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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夜至情 第七章

「你回來了。」

剛走至自己的辦公桌前,與之相連的辦公室門驀然大開,在她剛聞其聲未見其人的瞬間,一條長臂輕舒,將她扯入門後,而後「砰」的一聲,飛腳將門踹上。待葉紫意識稍稍清醒一點,才發現自己身在上司懷中的事實。

「你、你放開我啦。」她羞紅了臉。

「不放!」裴再馭歷來冷硬的臉部線條。在她面前全然軟化,宛如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他皺著鼻頭,又妒又怨道︰「你是我的秘書,卻天天去照顧別人,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聞言又好氣又好笑,葉紫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格格嬌笑不已。

「我都說過幾百遍了,阿姿她懷孕了,自然需要人照顧。」

想他七年前就遇上了紫兒,並愛上了她,可卻什麼都還沒有,可揚那上小子,同樣是春宵一度,卻要做爸爸了,老天真是不公!甚至連卓華那個色胚,也有妻有女,就余下他,八字到現在都還沒有一撇,怎麼不叫人恨斷鋼牙!

偏偏狠心又健忘的紫兒,近來又為了揚的女人,頻頻拒絕他的邀約,甚至連午飯時間都拿去侍候姓風的女人,他怎麼可能不郁卒呢?幾乎是恨死了自己派揚去夏威夷的決定。還好現在揚回來了,說什麼他也要把他的小女人綁在身邊不可!

「你又騙我!」

用力掙開他的懷抱,葉紫不滿地伸了縴指瞪他,「虧我那麼信任你,還特意跑來問過你,你居然……居然又騙了我!」

「沒有,我只是……只是……」在商場上素來以冷酷無情著稱的談判高手,此刻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卻語結難言。

「只是什麼嗎?!」她得理不饒人,依然猛瞪他只是瞪著瞪著,她眼中竟瞪出了一層蠓隙嚨隴的水霧,「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或者,你們根本就是一伙的,只想玩玩罷了,不想負責,都是沒心沒肺的混蛋……」

原本手足無措地瞧她越罵越凶,誰知罵到中途她掉下淚來,著實令他心疼不已。伸手將她擁人懷中,他呢喃地安慰她︰「是我不好,別哭了,紫兒,別哭了,我會心疼的,紫兒……」

「誰……要……你心疼,我……我們……才不要呢……我們……有Lucky……就夠……沒有……你們也……我們自己……養……孩……子……嗚……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我……討厭你,討厭你啦……討厭……」她哭得稀里嘩啦,一雙粉拳在他懷中又捶又打。

討厭他?他的紫兒討厭他?

「不,我不準!」他又驚又急,捉了她縴肩用力搖晃,大吼道︰「不準你討厭我!」

「我就是要討厭……唔唔……」

未竟的話全被突襲來的狂吻封緘,她從乍驚後的掙扎,漸漸轉為臣服,片刻後隨著被挑起的熱情,她亦急切地回應他。唇與唇相貼,舌與舌相纏,一切的意識

全飛往了九重天,在模糊不明的空白地帶,宛如有形的風暴,直直將兩人卷入,拋起,再推向了原始的神秘……

不管了,真的……不管了……

「喂,幾點了,你還賴在床上?」大咧咧地抬腳開門,風姿中氣十足地對著床上卷成一團的棉球大吼,卻驚見棉球外的那顆小腦袋張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後,不覺怔住。

「咦,你醒了啊!」她傻氣地笑笑。

「阿姿,我……我不太舒服。」恨不得整個縮進棉球的里的人,心虛地邊扯謊,邊低垂下了眼瞼。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騙阿姿的,而是……實在是……沒臉見人嘛!誰知道一時的意亂情迷,她竟和他在辦公桌上就……更不用說後來他把她抱到休息室內,是怎樣耳鬢廝磨了一下午,總之,她就是不想見人啦,尤其是他。

「你不舒服?怎麼,感冒了嗎?」不疑有他,風姿上前模了模她的前額,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體溫,「是有些燙,要不我請假在家陪你,好不好?」

「不,不用了,你去上班吧,我吃點藥,休息一下就好了,況且還有Lucky嘛。」勉強擠出一絲假笑,葉紫則祈禱說謊話不會遭天遣。

「這樣啊,好吧。」

猶豫了片刻,風姿終于點了頭,同時也在心底遲疑著,該不該把方維揚可能是她孩子的爸爸這件事告訴她,但……她瞄了一眼臉色通紅的葉紫,又打消了語音,算了,改天再說吧,葉子還病著呢。

況且現在說,也不過是讓她氣得提早沖到公司宰了方維揚,這,好像不太好耶。

「阿……姿,就是那個……」另一邊,葉紫也在遲疑著該如何告訴她這一事實,及其他的一些與方維揚有關的消息。屏息了片刻,她只好說︰「方副總跟昨天那個日本女人關系……可能很親密。」不知這樣說,是否能把傷害降至最低?

「你怎麼……」

本想隨口問她怎麼知道的,但慢一拍地終于讓事實擊入腦中,頓時像是晴天霹靂般,炸得她目瞠目呆,心膽俱裂。

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卻與另一個女人關系密切,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往事又要重演了嗎?仍是一樣倔強獨立的自己,和溫柔如水、嬌媚似花的日本美女,他大概也會選那個「她」吧?上次的教訓令她失去了雙親,而這一次,命運又想劫掠什麼呢?

不,不可以,什麼都不可以!

假若不知道,就不會有痛苦了吧?

是啊,不知道就好了……

不知道是怎樣如一抹幽魂般,她開車來到了公司,且在一樓大廳中再次見到了穿白色洋裝的日本美女。

出乎意料地,她走上前以自己都未料到的溫和與她打招呼,甚至臉上還帶了一抹職業性的微笑。

「你早,找副總嗎?」

「你騙我!」美奈子頭一偏,瞧到是她,開口便是指責。

「抱歉,我也沒料到副總會結束行程,提前回來。」不卑不亢地致歉,風姿注意到她眼中的戒備後,隨即安撫性地又笑了笑,「副總大概快來了,要不要上去等他,順便看一看他工作的地方?」

她……她明明該防她的,又為何如此幫她,甚至不帶一絲怨懟?美奈子詫異地眨了眨眼楮,但最後她選擇了默從,與這個大眼楮的中國女人一起到了二十五樓。

「請坐一下吧,對了,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把她帶至小會客室,風姿依然秉持著冷靜從容的工作態度。

但美奈子卻為這一切感到了不安、焦躁,甚至心底隱約還有一絲……對擁有天空的她的羨慕。她局促地一笑,想支開風姿,好暢快地呼吸一下秀樹哥哥曾呼吸過的空氣。

「咖啡,謝謝。」

趁她離去的空檔,美奈子起身四處瀏覽,對陌生的,充滿溫馨氣息的陳設感到悄悄不安。以前的秀樹哥哥是冷硬剛毅的大男人,他討厭任何柔性化的陳設,尤其是屬于他的管轄範圍,而眼前這一切,卻陌生得令人心驚。

他的斗志與冷硬呢!全被時間消磨殆盡了嗎?這樣的他,還會適應高橋家的冷酷無情嗎?

正心慌慌地胡思亂想著,隨著極輕微的一聲細響,開合的電梯里有人走了過來,她欣喜地抬頭去看,見果真是他立刻小跑著欲迎上去,豈料——

「一大早喝咖啡對身體不好。」

仿佛生怕慢了一步便會發生命案似的,本來沉穩踱步的他箭也似的沖入茶水間,將發愣中的風姿拉入懷中,而後關掉了煮咖啡的機子,緊張得不得了。

回過神來,習慣性地隨手賞了他一顆爆栗,風姿隨即為自己的舉動一怔。而後她掙開他的懷抱,欲語,那廂方維揚卻已哇哇大叫。

「小姿,你怎麼可以又打人家,人家是為了你和寶寶好耶!」

沒有他預期中的燦然一笑,她僅淡淡地向外一瞥,從容道︰「有客人拜訪,副總。」

順由她的視線望去,方維揚笑嘻嘻地俊臉瞬間冷凝下來,他回身打開煮咖啡的加熱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交代道︰「把咖啡送到我辦公室來。」而後轉身迎向了一臉驚疑的美奈子。

騙人!風姿突然想就這樣對著他叫出來!

他看自己時眼中怎麼會有深情的信任?騙人,全是騙人的,她不信,不信,不再相信了。

可是為何,心卻愈跳愈快,腦中甚至有了一絲陌生的期盼,要她信他?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呆滯地盯著咖啡壺,腦海中卻掠過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纏綿,每幕畫面都在說,愛他……

「我沒想到你仍留在這里,次郎呢,回日本了嗎?

手插在褲袋中,方維揚撩起百葉窗的一角,睥睨著腳下車水馬龍的人潮,陡然對這一切都感到了厭倦不耐,一心只想陪在他的小婦人身邊,听她朝氣十足地大吼大叫,或如溫馴小貓似的依偎在他懷中,補全他心靈的空缺。

「秀……」黠然地吞下到嘴邊的話,美奈子不由自主對比著幾十秒前他的熱情活力與此時的冷淡疏離,忍不住澀澀苦笑,原本她以為只要自己愛他就好,因為秀樹哥哥他不會愛人。

誰知他不是不會愛人,而是不愛她而已,而她……竟也是個貪心的人,所求的不過是他一絲一縷的溫情而已。

「公司出了點問題,父親要他回去處理了。」

問題?

是怎樣的問題令「他」也棘手,急召回本來對付他的弟弟呢?還是說……裴他們終于出手了?

「秀樹哥哥……」瞧他發怔,她竟莫名地心慌,仿佛他越來越距她遙遠。如果不喚回,便再也觸不到了。

極快地收斂心神,他臉上有著乍現的疏離,隨即他溫文而笑,掩去了那份對陌生的防備。

「別再喊那個名字了,我現在是方維揚,高橋秀樹在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那她這十年來念念不忘,痴心愛戀的男人又是誰?

「秀……維揚……哥哥,十年里你……有沒有……想過回……去看我!」

從她生澀的改口中,方維揚听出了些許不安,他回身望入她的眼楮,見那無助的美眸中盛著令人心憐的盈盈水光,不由靜默了。

曾經,他也是憐惜她的,但那顆憐惜她的心,是何時開始減淡了?是她的順從認命令他憤恨,還是因為她屬于他急欲拋棄的過去回憶,他分不清了,只感到無力。

「叩、叩。」

乍來的敲門聲,拉回了他自厭的思緒,而後他抬頭望見了端著兩杯咖啡進來的風姿,驀然胸口一暖,待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時,他已迎至她面前,接下了她手中的托盤。

「小心,燙!」他隨口道。

燙嗎?

不,燙到的人是她!美奈子不敢置信地揪住胸前的衣襟,覺得心口處被人挖了個大洞,痛得令人……嫉妒,嫉妒本該屬于她和琉璃的寵溺,卻竟都被給了一個本是外人的女人。

「秀樹哥哥!」她失控地低喊。

「咦,她叫你哥哥,那她不就是……」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輪轉,風姿最後則愕然地定在哀傷的美奈子身上。

「妹妹!她是我妹妹!」

感謝她一語成讖,竟讓他如此輕易地就確定了美奈子在心中的定位。原來她一直是妹妹,他的妹妹而已。

「妹妹?」可她的傷心並不像個妹妹呀!風姿瞪大了眼楮。

「妹妹?」在她愛了他二十年,並為他生下琉璃後?

「秀樹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她悲泣著控訴。

「那麼你呢,美奈子!你為什麼從不問問我要什麼,次郎要什麼?」反手扯住欲抽身離開的風姿,他以眼神請求她留下來,在她無語地妥協後,他才繼續又說。

「還有你,你又真心地想要什麼?」

「我……我要你……要你……」

「做了‘他’近二十年的傀儡還不累嗎?」輕輕地放開風姿的手,他在她信任的目光中,走至美奈子身前,輕撫上了她瑟縮的肩。

「你還沒發現嗎?你總是不由自主地喊我秀樹哥哥,卻只喊次郎名字,其實在你心里,你一直把我當做哥哥的,對不對!次郎才是你真正想愛的人。」

「不,不……不是的,我愛你,我愛的是你,秀樹哥哥,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你忘了,我們還有琉璃,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倉皇地搖著頭,她驚悚的俏臉有著不容忽視的蒼白。

「美奈子,別怕,他不會再傷害你了,不會!你忘了,次郎會保護你,還有琉璃,他不會讓他傷害你們的!」他柔聲勸哄,在美奈子看不到的俊臉上卻有著凌利的肅殺之氣。

在一旁閑杵了這麼許久,已有些腿酸的風姿,陡然被他身上的陰冷所驚駭。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競走上前輕拍了拍他繃緊僵硬的肩。

他回眸望著她,臉上困惑迷茫的神情宛如失路的孩童,令她心悸又心痛,情難自禁地,她回了他一記暖暖的笑容。果然,片刻後他的目光漸漸清明起來,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掙月兌了恩怨情仇的怨懟,新生的面孔上亦有和煦的淺笑。

「如果我們在一起了,那次郎怎麼辦?他一定會被逐出高橋家,孤身一人,到那時,他怎麼辦!」這並非危言聳听,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高橋家歷來對下一代繼承人嚴格挑選,並放任他們自相殘殺。因為家族中的歷代主事者都堅信,惟有最後生存下來的那一個,才是最適合高橋家,也是最好的一個。所以每代繼承人,從懂事起就被教以冷血無情,當然還有各類的知識,生存技能。也正因為這種冷血與不揮手段的強硬作風,使得高橋家的企業一代比一代興盛發達。

但問題卻出在,由于近年來的金融風暴及日本自身泡沫經濟的崩潰,盡管高橋財團風光依舊,而高橋雄治卻感到力不從心了。于是他理所當然地記起了他放飛十年的小鷹,並期待著這個聰明狡詐不遜自己的長子,能回來為高橋家帶來一線生機。

但,事實卻是——

「次郎?」迷茫茫地抬起淚痕交錯的臉,她眼中浮動著明顯的張皇。

「是次郎,他怎麼辦呢?被逐出高橋家以後,他可能會一無所有,也可能被‘他’當做企業合作的棋子,而後和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結婚生子……也說不定。」至此,為了逼出美奈于的真心,他或多或少用了一點恫嚇,他知道,或許他不在乎高橋家,而次郎,卻是在乎的。所以只要有他在,他絕不會讓這一天成真的。

「不,不要!不……不要啊……」

美奈子終于滾下淚來,她撲入方維揚懷中,氣勢驚人地嚎啕大哭,縴縴玉手揪了他的衣衫,死命地哀求︰「不要……這麼對次郎,不要……這麼殘忍……不要……」

「傻瓜,還說你不愛他!」寵溺地輕拍了拍她的頭,方維揚唇畔揚起了一抹發自真心的笑意,「其實有件事,我想我也該告訴你才對。」

他俯首附在美奈子耳邊,不知咕噥了句什麼,竟立時止住了她滔天的哭勢,讓一旁的閑人風姿也不由嘖嘖稱奇。

「騙人!」美奈子瞠大了一雙紅通通的大眼,不敢置信地出聲否定,卻在看到方維揚一臉的嚴肅認真後,再次瞠大了眼。

「難道……是真的?」她咬著下唇,聲線有著明顯的顫音。

方維揚用力地點頭保證。

而後見她先是緩緩地垂下了頭,但很快,她再度抬起的嬌容上卻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混蛋!」

什麼?!

等了半天卻只換來了這兩個字?!風姿不滿地皺眉。

「美奈子,你在罵髒話哦——」方維揚反倒適應力頗強,還一臉笑謔地調笑。

收起臉上過于激動的情緒,美奈子紅著臉走到風姿面前,驀然施以九十度大禮。

「你……」風姿呆愣著不知如何是好,扭頭去向方維揚求救,他卻一副無關已事的痞樣,令人恨得牙癢癢。

「這些日子的任性,給您帶來了許多不便,嫂嫂,請原諒!」美奈子一臉真誠地望著她,仿佛她不原諒,她便會躬身不起。

「沒……沒關系……」呃,不對,她怎麼喊她嫂嫂來著?「我不是你嫂……呃,我是說,我不是他的……」

「難道你要拋棄我?」方維揚陡然一臉棄婦樣地湊在她眼前。

被突如其來的放大俊臉嚇了一跳,她本能地退了一步,直覺地辯解道︰「我沒有……」

「沒有就好。」

才不管她想說些什麼,他順手一勾,將她扯入懷中抱牢。嘿嘿,說他卑鄙也罷,不擇手段也罷,反正將老婆拐到手才是最重要的。呵呵呵,老婆是他的,寶寶也是他的!

「咳咳……秀樹哥哥……」

他的無法無天自己是不覺得啦,反倒是一旁的美奈子抿著唇,悶笑著漲紅了臉,以秀樹哥哥以前的冷酷無情來看,肯為了嫂嫂犧牲至此,怕是愛慘了她吧!

況且高橋家的男人,歷來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計代價,不擇手段,而眼前的這位嫂嫂縱使想逃,也恐怕是來不及啦。

惡狠狠地瞪了方維揚一眼,並利用絕佳的「地理位置」奉送他一記拐肘,風姿忙對身前的美奈子友善地笑笑,無視身後人的齜牙咧嘴與連聲怪叫,她拉了美奈子贊嘆不已。

「你真的好漂亮喱,真希望將來也能生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寶寶。」

「你……謝謝。」從未見過如此心胸坦蕩的同性,美奈子呆呆地接話,亦從中發現了秀樹哥哥因何愛上她的緣由。極輕松地,她仰臉望了望她心中二十年來的偶像,覺得心正掙月兌了往日枷鎖,輕盈盈地展翅高飛,飛向她渴慕以久的雲端……

于是兄妹二人相視而笑,過往恩怨盡在此笑中一泯了之。

「秀樹哥哥,我決定盡快回日本,雖說那混蛋瞞了我這麼久,但……」她堅定的俏臉,掠上一抹紅暈。「我希望可以陪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一無所有。」

沉默了兩秒,方維揚走到辦公桌前,飛快地在便箋紙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而後轉身交給了美奈子,「有什麼困難,盡管打這個電話找我,我會盡力。還有,一路順風。」

微微頷首,她再度優雅地躬身施禮,而後轉身,步子輕盈而堅定地走向了她自己的未來。

「哎喲,模魚了這麼久,不趕快工作不行了,否則一定堆成……」

在美奈子從眼前消失後,風姿立刻掙開他的魔掌,一臉敬業地自言自語,邁動渾圓修長的美腿即往外走。

無可奈何地追上去,重又把暖玉溫香抱個滿懷,方維揚佯作從容就義樣,故意不痛不癢地說︰「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好了。」

豈料懷中佳人極痛快地搖頭,她天真無邪地笑道︰「我都知道呀!」

「你知道了?」方維揚吃驚地瞪她,腦中則飛速地盤算著可能出賣他的人選,是卓,還是裴?都有可能,這兩個家伙歷來都是有了異性,就沒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一本正經地揭穿他腦中所想,風姿仍笑得甜美,「我猜的啦。」

「你猜的?」

「是呀,還不是一套所謂的‘豪門恩怨’,你們家收養了美奈子,而後來隨著年歲漸長,美奈子卻悄悄愛上你弟弟。但故事中的惡人則要把她嫁給你,甚至後來,你又不小心和她發生了關系,再接下來,你就因為良心不安,離家出走。而她只得不斷地告訴自己愛的人是你,並不斷地找你,于是……嗯哼,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方維揚幾乎暈倒,老天!十年的恩怨,竟被她一語猜中,是他太蠢,還是她太過聰明?

「不然你還想怎樣?」笑容驀地一斂,她凶巴巴地瞪他,感覺仍不出氣,于是狠狠地用力朝他右腳上踩去,「王八蛋,都和老婆有女兒了,還敢出來捻三搞七,害我和寶寶成為第三者!天殺的混球,死娘娘腔、臭同性戀……」

瞧她越罵越凶,原本抱著腳哀嚎的方維揚,見狀忙單腳跳上前解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琉璃其實是……」

見他到了此時猶不認賬,風姿不由更為火大,忿忿地抬腿又往他右腿上補了一腳,「還敢騙我?我才不信呢,臭王八,爛……」

「琉璃不是我女兒!」他氣得大吼。

「還騙……呃,你說什麼?」原本罵得興起的風姿,頓時呆若雕像。

「琉璃不是我女兒。」痛得抱腳,他咬牙切齒地重申,該死的,她下腳還真狠!

「哦——」她氣焰頓失。

「扶我過去!」

基于「惡人無膽」的原則,而她似乎——嗯,做錯了事,況且他又冷著一張臉,好凶的樣子,所以風姿乖乖地上前充當人形拐杖,將他攙扶到沙發上坐定。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啦!」根據過往的經驗,先認錯少受罰,所以一等他坐定,她就往後跳了一大步,急急地大嚷。

眯眼瞧著自己的女人躲自己像躲鬼一樣,他不由心火大熾,緊抿了唇,冷聲道︰「過來!」

「不去!」剛出口的拒絕,被他利眼一瞪,她忙笑著撒嬌,「我都認錯了,他還想怎麼樣嘛!」

「過來。」他口氣稍緩,像誘捕獵物的狡詐獵人,甚至擠出了一抹淺笑,「過來我就原諒你。」

會嗎?她怎麼愈瞧他愈火大的樣子呢?

逃吧?她暗忖,隨即又苦了臉,不行,依這男人的脾氣,不管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把她揪出來,到時更慘!

算了,還是認命吧!

瞧她一臉無奈地挨過來,方維揚唇角不由稍稍上揚了幾度,怒火也退了下去。乖女孩,畢竟還算知道什麼叫做「聰明的選擇」。

他拍拍膝蓋,示意她坐上去,風姿張口欲駁,卻終是在他利眼一瞪後,吞下了到嘴牢騷,委委屈屈地坐上,小手還順勢環上了他的腰。

「我的父親,你可能已經猜到了,高橋雄治,日本高橋財團的主事者。而我的母親,很普通,她是一名留日的留學生,叫方琉璃,據說是個活潑開朗、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听到懷中人發出不解的咦聲,他低頭親了親她,第一次不帶仇恨、怨懟地講起自己的身世。

「或許就是這樣吸引了我父親,他們熱烈相愛,後來我母親甚至為他懷了我,可他卻在一次回鄉後再無蹤影。母親苦尋他不著,最後一個人清貧艱難地生下我。而後,她變賣一切,抱著我去京都,也就是父親的故鄉,繼續尋他,因為她一直堅信他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才沒有回去找她。誰知竟——」他語氣轉悲,幾乎無

法繼續,他將頭埋在她馥馨的頸間片刻,直至她擔憂地輕撫他的背脊,他才抬頭匆匆一笑。

「沒事,她遇到了他的婚禮,居然就在莊嚴的神社,很諷刺對不對?」因為語帶怨懟,他沒有低頭看她,反將視線轉向了別處。「母親生性雖溫柔和善,但也是-身傲骨,剛烈非常,她沖上去打了他一耳光後,即抱著我轉身就走,結果——出了車禍,香消玉殞,而懷中的我,卻安危無恙。」

「那個男人僅走過來看了她一眼,命人抱了我,宣布我是高橋家第二十一代長子後,就繼續他的婚禮去了。據說是因為我福大命大,且當時母親橫死眼前,竟不哭不鬧,讓他覺得夠冷血,才……」

「不,不是這樣的!」她情急地搖頭,淚盈于睫。

「噓——」他低頭輕吻去她眼中的淚水,暖暖地笑了,「他娶了位好妻子,我的另一位母親,很典型的名門淑女,她待我極好,甚至後來自己有了親生的兒子,也未曾變過。在那個家里,她就像一輪和煦的圓月,會溫柔地照應每一個人,也是我心中最暖的光亮。但在高橋家,這是不被允許的,我的父親要求我冷酷無情,冷血、不擇手段,既使……既使對方是我的弟弟次郎。只是開始,他沒料到,我和次郎總背了他陽奉陰違,後來他發現了,極嚴厲地懲罰我們,隨後又帶回了美奈子,甜美溫柔一如母親的美奈子。」

「開始一切都是很美好,我和次郎爭做兄長,呵護著嬌女敕如花的她,後來,後來母親病倒,在撒手人寰前將身世揭穿,她不忍我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曾有過……那麼好的一位母親。那一年我十八歲,已經懂得去掩飾心中的仇恨,于是借口留學劍橋之際,準備積蓄力量反抗,或報復。但……畢竟當時過于年少氣盛,還是被他發覺了,于是他借故召我回日本,並在我的茶里下了……藥。那時美奈子才十六歲,被命令來服侍久去始歸的長兄,並被告知將成為高橋家的長媳,後來——後來在藥力下,我……」

「別說了,別再說了。」她掩住他的口,不忍見他揭開往事時的痛楚。

親呢地吻過那小手,他將它攥于掌心,展眉一笑,以示無恙,「幸好後來,我認出了美奈子,硬掙扎著跑出去跳到房後的池塘中,捱了半夜,直至藥效退去。我想應該回去看看美奈子,畢竟,畢竟完不成任務,只怕她將被責罰。誰知卻瞧到次郎從我房中出來,我知道次郎愛美奈子,所以怕尷尬便避開了。後來我在婚禮前逃走,就再也不曾回過日本,怎知美奈子竟生了女兒,面貌中不知因何有些肖似我的生母,便被命名為琉璃,而我則成了她名義上的父親。」

「所以你為了不想回日本,也不想和次郎兄弟相殘,就假扮‘同性戀’騙人,是不是?」有些氣,自己居然被他騙了這麼久。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他有些心虛,緊盯著她的臉,以防她一時沖動,生起氣來傷了自己。

豈料她大小姐竟在打了個呵欠後,咕噥了句「好困」後閉眼就睡,而且——竟真的一下子就睡熟了。

目瞪口呆地盯了她嬌美的睡顏片刻,方維揚終于記起,昨天他連夜苦讀的那本《育嬰手冊》上講,孕婦多貪吃嗜睡,很正常。

「像只小豬哦——」

愛憐地撫過她嬌女敕的頰,他唇畔揚著欣然靜謐的笑,淺得如風,又暖似驕陽。

算不算一種機緣呢,因為想避開一下裴再馭而躲在家中裝病,又因無聊氣悶,干脆跑出來幫兒子交case,反遇到了前男友?

從打開辦公室門,到瞧到她為止,杜志文的表情一直都處于驚喜交加的狀態。他越過秘書,以及原本負責接洽她的葉經理,直接停在了她面前,目光也是定在她身上。

在他打量她的同時,她也一樣飛速地掃過了這間規模不算太大的公司,以及眼前多年未見的初戀男友,竟意外地發覺原有的那絲怨懟,此時竟飛逝無蹤,是無情了吧?

于是靜靜一笑,如對故人般地打招呼,雙眸坦蕩地直視眼前依舊斯文俊逸的男子。「嗨,志文,好久不見了。」

「確實好久了,嗯——算一下都足足七年了,而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年輕漂亮!」杜志文略顯不安地笑著,手足無措地直盯著她。

注意到自己此時所引發的騷動,以及周遭為數眾多的拉長耳朵,葉紫為他著想,故意避嫌似的道︰「還年輕什麼,都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

「你結婚了?」

瞬間他原本黯淡的臉上,立刻發出光來,表情也跟著松懈下來,有著如獲重釋的輕松與平靜。

「嗯。」不想多做解釋,她索性認了他的說法,心情亦一並輕揚了起來,呵,原來發現自己不再是別人心頭的負疚時,是這麼舒適的愜意。

此時也留意到下屬們的頻頻「青睞」,杜志文遂轉身將她請入了自己的辦公室,並示意秘書送上兩杯咖啡。

「小紫,這麼多年沒見,我一直很擔心你,听說你回老家了是吧?什麼時候上來的,近來過得還好?」他急切地問,欲把這些年的愧疚一下子全補償掉。

「幾年不見,志文,你倒成了急性子。」葉紫淺笑著調侃,而後才答道︰「我上來才兩個多月,過得也很好,你不用再擔心了。」

「真的不用……我是說,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嗎?我會盡力……當年,我……」

「不用,真的不用……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就不用再提了。」他和以前一樣,還是個熱心的好人,她淺笑著,腦中驀然閃過裴再馭的臉孔,不由怔了怔,隨即仍笑著.反問道︰「你呢,結婚這麼久了,有幾個小孩了?」

「兩個女兒,今年兩歲了,是一對甜蜜的雙胞胎。」霎時他的臉盈滿了為人父的驕傲,感興趣地反問︰「你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叩叩。」

適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葉紫的回答,而杜志文則對端咖啡進來的人詫異非常。

「瑞雲,怎麼是你?王秘書人呢?」

「她在忙。我听葉經理說你有朋友過來,所以順便過來看看。」身著名牌套裝的秀雅女子,溫婉地對丈夫笑著,而後上前優雅地放下咖啡,在她直起身子的瞬間,葉紫瞧見一抹精光自她眸中掠過。

她對她有敵意,她暗忖,不由暗暗失笑。

在互報姓名地寒暄過後,葉紫重執中斷的話題。

「我生了個兒子,叫葉裴,是少見的聰明孩子,今年都快七歲了。」她承認她有些捉弄孟瑞雲的壞心,權做了結七年前的小仇吧。

七歲?那不是當年她與志文分手的前後……

果然,孟瑞雲繃緊了身子,她干笑著問︰「孩子姓葉,那你先生也姓葉?」

「不,不是的。」

略垂了眼瞼,掩去眸中濃濃的笑意後,她故意嘆了口氣,且似有若無地瞟了一旁莫名所以的杜志文一眼,才用足以令聖人抓狂的慢吞吞言道︰「孩子跟我姓是有原因,因為在我生產的時候,他因故不能陪在我身邊,所以……唉……唉……」

「所以怎樣?」孟瑞雲急得抓狂,連笑容也掛不住了。

「瑞雲。」本欲指正妻子的失態,但眼光一瞄,在瞧見葉紫唇畔偷揚起的竊笑後,杜志文不由恍然大悟,遂緘口不語,且亦揚起了一抹會心的淺笑。

「所以啊,他體恤我辛苦,就決定讓兒子跟我姓葉,而以他的姓為名。」老天,現在笑出來會不會被她扁成豬頭?但她好想笑哦——

「你!」

沒想是這種結局,委實令孟瑞雲一愣,旋即精明的她即領悟過來,不由失笑,「你耍我!」

「哪有!」裝無辜是不是下場會好些?

結果兩個女人瞪視了幾秒,就同時放聲大笑,樂不可支,而惟一的男士則優雅斯文的邊淺笑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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