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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約 第三章-01

巴斯城的貴賓及市民們不應受到強盜及扒手的劫掠,否則匪賊必送往魏晉山接受絞刑——

藍畢梧,巴斯城規

恐懼令茱莉無法動彈。她驚駭地望著墨林月兌下沾血的手套。顫抖地吸一口氣,她說︰「是道格嗎?」

墨林的臉孔擠成一團。「是的,小姐,」他咬牙道。「我已派人去請歐大夫了。」

空酒杯自她手中滑落,滾過地毯。她奔向房門。「失陪,雷克爵爺,我必須離開。」

他伸手攔住她。「你的臉色蒼白如紙。這個道格是誰,出了什麼事?」

他質問的口氣令她火冒三丈。道格受了傷,她不想站在這兒解釋。

「茱莉?出了什麼事?」

她不必跟這個貴族作任何解釋,不管他是誰的教子。何況,他可能會利用這件事來加害她。他並不在乎她在郵務工作上有什麼困難,他並不關心可憐的辛道格。她甩月兌他的手。「不用你操心,雷克爵爺。」她刻意用諷刺的口吻稱呼他。「我得快去處理。」

他瞇起碧眸。他張口,但她不想听他的駁斥。等她走到房門時,墨林已消失在通往東廂的走廊上。

她拎起裙子放足奔去。各種可怕的可能性似夢魔般一一掠過她的腦海。道格被強盜毒打,道路摔下馬,道格受傷流血。

恐懼如巨石壓著她的胃,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奔到通往宿舍的樓梯腳,她盲目地抓欄桿。

一只手抓住她的肘,推著她上樓。「你再不放慢腳步,會摔斷你那美麗的頸子。」

齊雷克!

「你還在這兒做什麼?」她嘎聲問。

「繼續我們的談話啊,局長小姐。」

她怒極了。「我沒時間跟你寒暄。」而且顯然她掩飾不了災情。她冷若冰霜地瞪他一眼,但那可惡之人並不在看她。她猛然轉身。

靠在上方欄桿上,巴斯城的郵童們一張張年輕臉孔寫著吃驚、擔懮和忿怒。有些才剛送完晨間班郵件,身上還穿著金綠相間的制服。其它則穿著工作服,準備去做郵局內的一些必要雜務。

一聲痛苦的申吟劃破凝重的岑寂。道格!

「走,」雷克爵爺說。他扶著茱莉上樓。「讓路,小伙子們。他在哪?」

一名睜著大眼的男孩指了指。他們快步穿過房門和一排排未整理的臥鋪。一面折斷的風箏掛在一根床柱上,房間彌漫著鞋油和煤煙味。申吟聲漸近漸響。茱莉咬著唇。親愛的道格。六歲時的他就已飽嘗凌虐和饑餓的滋味,到了十四歲,他已成為一個負責自信的大男生。以前就出過一些意外,年輕的郵童經常得看大自然和大男人的臉色。道格帶了一名武裝衛兵,倫敦到巴斯這條線需要受過訓練的佣兵。那麼,到底是哪出了岔?

她不理會雷克,徑自穿梭過零亂的鞋子,靴子和郵務號角。道格已不再睡在角落了,他的床放至宿舍的重要位置。身為郵務隊長,他睡在唯一張羽毛床上。

看見他,她喊︰「道格!」

「該死的!」咒罵聲來自她身邊。「站開,孩子們。」

杜威克、賀亞伯和其余十幾名郵童閃到一邊,個個面露困惑之色。神情類似的墨林徘徊在旁邊。茱莉雙膝發抖,抓著軟墊坐在地上。

道格轉頭看她。冬陽溫煦的光輝投射在他受傷的臉上,一只眼楮腫得只剩一條線,另一只眼露出棕色瞳孔。他微笑,卻立刻瑟縮了一下;鮮血自他腫脹嘴唇的裂口流出。

她的心跳到喉頭。「哦,道格。」

墨林恢復了鎮定。他伸出手,用一塊軟布揩拭傷口。

「我沒事,墨林。」他細聲說。

血塊、泥土和干草粘在道格的細發上,鵝蛋大小的腫塊由額角突出來。他試圖撐起身子。「你的手!」茱莉輕喊。她分不出那青紫是凍的或是瘀傷。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卷他的袖子,道格縮了一下。「你的皮膚冰冷,」她說。「威克,把火生起來。」

「我沒事。」道格又咕噥道。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她說,他的痛苦和難為情她感同身受。「已經去請大夫了,他會立刻來給你治療。我一定會讓你在晚餐吃到你最愛吃的牧羊派。」

一個人影出現在她上方。「是誰打你的?」雷克的聲音自寂靜的宿舍中響起。

那只只剩一道縫的棕色眸子轉向雷克。「你是誰?」

一面祈禱他會撒個教人相信的謊,茱莉一面說︰「只管回答他,道格。」

「是一匹笨馬,」他勉力盯著雷克說。「我摔下馬。」

「而且你頭上那顆鵝蛋大概是仙女扔下的橡樹子砸到的。」

威克和其它郵童立刻再度圍上前,保護他們的隊長。

茱莉屏息思索。攻擊她的那些人一直睜著大眼監視她管理郵局是否有任何缺失。這個事件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他們會說她無法勝任,說她太年輕,說她搞砸了應該由男人做的工作。龐杜比會吵著要她辭職。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道格小聲說︰「是他們在李汀鎮給我的那匹母馬。我領它到樹叢時,它像頭驢子似的猛然退後。」

「如果你撒謊的本事跟流血的本事一樣好,」雷克斥責道。「那你現在應該在跳捷格舞,不是受傷躺在床上。」

「夠了!」茱莉轉過身,沒想到會看見他擔懮的臉色。她希望他走開。「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們自會處理,」

威克立刻會意,跨一步上前,挺起胸說︰「听著,先生。」

「不!」雷克爵爺說。「你听著。」

威克退後一步,但並未改變憤慨的姿勢。

「看他的樣子,他需要白蘭地,一整瓶。」雷克直起身子,雙手背在身後。「快去樓下拿一瓶來。」

威克瞪大了眼,忿怒扭曲了他年輕的臉。「我不接受你的命令,」他道。「而且我沒有酒櫃的鑰匙。」

「墨林,」茱莉插口。「把鑰匙給威克。」

管家聞言照做,憤怒的咕噥轉為詫異的交頭接耳。

雷克爵爺慢慢轉一圈,審視每一張勝。「你們寧可站在一邊看他受苦?你們這是什麼樣的男子漢?」

一個個下巴昂起,手握成拳,這一刻,茱莉明白齊雷克何以能成為大西洋艦隊的司令官了。他威嚴地站在威克面前。「等醫生砍掉他凍傷的手時,你還會傻在一邊嗎?」

威克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黃峰。「不,先生,」他慢嚅道,瞟一眼其它人。「我不會讓任何人砍掉道格的手。」

雷克的體態散發出無比的權威。「小伙子,你要如何阻止這種事呢?」

「請你停止,」茱莉的耐性快耗盡了。「謝謝你的關心,但我們會撐到大夫抵達。」

「茱莉,」他用理性的口氣說。「這孩子的雙手凍傷了,雙腳極可能也一樣。他需要熱熱的濕毛巾——立刻。」他的聲音壓低了。「你快哭了,這些孩子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道格再流血,墨林會暈倒。」

她咬著下唇,直覺告訴她他是對的,但她厭恨將她的權威讓給她父親的爪牙。她看看管家,他蒼白的臉色已經泛青。「去下面等歐大夫,墨林。」

雷克嚴峻的神情轉為殷懃。「茱莉?」

「我不離開此地。」

「沒有人要你離開,」他轉向道格。「誰是副隊長?」

道格舌忝舌忝唇。他看看茱莉,才吸聲說︰「小賀。」

雷克掃視一張張期待的臉。「小賀,」他喝道。「立刻上前。」

賀亞伯清清喉嚨,跨兩步上前。亞伯是個瘦瘦的、天性開朗的少年,從不抱怨,甚至當別的郵童取笑他如紅蘿卜的頭發時也不怨尤。

「是我,先生。我是賀亞伯。」

雷克上下打量他。「很好,賀先生。」他搭著少年的肩,走向房門。「我們需要白蘭地,毛巾和滾水。你去……」

雷克仔細交代時,茱莉轉向道格。「撐住。」她撫平他的毛毯。「因為這件事你會得到價值一鎊錢的太妃檸檬糖。」

「那個紈?子很眼熟,他是誰?」

「以後再告訴你,」她說。「說來話長。」

道格調皮而勇敢的一面自他淒慘的臉上浮現。「他不像一般的紈?子,他沒有巴結奉承地追求你。」

茱莉笑了。「他不完全是……紈?子,倒比較像火爆浪子。」

道格解事地瞥一眼已走到門前的雷克。「這倒不必費神就想得到,小姐,他是個火爆的紈?子,我打賭。」

雖然情勢嚴重,茱莉仍不由得笑了。她小聲說︰「的確沒錯。好了,牛哈斯是怎麼了?他應該替你守衛的。」

他腫起的唇不屑地扭曲。「天鵝酒館一個妓女向他投懷送抱……咂……」

她包容地莞爾了。「我了解,你可以等他啊。」

「我等了,真的,等了整整兩天。」

她無法責怪他的判斷。郵童身穿鮮明的制服,很容易成為倫敦地痞流氓的目標。道格不可能在貧民窟游蕩尋找另一名衛兵陪他回巴斯。「誰攻擊你?」

「是杜克勞奪走了郵件。每一封信。他在馬波羅鎮外的二十二里程碑處攔劫我——」他身子一僵,望向她身後,提高聲量,他繼續說︰「但並不很痛,小姐,真的不痛。」

齊雷克出現在她後面。「來,道格,」他拿著一杯白蘭地湊到少年的唇邊。「大口喝。茱莉,扶起他的頭。」

她托起他的頸子。他的身子好虛弱。淚水刺痛她的眼眶。

他歪嘴露齒一笑道︰「我一向喜歡喝杯好酒,真的。」他把酒當開水似的一口飲盡。

他面不改色的幽默令她心碎。

「看來是如此。」雷克悶聲咕噥。

道格愧疚地看著茱莉。「但我從來不愛喝酒。」

她精神一振。「你當然不愛喝酒。」

「但是我也不願受到嬌寵呵護。」

「嬌寵呵護?」雷克搖搖頭。「等你手上的凍瘡開始解凍時,你會嚎叫得像長牙的女圭女圭。」

「哈……」

但一小時後,茱莉親見雷克的預言成真。熱布敷著少年的雙手。淚水泉涌,白蘭地也泉涌。道格時而申吟呢喃,時而咒罵大叫。等到大夫無法趕來時,雷克陪在道格旁邊,鼓勵他,殷殷探詢。少年喋喋不休有如余夫人的鸚鵡。

道格終于睡了,雷克陪著茱莉回到漢柏室。他來回踱步,顯然心事重重,最後他開口了。「我要帶小賀和另外六名小伙子去追捕杜克勞。」

茱莉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你不可以做這種事,威爾斯的警長會對付杜克勞。」

「等我回來時,」他冷靜地說。「你要跟我去魏家俱樂部。」他目光含笑。「我很想看看你的舞藝有多高明。」

「我不可能去呀,我得照料道格。」

「墨林可以照顧他。」

「到那時布里斯托的郵件也到了。」

「讓小伙子們去處理它。」

「我得告訴外婆,她正在等我,我確定。」這話不完全實在。茱莉必須對文娜說的話與道格的不幸遭遇無關。

雷克雙臂抱胸,嘆口氣,定定望著她。「到馬波羅要六個小時,局長小姐。加上尋找姓杜的這個流氓要花上一、兩個小時,回程六小時……你該有充裕的時間向文娜解釋了。」

她心中暗惱。可是她怎能拒絕他?今天他幫助了道格,又幫她管住其它郵童。他自願去找杜克勞取回被搶的郵件。她想不出抽身之法。「我討厭欠人情。」

「啊。」他含笑抬起她的下巴。「那,也許,」他湊在她唇邊低語。「你會喜歡被追求。」

壁爐中一根柴火闢啪迸響。她張口反駁。雷克將她拉入懷中吻她。她打了個寒顫,氣得全身殭硬。他則全身松弛,溫軟的嘴誘哄她參與情人的游戲。

也許要償還他所做的一切,區區一吻只是一筆錢的代價。何況,他粗糙的胡髯奇妙得令人忍不住要探索究竟。而且,畢竟他是齊雷克,任何女人都想吻他。

他的吻不像別的男人那樣緊壓她的唇或令她窒息︰他的味道像白蘭地,她的頭開始暈眩,宛若喝了一品月兌的醇酒。早先照顧可憐的道格的那雙溫柔又有力的手,此刻在她溫順的背上游移,扶持她。他豐滿的唇移向她的耳朵。他低語︰「動身之前我沒有時間吃晚飯了,局長小姐。不過,如果你可以把舌尖滑入我口中、你的香醇就足以支持我的體力。」

他挑逗的話令她既難為情又亢奮。她應該推開他,命令他離去。但是她自己也餓了,而他的唇的味道是如此甘美。

他的手從她的背滑至腰肢,他的手指張開放在她的酥胸下。她閉上的眼前閃動著星點。她深吸一口氣,聞到他清爽的檸檬皂香。他的氣味不像其它男人,而且舉止也不同。

她無法理智思考,何況是在酥胸麻癢,他的唇正遍吻她的頸項的情況下。她的額頭垂到他肩上。她徐徐睜開眼,顫抖了一下,吸口氣。老天!難怪她的胸部感覺異樣,他正在撫模它!

「真可愛。」他喃喃道。

他的頭往下垂。老天爺!他要吻它!

「哦,不,你不行!」她用力推他。

摔不及防下,他跌坐在地上,眼楮圓睜。他吐了一口氣,甩甩頭說︰「你的舞藝若跟你的吻技一樣高明,局長小姐,我們一定會玩得很愉快。」

他在取笑她。紈?子。「這一吻是出于感激,別無他意。」

他咧嘴笑了,用手搔搔已經紊亂的頭發。「既然如此,我會用絲帶系著杜克勞帶回來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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