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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瑯曲 第六章

欲訊秋情眾其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苦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曲殘郎抱著玉進了臨水齋,輕輕地讓她坐在床上;他伸手想踫觸她的背,卻被她躲開。

「呃……」她閃躲的動作太大,不小心又扯痛傷口。

曲殘郎關心的眸光倏冷,「不讓我踫?難不成你想在背上留條丑陋的疤作紀念?」

「我可以自己上藥……」玉斂下眼,固執地道。

曲殘郎黑眸一沉,神色明顯不悅,他站起身,由腰際拿出一罐白玉小瓶遞給她。

玉躊躇一會兒,才伸手接過瓷瓶。

曲殘郎未等她開口,徑自轉身走向花窗,背對著她。

玉對著他的寬背,晶澈的大眼微怔地凝望著他的背影。

猛一回神,一股燥熱無端地沖上她的粉頰。

天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玉雙手覆著臉,企圖抹去難為情的嫣紅。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打開瓷瓶,湊近鼻間一聞,嗯,這可是上等的治傷藥,曲殘郎會隨身帶著,她一點也不感奇怪。

玉不放心地又偷覷了曲殘郎一眼,確定他沒回頭,才小心翼翼地褪去衣裳。

光是月兌下上衣,就讓她痛得直泛冷汗,可她仍咬緊牙硬撐。

她抖著手倒出小瓶里的乳白液體,沾藥的手都還沒夠著背,微微的拉扯就讓她禁不住疼地喊叫出聲。

曲殘郎像是早料到似的,迅速來到床邊,在她肩上點了幾處穴。

「你——」玉既羞且怒,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褻衣。

「別再逞強!」曲殘郎冷寒著眼,不容被拒絕地扣住她,並搶過玉手里的藥瓶,抹在鞭傷上頭。

玉幾乎可以感受到,替她上藥的男人,像是怕會踫疼她一般,動作十分輕柔。

心口處那股酸楚和苦澀的感覺,無法抑制地擴散開來,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自我悲憐,一古腦兒地在瞬間決堤了。

是做戲也罷,是別有目的也罷,她實在太渴望能有人像這樣憐惜著自己。

「為何哭泣?」上好了藥,曲殘郎扳過她的身子正對著他,這才發現她淚流滿面。

玉咽聲未語,只是搖頭。

「因為我踫了你的身子,你覺得被輕薄了?」他皺起劍眉。

「不,不是……」

「那你哭什麼?」曲殘郎眉頭鎖得更緊。

玉見他一副凶狠模樣,畏縮著身子,才快止住的淚又盈滿眼眶。

「我又不是對你凶。」曲殘郎知道嚇著了她,捺著性子柔聲地道。

「我知道。」玉抹去頰上的淚,伸手想拉上衣裳遮掩身子,卻使不上力。

曲殘郎扣住她縴細的手,「你這傷暫時不能穿上衣服,連睡都得趴著才行。」

玉螓首輕點了下,抽回自己的手,「那……可不可以麻煩你,讓晴玉來幫我……」

曲殘郎不在乎她刻意的疏離,「我去叫晴玉來,你好好休息。」

晴玉一回到臨水齋,听到玉挨了一鞭,整個人是哭得稀里嘩啦。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拿路姑娘的衣裳給你穿,也不會害你莫名挨鞭子了……」

玉笑著看晴玉把擰在手里的帕子都哭濕了。「不是同你說了,不怪你的嗎?何況,衣服是褚公子拿來的,又不是你。」她安撫地說。

「對,這全得怪二公子,沒事干嗎去偷路姑娘的衣服嘛。」晴玉扯著帕子罵,身子還因不斷的抽噎而顫抖著。

玉搖搖頭微笑,「對了,晴玉,我听見褚公子喊那位姑娘師妹……」

「你是說勻紅姑娘?」晴玉扁起嘴,狀似不屑地問。

「嗯,我覺得她長得好嬌媚、艷麗……」而且,她瞧曲殘郎的眼神,是傾慕、是痴戀……

不知怎地,一想起路勻紅的眼神,她的心底就發酸,還隱隱作疼。

「我說小姐,你呢,論醫術是第一把交椅,這點晴玉我是打從心底佩服,可這看人呢,你就差了點。依我看,勻紅姑娘一點也不美,還挺丑的!」

「怎麼說?」

「咱們殘風寨,雖說不是什麼好地方,可住的全是好人,就除了她!」

玉左思右想,百思不解,「怎麼說,你們稱曲殘郎大寨主,褚溯方二公子,馮飛是三公子,那她該是小姐呀?你這樣說她,不太好。」

「她呀……」

「晴玉。」褚溯方甫走進屋里,正巧听見她們說話,連忙喝住多嘴的晴玉。

「二……二公子。」晴玉忙站起身,福了個禮。

「讓你進屋,是要你服侍玉姑娘,可不是讓你來說長道短、嚼舌根的。」

褚溯方臉上仍是一貫倜儻的笑容,手上的羽扇佯怒地輕敲了下晴玉的頭。

「知道了。」晴玉暗地里朝玉吐了吐粉舌。

「還作怪,快出去。」

「是。」晴玉走前,替只著單衣的玉再披上外袍。

「在寨子里頭,就屬這晴丫頭最聒噪,讓她來服侍你,也不知是怕你寂寞呢,還是大哥變相地折磨你。」

玉噗嗤一笑,「褚公子請坐。」她指了指床尾的繡墩。

殘風寨的主子她幾乎全見過了。

大寨主曲殘郎,令她不由自主地心悸、緊張,還有一絲絲模不清的情愫。

二公子,也就是褚溯方,爽朗、幽默,給她的感覺很舒服。

至于馮飛,她來這兒多日,一直沒見過他;听晴玉說,他也是個醫術精湛的大夫。

「晴玉的個性耿直,這點倒挺像我在玉家的侍女竹兒,有她陪我,我一點也不覺無聊。」

「那就好。」

褚溯方撩起衣擺坐下。「我這會兒來,是專程向嫂子你賠不是的,要不是我拿勻紅的衣衫給晴玉,也不會害你受這個傷。」

玉微揚嘴角,「褚公子這聲嫂子,玉著實擔待不起;至于這傷也不怪你,只是……玉不明白公子用意何在?」

褚溯方聞言,笑容頓斂,一臉肅然。

好個玉小姐!她竟臆度出他的別有用心。

沒錯,事實上,他並不是因為偷懶,或是嫌麻煩,才拿勻紅的衣裳給晴玉;他只不過是想借勻紅之手,逼出一些連曲殘郎自己都渾然未覺的曖昧情愫。要不,他哪會那麼踫巧地偕他來臨水齋?

思及此,褚溯方忽而一笑,「哪有什麼用意,不過是個錯誤的計策,嫂子就別見笑了。」

玉輕搖螓首,「褚公子的好意,玉心領了,我與曲……寨主並未成親,所以請你以後別再喊我嫂子了。」

褚溯方也沒堅持,聳了聳肩,「那我要怎樣叫你?」

「如果褚公子不嫌棄,就喊我兒吧!」

「那你也別褚公子地叫了,得喊我……得喊我……」褚溯方一時也找不出個適當的稱呼。

「褚二哥!」玉一聲輕喊,一張俏臉笑得燦爛。

「好個兒妹妹!」他握拳稱好。

兩人相視而笑。

窗外飄花爛漫,翩翩旋舞于臨水齋的中庭。

屋里談笑風生的兩個人,絲毫未覺有個人仁立窗外良久,而後拂袖離去。

月光斜照人臨水齋紅色的閣樓,幽暗的房里,微弱的燭光映照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曲殘郎也不知道自己在玉床前站了多久。

他沉默地、仔細地端詳著她清靈、細致的臉龐,一再地告誡自己,對她只有恨與復仇,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可他卻怎麼也壓抑不住,那竄流在胸臆間的強烈、熾狂的佔有欲及……愛戀?

是的!也許是在湖畔的那一次;也或許是在她來到殘風寨的那一晚……

不!他又何須自欺欺人?

早在萬福寺,他躲在樹梢不經意地瞥見正與明覺說話的她時,他就已經被她那雙清澈透亮的水眸給勾去了魂、攝去了魄!

蟄伏在內心已久的,全數在今天見到她對褚溯方展露笑容時,微底地爆發。

他要她!

要那雙晶瑩的瞳眸中,除了他以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要那柔軟櫻艷的紅唇,只對著他一個人笑;要……

他要她的一切只屬于他——曲殘郎。

修長的手像是怕踫壞她一般,極盡溫柔地撫觸那張如凝脂般的容顏。

「嗯……」玉隱約地感覺到臉頰那若有似無的摩挲,下意識地嚶嚀一聲,因背傷而側睡的身子,又往床內挪了挪。未著單衣只著件褻衣的瑩白雪背,和一雙藕臂,就這麼活色生香地滑出被子,袒露在曲殘郎眼前。

曲殘郎無聲地倒吸一口氣,微眯的雙眼迸射出與激情的灼熱光芒。

遲疑了下,他放縱自己坐近床沿,伸出略顯粗糙的大掌,沿著她細致的頸項下滑。

玉黛眉輕攏,敏感的頸畔傳來陣陣搔癢,讓她覺得呼吸困難,渾身燥熱。

她的反應全落進曲殘郎眼底,他咧嘴一笑,昂藏的身軀更是放肆地傾近她香醇的頸窩,炯燙的唇輕輕地印上……

濃烈、溫熱的屬于男性的氣息縈繞在玉的鼻息間,半夢半醒之際,她直覺地揮手想拂去這令她煩熱的氣息。

曲殘郎扯開一抹邪笑,單手扣住她縴白的細腕向上舉,頎壯的軀體順勢將她扳正。

「呃……」背上微刺的疼痛,和身上突如其來的壓迫,讓原本意識模糊的玉猛然驚醒。

迷蒙的眼一睜開,頓時對上一雙狂熾、邪魅的黑色瞳眸。

「曲殘郎?你怎麼在這兒?」

驚覺于兩人過于親密的貼近,玉伸手想推離他,才發現雙手早被鉗制在頭頂,讓她動彈不得。

曲殘郎臉上的笑意更深、更邪,「不在這兒,那我該在哪?」

帶著挑情的意味,他故意俯近紅艷的丹唇,似有若無的輕吸了口氣。

紅霞無端地染上她雪白的頰,「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他回給玉一個似笑非笑的凝睇,「臨水齋本來就是我的房間,何況它還是咱們的新房呢!」

「新房?」玉瞠大水亮星眸,嚅囁喃道,「可……可你……我們沒有拜過天地。」

曲殘郎黑眸微沉。他是要她,可並不代表他愛她。左頰那道赤紅刀疤殘酷地提醒他,身下的人兒正是罪魁禍首。

「我記得我說過,還要我重申一次嗎?沒有婚禮,當然就不需要拜什麼堂。記住!你不過是我用萬兩黃金買回來的小妾,明白嗎?」

他邊說著,不安分的大手繞到她頸後,輕輕一勾扯,銀白色肚兜的系帶即被解開。

玉的心,被他冷酷傷情的言語,扯得隱隱抽痛。

她使勁地由他強壯的掌中,掙月兌出一只手壓住滑落的兜衣,借此勉強地捍衛她脆弱的尊嚴。

她緊緊地凝望著他,晶眸中有著強忍的淚水。

這男人從未給她好臉色看過,尤其在言語上,更是刻意將任何羞辱的字眼加諸在她身上。

可不知怎地,她在他那雙看似無情冷鷙的瞳眸中,卻只瞧見深深的孤獨與寂寞。

這男人害怕失去,所以他選擇從未擁有。

「我明白,明白了……」一眨眼,眼眶里的淚珠兒便不听話地落下。

玉霎時了然自己的心。

總是以芙蓉鎮的存亡作為借口而沒離開殘風寨,又刻意在他面前故作堅強,不願服輸。對于自己這種奇怪異常的反應,她不再心存回避,反而更加看清那充斥著復雜難解的情緒為何而來——這男人,與她擁有同樣的靈魂。

「你在看什麼?」他皺起眉,心中突地涌上一陣慍惱。

她眼里淌著淚,可眼中閃著的,卻是令他無法解讀的同情與憐憫。

該死的!

他此刻可是個正要「欺負」她的人吶!怎麼她的反應這麼……這麼奇怪?

玉溫柔地睇看著他,一抹嬌羞的笑意在她的唇畔綻開。

「我可以成為你的小妾。」她輕聲但堅定地說。

「你……」曲殘郎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難以適應她的柔順。

「我可以成為你的小妾,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她重申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曲殘郎不耐煩地朝她低吼,幽黑的眼似要迸射出火光般。他的極度不悅又在玉眼中看見那詭異的光芒邃然加深。

「我可以只是你的妾,然而你一旦要了我,這輩子就不能再有其他的妾。」她伸手撫觸他的左臉。

玉的踫觸令曲殘郎為之一震,瞬間,桎梏已久、冰封的心,竟漲著滿滿的熱潮。

允了她又如何?曲殘郎想著。

他反正也沒成親的打算,而此刻對她更有著尚待理清的強烈佔有欲,那麼,允諾她又有何不可?

心念急轉,曲殘郎扣住她縴若無骨的手,霸氣地在她紅唇上低啞喃道︰「允了你……」

話沒說完,他溫熱的唇已經覆上她的,靈活的舌尖輕撬開她的貝齒,狂傲地糾纏那怯生生的香舌,執意強索那檀口中的蜜津。

「唔……」玉沒有拒絕地推開,反而將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讓他更加地貼近自己。

她的輕吟挑起他更為澎湃洶涌的情潮,眸光倏地轉為更加深沉。

他吸吮、嚼咬著她柔馥的甜唇,恣意地挑誘她一同墜入這激情漩渦……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時,曲殘郎才意猶未盡地結束這纏綿的吻。

他粗喘地在她唇畔啞聲道︰「給了我,你這輩子就只能是我的……」

一顆淚珠自她眼角滑下,她輕啟朱唇說︰「只會是你的……」

曲殘郎一聲低吼,再次佔據她紅潤的唇,吞沒她未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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