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愛人 第十二章-01
沒有人事先通知若薇娜。華瑞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他打開房門,一直走到窗口邊,而她坐在那里,腳擱在對面的長條椅上,雙手放在肚子上。她的月復部已經隆起,但還沒有開始圓起來。她抬頭看他,突然覺得消化不良,胸月復間十分難受。
「偉大的戰士回來了,」她說,根本不在乎他喜不喜歡這種口氣。「你殺了吉伯特嗎?」
「我還沒有找到他,找了幾個星期全是白費工夫。」
「所以你沒有回來?不過又何必趕著回來?你的命令傳達到,那也就夠了。」
「該死的,你敢!」
他很快閉上嘴,因為她別過臉看窗外,根本不理會他。她既不害怕也沒有悔意,看起來十分平靜,和他預期的不同。但話說回來,他又預期什麼了?過去這一段時間,他盡量把她排拒在腦海之外,專心搜捕安博芮。不過他現在發現他不喜歡她的怨恨和冷漠,而他當初的憤怒漸漸消退了。
在長條椅上坐下,他面對著她。「多麼虛偽的無辜。」
她挑起眉毛看著他。「我哪時候虛偽過?第一次見面不知道你是誰時?還是你領著大隊人馬要殺我繼兄,他卻不見人影時?你要我怎麼樣?告欣你我是誰,好讓你殺了我當吉伯特的替死鬼?還是在你把我由土牢拖出來,準備復仇時告訴你?好讓你給我多扣一項罪名,把帳一起算清楚?」
「你知道我不可能殺你!」
「我當時不知道!」
四目交接,若薇娜的表情不再平靜,她眼中閃著二十五天堆積起來的怒火。他的眼眸則結著厚厚的冰霜,閃耀著銀光。
「後來你保持沉默又有什麼借口?你逃走又讓安博芮送回來,他要你回來當奸細不成?」
「如果他想到這一點,我肯定他會這麼要求。但在你回來之前,他認為自己有十成的把握打敗你。等你出現,他又急著逃走。當時我沒有告訴你實情,原因仍然一樣,我不想面對你的憤怒,或這個。」她揮揮手表示自己被軟禁的狀況。
「是嗎?但事情從一開始就像你和安博芮計劃好的,他把你留在柯白恩堡等我,」他提醒道,「我應該被你迷倒,告訴你所有的軍事機密是嗎?」
「他把我留下來,是因為他一時慌張了。你帶著五百個人來攻城,而他手上只有幾名士兵,其它人都派去奪回特爾斯堡了。他準備去喚回利諾的部隊,讓他們回頭對付你。或許他希望我能讓你分神,好給他足夠的時間溜走。也可能他認為帶著我,會延緩地的速度——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我只知道他打算很快就回來救我。他真的趕回來了。那一天我在樹林里遇見他,他告訴我,他以為你殺了我。」
華瑞克冷哼。「說得好,可惜我一句也不相信。」
「你以為我會在乎你信不信嗎?上個月也許會,現在不了。」
「你的命運決定于我信不信。」他告訴她。
「情況也不可能更壞的了。」
「不可能?」他一臉凶惡地威脅道,「我要懲罰你,不止是剝奪你的自由。」
她听他這麼說,立即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請便!該死的,你懲罰我呀!反正我早認清你了。」
「坐下!」他低吼道。
有意違抗他,她踱到窗邊另外找了一張凳子坐下,背對整個屋子,看著窗外。他走到她面前,擋住大半窗外的景致。
「你解釋得不夠清楚,我看你還是叛徒。如果你當初說安博芮在我的土地上,不管天色如何,我都會追到他。要是我知道你是特爾斯堡的繼承人,我會替你討回公道,我們可以更早鞏固你的產業。」
「更早?」她說,「你以為我現在就會和你合作啦?就算你——」
「閉嘴!」他斥道,「你弄錯了,我不會讓你自由,好和安博芮聯手對付我。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替你們通風報信——我沒有把你送回土牢,算對你客氣的了,不要不知感恩!」
感恩?她的雙手在膝上顫抖。她恨他,看不起他!她希望他……她恨他!
「感謝你把我關在這里嗎?二十幾天沒有人跟我說一句話?對,我感恩!」她怒道。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她沒有抬頭看他是什麼表情。他在盛怒下直接處罰她,沒有給她辯白的機會,那種痛苦在她的胸口日夜膨脹,使她喉嚨緊縮,呼吸因難。
最後他長嘆一口氣。「你回去工作吧,原來派給你的那些事。不過我會叫人注意你的,自此以後,你不再被信任。」
「我幾時被信任過。」她由齒縫中低聲擠出一句,覺得快要崩潰了。
「當你和我同床共枕的時候,娼婦,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
「我可不。我是為了自衛。」
「你要我……也是假裝的?」
她很想說是,但她不想說假話來傷害他即使他不在乎她的感覺。「不,我保持沉默是為了自衛。但你不必擔心,就算我對你有什麼,那也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無所謂了。」
「可惡,若薇娜,你別想讓我內疚,是你——」
「省省吧,我不想再听你說任何廢話,只要——告訴我你把我母親怎麼樣了?」
他沉默了好久,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他殘酷得寧可讓她去猜……不,沒那麼殘酷。
「我的朋友——希爾登•威鄂——在照顧她。她幫助我拿下安博芮,我欠她一份情。她也幫忙開放你的產業,那本來是你的責任!現在許多無辜的人不必再流血,而安博芮也不能再霸佔屬于你的城堡了。」
她才不要謝謝他,是他在控制她的產業了——甚至包括她自己,看來他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垂著頭,她低聲地說道,「那天你攻進柯白恩堡,我本來要投靠你的——不管外面把你說得多可怕,只要你比吉伯特有人性一點點但你讓我失望了,你直接把我送進土牢。難怪我從來不想告訴你,我到底是誰。」
他大步走了出去,而她的眼淚終于決堤而下。
若薇娜重新在堡里活動,並沒有改變沉悶的氣氛。瑪莉•布魯特不願意再接管她。米麗珊一天到晚哭。美芷總是嘀嘀咕咕。艾瑪斜眼看她老爸,使他想給她一巴掌——但他忍住了。用餐時大廳一片死寂,連咳嗽都變得引人側目。
若薇娜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包括美芷——她擬的好計劃,沒有網住華瑞克,倒是絆住了她自己。
事情恢復她剛進福克赫斯時的樣子——也不完全是,她現在不必伺候他洗澡,也不上他的床了。也沒有人對她露出英俊而討厭的笑臉,他現在根本很少看她,就算兩人面對面,他也是面無表情的。他當她是普通的僕人,不值得任何特別的注意。她自作主張不再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就像個僕人吧,她想。
她仍然教導艾瑪,也懶得壓抑對那少女的感情,她覺得好累,尤其對別人隱藏真正的感覺。
然後到了艾瑪出嫁的日子,她被送去希爾登的家,做年輕理察的妻子。若薇娜無緣在場觀禮。她親手替那少女縫制的結婚禮服,卻不能看新娘子穿在身上。
就從那一天開始,她的忍耐到了極限。
華瑞克首當其沖。一天之內,上桌的菜兩次翻倒在他大腿上,都不是意外。他衣櫃里的衣服不是髒了沒洗,就是破了沒有修補。到了周末時,他的房間已經亂七八糟。他的床單沒有沖洗干淨,害他渾身發癢。他的酒越來越酸,他的飲料越來越暖。而她重重放在他面前的菜,也越來越咸。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怕一對她開口,就想拖她上床。他不能踫她,她背叛了他,和他的敵人一起對付他。她的笑、她的輕言細語、她的——全是謊言。偏偏他無法恨她。他永遠不會原諒她,永遠不再踫她,不要讓她知道他真正的感覺,但他無法恨她——或停止想要她的身體。
華瑞克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留下來折磨自己。他應該在外面追捕安博芮,而不止是派手下去做。或是去拜訪希爾登和他的新婚妻子。他有吩咐任何人通知她,她母親已經嫁給他的好朋友嗎?大概沒有。否則至少可以暫時平息她的怒氣——好象她有資格生氣似的。他有資格也有理由,她則否。
雖然他應該出城去,但他沒有。所以兩天之後希爾登帶著他的新娘來時,他在堡里。
華瑞克站在樓梯上迎接他們,希爾登把他拉到一邊,叫他小心一點。然後匆匆溜走,留下他單獨面對安妮。她的表情可不太友善。
「我來看我女兒不要多說了。你女兒才向我承認,你對若薇娜一點也不好。我簡直不能原諒希爾登,他竟瞞著我。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是這樣,我會在安博芮弄個陷阱對付你。沒想到你竟——」
「夠了!夫人,你根本不了解若薇娜和我之間的情形,也不知道你女兒如何對不起我。她是我的俘虜,哪里也別想去。你可以見她,但不能帶她走,這樣說得夠清楚了嗎?」
安妮翕動了一下嘴唇,又閉上。她拉長了臉,不情願地點點頭,閃過他往里面走。但走不到兩步,又回過頭來看他。
「我不會被你唬住的。我丈夫說你做任何事,都有足夠的理由。我不認為,但他又說,你或許以為若薇娜是自願受吉伯特左右。」
「我不是以為,我知道。」
「那你就錯了。」安妮告訴他。「我的女兒深愛著我,在吉伯特痛打我以威脅她就範之後,你以為她會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嗎?」
他渾身一僵。「就範什麼?」
「吉伯特把她允諾給利諾,她拒絕了。我也不贊成這門婚事,他又老又沒有德行,根本配不上她,但利諾答應出兵幫助吉伯特對付你。所以他押著她到安博苗,當她的面打我。」
「你?為什麼不是她?」
「我想他舍不得打她吧,他對她一直存有企圖,而且鼻青臉腫的新娘能見人嗎?但他對我卻不會手下留情,除非她屈服,他不會住手。其實我相信他不會殺我,他不像他父親那麼殘暴,但他唬住若薇娜了,她為了我,會答應他任何事——你怎麼了?」看見他突然瞼色灰白,她嚇了一跳。
華瑞克搖頭,但回憶不斷涌上來……那些若薇娜在初見面時說的話……她的確不願意強暴他,她是為了救她母親。她心里深深懊悔,甚至默默接受他的復仇。
「啊!」他狂叫,因為他的胸中容納不下那許多悔恨。
安妮張大眼楮。「等一下,我去叫人——」
「不必了……我只是需要挨一頓鞭子。」他咕噥。「你說得對,我沒有理由那樣對她,我不是好人……老天,我做了什麼?」
他閃過她跑進大廳,經過希爾登時,他只說,「讓你老婆待在這里。」然後他往樓上沖去。
縫衣間里除了若薇娜,還有別人。不過她們看一眼他的表情,全都奪門而出。他連眼楮也沒眨一下,他只看見若薇娜。
她站起來,把手上的衣服放在一邊。「你打擾我們工作了,」她冷冷地說,「有什麼事?」
「我剛才和令堂說了幾句話。」
眼楮一亮,她露出驚喜的表情。「她人在這里是嗎?」
「嗯,你很快就會見到她,但我必須要先和你談一談。」
「等一下,」她不耐煩地說,「我三年沒和我媽在一起了,我們只在幾個月前見過一次面,當……」
她閉上嘴,他馬上追問,「當什麼?」
「沒什麼。」
「當安博芮打她時?」
「她連這個也告訴你?」
「嗯——還有別的。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威脅要她的命?」
藍色火焰幾乎由她美麗的雙眸中冒出來。「你還有臉來問我?是誰叫我不必說了,我所做的事沒有籍口。不是你嗎?」
他申吟。「我知道,當時我很生氣,你說什麼可能都沒有用。但現在不同了,」他遲疑一下,但他非問不可。「吉伯特是否也威脅你當奸細?」
「我告訴過你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事情發生得太快。」
華瑞克靠在門上,一臉沮喪。「那麼我是太過分了,你完全是無辜的。」
「無辜?我強暴你,你忘了嗎?」
「不,我原諒你了。可是——」
「原諒我?」她質問道,「那是幾時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她打斷他的話,使他眉頭打結。「你當然知道,是你向我求歡的時候,是你一夜沒有睡——」
她滿臉通紅。「你還有臉說。」但她從來就不曾忘記。「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對,我能不能原諒是不重要了,問題在于你是否能原諒我,你能嗎?」
盯著他看了半晌,她最後聳聳肩。「當然,我原諒你。現在我可以見我媽了嗎?」
華瑞克皺眉頭。「你不能這麼輕率就打發我的罪惡感。」
「不能嗎?為什麼?還是你沒有想到過,我根本不在乎你怎麼想?」
「你還在生氣,」他猜測道,自顧自點頭,好象那解釋了她怪異的反應。「我不怪你。不過我可以補償你。我們結婚之後——」
「誰要嫁給你?」她沉聲問道。
一愣之後,他跳腳。「當然是你!你必須嫁給我!因為——」
「因為什麼?因為要減輕你的罪惡感?」她緩緩搖頭。「你忘了嗎?我說對你的感情已經過去了。為什麼我要嫁給你?你倒說說看!」
「這樣我們的孩子才不會成為私生子!」
她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原來是為了這個,」她的聲音也很冷漠。「這還不夠——」
「該死的!若薇娜!」
「我不要嫁給你!」她吼回去。「如果你想強迫我,我會毒死你!我會趁你睡覺時——」
「好了,不必再說下去,我了解你的意思。」他告訴她。
他給她看痛苦的表情,但這一次她絕對不上當了。
「如果你想補償我,那麼放我回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沒有讓步的意思,他垂下了肩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