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無情 6
第25節︰知己(5)
「現在的拜火教可不是十幾年前的拜火教了。」小侯爺肖臨平是武將出身,對這個話題自然敏感一些,「據說在江南一帶他們的教眾有數十萬,甚至還有軍隊里的一些人信教。」
「不過好像沒听說過他們有什麼滋事的傳聞,各地方官報來的年報季報也只是零星提及一些拜火教集會之類的事。」莫明在戶部供職,關于拜火教的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些地方官素來報喜不報憂……怎麼可能會把拜火教在當地日益坐大,百姓只知有拜火教不知有朝廷的事上報呢?」劉明馨冷哼一聲。
「其實這樣的年報是有的,前任揚州知府就曾經數次上表朝廷痛陳拜火教的危害,他病故後,就再沒人提這件事了,劉公子的兄長好像是現任揚州知府,他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莫明問道。他在官場混跡多年,私底下有些惱怒劉明馨在這樣的場合忽然提起朝政,當下便將話題引到了劉明馨的兄長頭上。
「我家兄長剛剛上任不久,交接還沒有完全完成,拜火教的事他可能還沒來得及管吧。」劉明馨的氣焰果然小了很多。
「呵呵……我們大家本來在好好地喝酒,怎麼說起朝政來了?」從剛才就一直插不上嘴的錢滿江笑呵呵地打著圓場。
酒宴散去時,莫明跟肖臨平幾乎是同時稱醉走的,剩下的錢滿江欲找機會跟蘇蕙說話,但都被劉明馨引開了話題。
「蕙兒,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看看瀾兒。」「東方無情」站起身招呼蘇蕙跟他一起走。
「好的,姐夫。」
「公子派人送信回來,說是已經到了揚州一切順利。」「東方無情」小聲說道。
「嗯,我知道了。」蘇蕙很不喜歡看到這張跟姐夫一模一樣的臉,總是不肯多看他,「東方無情」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小聲通報完東方無情的情況後,就加快了腳步走了。
蘇蕙一個人在花園中漫步,姐夫不在,府里就算是有再多的人也顯得空曠,這些姐夫鐘愛的花兒呀草呀倒像是也被假的東方無情騙了,依舊熱鬧地開著。在初夏的夜里送來暗香無數。
到了揚州了……也代表著姐夫深入到了危險的月復地……劉家兄弟,在這里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劉明馨今天主動提起拜火教的事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劉明仁跟拜火教有勾結,那劉明馨不可能像今天這樣主動提起拜火教的事還一副憂國憂民狀,如果沒勾結,那現在拜火教在揚州愈來愈大的聲勢又做何解釋呢?前任揚州知府還有奏折送上,他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在她想事情想得一個黑影攔住了蘇蕙,蘇蕙嚇了一跳,「誰?」
「是我。」是劉明馨。
「我記得這不是往客苑去的方向。」蘇蕙對他冷淡依舊。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我已經對你表白了,你為什麼沒有反應呢?」
「什麼表白?」
「我說過我喜歡你呀,我從小就喜歡你,是真的,我這次來也為的是娶你回家。」
「娶我?你不怕我跟我姐夫之間的傳言嗎?」
「我相信傳言是假的,你不是那種不知檢點的女孩。」
「如果傳言是真的呢?」
「傳言一定是假的!我也一定會娶到你。」
「就算傳言是假的,我也一定不會嫁給姓劉的!」他到底哪里來的自信?蘇蕙不喜歡劉家人的人品,倒不得不佩服他們家人的臉皮。
「那我們就走著瞧。」劉明馨忽然伸手模向蘇蕙的眉間……被蘇蕙躲了過去,「這里有道細疤吧?」
那道疤是蘇蕙跟劉明馨小的時候搶玩具,被他一把推倒磕到石頭上摔破的,當時她流了好多血,而劉明馨則被嚇跑了。
後來就留下了這道疤。
「你知不知道,你受傷之後,我一個人哭了好久,還偷偷把攢下的零用錢全買了桂花糖,偷偷放在你的房間,讓你每次吃藥的時候吃?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我不記得了。」她永遠只記得一個人給她的桂花糖。
「你不記得我記得就行了,蘇蕙,我一定會娶到你。」劉明馨神采飛揚地說道,「他」當年執意要娶姐姐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自信滿滿,意氣風發?她忽然發現自己……很想他……
第26節︰納妾(1)
第六章納妾
天氣似乎在一夜之間轉熱,轉眼間才俊們在侯府的小住,也住了有將近一個月了,東方無情走了也有將近一個月了……
在這段時間里,「東方無情」隔三差五地將年輕人們跟蘇蕙聚在一起,不過還是看不出蘇蕙更喜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劉明馨依舊熱情地追逐著蘇蕙。錢滿江也時不時的想找機會私下接近蘇蕙,但是都被劉明馨給攔住了;肖臨平則是大家聚在一起時表現積極,私底下沒有任何表示。他跟莫明有舊交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在鬧別扭,這一點倒是不止蘇蕙一個人看出來了,而是幾乎大家全看出來了。
東方瀾在學業方面有了些進步,據柳無瑕說他在學業方面比東方無情用功多了,也有靈氣多了。
「姐夫當初很笨嗎?」蘇蕙笑問。今天他們喝的是菊花茶,用的是外邦進貢的水晶杯。
「他不是笨,而是懶。習武時比學文時更懶。」
「哦?」
「我雖說是他的大師兄,但比他小了兩歲,同門里習武最早的就是他了,可是武功最差的也是他,由此你就可以看出他有多懶了。」
「姐夫武功很差嗎?」她不懂武,東方無情也從來沒在她面前顯露過武功。
「除了輕功不錯外都很差。不過他真的很聰明。」
「小時候他一定沒少調皮吧?」
「其實有一度……他是一個有的時候特別瘋,有的時候又特別安靜的男孩,後來才開始越來越調皮越來越瘋,安靜的他越來越少見了。」
「哦?」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約是那個時候師門里除了我就是他,他知道師父跟師娘不是爹跟娘,有些自卑吧。後來我爹娘收其他的徒弟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姐夫他……」他原來小的時候就這麼敏感……
「他這個人小時候好像很沒有安全感,從小睡覺就喜歡蜷著身子,就一個姿勢一直保持一整夜……我娘說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才會這樣。」
「我沒見過他睡覺時的樣子。」蘇蕙猛然想起,她好像連姐夫白天午睡時的樣子都沒見過……記憶里也沒有他白天睡覺的印象。
「我也是在他十歲之前見過他睡覺的樣子,之後就再沒見過。他開始變得滿身紈褲子弟氣,大約是在他被接回宮住之後,之前他是挺樸實的孩子,穿著帶補丁的衣服也整天笑容滿面的。後來就開始講究起來了。」
「你不是比姐夫還小嗎?怎麼孩子、孩子地說起來了。」
「我是大師兄……拿他們當孩子習慣了。」柳無瑕笑笑,「他很崇拜唐子敬,也把太後當成唯一能倚靠的親人……無父無母……對他來講其實是一個永遠也抹不掉的傷痛,他最快活的時候,大概就是剛跟你姐姐成親那段日子,後來就是……幾個打擊一起來,說真的,那個時候我真有些怕他挺不過來。」
「嗯。」她自幼喪母,父親又是一個冷情的人,其實也算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所以對東方無情總有一份天然的了解與憐惜在里面。
「幸好有你……真的,這麼多年幸好有你。」
盡管吳記涼茶店的閣樓上緊閉著窗,悶熱的空氣幾乎凝固在這里,牆角上的幾塊冰塊已經融化殆盡,幸虧有這些冰在,否則這間閣樓真的會變成悶罐。
蜷縮著身體躺在涼席上,東方無情皺著眉頭睡著了……
世人都以為東方無情是一個無一處不精細講究且最吃不了苦的人,卻不知道寒冬臘月他冰窟也待過,夏天里這樣的閣樓也住了有七天了,這已經是他來揚州後第八個落腳點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為誰辛苦為誰忙,過去是因為總想著替姑母分憂才會接任了幽蘭門主這個職位,現在呢?就當是為兄弟分憂吧……當今天子對他還是不錯的。
只是當初的動力跟干勁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盡管一樣地拼命盡職,知道他自己知道,自從那件事發生,蘇醒蘭去世,忙碌已經成了他麻痹自己的手段。拼命則變成了真的拼命——最初的兩年,他真的是無時無刻不想死。即便是現在,死亡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時,他想到的也是輕松。
第27節︰納妾(2)
懷中的荷包持繼不斷地散發出萱草的清香,他不知第幾次地掏出荷包……蘇蕙跟那幾個青年才俊相處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如意郎君?
蘇蕙對他的心思,他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他……實在是不配。像他這樣的人,娶楚腰那樣的青樓女子過一輩子就行了,何苦去糟蹋好人家的姑娘?
「梆梆……」閣樓的門被人有節奏地敲響,東方無情騰地坐起身,他有預感這次會是一個大好消息。
他打開門後,進來的是個相貌普通的小老頭,小老頭正是吳記涼茶店的店主,當地人習慣稱他為吳涼茶,知道他真名實姓的人很少。他也是東方無情安插在江南的一個心月復。
「主人,有人送來了這個。」吳涼茶送上一個紅布包。
「你下去吧。」
「是。」
吳涼茶離開後,東方無情打開了布包,里面是一個紅皮一個藍皮的兩本名冊,東方無情打開紅色的那一本,翻看了一下,這本是拜火教的骨干名冊,其中大名分人的姓名資料其實早已經在東方無情他們的掌握之中了。
第二本藍皮的是加入拜火教的朝中官員名冊,東方無情翻開第一頁就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麼會是他?
也許是因為要下雨,今天的天氣悶熱異常,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睡不著覺的蘇蕙忽然感到身下一陣濕熱……
原來外面沒下雨,今晚耍賴躺在她床上不走的小家伙先下雨了,蘇蕙趕緊離開床鋪,把睡得迷糊的東方瀾搖醒。替他換了褲子也把床上的被褥換了一個遍,看他重新干干爽爽地睡著,蘇蕙這才開始收拾自己。
就在她打算重新上床時,忽然看見她的窗前出現一道黑影……
「誰?」
「是我。」
蘇蕙一愣,眼淚差點兒隨著這兩個字而流下來,她趕緊打開房門,只見穿著一身夜行夜的東方無情,笑吟吟地看著她。
「本來想看你跟瀾兒一眼就回房睡覺,明天早晨再給你一個驚喜的,誰想到你這麼晚還沒睡。」
「本來睡了的,誰知道半夜瀾兒尿床了,我剛替他收拾完。」
「不會吧,這臭小子這麼大了還尿床?而且還是尿在女孩兒的床上?」東方無情一邊說一邊走到床邊,捏捏睡得人事不知的兒子的小胖臉。
「他很久不尿床了,大約是昨晚睡前喝了太多的水吧。」蘇蕙替東方無情倒了杯茶,抬頭看他時卻愣住了。
剛才東方無情是在門外,燈光照不到的地方,現在他在床邊,燈光正好打在他的背上,蘇蕙隱隱地看到了一片濕痕……
她走到東方無情跟前伸手一模——是血!
「你受傷了?」
「噓……別吵醒瀾兒,這是別人的血。」東方無情笑道,轉過身握住蘇蕙的手,拉著她走到水盆邊一點一點地把血沖干淨,「我從揚州回來時被發現了,一路上遇見了幾次劫殺……我身邊的四個侍衛死了兩個重傷兩個,我背上的是毛八的血。」
東方無情說得輕描淡寫,蘇蕙也能想象當時的凶險,東方無情身邊的侍衛放到江湖上都能稱得上是一流高手,毛八的硬家功夫更是獨步天下,連他都傷到要東方無情背的程度,可以想見當時的險狀。
「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好不好?我知道如果當初我努力練武的話,也許他們四個都不會傷更不會死。」東方無情的神情黯然了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蘇蕙淡淡地說道,伸手拿了毛巾擦干手,「你也受傷了吧?讓我看看。」
「沒有。」
「沒有的話你剛才拉我手的時候為什麼用左手?」
蘇蕙用力按向東方無情的右臂,東方無情哎喲一聲,捂住她按的地方,「我就知道什麼也瞞不了你。」他說話的語氣雖輕松,然而嘴唇已經痛到發白,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往下直淌。
「讓我看看傷口。」蘇蕙含著眼淚去扯他的衣服。
「我自己月兌。」東方無情用左手費力地月兌掉身上的夜行衣,他右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過了,但因為出血過多,到現在還隱隱有血浸出來。
蘇蕙扶他坐下,解開他右臂上的紗布,看到里面的傷口……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是仍然肌肉外翻,深深的一道口子像是小孩的嘴一樣向外張著,到現在還有血從里面滲出來。
第28節︰納妾(3)
蘇蕙眼圈一紅,眼淚流了下來,「傷口誰給你包的?」她鼻音濃重地說道。
「小五……」
「怪不得包得這麼毛躁。」蘇蕙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個紅盒子,找出上好的金創藥,先重新用水洗了一遍他右臂上的傷口,又重新替他上藥包扎……「如果明天還流血的話,就找大夫縫一下傷口吧。」
「縫完了會留下一條蜈蚣似的疤。」東方無情皺皺眉。
「不縫的話疤會更難看。」
「人肉又不是衣服……」東方無情嘟囔道,其實這句話才是重點。小時候他見過師娘給人縫傷口,那個人身上傷的地方也是太多了些,師娘像縫衣服似的縫了一百多針,看到他惡心。
「明天早晨還流血的話,你不找大夫縫我親手替你縫。」這個人……不知道別人已經心疼到快要難受死了嗎?還在這里任性……蘇蕙到衣櫃里找了件衣服給他,「這件衣服是我替你做的,本來想著日後我走了給你留個念想的……」他走的這一個多月,她整天只是想他……然後就開始替他做衣服,沒有量過他衣服的尺寸,只是按照記憶里他的樣子一剪子一剪子地剪,一針一線地縫。
東方無情穿上衣服……忽然覺得眼窩一熱……他趕緊別過臉去,「我餓了,有吃的嗎?」
「你還沒吃東西?」
「我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
「只有一點點心了,我去廚房給你煮碗粥。」
「不用了,有點心就行了,到廚房去又要弄火。」
東方無情吃了些點心,又喝了些茶,蘇蕙一直在房里東模西模,假裝自己很忙碌,就是不看他,很久之後,蘇蕙忽然發現他已經很久沒出聲了。
在看向他時才發現,東方無情竟趴在桌上睡著了……蘇蕙找了張薄被替他蓋上,他竟這麼困……這一路上……都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吧。
蘇蕙在他旁邊坐下,把油燈移遠了些,趴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睡覺的樣子。只覺得心里是從來沒有的平安喜樂,只是這樣看著他,只是這樣伴著他……哪怕只是幾個時辰,仍是幸福的吧?
清晨,蘇蕙被鳥鳴聲吵醒的時候才發現,東方無情已經不見了,原本披在他身上的薄被,也跑到了自己身上。
難道……她做了一個夢?蘇蕙屋里屋外地找著,一直到看見屋子的一角沾血的夜行衣,這才松了口氣……
姐夫……真的回來了,東方無情真的回來了……
「小姐,你在找什麼?」榮兒問她。
「沒什麼……榮兒,我新做的衣服在哪里?」
「在衣櫃里呀……」
就算是不自量力也好,她想讓姐夫看見最美的自己。
蘇蕙還未到前廳時,便已經听到了大廳里傳來的東方無情爽朗的笑聲,中間還夾雜著嬌滴滴的女聲……她原本滾燙激越的心情,像是忽然被浸到了冷水里……瞬間變涼。
也許……是姐夫的朋友……可是女人的本能卻告訴她,這個聲音的主人,絕不僅僅只是姐夫的朋友而已。
她走到大廳門口時,東方無情已經發現了她,熱情地向她招手,「蕙兒,你快過來。見見楚腰。」
楚腰?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她更加的失落……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不是嗎?蘇蕙閉了閉眼,眨掉眼里掩飾不住的傷心與失落,命令自己微笑……
「這就是蕙兒妹妹吧,果然是個美人兒呢。」楚腰究竟是見慣了世面的,她主動拉起蘇蕙的手,親熱地說道。
「楚腰姑娘才是美女。」江南第一名妓,果然名不虛傳,如果她是男人也會被迷住的……蘇蕙抬頭看向東方無情,發現他也正在微笑……微笑著看著兩人,「姐夫,楚腰姑娘是幾時到的?」
「剛剛才到,她以後就住在這里了。」
「那我去吩咐人替她準備客房。」
「不用了,我跟侯爺住在一起。」楚腰放開了蘇蕙的手,依偎進無情的懷里。
「哦?」
「他說了要納我為妾,所以我來了。」
「姐夫……是真的嗎?」心會痛……她的心怎麼還會這麼痛……她以為……她的心在看見楚腰的那一瞬間,已經被冰凍了呢……原來……原來竟還沒有死……再痛一些吧……痛到了極至就不痛了。
第29節︰納妾(4)
「是真的。」東方無情抬頭望天。假裝沒看見蘇蕙傷心欲絕的表情……這個傻丫頭……
嗡嗡嗡……似有無數的蜜蜂在她的耳邊飛舞,她听不見任何的聲音,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甚至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等到意識恢復過來時……她已經站到湖邊……被抱在一個溫暖且充滿麝香味的懷抱中。
「傻丫頭,不要哭哦……姐夫永遠是你的姐夫。」東方無情像是哄小孩一樣地哄著她。
「我沒哭。」
「沒哭怎麼眼楮是濕的?」東方無情替她擦去眼淚,「小傻瓜,楚腰只是妾而已,這樣吧,如果你說不讓我娶,我立刻把她送回揚州。」
「不要!青樓女子從良不易,我可不想害人,姐姐走後,這還是你第一次說要納妾。」他這樣,已經是男子中的絕品了,她實在不該要求更高,只是理智歸理智,心還是很疼……「你不是說一路上被人劫殺,楚腰一個弱女子是怎麼跟你回到揚州的?」
「她是化妝成行商,自己單獨走的,你可不要小看她,她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弱女子。」
「唉……你身邊的這些女人哪一個是普通的弱女子?你要娶她,難不成是因為她得了讓你不娶她無法可賞的大功勞?」
「可以這麼說吧。」東方無情輕點她的鼻尖,「好了,跟姐夫說說,在四位才俊里,有沒有你鐘意的人選?」
「還沒有。」蘇蕙搖搖頭。
「唉……我就知道,有我這麼優秀的姐夫做標竿,其他人很難討到你的歡心,咱們適當地降低一下標準,能趕上你姐夫我一半英俊一半聰明一半有才華的就考慮一下行嗎?」
「臉皮還要只有你一半厚。」就這樣就行了,她是姐夫天真可人的小姨子,姐夫是她永遠的——姐夫。
「你真傷姐夫的心。」東方無情見她破涕為笑,私底下松了口氣。他真的很怕,她當場大哭起來,說些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話……
「姐夫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沒事了,傷口已經結痂不流血了,你的傷藥還真不錯,哪兒來的?」
「去年過年的時候,你帶我進宮拜年,皇後娘娘剛好配出一種新藥,我瞧那個裝藥的瓶子漂亮,就多看了兩眼,她就送給我了。」
「不會吧?」所謂買櫝還珠也不過如此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去年皇後秦茯苓年前配出來的新藥聖上賜名雪苓膏,才不過一年工夫已經在江湖中被傳成可以活死人醫白骨的神藥了,黑市上一瓶能炒到上千兩銀子。
「那藥很珍貴嗎?瀾兒越來越淘氣了,經常受傷我都是用這個藥治的。」
「還行。」東方無情模模鼻子,決定不告訴她殘酷的現實,「反正用沒了咱們再進宮去要。」他的蕙兒是很聰明,但有的時候又會做出很月兌線的事……
「等下你叫小五到我那里把那瓶藥拿過去吧。」看來是很貴了,蘇蕙開始回憶她都用那個藥干什麼了……
「不用了,我那邊的傷藥還能應付。好了,不難過了?」東方無情刮刮她的鼻子。
「一開始就沒有怎麼難過。」就是有點心痛,就是有點苦,就有點澀,就是有點……
「那我走了,一個月不在家里,有很多事做。」
「嗯。」蘇蕙在湖邊的大石上雙手抱膝坐下,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變小,一點一點消失在夏日清晨的陽光里……好冷,她忍不住在這個夏天的清晨里打了個寒戰,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嗎?
一只用細細的竹枝編成的書冊大小的精致小船飄過來,小船上立著一只憨態可掬的陶猴,陶猴飄到蘇蕙跟前時她才發現陶猴身上有隱隱的裂痕。
她伸手拿起陶猴——咦?陶猴的里面好像有東西?一搖之後嘩嘩作響。她在陶猴的底部找到了一個木塞,輕輕一拔——里面掉出來一塊香氣四溢的桂花糖。
蘇蕙把桂花糖放到鼻翼處輕輕嗅著它的甜香——
「蘇蕙,給你!」一個臉很圓身體也很圓眼楮也很圓的小胖墩把一整包的桂花糖扔到了她的床上,扔得到處都是。
「我不要。」她任性地把桂花糖掃到地上。
第30節︰納妾(5)
「我哥哥說吃了藥就有桂花糖吃,我想也沒人給你買糖吃,看你可憐才送糖給你的。」
「我姐姐會買糖給我吃的!」
「反正……反正糖我已經給你了,你愛吃不吃……」小胖子做了個鬼臉,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小時候,學堂里的同學都嫌我胖不肯跟我玩,其實你是我唯一的玩伴。」劉明馨坐到她旁邊的石頭上,模著她手里的陶猴說道,「所以……你因為它而受傷時我很害怕……我怕你會不理我了。我把它粘好放到包包里,想著如果下次你還肯跟我玩的話,就把它送給你,可是我下次再去你家時,你已經不在了。」「我第一次見到姐夫時,他給了我一顆桂花糖,我沒舍得吃,偷偷地藏在床底下,可是等我第二天想再把糖拿出來看時,卻發現糖上面沾滿了螞蟻……我哭了……」
「也許……在你心里我沒有東方無情優秀,我也沒有他的權勢,但是……我保證不會讓你傷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哭。一顆桂花糖上沾滿了螞蟻,就應該再買一顆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