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夫不能嫁 第二章
散著長發的梅萼不停地往前狂奔,就算是逃出了圍場,她還是不停地跑!
那個貝勒爺就像大娘口中罵人時所形容的惡煞一樣,他甚至還拿劍殺人了,剛剛「病中」的相公不就是被他一劍給砍死了嗎?
對了!貝勒爺最後好像還問了她一個問題……他是不是問她有沒有看到什麼?她當然有瞧見,她還听見了呢!里面的兩個人不都是病了嗎?這麼簡單的問題,他還要問她?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回答,因為她就像是逃避鬼煞般地逃了出來。
如果不逃,恐怕隆貝勒的劍就要砍向她了!
梅萼越想越驚慌,她一個才及笄、沒見過世面的眨臣閨女,打從出娘胎,還是頭一回見有人這麼地被刺死呢!
邊跑她邊心想,還好這一路上沒遇到人,否則見著她這副「活見鬼」的樣兒還得了。
前面就是她和大哥的臨時租屋處了,只見梅萼像個賊似的,先是前後左右都看了個徹底,確定沒有人跟來,她才伸出顫抖的小手打開門。
跨進門坎後,她立即將門關上,一手扶著隱隱疼痛的腰側,一手急急地拉開衣櫥的門。
她不能再留下來了,趕緊回家吧!她一邊收拾著自己帶來的男裝,一邊下住想著那個冷冽眼神。
隆貝勒的眼神好嚇人,不但會噴火似地,彷佛還能立即將人給瞪成了冰。
咦!梅萼的視線正好對上擺置角落臉盆架上的銅鏡。
鏡中的人是她嗎?嚇了好一大跳的她放下行囊,走向銅鏡。
啊!天老爺!她的眉心之間怎麼會有血?血……哪來的呢?
梅萼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沾了一些水後,驚駭莫名地擦拭著。
對了!她想起來了!是剛才她被壓在盾下時,被隆貝勒刺人的劍累及的!
血是止住了,卻在她的眉心留下了傷口……管不了這麼多了,日後會結疤的。
她趕緊將臉蛋兒順便抹一抹,扔下布巾之後,動作迅速地將自己濃密的長發給扎成了長辮,再抓了一頂大哥的帽子便往頭上戴。帽兒雖然大了許多,但總比頭發讓她露了性別還強吧!
走了……走人了!趕緊躲回家吧!
梅萼抓起行囊,推開門就往外走,大半天過後,她才想起沒有給大哥留封信。
這下子大哥不是急壞了?她停了下來,猶豫的轉身。
下!不可以再回去了,回到了家後,大哥不就知道了?對!快走吧!
一個人行了四天,梅萼竟然踫上了人口販子,對方見這麼一個白淨的「男孩」,說什麼也要將她騙到手。
于是,肚子餓又飽受驚嚇的梅萼,逃離京城沒多久,便又落入他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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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天老爺特別眷顧。隔日,梅萼趁著人口販子的頭頭不注意時掙月兌繩索,頭也不回的往市集人多的地方跑去。
雜沓的腳步聲在後面追趕著,但梅萼不放棄希望的往前狂奔。
「好家伙!站住!別跑哇!」
怒-聲不斷從後面傳來,梅萼只能仗著個頭嬌小,不斷地往前鑽著跑。
官府在哪兒呢?梅萼一邊跑,一邊不住地張望著,她沒有注意到街角有一頂軟轎正要步出,當她回過頭時,已經來不及停下了。
她直接撞上轎身,再反彈至地面!
「發生什麼事了?」
梅萼雖然頭暈目眩的倒在地上,但她還是能听到轎內傳來了個能穩定人心的聲音。
「回老爺,是個小兄弟撞到咱們的轎子了!」扶在轎旁的大叔回道。
轎內的人聞言,將簾子一掀——
梅萼看到了,是個像她爹爹一般年紀的中年人,他將頭探出來瞧了一瞧。
「落轎!」
轎夫們听令將轎落地,轎內的人隨即彎腰走了出來。
「小兄弟,有沒有怎麼樣?」中年人笑著扶起了梅萼。
「沒有……」梅萼站起來之後,搖了搖稍微暈眩的頭。
隨後追來的嘍-吆喝著跑了過來,梅萼見狀,立即躲到中年人的身後。
「好老爺,您救救我!救救我呀!」梅萼顫抖著手抓著中年人的衣袍。
中年人轉向梅萼,望了她一眼。
「好老爺,他們全是人口販子!」梅萼著急地解釋。
「亂講!快跟哥哥回家,來!」小嘍-已經沖到他們的面前,上前就要抓人。
「且慢!」中年人開口一喝。「你們說他是你們的誰?」
「當然是咱們的兄弟呀!」
中年人聞言,立即大笑了出來。
每個人不禁面面相覷,就連在他身後的梅萼也驚訝極了。
「你,去通知官府抓人。」中年人停止笑意後,隨即對隨從下令。
「喂!為什麼要報官?」小嘍-一听到「官府」兩字,便壯著膽子大聲吆喝回去。
「是呀!不讓我帶弟弟回去,你才要進衙門呢!」人口販子的頭頭-道。
「確定是你的弟弟嗎?」中年人再次低問了一聲。
「那還用說嗎?」小嘍-還覺得好笑呢!
「那好!」中年人轉頭對梅萼說︰「小妹妹,告訴這些『哥哥』們,-是男是女?」
「我當然是女的!」梅萼興奮地大聲承認。
「怎麼樣?還說她是你弟弟嗎?」中年人笑問著。
眼見計謀無法得逞,頭頭兒與兩名小嘍-互望了一眼,然後悻悻然地轉身就走,其中一名臨走前還撂下話說一定會再回來將她帶走。
梅萼一雙明眸瞅著人口販子離去的方向。她恨死了這些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口販子!
「好老爺,活菩薩!莫梅萼日後必定報答您的!」梅萼真心的說。
「舉手之勞罷了!」中年人笑道。
「好老爺,您缺不缺丫鬟?莫梅萼讓您使喚了!」梅萼跪下地。
中年人只是將梅萼扶起來,搖頭道︰「不用、不用!我不缺丫鬟!」他慈愛地問道︰「小姑娘名叫莫梅萼?」
梅萼聞言,遂將為什麼到北京,也將自己匆匆離去的原因大致說了一回,只是沒有提及隆貝勒。
「這麼說,-暫時還無法回家,以免有麻煩。」中年人听完後,告訴梅萼,為了避免對方「循線」找到她在塞北的家,她最好先不要回家。
中年人對梅萼甚有好感,其實他也有個閨女,但已經被他們開封府的漢軍旗佐領點名上繳朝廷三年一度的選秀名單,而女兒深怕七個月後的選秀會拆散了她與意中人,因此已經離家出走了。
在河南經營藥材買賣的他,已經從河南來北京找閨女大半個月了,卻一點收獲都沒有,知道夫人急出了病,他必須返回河南。因此,他建議梅萼隨他回開封,一方面可以避禍事,一方面也有個落腳處。
十五歲的梅萼遇這事是一點主意都沒有,听聞善心的于老爺要收留她,當下她便歡喜地答應跟隨。
單純的梅萼不知道隆科多其實並沒有要她的命,而且事情發生的第二天,隆科多確實有找她,只是繁忙的軍務、公務以及處理雅兒的事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他也就沒有多余的工夫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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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月後紫禁城內靜怡軒
「于小姐,這位置是-的!」靜恰軒內的紀嬤嬤跨進屋後,板著一張老臉,順手往女孩的位置一比。
「哇——于小姐隨身攜帶進宮的東西可不少哇!」同紀嬤嬤來的管事公公,夸張的怪叫了一聲。
女孩一听,遂向跟在身後的丫頭使了個眼色,丫頭立刻拿出了要打賞的禮。
「嬤嬤,來,這玉鐲子只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女孩可是經過指點的,嘴甜口蜜的,卻一點都不嫌膩。
她當然懂得,這些個要照顧她們日常生活的嬤嬤及太監該如何打理,若是不先打點一番,她要在宮里選秀的日子就難熬了。
「公公,」她再從丫頭遞給她的木盒中,拿出了芳香撲鼻的東北老參。「這參跟宮里進貢的參一比,可要好太多了。」說完,她執起太監的手,笑臉迎人的將東北老參往太監的手里放。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朝廷二年一度的選秀即將舉行,因此,各地要送進宮來參加選秀的少女們便陸續報到了,其中包括了來自古都開封府的于欣惠。
送走了紀嬤嬤與管事公公後,她顰起柳眉,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在她的眉心有顆很迷人的「貴妃痣」,微顰起眉心時的欣惠真是有絕代風華的美感。
「小姐,別泄氣呀!-做得很好啊!」跟來的丫頭芹兒打氣的說。
只見女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芹兒,然後她笑著搖頭,靠著床便坐了下去,隨即又將頭給低了下。
「芹兒,-明知道我不是正牌的欣惠小姐,-就別喊得那麼生疏了。」
芹兒先是賊頭賊腦地看了一看四周,確定偌大的臨時屋舍中沒半個鬼影兒,才又轉了回頭,很神秘的說︰「不叫-欣惠小姐,難不成要叫-梅萼姊嗎?」
「噓——」梅萼也緊張地東張西望,之後她拉了一下芹兒的手。「干嘛把話說出來呀!會被殺頭的耶!」她小聲的提醒芹兒。
其實,她們也太緊張了點,戶部跟內務府借來安排選秀的秀女們的臨時屋舍,全都集中在外朝的內務府靜怡軒內,根本不會有人听到的她們的對話。
但不擔心又不行,因為真正的于欣惠身在遙遠的湖南,她莫梅萼只是「擔任演出」的。
七個月前,梅萼隨著于老爺回于府後,就成了欣惠的替身;于夫人重病的後半年里,她每天替欣惠照顧著于夫人。
梅萼是如此盡心盡力地服侍著重病的于夫人,哪怕是耗盡全部的生命,她也沒有二話。
七個月前,開封的漢軍旗佐領將欣惠列入上繳選秀名單時,于老爺還能振作著至北京找女兒,但朝廷選秀的誥命當真猶如青天霹靂的降臨時,竟然將善心、樂觀的于老爺給急出病來,梅萼只好硬著頭皮替了欣惠。
她不顧于氏夫妻的勸阻,一心只想報子老爺的恩,當夜就和芹兒帶著誥書趕到開封府的衙門。
自她進了衙門,便知道自己已沒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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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敬事房
「秦公公,不需要我來挑人吧!戎大人來挑不成嗎?」隆科多跟在秦公公的身邊,走向敬事房的方向。
「不成呀!隆貝勒,內務府特別交代了,這次您衛隊中要的人,您要自個兒挑,然後我們再編冊上報啊!」秦公公緊張地看了一眼隆科多。
「好!好!我這不就來了?」隆科多應道,隨著秦公公轉了個彎後快步地往前行。挑了人後,他還得趕緊回去處理事情呢!
前頭突然傳來了些女孩的哭喊聲,讓隆科多慢下了腳步。
在他身旁的秦公公發覺隆科多轉移了注意力,便解釋道︰「隆貝勒,她們是三日後要參加選秀的漢女,規定的是全部都得穿上花盆兒底鞋,但是這幾個纏過足的漢女還沒有放腳,現正放了小腳要套鞋兒了,每個當然是疼得不得了呀!」
隆科多順著秦公公手比的方向望去,院子里正有大約十六、七個女孩,在太監、宮女、嬤嬤及自己帶來的丫頭幫忙下,要套上花盆兒匠鞋。
但是,每個女孩都放聲大哭,其中還有好幾個疼得在地上爬,連他見了都于心不忍起來。
隆科多緩步走在廊下,不禁蹙起了濃眉,當他快要定到廊底時,他發覺並不是每個女孩都哭哭啼啼的,因為他看到了個不一樣的女孩,她正低著頭,用顫抖個不停的小手撐在身後的椅子上,另一手捂著自己的小口。
只見女孩身前的丫頭,將她已除去纏腳布的女敕白小腳,使勁兒的穿進了堅硬的花盆兒匠鞋中,終于忍耐不住的她疼得仰起螓首,緊閉的雙眸中滾下了晶瑩的淚珠,為了忍痛般地緊咬著鮮艷欲滴的下唇。
「噢!」梅萼再也無法忍受椎心般的痛楚,呼疼的喘息逸出了唇齒之間。
如果連這個都忍不住的話,那麼等會兒要走路時,她不就會哭得像身旁的女孩般?想到這里,梅萼更用力地咬住顫抖個不停的下唇。
她是如此專心地忍著疼,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身側的廊下,正有一對贊賞的目光凝視著她。
隆科多已經著迷了。多美的女孩呀!她那忍痛的表情,讓他聯想到的是——這女孩在床第之間,是否也會有這麼美的表情?
令人心疼,卻又令男人著迷!
他身旁的秦公公雖是個闈人,但他怎會不懂男人在此時會有何聯想?
于是他開口,討好的語氣滿是曖昧,「隆貝勒,此女是來自河南開封的于欣惠。」
于欣惠……隆科多在心底反復地念著這個名宇。
「隆貝勒,她是漢軍旗的,皇上選秀時會排在最後面。」秦公公附嘴至隆科多的耳邊道。
秦公公曉得,按照大清律例,皇上選完後剩下的秀女,就會讓王公貝勒們挑,因此他提醒著隆科多。
隆科多聞百收回了視線,他低下頭看著身旁的秦公公。他先是不語,隨即才笑了起來,道︰「秦公公,任何女孩一旦成了女人後,全都會變成『食髓知味』的蕩婦,因此,只要玩玩即可,不需要認真。」說完,他陰鷺的一笑,又將視線調回于欣惠身上。
只見她已經顫抖地站了起身,隆科多不禁要鼓掌表示他的折服了,只見她的手扶著身旁的丫頭,吃力地邁著剛放腳的步子;雖然她已經痛得淚流滿面,還是很努力地往前邁步。
哼!又是一個要「趨炎附勢」的女孩,縱使她可能是被她旗族的佐領挑出的,但他還是會將她歸類于貪婪的女孩。
眼角余光發現旁邊的廊下站了兩人,梅萼于是轉首看向陰影處。
那是誰呀?她看到了站在太監身旁的高大男人,從他的蟒袍看來,應該是四品以上的武官吧!他在那里站多久了?他是否將她及每個女孩放腳的過程全看到了?
隆科多看著還噙著淚的于欣惠。
她是于欣惠嗎?為什麼他覺得好像曾在哪里見過她?
是因為她那雙美麗的眼眸嗎?怎麼會如此眼熟……
「隆貝勒,她還有個貴妃痣呢!」秦公公又低聲在他耳旁說話了。
是呀!眉心間還有顆貴妃痣呢!哼!絕代風華嗎?
「梅萼姊,那人是誰呀?怎麼有人這樣瞧人的。」芹兒小聲附在梅萼的耳邊道。
「是啊!登徒子。」梅萼被隆科多望得有點害怕,因此小聲地啐道,還睇了他一眼。
但隆科多回給她的,卻是一個瀟灑的哂笑,讓她被急急的心跳給嚇著。她紅著臉收回視線,再將頭低下來。
她必須趕緊將花盆底鞋給踩熟才好呀!于是,梅萼繼續忍受著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的速度還算快的了,當其它的女孩還坐在地上哭個下停時,她已經能拖著步子在踩了。
專心的與疼痛抗衡的梅萼沒有發現,剛剛在廊下眼露精光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當她想起時,立刻望向廊下,才發覺那兒早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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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貝勒,依秋格格差人送來的銀耳燕窩粥是給您的呀!您不能老是要屬下替您吃吧!」
隆科多一回到辦事房,戎雲立即端著手中的瓷盅追著隆科多。
隆科多停了下來,一把搶過戎雲手中的瓷盅,再將窗戶往外一推,將瓷盅里的食物給倒了出去。
「這樣你滿意了嗎?」說完,他在戎雲的瞠目結舌中,將瓷盅放回食盒中,再若無其事般的將蓋子蓋了回去。
「這……隆貝勒,您……」戎雲好半天只吐出了這句話。
但隆科多沒再看他一眼,繼續走向書案。
「隆貝勒,您吞辣椒了嗎?」戎雲不可思議地問道,「還是敬事房讓您吃了閉門羹?」
隆科多還是不語,瞪了戎雲一眼後,便自顧自地拿起筆。
戎雲自以為了解的笑著搖了搖頭,笑道︰「隆貝勒,怎麼樣?今晚再去群香閣吧?」
一陣沉默後,隆科多停下批公文的動作,將筆往桌上一放,抬起頭來注視戎雲。
「你這會兒可閑了?開始計劃起晚上的事?你安排後天選秀時要用到的幡旗手名單呢?拿來我瞧瞧!」隆科多的語氣中有著下耐煩。
戎雲見著他的慍色,只好閉上嘴,悻悻然地走了出去。
戎雲走後,隆科多便陷入一團迷霧之中。
為什麼他的腦子里一直浮現那雙明眸?還有那顆痣?為什麼他會不斷的將這兩者聯想在一起?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的想,更何況還是個女圭女圭般的女孩。
但她是要選秀的秀女,不是嗎?在萬歲爺還沒挑過之前,他們是沒有資格去想的,除非萬歲爺將秀女指給了他們。
或者是萬歲爺讓他們自己去挑……
不成!他就算是能挑,也不要去挑她!那雙眼媚得能勾走所有男人的魂,更何況,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全是一個樣,那便是沒有一個是絕對的烈女。
他無法、也不想再給自己找罪受了!
全天下的女人部是下能相信的,縱使他從不曾愛過任何人,但他知道,他與愛情絕緣,現下——不!就算是以後,他也絕不會去愛上任何女人。
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會不斷想著那雙明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