「喔,別怕,當然不是謀殺你。只要你乖乖的,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我是絕不會難為你的。」

不乖行嗎?難道她真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就算不能力敵,總可以智取吧?不能一味呆坐在這里任他擺布。

她臉色相當不悅,覺得這個男人三番五次的這樣恐嚇她,不知居心何在?無意間她瞧見了曾被她偷來威脅他的那把瓖寶石的匕首,就系在一條有金屬扣環的皮帶上,而皮帶下方的口袋內鼓鼓的。再仔細看了一下,是個皮夾子,里面有一疊鈔票。如果她有這些錢,那就可以去買一張船票,逃離他的魔掌了。問題是,要怎樣才能到手?

她記起了一個故事,那是她以前看過的一本小說,敘述—位神偷—一大扒手的故事。而他的慣用伎倆,就是設法使對方分神,然後再伺機下手。

嗯,也許她可以依法炮制一番。

大老遠的就聞到一股濃厚的茉莉花香味,伴隨著一陣陣烤面包以及烤豬排的香味,令人聞了不禁口水直流。

「餓昏頭了吧?來,咱們用點早餐。」

史恩•辛那席引導她進入室內花園。這是一間挑高的室內大廳,足足有兩層樓高。內部則被各式各樣的觀賞類植物所盤據。長春藤一直延伸到頂部,而杜松、茉莉花和櫻桃樹則在陽光底下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綠意盎然的景象。腳底下是一塊塊呈不規則形狀的大圓石,每塊石頭周圍還長滿了青苔。

然而她卻未被這幅美麗的景觀所吸引。她往後面看過去,在遠方還有一座小瀑布和一個池塘。在池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涼亭,里面圍坐著好幾個虎背熊腰,外型魁梧的大漢。

「他們是……」

「哦,他們都是我船上的干部,象什麼大副、二副之類的。」這些都是「冥思號」貨輪上的船員。

這就難怪了。看他們的長相,真可謂窮凶惡極,一個比一個可怕。更別提他們用餐時狼吞虎咽,高聲談笑的那副德行,實在讓人不敢領教。她的確是不會想上船和這批粗漢子為伍。

這是一批她永遠不會忘記的面孔。

看她目瞪口呆的愣在原處,象是腳底被黏住似的,史恩•辛那席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就很溫柔的輕摟她的細腰,試圖軟化她內心的恐懼。

「小姑娘,別害怕。盡管這些壯漢看起來都很凶悍,不合你的口味,說不定還會讓你反胃,不過其實他們也都不是什麼惡棍。至少不會去傷害象你這樣的無辜小女孩。」他停頓了一下,看看她的反應。

「而且,我也不可能讓他們去亂打你的主意,這你大可以放心。」

女孩敵視的立場並未軟化。她在想惡夢中那個追殺她的恐怖殺手,八成就長得象他們那群土匪一樣。

當史恩•辛那席牽著她的手緩緩走向涼亭時,那些高頭大馬的船員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象是在對她評頭論足似的。

「這就是昨天被人扔在門口的那個小妞?」

「哇,正點!這個小妞長的還真不賴呀。」

「何止不賴,簡直比維納斯女神還要……還要那個呢。哈哈哈。」

「人是不錯啦,就是穿的衣服怪了點。這副打扮是干嘛?不倫不類的。咳,看來我干脆去替她穿裙子算了。」

「哈哈哈……」

看女孩的面孔一陣紅,一陣青的,史恩•辛那席也有點啼笑皆非。他覺得滿有趣的,不過她可不這麼認為。

「喔,各位,別再消遣她了,她已經夠可憐了。是吧?你們再這樣嚇她,晚上她會作噩夢的。」史恩•辛那席面帶微笑的為她引見。輕咳了一聲後,開始進入正題。

「查利•周他事情都辦好了嗎?這批炸藥的威力應該不差吧?」

「老板,他都搞定了。不過不是用炸藥。」

「這麼神?不用炸藥那他用什麼?」

「我們把臥室的門整個都敲爛了,然後才……」

「哦,那我懂了。」

「這小子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像頭山貓似的,非常難纏。」

「哈,這我可以想象得到。」

這些男人的話題她當然都不會感興趣。史恩•辛那席按下她的肩膀,強迫她坐了下去。不過她早就已經沒胃口了。

面對這群陌生又外貌凶狠的大漢,她實在是食不知味。但是她注意到史恩•辛那席和他的手下布齊和凱樂在談論一些事情。先是提及威爾森伯爵有意通過一項法律,來允許天主教徒擔任國會議員;再來他們又提到一個她在信中所瞥見的人物︰喬伊,也就是史恩•辛那席的弟妹。他們似乎很關切喬伊的安危。

「不行,絕不能拿她的生命開玩笑,我看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干脆先把阿瑪拉克給做掉算了!」布奇說得口沫橫飛。女孩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披頭散發,還留一個大胡子,典型的粗線條人物。

「嗯,有道理。」史恩•辛那席點點頭。「先干掉他以保住我弟弟全家的命,然後再找個機會把他的小島炸掉,來個一勞永逸。」

女孩的焦點還是在史恩•辛那席口袋里的皮夾子。不過在這種場合看來,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扒竊他的皮夾子並非易事。萬一不幸失手的話,這里面隨便找一個男的,都足以掐斷她的脖子。

這時她又發現了一件新鮮事。坐在史恩•辛那席對面的居然是個黑人,不過看起來象個混血的。在他看報紙的時候,一個白人僕人為他倒茶。白人替黑人服務,這是很少見的,顯示這個黑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哦,對了。漢彌爾敦,我想听听你的意見。」史恩•辛那席望著那個人。

漢彌爾敦收起報紙,露出他潔白的牙齒微笑著。「說實在的,船長。」雖然他是黑人,但是所說的英語是非常純正的英國腔調,跟史恩•辛那席沒有兩樣。

「你們都一口咬定是他干的,但是又沒有什麼證據。說不定……他是無辜的。」

他咳嗽了一下。

「不過既然你們都那麼關心喬伊的安危,那我們也就只能寧可信其有,就算錯殺了也不管了。只要你點個頭,那現在的問題對我而言就變的很單純︰看是要在他的頭上開個洞呢?還是要打穿人的心髒!」

在眾多白人專心聆听這個黑人發表高見時,大廚端了一盤菜上來。他看到女孩時,勉強擠出一個極為可怕的笑容,嚇得她花容失色,差點尖叫出來。她從未見過如此丑陋的面孔。

天哪,這簡直象是人間煉獄。她再不月兌身的話,就算沒被殺手給解決掉,遲早也會被這些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船員給嚇破膽。

然而在一旁的史恩•辛那席卻是吃的津津有味,也沒有去刻意留意她的表情。在吃完了烤面包沾果醬、煎蛋、水果蛋糕,和一盤烤豬排後,他擦了擦嘴,象是已經飽了。

「暗殺行動已經討論一整天了,現在該換點新鮮的。」他望了女孩一眼。「凱樂,你現在叫人把那兩個將女孩丟在這里的臭小子帶上來,我倒想瞧瞧他們是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媽的,把我給害慘了!」

「船長,請不要激動。」凱樂把一只槍拿給身旁的佣人。「高登,到地下室把那兩個小混混帶上來。小心點!」

高登走了後,布奇忽然走了過來,低頭向女孩問候。「姑娘,你還好嗎?看過吐斯利大夫後有沒有舒服點呢?」

她很尷尬的望著史恩•辛那席,象是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史恩•辛那席注意到她的盤子已經見底了,于是示意佣人再端一盤給她。「她呀,好的很哪。」史恩•辛那席眨了眨眼,象是在惡作劇。「不過……我就不太好羅。」

「怎麼說呢?」

「我今天早上起來,竟然發現她大搖大擺的跨坐在我的身上。你會相信嗎?」

「這似乎不太可能吧?」布奇搖搖頭。「我每次玩女人都還得給她們五英鎊才行。你居然有辦法搞個免費的,實在是……」

不說也猜的到,女孩頓時羞紅了臉,惹來了史恩•辛那席的一陣竊笑。

「哦,這個你誤會了,她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他故意咳嗽了一聲。「說來相當有趣,當我睜開眼楮時,赫然發現她拿了一把匕首架住我的脖子,而且還是我自己的那把。當時我愣了一會兒。接著她就跟我說……」他把臉轉向她。「差點忘了,好像是什麼……‘別動!再動我就割斷你的脖子!哼,不信邪的話就試試看!’是不是這樣呀?」

在眾人的一團爆笑聲中,唯獨女孩緊握拳頭,臉色鐵青。她不曉得她到底還得再受多少羞辱,他們才肯罷休。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史恩•辛那席可能早巳被她千刀萬剮,徹底分尸了!

不過大伙兒並沒有理會她的感受。連一向表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凱樂也忍不住以手掩口,捧月復大笑。而布奇更夸張,笑的連茶都噴出來了,象是嗆到似的。連續咳了好幾聲之後,才以一種半開玩笑似的口吻來表達他的意見。

「船長,這一定是你瞎編的。對吧?哈哈哈。」

「喔,不不不,我可沒她那麼幽默。」他喝了一口茶。「不過精采的還在後頭呢。當我把刀子奪下之後,她居然又對我說︰‘哼,不要緊。本姑娘可以空手入白刃,光用手刀就可以劈死你!怕了吧?’哈哈哈……」這時他實在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她可不是唬唬人的。我的喉嚨還真的就被她砍了一下,到現在都還有點痛呢。」他用手模模他的脖子。「有這種膽識不簡單。根據我的推測,這位小女俠可能練習過某種東方武術,象是中國功夫或是東洋忍術之類的。」

「就憑她?一個小女子?這……」布奇偏過頭去,以一種相當懷疑的表情看著她,其他水手則低頭議論紛紛,都覺得小看了這位姑娘。

這似乎是史恩•辛那席的激將法,逼她說出實情。

「姑娘,別不好意思。」史恩•辛那席望著她。「告訴我們,你這幾招是在哪里學的?」

就如同他所預期的,女孩緊閉雙唇,象是在作無言的抗議。這時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個強烈的。

「臭男人,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將你剝皮!」

史恩•辛那席看她都已經變臉了,于是苦笑了幾聲,似乎是在自我解嘲,又象是在替她找台階下。「看吧,她全忘光了。」他神情故作輕松狀,卻暗中去掏腰間里的佩刀……

「為什麼呢?」布奇瞪大了眼。

「你眼楮瞎啦?她額頭腫這麼—大塊你沒看到?被人打的。」史恩•辛那席白了他一眼。

「所以到底是在哪里習武的,她已經記不太起來了。」凱樂似乎恍然大悟。

「哼,她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給忘了,哪還會去記得那些芝麻小事。」史恩•辛那席嘆了一口氣。「她現在唯一記得的一件事,就是有人要追殺她!」

「追殺她?」

全場頓時間沉靜了下來。原本洋溢的挖苦嘲笑味道慢慢淡化,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為她鳴不平的英雄救美氣概。

「小姑娘,你太多慮了。」凱樂試圖慰藉她。「說實在的,象你如此姿色出眾的女孩,想追你的男人多得有如過江之鯽。這我絕對相信。但是說有人會想殺你,就……似乎未免離譜了些。」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連我都想追你,又怎麼可能去傷害你呢?」布奇露齒而笑,然而女孩听了後更加不自在。「就算真有人想殺你,他也找錯地方了。在我們船長的地盤里,又會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去動你一根汗毛?」

女孩仍是低頭不語,于是男主人就理所當然的出來打圓場。

「說實在的,我也很同情她的遭遇。因此我暫時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做……」

說時遲,那時快。女孩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了出去。

「莎琳!」這個名字剛出口時,她已經在眾人的驚愕中跑到桌子的另一端。

「哼,我就知道!」史恩•辛那席冷不防的射出了一把飛刀,直逼那個女孩的心髒!

如果是個普通女孩,早就應聲倒地,一命嗚呼了。然而這位身懷絕技的神秘女孩,並非等閑之輩。

在那千分之一秒內,她迅速轉身,猛然揮出右手,將刀子打落。鏗鏘一聲,瓖寶石的匕首筆直插入地面!

「哇……」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對女孩不禁刮目相看。

「哈哈哈……」史恩•辛那席忘情的拍了拍手,象是在為她杰出的演技而大聲喝采。「果然有一手,讓我們都大開眼界。」他把頭轉向他的手下。「都看到啦,猜猜看,她這是哪一派的絕學?是何人傳授給她的?」

女孩象觸電似的,站在原地不動,以惡毒的眼神瞪著她的征服者。

「干嘛,何必擺出一個臭臉呢?」史恩•辛那席接著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莎琳,哦……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請你回來這里坐。好嗎?」

女孩根本懶的理他,「哼!」一聲,掉頭就跑。這下子激怒了這位船長。

「死丫頭!還跑?這麼不給面子。我已經追了你一整個上午了……」史恩•辛那席跳躍過面前的椅子,快速沖向她,準備再把這位桀驁不馴的女孩抓回來。

「越追越有趣。是吧?船長。」布奇幽了他老板一默,惹來了滿堂的哄笑聲。一想到他們平日那位不可一世的大老板,竟然被—個黃毛小丫頭整得那麼慘,每一個人都不禁暗地里竊笑著。

在她還來不及沖出室內花園門口時,史恩•辛那席一個箭步,飛快的攔下了她,並抓住了她的手,但旋即被她甩開。他氣呼呼的瞪著她,「莎琳,你太過分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你就一次又一次的跟我搗蛋。如果你一定要在眾人面前讓我丟人現眼的話,那我真的就不客氣了!」

女孩已經受夠了他的奚落,傾全力揮出一記猛拳,想教訓—下這頭野獸。孰料他速度更快,一記結結實實的反擊,拳踫拳,將她打退了好幾步。女孩強忍痛楚,想再上前踢他的咽喉。但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一道閃電般的過肩摔,「砰!」的一聲,便將她重重的摔落地面。

這下子她摔的不輕,可能要一陣子才會清醒。在確定她短時間內沒有還擊能力後,史恩•辛那席很得意的以征服者的姿態扶起她,緩緩走回餐桌,繼續他們之間的戰爭。

「船長,」凱樂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把人帶來了。」

史恩•辛那席輕輕扶著女孩坐下。女孩猛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面對這兩個當初把她扔在這里的男人,她是一臉茫然。

這時所有人的焦點都轉移到這兩個人身上。他們共同的特征是︰蓬頭垢面,狀極狼狽。一個人是披頭散發,滿臉胡子,象是好幾天沒洗過澡的髒鬼。另一高高瘦瘦的則是面黃肌瘦,搖搖晃晃,象個營養不良的酒鬼。

「我看……這兩個窮光蛋,大概都只是個三餐不繼的工人吧。」布奇仔細的打量了他們兩人。「搞不好,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而這兩個焦點人物︰杰克•克萊格和雷德曼,則像是犯人似的乖乖站在船長面前,準備受審。

「嗯,有可能。」史恩•辛那席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柔語調轉頭質詢這位飽受他摧殘的不幸女孩。

「哦……莎琳,還記得這兩個人嗎?仔細看清楚。」

「不記得!」她終于打破了沉默。「我跟你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堅定的搖搖頭。

毫無疑問的,史恩•辛那席顯得非常失望,不過並不驚訝。他隨即把眼光轉回這兩個嫌犯身上。

「哼!今天算你們走運,暫時逃過了一劫!」他停頓了一下,觀察他們的表情。

「不過,也別高興的太早。既然被押來了,就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老老實實的跟我交代清楚。不然你們休想活著走出這個大門!」

「他們說是在海德街口發現這個女孩的。」凱樂替他們做開場白。

「是嗎?」

「沒錯。船長,我們怎麼敢騙您呢?」杰克•克萊格象個不倒翁似的猛點頭,深恐船長會對他施以酷刑。

「那一天晚上,我們離開了‘銀杯’當鋪,經過海德街的時候,就發現她人事不省的躺在街角。我開始還以為她已經死了,正想找人把她給埋葬;但是後來雷德曼卻發覺她還有氣。」

他轉頭看了他的同伴一眼,雷德曼則很有默契的猛點頭。

「于是我們就把她扶起來。這時我們意外發現她手中握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船長您的姓名和地址,于是我們就把她送來這里了。」

「嗯,編的倒挺合理的嘛。」史恩•辛那席像個判官似的,把手交叉在胸前,雙眼凝視著這兩個看起來也不象是什麼好人的苦力。「好。那你們說,那個姑娘為什麼會倒在那里?」

「那我們真的就不知道了。」杰克•克萊格聳聳肩。「那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四周房子都是門窗緊閉,連個人影也沒有……」

那四周圍有沒有什麼東西?」

「如果要說有的話,那就只是—堆垃圾吧。哦,對了,在她腳旁邊還有一塊磚頭。也許是她跑步時絆倒了才昏過去的。」

「沒有別的了嗎?」

「哦,我想起來了,還有一根鐵管。」

「鐵管?」史恩•辛那席表情非常困惑。

「是的,鐵管。就象平常用來裝水管的那種。」

「有多長?」

「大概有……五英尺吧。也許沒那麼長。」杰克•克萊格用手比了一下。

女孩—直仔細在聆听,因為她似乎開始有些印象了。她再度用手模了一下額頭,懷疑這個腫塊就是被鐵管重擊所造成的。「難道你們發現我的時候,旁邊連個人都沒有嗎?」

「絕對沒有!我們只看到一堆老鼠而已。」

這時史恩•辛那席象個大偵探似的,模模下巴,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後冷笑著點點頭,好像已經理出一個頭緒了。

「你們剛剛提到說,你們是在離開當鋪後,才發現女孩的。不過,我覺得你們似乎有所隱瞞。」史恩•辛那席象個嚴峻的法官,怒視著他的兩名嫌犯。「從實招來!到底是先去當鋪,再發現女孩,還是先發現了女孩,然後才去當鋪呢?這差別可大羅。」

紙包不住火,杰克•克萊格知道被識破了。他咽了一口氣,滿頭大汗的望著雷德曼,流露出焦急和絕望的眼神。「我們……我們……」

「行了,答案已經寫在你們臉上了!」史恩•辛那席把頭偏了過去,好像不屑一顧似的。這個時候凱樂則趨前跟他的老板交頭接耳,似乎是在獻計。

「喔,這萬萬不可,太血腥了。」史恩•辛那席表情故作嚴肅狀。「被泰麗那個老太婆知道了,會跟我算帳的。」

「那不如就把他們……」凱樂又獻了一個計。

「那也行不通,吵死人了。」史恩•辛那席搖搖頭。「你知道我最怕听犯人刑求時的慘叫聲了,幾條街外都听得到。」

「那難道你要……」

「哈,我正有此意。」史恩•辛那席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

「我看可能還玩不到—半,他們這兩個小子就瘋掉了!」

「求求您,船長。」杰克•克萊格卷起袖子擦汗。

「我們只是……貪點小便宜而已。」

他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

「不……不是什麼劫財劫色……」

「說的好,只是貪點小便宜。」史恩•辛那席停頓了一下。「哦,那你們到底從她身上偷了些什麼?」

「這……」杰克•克萊格先跟他的同伴交換了眼神,象是在串供。「其實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不過是一些破銅爛鐵而已,還賣不到五先令。」

「就只有這樣嗎?」史恩•辛那席揮手召來一個手下。「听好,你馬上到附近所有的當鋪去查一下,看看這兩個家伙到底押了哪些東西,說不定還有那個女孩的衣服呢。」

「是的,我這就去辦。」

「再問你們一個問題。」史恩•辛那席又把頭掉了過來。「你們干嘛那麼好心,還專程把女孩給扛來這里?裝作沒看到不是省事多了嗎?」

「沒辦法,她……實在太漂亮了。」雷德曼吞吞吐吐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後,已經嚇出了一身大汗。

「什麼意思?」史恩•辛那席笑了一下。

「當初我們也都為她的美色所吸引,但是我們也知道她是不可能跟我們這兩個窮小子的。我們想她長得那麼漂亮,很可能是出自某個名門世家,所以……」

「所以想來這里騙點賞金。是吧?」史恩•辛那席的語調中帶有些許挖苦的味道。

「沒想到你們這回卻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對不對?哈哈哈?」

「船長,我們……」杰克•克萊格和雷德曼都急了,仿佛船長再來就要把他們兩個倒霉鬼給拖出去處決。

「別緊張,我有好差事要給你們。」這個回答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就連布奇都有點感到意外。「听說你們兩個干過碼頭工人。是嗎?」杰克•克萊格和雷德曼瞪大了眼,不知道為何船長會如此清楚他們的底細。「如果是的話就好辦。」他把頭轉向布奇。「這樣吧,你先拿點生活費給他們,然後派他們上‘統治者號’工作。那艘船這個禮拜五就要開了。我有沒有記錯?」

「主人,要跑船不是那麼簡單的。就憑那麼兩個……」布奇顯得有些不悅。

「那就交給你去訓練嘛。還不簡單!」

「這……」布奇開始皺眉頭了。「他們何德何能?還要我們替他們找工作。說不定他們只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綁匪而已。」

「這是你瞎猜的。想想看,就憑女孩的身手,他們奈何得了她嗎?連我都抓不住她呢。對不對呀?親愛的。哈哈。」他仍然不忘消遣女孩。當然,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左耳進,右耳出。

「退一步說,如果他們真的對她存心不軌,那就用不著冒著大雨,扛了一哩路到這里來。丟在馬路上讓人給輪奸了,也不關他們的事呀。」

他示意另一名手下前來。

「高登,把他們兩個帶走。」

史恩•辛那席用畢早餐後,仍然留在原處和他的手下探討何以女孩會完全喪失記憶。面對眼前這許多陌生男人的七嘴八舌,她覺得很厭煩,也很想開溜,只是苦無機會。

「你可能還是英國人,但是你的武功顯然是在東方國家學的,我們這里沒有這種武術。想想看,你到過亞洲哪些地方?」船長的一名手下質疑著。

「她說她記得馬來半島。」史恩•辛那席替她回答。

「馬來半島?」船長的手下不禁議論紛紛,似乎覺得怎麼會這麼巧。盡管這個地帶離倫敦十分遙遠,不過幾乎所有的船員都很熟悉,因為這是他們遠東船務事業的根據地所在。

這時她腦海中再度開始浮起一幕幕景象。南中國海、馬六甲海峽和馬來半島這塊遙遠而神秘的領土。那里的一景一物她好象都很熟悉。典型的熱帶叢林區中蘊藏著峻峭雄偉的山谷、湍急的溪流清澈見底,以及樹叢內數不清的蟲蛇野獸都歷歷在目。這會不會就是她的故鄉?不然她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沒錯,我的確是住過馬來半島,那是千真萬確的。我記得那里的熱帶地理景觀,包括高山以及河流,不過我就是想不起來我是住在馬來半島的哪里。我甚至連哪些人跟我住一起都想不起來了。真糟糕。」

「別擔心,你記起了馬來半島就好辦,代表你跟我們船長之間還是有某種程度上的關聯。」布奇發表他的結論。「我們—直跟那里有生意上的往來。主要是運茶葉,有時也運一些錫礦和絲綢。」

「你說了半天等于沒說。」史恩•辛那席卻是嗤之以鼻,「那我問你,她的東方武術跟我們有什麼關系?難道我們曾經在馬來半島設立過武館?」

「這……」布奇搖搖頭,無言以對。

當在場人士的偵探式推理逐漸陷入僵局之時,也就是女孩的可乘之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哦,抱歉,各位。」她抬頭望了船長一眼。「可能要失陪一下,因為我想上洗手間。」

「哈,說廁所就行了,你太文謅謅了。」史恩•辛那席對他的—個手下使了個眼神。

「高登,陪這位姑娘去吧。」

「為什麼連我上個廁所都還要一個男的跟著?」

「哦,因為這里很大,怕你會迷路。」史恩•辛那席隨便找了—個藉口。「別小看了高登,他雖然其貌不揚,但卻有百步穿楊的本事呢。不信你可以問問其他人。」

「是嗎?那很厲害羅?」她故作訝異狀。

「厲害?那倒還稱不上。這里還有兩個人比他行。」史恩•辛那席徐徐的喝了一口茶。

「不過現在你放眼看過去,所有這些人當中.身手最差的都能在五百英尺外射中一只兔子的耳朵!這還只是最爛的紀錄。」

「你……」她猛然站了起來,象是後知後覺。「原來你說穿了還是把我當成你的囚犯看待!」她那高八度的音調听起來確實很刺耳。

「莎琳,有話慢慢說,別那麼激動。」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其實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你不是說有人要追殺你嗎?那我當然得善盡保護之責羅。」

「懶得跟你這種人抬杠!」她氣憤的轉身就走。

「拿去吧,小心點。」史恩•辛那席苦笑了一下,把手槍遞給高登,然後很專注的望著女孩的離去背影。說來奇怪,雖然她為他帶來了許多麻煩,但是他卻慢慢發覺他越來越割舍不下她。莫非……這就是情?

「唉,她實在是讓我很頭疼。」當女孩的背影逐漸消失後,他不禁自言自語,頻頻搖頭,象是心中有塊大石頭擱著。

幾分鐘後,女孩還沒有上來,倒是遠處傳來一陣尖叫聲。

女管家泰麗發覺高登人事不省的躺在樓下,而女孩已經不知去向……

「媽的!又給我跑了!」史恩•辛那席邊罵邊沖出去。

擺月兌了警衛後,莎琳正期待著自由的氣息,她隱約可以聞得到。雖然她記憶全無,但她的智慧絲毫不減,知道要如何去擺月兌這批壯丁。很明顯的,敵眾我寡;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她想起了一句名言︰「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錯,她這次準備要讓這些臭男人都跌破跟鏡。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下來,那是好幾個人的腳步聲。他們迫不急待的快速穿越一樓的大廳,跑向大門口。在那扇大鐵門的旁邊,擺了幾盆高大的灌木叢樹木。在濃密的樹葉中,有一雙銳利的眼楮在窺視這一切……

「船長,沒想到你居然連個小女孩都搞不定,實在是太丟人了。」這象是布奇的聲音。

「又被她擺了一道,氣死我了!」船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听好,立刻趕到碼頭去,這個死丫頭一定會在那里出現,打準一點,一槍就把她干掉,不要讓她破壞了我們的計劃!還有,幾小時後,我會趕到船上來一睹那壯觀的煙火。」

這時史恩•辛那席突然停頓了下來。「咦,我的錢包怎麼不見了?難道是……」

在眾人都離去後,躲在灌木叢後面的女孩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輕輕松松的步出鐵門,旋即開懷的消失在倫敦街頭。

入夜後的倫敦碼頭似乎相當冷清,只剩寥寥幾艘船停泊在那里。高高的船桅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丑陋。

在寧靜的夜色中,一位帶著墨鏡,手持金色拐杖的人物出現在碼頭。在這個白人後面還有兩個深色皮膚的人隨行,象是他的保鏢。這個神秘人物正在搜尋一艘貨輪,那是艘快船。剎那間,他的眼神停留在一艘船外殼上的鍍金字樣︰「冥思號」,這正是他所要找的,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心想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最富幻想力的英國人,才會拿這個浪漫小說里的字眼來做一艘貨船的名字。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帶墨鏡的神秘客披上了大衣,緩緩走向「冥思號」,兩個保鏢寸步不離的跟著。在走上階梯時,傳來—陣猛烈的狗吠聲,顯然船上的人已經留意到有不速之客了。

「我是愛德華,請問你有何貴干?」從船艙內走出了一個水手。

「哦,先生,我想跟你們談點生意。」這個神秘法國人的英語說的極為道地,不易被人識破。

「談生意?」愛德華揮手示意旁邊的狗坐下。他的手上有紋身,典型的水手特征。

「先生,我們可以上來了嗎?」

「先跟你說清楚,我們今天都很忙。如果你只是個小販的話,我們是沒有時間奉陪的。」愛德華仔細把那個法國人打量了一下。他的穿著相當名貴,象是上流社會人士。然而在他後面的兩個阿拉伯打扮的人就很奇特了,而且兩個人的打扮完全一樣,看起來象是雙胞胎。

「我完全是受人所托,來問一下而已,只需要耽擱你們幾分鐘,可以嗎?」

「好吧。」愛德華不太情願的轉身,走回甲板。

那位法國紳士隨即帶著他的手下登上了甲板。他很好奇的仰望了那根高聳的船桅,然後再瞄了一下主船艙。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片打掃得干干淨淨的甲板,盤繞整齊的繩索。他的眼光最後停留在甲板上那一堆堆裝在木板箱中,準備運出海的貨物。

這個水手雖然是個大老粗,但似乎也警覺到此人鬼鬼祟祟的,有點可疑。

「喂,老兄,看夠了沒?你不是來談生意的嗎?」愛德華就跟每個干粗活的一樣,說話都是直來直往的,不打哈哈,也不象那些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們那麼文謅謅的。他雙手又腰,上身赤膊。在細雨中,更凸顯出他那每個船員都具備的壯碩體格。

「啊,是,是!我可以跟你們的船長談一下嗎?」

「開玩笑,他又不是吃飽沒事干!」

「那……那大副呢?」

「大副……是比船長稍微閑了一點啦.不過當然還是忙。」愛德華蠻橫的態度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狗仗人勢,連船上那只狗也站了起來,瞪著那三名不速之客,仿佛準備要替它的主人下逐客令。

「先生,我只需要一點時間。」

「有話就在這里說吧,我跟你說過我們都很忙。」愛德華擋駕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

「哼,難道要我跟你談嗎?」法國人也漸感不耐了,開始擺出一副略微傲慢的臉孔。

「麻煩你找一個夠分量的人出來跟我談好嗎?」

「看清楚,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我已經很夠分量了。」雖然愛德華只是個掌舵的,不過在這艘船上也算是個老大,連船員都得禮讓他三分。

「啊,抱歉。」法國佬向他點了一個頭致意,象是在責備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喔,就我所知,你們這艘船在這周就要啟程前往南中國海。對嗎?」

「那我想請問你,是否有一位年輕的女士在這艘船上訂了一張票?」

「搞清楚,這是貨船,不是客船哪。這麼多木箱子你沒看到?」

「哦,是,是。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到底有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孩?我的主人交代我一定要問清楚。」

「這……」愛德華覺得很納悶,懷疑是不是這個主人的女人跑了?

「你的主人到底是誰?」

「我的主人是位尊貴的紳士。」他避重就輕的回答,然後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畫像。他把它攤開,拿給愛德華看。

畫中的女孩有著罕見的美色。尤其是那頭誘人的長發,襯托出一個甜美的臉蛋,構成了一幅猶如海上日出般賞心悅目的畫面。這的確是一個像愛德華這種勞工階級所可望而不可求的夢中情人。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女孩的眉頭微皺,象是有一股憂愁隱藏在心頭。

「認得她嗎?」

愛德華搖搖頭,把畫還給那個法國人。他很失望的把畫卷起來,放回口袋里。

「我們推測她應該會在這周內搭船前往馬六甲海峽。如果你能提供線索讓我們找到她的話,我們會給你五十英鎊的賞金。」

「五十英鎊?」愛德華把雙手盤在胸前,象是發掘到什麼新鮮的事物。

「你的主人是用什麼方法,把他的女人逼得必須遠渡重洋,亡命天涯,逃到萬里以外的遠東地區?我實在很好奇。」

這句話也許只是愛德華一時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的。但是在那個法國人的耳里听來,卻是相當的尖酸刻薄;有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在他的胸口。他著實沉默了好一陣子。

「這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哦,也不盡然。」愛德華聳了聳肩。

「如果能讓我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許我會比較樂意去通風報信。」

「唉,這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的。」法國佬搖搖頭,似乎感到無奈,又象是很不耐煩。「那個女孩現在已經是精神錯亂了,任何事都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我的主人為此憂心如焚,寢食難安。這你是不會明白的。」

他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一有她的線索立即跟我們回報,對你有好處的。」

當愛德華還在猶豫的時候,那三個人一轉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喂喂喂,等一下,你還沒有跟我說,要怎麼跟你們連絡?」他連忙追下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媽的,這些英國佬,都會不得好死!」法國人低聲咒罵著,轉瞬間和他的手下隱沒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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