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美人魚 第八章
「你是說這箱海洛因是在你住進飯店之前就放在原處?」
「不然就是有人趁我離開房間時放入。」偵訊室內的鐘達官一絲不苟地應對,沒有絲毫表情。
「如果真是據你所說那樣,那你認為是誰想陷害你?又是為了什麼?」
據你所說?!達官眼底冒出火焰,這位警官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只是一逕公事化地盤問;
過去三小時以來,他就耗在這間空氣污濁的偵訊室內接受他們罔顧隱私權的審問,求證電話也打過了,證件也檢查過了,他們依然不相信他是清白的,這種冗長又毫無意義的等待已經逼得他快失去自制了。
用手支額,他閉上疲累的眼楮︰顯貴怎麼還沒來?他們不是早要了電話聯絡他了嗎?詠君呢?她還在外面等嗎?究竟是誰刻意陷害他?
里面的他憂心,外頭的她何嘗不急?指縫夾著煙,她平常的鎮定也蕩然無存,被隔離的他不知如何了——「還沒聯絡到你們局長嗎?」
「應該就快來了吧!」警員近似膜拜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轉,這麼個風華瓊姿的美女在這,不多看兩眼會捶心肝的!
快快地吸了口煙,胸中的煩躁掐住心髒令她無法透氣;三個鐘頭以來,她不斷思考,先撇開這突來之變不說,光是他倆糾纏難理的前世就夠她頭痛了;她不知道他這回來高雄所為何事,也不清楚他得罪過何人。一百八十分鐘的思索後她們只有一個結論︰保護他!
無論這件事是怎麼形成的,她都不會讓它傷害他半毫;或許前世她來不及保護他,但今生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局長!」警員的敬呼引起她的注意。
匆匆按掉煙,她迎了上去,「黃局長,不好意思在你休假日還勞你來。」
「黎小姐太客氣了!」生得一張國字臉的黃局長,氣質穩重地先和詠君寒暄兩句後方談至正題。「這次查獲的海洛因煉法精純,就算和黎小姐無關我也得來一趟,更何況是黎小姐飯店的客人,來,你先請坐,我看下報告再說。」
詠君按捺住焦灼,勉強自己再度落座,眼楮仍跟著他看報告的臉,而當黃局長的臉色愈來愈沉時,她的一顆心避無可避地預設好最壞的情況。
等他再抬頭,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上,詠君就明白此事難以善了了。
「黎小姐,這位鐘先生是你的朋友嗎?」
「有什麼問題直接告訴我沒關系。」
「恐怕他卷入了麻煩里。」黃局長坦誠相告,「這箱海洛因初步檢驗,證明是南部黑幫失竊的一批高純度毒品之一,這陣子為了這批毒品已引得黑幫內哄纏斗,這會兒在飯店內出現,若事情泄漏可能會鬧得不可收拾。」
想當然爾,一旦黑幫得到消息必傾巢追殺達官,直到找出毒品為止,因為達官是唯一涉嫌的人;換言之,他如今的處境危險。可笑的是,他連自己怎麼被牽扯進來的都不知道。
她的背脊發涼,這情景不正和前世類似嗎?官兵大批圍捕,逼得他毒發而亡……難道今生也會這樣?
「不!」她不自覺地否認,「我不會議它再發生一次!黃局長,他的確是無辜的,我能為他作保,一定有人要嫁禍栽贓以洗月兌罪嫌,請你務必深入調查!」
「這是當然。黎小姐的朋友我當然信得過,只不過案子調查起來可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鐘先生是台北有頭有臉的政要之子,更是沒理由做這種傻事,可是他是目前唯一涉案人,這對他的聲譽可能有損……」
「封鎖消息,我幫你調查案子。」詠君二話不說便斬釘截鐵道︰「我會盡全力調動人脈協助你破案,只要你同意封鎖消息並交保放人。」
黃局長早就知道詠君不是簡單人物,能以女流身分獨自創出事業的女人必有她生存之道,況且又有絕姿玉顏為武器,她的力量不可小覷,但……「黎小姐,恐怕這已非我能控制的範圍,這箱毒品牽連的不止是黑幫火並事件,更有販毒集團的線索,若想交保,非要有他的親眷才行。」
親眷?!上哪去找他的親人?
「請問,鐘達官是不是在這協助偵訊?」
「詠君?!」
「水仙?」詠君站起身看向干妹和她男朋友,「你們怎麼會來?」
「我們是來保釋阿貴他哥的,咦!你怎麼也在這?」
詠君詫異地盯著一臉諱莫如深的鐘顯貴,對呀!她怎沒想過他們會是兄弟?一樣姓鐘,又一樣具有尊榮的氣勢,名字又可以連著念……世上怎有這麼巧的事?她們姊妹怎麼都愛上鐘家的男人?
「他住柏佑的飯店。」一句話淡淡解釋了她在這的原因,名義上,她是代理人,飯店發生刑案她理當跟著來。
「怎麼回事,好好的人怎會被逮捕?」水仙一腦袋問號,未待詠君解釋便讓一名警員打斷。
「請問你們是鐘達官的親屬嗎?請跟我來。」他領他們進偵訊室,詠君理所當然地跟著。
顯貴一見到哥哥,不但未先問清楚原委支持安慰,反沖上前揪著他的領子,「你為什麼要販毒?」
弟弟的一句指控澆熄了乍見親人的興奮,達官的怒火再也隱忍不下,眼神刷然冷峻,「這是你對我這個哥哥的評價?」
「我本來就懷疑你南下的原因,兩個月來你一直魂不守舍,連工作也疏忽了,就算你是遭人威脅還是怎樣,也可以找我們商量呀!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做這種事,你讓爸媽多痛心你知道嗎?」
「你通知爸媽了?」達官陰暗的瞳孔閃動嗜血光芒。
「他們一接到通知就請假搭飛機趕來——」了尚未出口,顯貴就被達官一記直拳撂倒在地。
「阿貴!」水仙驚呼,立刻上前檢視他,「你干嘛說這種話,怎不先問清楚事情發生經過?你哥哥可能是被栽贓的也說不定呀!」
「不必了,就憑這一拳,把我們兄弟之情打散了!」顯貴氣恨地瞪著他哥哥道︰「我告訴你,爸媽在電話中說了,如果你真的販毒,他們絕對會宣布和你月兌離關系!」
達官冰冷而木然地說話︰「既然你們都已經定了我的罪,何必勞駕跑這趟?你們認定了我會做出羞辱鐘家的事,認定了我是那麼容易被擺布的人!好,請你們走吧!我不需要你們的指控。」
「阿貴!」水仙的表情復雜,而顯貴臉上閃過一抹愧歉。
不發一言,撫著自己被揍的下巴,顯貴快步離開,而水仙則為難地遞給詠君一個眼神,也隨之離去。
詠君心疼地注視他僵直的身軀,方要跨近,他就像發瘋似地狂吼起來。
「啊——」達官理智盡失地掃開桌上所有東西,又掀了桌子,砸掉木椅,凡是他身邊的物品無一幸免,「滾!全給我滾,你還留在這里做什麼?我是毒販,是下賤沒人格的毒販,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信任我!」
詠君一反先前的疏遠冷漠,不僅走近暴怒中的他,並出他意料地張臂抱住他,「達官,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短短一句堅逾鐵石的話,平息了他所有的怒火;佳人在懷,對他存著連至親都沒有的信任——而他所冀盼的擁抱,竟是發生在眼下局勢。莫名地,他陡然感傷,一股悲哀突兀地自心頭涌來。
「他是我弟弟啊!為什麼不相信我?連爸媽也說那種話——」一想起弟弟只听一面之詞而妄加定論,他就心痛得無以復加。「他們怎麼可以這麼誤會我?」
詠君流淚了。為什麼這世界對他如此不公?前世是三眼六指的外貌,今生是親人的反叛,難道命運仇視他嗎?為什麼連著兩世都沒有善待他?
「詠君,告訴我事情為什麼會變得這樣?」
這是他嗎?是高傲又自信的他嗎?詠君的眼淚又辣又燙地烙在頰旁,他的聲音听來好淒涼呀!她怎能見他難過?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離開這里!
仰頭,映入眼簾的是他赤果果的脆弱,她萬般不舍地捧著他的臉,自動送上紅唇。
達官呆了,下意識地回吻她,這個吻來得這麼激狂,似是揉進了他倆所有的掙扎一般熱辣又痛楚。
「不!」
他的咆哮響起,詠君被粗魯推開。
「你這是同情還是施舍?!」達官尖銳地問︰「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你為什麼不離開?你走,你走啊!」我不要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她端視著有如負傷野獸般的他,平靜而無懈可擊的外表沒有一絲跡象,令人無法臆測她在想什麼。
轉身,她從容而高貴地離開偵訊室,留下一地狼藉。達官埋入自己雙掌中,任哀傷侵噬他;記憶,不受控制地涌來,一波又一波。
「扣雲……」
***
「出了什麼事?我回飯店想找你出來和我們一塊午餐,他們卻說你到警察局來了。」
詠君見到柏佑不無意外,但卻教心頭要事給壓下,腦海猶重演著方才的一景一幕,翻絞著她的知覺。
「怎麼了?你還好吧?听說在飯店里搜出毒品,這事我來處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
「柏佑!」她截去他的話,只是輕問︰「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你都會站在我這邊是不是?」
林柏佑一頓,思忖了下才開口,「就算要我犯法我也絕對幫到底。」
耳聞他的承諾,詠君除了釋然之外更有意外,「好,我要結婚,你能當我的證人嗎?」
「結婚」二字石破天驚地震住他,卻沒讓他身後的紀倩暫頓思緒。
「我要馬上結婚,就在這里,和鐘達官。」
「他對你很重要嗎?」
詠君這才注意到發問的女子,嬌小的她被柏佑高大的身形護住,難怪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你是……」
「紀倩。」她也不浪費時間自我介紹,重復問題,「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和他結婚嗎?」
詠君讓她毫不掩飾的直率給愣了思維,紀倩仿似要看穿她的眸,大膽而無畏地研究她每絲表情的意義。
「你為什麼想知道?」她也問,沒有被冒犯的火氣,有的只是對她那股勇氣的欣賞;除了水仙之外,沒有一個女人能不帶欽羨嫉妒直視她,她卻辦到了。
「因為一場婚禮最少需要兩個證人,如果你能說服我,就能替你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準備婚禮。」
詠君深吸一口氣,她說得沒錯,她必須爭取時間辦妥婚禮,然後帶他離開這里,再拖下去,等他父母一到不知又要傷他多重了!這女子——令她印象深刻。
短促地,她只道出這麼句,「我要保護他。」
紀倩直勾勾盯著她,她知道此時的她散發著怎樣的美麗光輝嗎?那天崩地裂的決心就是愛吧?!她的愛總是如此強烈,生死相隨禍福與共,愛得轟烈,也痴得絕決。
「依民法規定,只要有兩個以上的見證人並請客公開,就算結婚。」紀倩拔下指上的訂婚戒塞進她手里,「這可以充當婚戒,證書和印章要弄到並不難,問題是新郎沒有意見嗎?」
「在警局舉辦的婚禮我相信會教他想忘也忘不了。」詠君不予正面答覆,朝她嫣然一笑,由衷而言,「謝謝。」
紀倩和柏佑都有剎那的暈眩,被她蘊含的光彩照得眯眼,這麼個果決的女人,連個性行事都不願與眾相同,他們也算是弄拙成巧吧?
「結婚證書和印章就由我來張羅吧!」回過神來的柏佑沒有多問,更沒有逗留,遺下一縷難以言喻的心情迅捷而去。
紀倩將他的矛盾看在眼里,只是喟嘆,「黎小姐,你知道嗎?柏佑他對你不止是友情……」
「你在對我說話嗎?」詠君耳貼著話筒,未得到答案又傾神于電話中。「喂!我要訂披薩飲料,請你送到警局來,唉!整個警局的人要吃的……」
紀倩悄悄走到偵訊室,自沒關妥的門縫看見了他,那讓她掛念了兩輩子的男人,柏佑總以為她愛他,因為她對他的思念甚至超越了對他這未婚夫的感覺。其實她也無法解釋這份感情,愧疚就像影子般,不但日夜跟隨她,更主宰了她,從來不敢奢想它是否有卸下的一日,但這不是愛,她知道,因為她愛的是她的未婚夫。
而他,也是混淆了自己的感情;她一直沒告訴他裴玨儀之所以早死是因為嫉妒石岩軍對師妹的追念,他對今生的秦扣雲還是有眷戀的,因為那美得不真實的人兒一直是他自己沒發覺的夢想。
嘆息,人的情感好復雜,偏偏他們傻,又讓復雜的感情交纏糾葛,分也分不清。
里面的他,落魄而疲倦,感情真是世上最易教人心力交瘁的東西,他們任何一個都不例外。前生的情、怨、債、戀,能在這世圓滿交代嗎?
***
在游泳池內盡情伸展肢體的她,恁般嬌艷動人,那不期然流泄的柔弱隱藏在冷漠的偽裝,教他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步入游泳池。
伊人含憤,惱他打擾了他,不由分說便潑了他一身水,不僅潑出了他們的情緣,更潑出了他的記憶。他從不信什麼前世今生的事,卻在遇見她之後夜夜翻來覆去與她夢境相隨,本來他想抗拒,想斷絕這份熾烈的牽系,但怎麼也抹不去她的身影。
他不知道她是否想起那段夭折的情愫,也不知對她的熾念是出于自身意志或前世記憶使然,他只想再見到她,好好看她,好好愛她,好好珍惜她,他不想死抱著前世的一切。因為那已經過去了,已經成灰化土再世追不回,他希望把握住的是今生,他來就是要告訴她,不管那令他倆無力忽視的悸動畫面是何,他都不在乎,他愛她,想娶她,可是她卻畏懼他!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令她逃避退怯的究竟是什麼?是那位林柏佑嗎?不可能,他已經有未婚妻了,況且他感覺得到,她對他的感情一如前世那般沸騰,是什麼橫梗在他們之間?
倦累已極地笑,縱使現仍身陷困境,他滿腦子還是只有她,他該想的是爸媽到場的情況,是如何洗刷冤枉,是重拾自信,不是在這苦鑽前世今生!
抬頭吁了口氣,瞥見門口的她,心髒不听使喚地加速,她總是美得這麼讓他痴迷,這份感情吶!唉……詠君盡力無視心頭的抽搐,他別過頭不肯正眼瞧她,令她一身神采黯淡了幾分,雖然這是場新郎不知情的婚禮,但她卻拋不去新嫁娘該有的期盼與喜悅,畢竟愛他啊!
咽下嘆息,她的臉上只有漠不在意的表情,將手中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稍事整理凌亂不堪的偵訊室,她開瓶倒了杯酒給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喝吧!」
達官仍然沒有看她,手一撈便將烈酒下肚。
詠君就用那杯子自己也喝了酒,才用平板的嗓音問︰「想離開這里嗎?」
離開這里?達官干笑一聲,「我現在是嫌疑犯,能到哪去?」
「我帶你走。」她終于成功地引起丈夫的注目,突然間她很想放聲狂笑,一輩子不屑男人驚艷目光的黎詠君居然求不到丈夫的注視。
「只要你點頭,我就帶你到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你的地方。」
設非她的語色淒清,眼神木然,他會為她這句話而欣喜若狂。
拿起酒瓶朝胃灌了兩口,他方又啟齒,「帶我走?!他們肯放人?我不是已經成為嫌疑犯了嗎?」
「我保證警局上上下下絕對興高采烈地送我們離開。」
「離開了又如何?我還是嫌犯一個。」
「我幫你!」詠君不自覺地流露出急切,只要能拭去他眉睫的疲憊,她什麼都願意做。
「我會查出是誰在背後陷害你,我會幫你洗刷冤屈還你清白。」
「為什麼?」
達官一句不冷不熱的詢問直劈詠君的心。此刻,換她回避他炯利的眼神。
「你不是討厭我,視我為無賴混混?為什麼要陪我在這干耗?你不是有你的柏佑和俱樂部嗎?難道他們都不需要你?為什麼要幫一個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詠君顫著手將煙抽出點燃,背對著他的身形刻畫著壓抑的掙扎;不要命地猛拙幾口,她才又找回慣有的冷漠。
「幫你是不想讓這件丑聞波及飯店聲譽。」
「哦?怕傷害了你的柏佑?」
「你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諷刺我?」詠君倏忽旋身逼近他,帶著昂張的利刺,「如果你的探查夠仔細,就應該清楚我和柏佑之間只是友誼,可見你的調查功夫差,沒將我的隱私全給掀出來!」
「我會提是因為我在乎,我吃醋,我恨自己這麼遲才遇見你,我更恨兩年前不是我將你拉出那場火!」達官憎恨地揍向牆壁,「我恨自己的無能,恨那些加諸在你身上的曾經,也恨你不肯正視鐘達官!」
她想強裝無事,指間的煙卻不知何時掉落在地。
「該死的你怎能無動于衷?黎詠君!」他用力將她扳過來,「你看看我,你睜大眼楮看看我,看鐘達官為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知道我們沒相處過,甚至連交情都談不上,但我就這樣無可自拔地愛上你,無藥可醫地迷戀你,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你、接近你。所以我調查你,卑劣地違背公私分明的原則請差到高雄來,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那一長串報告給我什麼樣的震撼和痛楚?從你被遺棄成孤兒,流浪的日子,賣命求生的過去,為掙得自己一片天所受的辱屈,忍的折磨,以及幾次險些喪命的危險,沒有人在你身邊,也沒有人替你扛下一切!我來是想請求你!請求你信任我,讓我為你遮風擋雨,讓我作你的朋友、知交,我甚至不敢開口提愛,怕這太強烈,太突兀,會令你退怯回避。可是這一切——」
他激動地揮手。「這一切毀了我的自制,我現在只能呆呆地坐在這里等世界給我的審判,什麼都不能做,既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更失去了追求你的資格,我連自己都保不了,拿什麼護衛你?詠君,詠君吶!你了解害怕的感覺嗎?我害怕,怕這份愛會燒死我——」
「不!不要談死,我不要听!」第一次,詠君捂起耳朵抗拒捧到她面前的真心,不再瀟灑,不再冷淡;這份愛,這顆心,她無法一笑置之,無法用手腕推避,更無法視而不見,它灼燙她、煎熬她,她怎把自己陷入這境地?她的人生還有多少苦難?
「我知道你對我不是毫無感覺,我也知道林柏佑他只是你的朋友,那是什麼擋在我們之間?是什麼讓你畏懼?是什麼顧忌讓你拋不開?」
是前世!是悲愴的記憶!是不能重演的錯誤!
她尖聲嘶笑,「是誰告訴你我對你有感覺?」
「你說過你相信我!」
「就憑這點你就肯定我對你的感覺出于愛情?」
達官半強迫地掬起她的嬌顏,望入她凝水盈盈的眸,以不可思議的溫柔觸踫她的頰,「不要騙我,不要騙自己,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明知道我會陪你抵抗惡魔,只要你信任我。」
「不!你騙人,你會丟下我?」就像前世一樣。
「我不會。」
「你會。」詠君固執地喊,「你……唔……」
達官佔住她的唇,霸道而熾狂地傾泄他的愛,他的堅持,他的承諾,吻著她,擁著她,索求同等的熱情,手指拆下她的發夾,讓她的一頭烏絲重回狂野。埋首頸窩,他呼出的熱氣仿佛帶著火焰與迷藥,令她沉淪迷眩。
「這才是你!」他捧著一撮發,手攬著她的腰,撐著她虛軟的身子,凝視她紅潤又野性的美麗。「這才是真正的黎詠君!」
「我們對真正的她是怎樣沒興趣?」威嚴而冷峻的聲音倏然自門口傳開,「我們只想要一個答案。」
「爸?!媽?!」
「阿官!你怎會惹上這種事?」曾珀惠急沖沖地步入,「告訴媽你和那箱毒品無關?」
「珀惠!」鐘冶政拉住妻子,「你讓他自己說!」
達官一見父親竟阻止母親靠近他,一把怒火轟然爆燃,「說什麼?顯貴不都一字不漏地說了?」
「真的是你?」曾珀惠彷遭雷殛,「怎麼會?我的兒子怎麼會販毒?」
「媽!」達官不得不喊,為何一向實事求是的母親會信了他一時的氣話?「我沒有……」
「鐘家少了你什麼?」鐘父的指責截斷了他的解釋,「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辱我家風的事?你真是讓我們寒心!」
寒心的是他!他驚怒交加地盯著父母,「你們不相信我?我是你們養大的兒子,你們怎能說我羞辱了你們?你們應該了解我的呀!」
「我們以為我們了解。」鐘父痛不勝言,「可是我們錯了,原來你這兩個月背著我們神秘兮兮的,竟是在干這種勾當!」
「請你們注意一下措詞!」
詠君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將炮口轉向她那邊。
「你是誰?我在教訓我兒子,還輪不到外人開口!」
「不巧得很,你教訓的兒子剛好是我的丈夫,所以我有權阻止你們這種不當的人身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