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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窗 第一章

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不該出席這場喜宴?

鏡片後的那雙深幽長眸,定定看著前方的大銀幕。

影片秀出今晚這對新人的成長過程,接看是兩人的婚紗照;透過輕柔音樂的引導,將浪漫甜蜜的兩人世界分享給賓客。

多美好,多幸福,多令人稱羨的一對才子佳人。

新郎是康生婦幼醫院院長的次子,一個婦科醫師,他見過幾次面,但稱不上熟悉。只是因為他與朋友合伙的律師事務所,和康生醫院有法律顧問約,處理一些對外廠商或機關合約的條文審閱、醫疔糾紛等工作,所以他偶爾會出現在康生。

事務所接到了喜帖,由他代表出席,只不過這種場合真不是他該來的。

以後我的婚紗我自己設計,自己縫制,才不要穿別人穿過的。

曾經有個女人,這麼驕傲,這麼甜蜜地對他說。

都好,妳開心就好。

那時,他縱容地回復她。可是,那個女人莫名其妙離開了,再無聯系,也未曾有過只字詞組。婚紗沒有,婚禮也設有,傷痛又憤怒的人倒是有一個。

他自嘲地笑了聲後,摘下眼鏡,然後將它放入西裝外套口袋,他修長手指握住面前的紅酒杯,啜飲兩口。

他想著,反正禮金都親自送到了,接下來的宴席無所謂吧?!但就這樣轉身離開,是不是太不給黎院長面子?好歹康生的法律顧問約可是給了他的事務所。

單手扶著寬額,他猶豫著。前頭的音響喇叭,不停播放著喜宴上常听見的國語歌曲--《最浪漫的事》。那甜蜜歌詞像細針般,穿刺他皮膚後,鑽入他心肺,一陣陣扯痛他一直好不了的傷口。

他松開手,決定先行離開,還來不及起身,前頭司儀愉悅地介紹新人出場,這個時候離開太不禮貌,他決定再坐五分鐘。

拉炮的聲音響起,他的目光隨著大家移往餐廳門口,提著花籃的花童走進,抬手撒落一把把玫瑰花瓣後,隨之而來的是更熱烈的鼓掌聲和此起彼落的贊嘆聲--新人走出來了。

確實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

那雙深幽得像是沉海的神秘黑眸,在見到新人那刻,微微地閃動著溫柔,但下一刻,那雙黑眸陡地睜大,一瞬也不瞬地直瞅著新娘身後。

溫柔不見,他眼底爍動復雜。那黑眸先是閃過驚詫,然後是瞬間的喜悅後,又迸出像是憤怒的火光。他好看的五官線條僵硬,下巴繃緊,那雙跳動著兩簇火苗的眼楮,緊盯著新娘身後的伴娘。

他不該懷疑自己走這趟的目的,瞧,讓他遇見誰了?

何心心,妳終于回來了。

走在新娘身後的何心心,莫名打了個噴嚏,還好響亮,讓她身側的伴郎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是誰在偷罵她嗎?何心心吐吐舌尖,一手抓著新娘好友的白紗裙襬,一手揉揉鼻子,繼續小心翼翼地走在新人身後。

可航今天真漂亮,她不得不夸夸自己挑禮服的眼光,要不是時間太匆促,她其實想把她設計過的唯--套新娘禮服制成成品,讓可航穿在身上。那是她為自己設計的啊,她幻想過嫁給那個男人,她覺得世界上最完美、最獨一無二的男人。但是,但是……

眼眶一熱,視線突然模糊,水花花一片,她用食指輕捺眼皮,沒讓眼淚有奪眶而出的機會。一定是舍不得可航出嫁,才忽然這麼、這麼樣的難過。笑了笑,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前頭新娘驀地頓了下,她愣了愣,隨即低首看著裙襬--她踩到了一角。

不好意思地微彎身,她收整一下裙襬,她將之抓在手中後,抬起臉蛋,視線不經意對上了一雙冷沉中爍動著光芒的長眸。

是他?她愣住,眼神越過幾張陌生臉孔,定在他臉上。

她的腦袋像是突然罷工一樣,一片空白,直到司儀開口要大家的掌聲再更熱烈一點時,她才回過神。

急急撇開目光,她將視線重新落在新娘的背影上。

看錯了吧?!一定是她看錯了,怎麼可能這麼巧,他也是賓客之一?她未曾听可航提過認識他呀。

所以,絕對絕對是她眼花,是她看錯了,是她忽然想起他,才會出現幻覺。

對,是幻覺,那深邃的黑眸和那出色的五官,一定是她的幻覺。

頭,她遏止自己漫天飛揚的紊亂心思。

不是告訴過自己,別再想他了?

***

把新娘休息室里的東西都收拾好後,她提起包包和化妝箱,再次環視一圈。

好友出嫁,她身兼多職,伴娘兼造型兼彩妝,她等于是做全套了。

退出新娘休息室,看著服務生收拾一桌桌的杯盤狼籍,她輕輕一嘆。

再怎麼歡樂,也是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忙了一整天,新人去過新婚之夜,而她呢?還是要回到那個孤單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地方。

她提著包包和化妝箱,走出餐廳大門,步行了約五十公尺遠,她止步,看著往來車輛,試圖招輛出租車。

晚間已近十點,經過的出租車沒一部稍稍減速的,因為里頭都坐了乘客,她站了五分鐘之久後,把略重的化妝箱先暫擱在腳邊。

她拿出手機,撥了新娘好友的電話。既然是好朋友,當然要鬧一下洞房,用電話意思意思也不錯啊!但電話接通,卻听見令她愕然的消息--好友的婚姻竟然是用條件交換來的?

她有些氣惱地表達完她對好友那段婚姻的意見後,突然想起自己的情況。她比好友又聰明多少?她們都一樣,陷在情感的鐵窗里,逃不了了。結束通話後,她揩掉眼上那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好友,還是想起那個人而生的薄淚,再探頭看了看來車--還是沒有出租車經過。

趁著等出租車的時間,她決定重新將方才因一陣匆忙,而微微弄亂的頭發整理整理。她抬手把發上的發飾和發夾拿下,暫放腳邊的化妝箱上,一頭波浪長卷發瞬間垂放了下來,披在她的雪背上。

那不經意、不嬌情的姿態,意外的性感迷人,她總是這樣,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她不張揚、不刻意的美感。她沒發覺身後一雙深眸靜靜定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瞬的,專注地看著她,很復雜的眼神。

她先將一頭深褐色的長卷發簡單扭轉後,彎身拿了小黑夾,再把扭轉過的頭發往上用小黑夾固定,她兩手往後略抬,撕開發尾後,再拿了小黑夾隨意夾住較長的發絲,最後在外露的接縫處別上那朵和禮服同色系的花。

她動作流暢,一氣呵成,沒有鏡子也能做出適合自己的發型,她常這樣幫自己整理頭發。

重新弄好發型之後,她看了看車道,又等了幾分鐘後,仍招不到空車,她嘆口氣,抬眼看起深色的天空。今晚月挺圓的,星星也閃耀,是個美麗的夜晚。

「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想起新娘好友,她喃語著。「真是這樣嗎?」

看,多美好的一晚,但她卻是站在寂寞的夜幕下,一個人看著星星。

本來還欣羨著可航終于步入婚姻,但方才那通電話,讓她听到了可航的新婚丈夫留宿情婦家,她不由得感嘆--愛情啊,總讓人向往又神傷,深陷其中了,才知道愛情不是只有甜蜜……

***

葉剛一直注視著她,偷偷的,像個變態一樣地看著她。

他知道喜宴一開始她就看見他了,但她卻是轉過臉容,之後兩人的眼神再無交集。她不想見到他嗎?她在躲他嗎?還是……她根本就忘了他?

他好看的嘴角淡淡一勾,透著冷涼。

她是真天真還是裝愚笨?這次,他不可能輕易饒過她!

見她解開盤在腦後的長發,他先注意到她擱在腳邊的粉色菱格紋化妝箱,那是他買給她的,想不到她還在使用?

閉了閉眼,他心口疼了疼,再張眸時,她已重新整理好她的發型,很搭她今晚的穿著。

她穿了件杏色的性感果肩小禮服,特殊造型壓褶和側邊的蝴蝶結,將禮服點綴出浪漫,高腰設計拉長了她不高的身材曲線,胸前的抓褶營造美胸視覺,讓她看上去甜美動人又不失高雅。

只是如此迷人的女孩,為什麼有顆冷硬又絕情的心?

渾然未覺身後那逐漸靠近的身影,何心心微微仰首,看著輕爍耀芒的星星,喟嘆道︰「還是……好想結婚吶。」雖然知道愛情不全然美好,但她還是很想結婚。回家後,有副溫暖健壯的身軀讓她擁抱,委屈了、受傷了,可以在那人的懷抱里撒撒嬌,抹抹淚,再多的困難,都會因為那人的存在而顯得微不足道。

「妳也會羨慕人家結婚?」葉剛無聲靠近,在她身側低問。

當那低柔醇厚的聲線伴隨暖熱呼息滑過耳際時,她顫了下,僵直了身體。

這聲音、這聲音--是他……是他?!

她緩緩低下視線,看著地面上的影子,她的身側,真有一道修長的身影。

她垂下眼睫,不知道該如何才好,身子微微顫動,手心滲出汗。

「心心,好久不見。」見她低著臉蛋不說話,他又說。

听聞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何心心身軀又輕顫了下。都這樣了,她還能當作听不見、看不見他嗎?

「還是學不會怎麼認人嗎?這可不好,去了國外兩年,連自己男朋友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見她遲遲不轉過面容,他諷笑了聲。

聞言,她深深呼吸後,轉過面容。「好久不見,學長。」她綻放甜美笑容。

學長?真刺耳。

看著她,葉剛面色沉了幾分。他們確實是高中學長學妹關系,只是,學長這個稱呼是在他們交往前使用的,那麼她現在這樣喊他,是想劃清這一切?她的學長有多少,為什麼現在的他,必須和那些曾是她學長的男人在一樣的地位?!

那些他們曾經有過的,都要隨著她當年的不告而別被抹去嗎?她連兩人間共有的回憶也不要了?但就算她不要,也要先問問他,還要不要他們的關系!她憑什麼決定一切?憑什麼想離開就離開?

「攔出租車?」別開泛著疼楚的黑眸,他單手滑入西褲口袋,面無表情問。

「嗯,想不到這麼晚了,每輛出租車上還都載著人。」她仍舊笑著,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這麼鎮定地和他對話。

她不是沒想過也許有天會再見到他,她那時也以為,當她再遇見他時,她一定會哭泣,但真的見著了他,卻是連哽咽也不敢。只因為,她憑什麼哭。

「拿去。」葉剛突然從口袋拿出一串鑰匙,遞到她面前。

「這是……」一串鑰匙在她眼前晃,她愣住了。那是他的車鑰匙,她不會不認得,尤其是鑰匙上還別了三個吊飾,那當然是她的杰作。

他一個大律師的車鑰匙,被女朋友別上女圭女圭國王、搖搖小馬、粉紅色的戀愛御守等等可愛吊飾,叮叮當當的,當時誰見了他的這串鑰匙誰就笑,但他不以為忤。她知道他很喜歡她,喜歡到縱容她,所以他無所謂他的車鑰匙上,有她夸張的飾品小物。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留著它們?為什麼不丟掉?她是這樣、這樣狠狠的傷害過他……

她瞪著那個戀愛御守。那是他們去日本旅行時,她在一間神社求來的。她還在里面放了張紙條,上面寫著「要一直在一起」的誓言。

「我的車停在對面。」他看著對面餐廳附設的停車場。

葉剛沒應聲,徑自走入了對街的停車場,在他的車旁停下步伐。

「呃……你的車?」她回過神,睜著圓亮的眼楮,困惑地看著他的側顏。

他一如記憶中,那麼迷人好看,五官線條相當立體,身形修長,像是漫畫家筆下的人物,一筆一劃,都深刻動人。

那長長的眼睫和微揚的眼尾,為他添了分神秘,端正的鼻梁和抿直的方唇,像是他剛正的個性,身上那沉穩的氣質搭上筆挺的西裝,襯出他的英氣。

「回家。」他嗓音甚沉,命令式的口吻。

何心心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拿著鑰匙,說︰「學長,你的車鑰匙。」

「妳開。」他睞了她一眼,彎身提起她腳邊的化妝箱。

「那個……你……」她看著他提起他送她的化妝箱,心一跳,緊張到出口的話還不及問完,便伸手去搶,但已來不及。

她看著他的面龐,揣想著他看見化妝箱會有什麼反應。

那是一次兩人去逛百貨公司時,他見她喜歡,遂買下送她的。一直使用它,是因為那是她對他斷不了的思念,現在讓他發現她還在用這個化妝箱,他會怎麼想她呢?

片刻,她得到結論是--他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認為他忘了那是他買的,他的鑰匙上還留著她的物品,他分明知道那是他們曾經共有的回憶,那麼,他現在到底想做什麼?

「我喝了一杯紅酒,不開車,所以妳開。」葉剛提著化妝箱,沒什麼表情地往對街走去。

何心心僵住。待看見他已走到馬路中央時,她才看了看來車,小跑步地追了上去。「學長--」她喚著他。

她知道他偶爾和客戶見面,或是事務所贏了什麼大案子時,會喝上一點,她也知道他一旦喝了酒,哪怕是只有一口,就堅決不開車。所以他現在的意思,是要她開車送他回去?為什麼?他的反應不在她預料中,她模不著頭緒。

「學長,這是你的鑰匙。」她急急追上,在他身側止步。「還有,那個是我的化妝箱。」她佯裝不懂他的意思,開口要換回各自的東西,然後各自回家。

「我當然知道是妳的,我還知道這是我買的,如果不是妳的,我又何必提著它回家!」他語聲略提,蹙著眉宇看著她。

被他的語氣和薄怒的臉孔嚇到,她圓睜大眼,看著他。

「開車門。」見她沒有動作,他眯著長眸,揚聲道︰「太久沒踫這台車,忘了怎麼開車門了嗎?」

他不大卻冷涼的嗓音刺痛了她,她閉了閉眼後,拿著鑰匙開了車門。

怎麼可能忘了怎麼開他的車門?他們一度是半同居狀態,他的車被她使用過不下數百次。

「進去。」見車門一開,葉剛冷冷交代後,繞到另一端,坐進副駕駛座。

她應該趁這機會轉身逃跑,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提不起勇氣,兩條腿有意識似的,在她遲疑片刻後,還是跨進了駕駛座。

「我以為妳會逃走。」發動引擎時,她听見他這麼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踩了油門。

他本就內斂,心思細密,但不曾對她有過如此讓她不知所措的言行。但現在,他卻讓她感覺到了他的深沉。

她的離開,究竟把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當年離開,她下定決心不要再有往來,是她對不起他,所以甘願讓他仇恨一輩子。但自己唯一的妹妹偏是他的大學學妹,後來他的弟弟還戀上了她的妹妹,這樣的關系,要她如何和他斷得干淨?

她即使不問,妹妹也會把他的一切說給她听。于是,她間接知道他這兩年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是待在事務所就是跑法院;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沒有新對象。

他把自己弄得那麼忙碌,那麼孤單,為了什麼?

轉動方向盤,她熟悉地在街道間穿梭,直到車子轉入他住的公富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拉起手煞車時,她自嘲地在心底笑了聲。

最終,還是又和他踫在一起了,那麼她離開兩年的用意在哪里?在哪里?!

她連他住的地方,哪條路該左轉,哪條街該右轉,她還記得清清楚楚,自己都騙不了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想念他,現在這樣的她,要如何面對他?葉剛提著她的化妝箱,沒什麼表情地步出車子,往電梯走去。

她上了防盜鎖,追上一腳已跨入電梯的他。「學長,我已經把你送回來了,能不能請你把那個化妝箱還我,我明天還要工作,要早--」

「上樓。」他打斷她的話,制止了她的妄想。踏進電梯,見她還沒跟上來,他轉過面龐冷睇著門外的她。「進來。」

見他手壓看開門鍵,一副她不上樓他就誓不甘休的姿態,她輕嘆了聲,認命地踏入電梯。

一進到他住處,燈光大亮時,她愣了兩秒--他月兌了外套,交給她。

這是以往的習慣,不論是一起進門,或是她在家里等他,他一進門定是月兌去西裝外套,交給她,她再掛上衣帽架。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接過他的外套,她將外套掛上衣帽架時,注意到一旁粉紅色的三門鞋櫃。這也是她的東西,他仍然留著……他身邊到底還留著多少屬于她的物品?他不需要這樣的,他到底在折磨誰?

葉剛轉身將大門關上,門鎖聲音一落,她又是心頭一跳。其實,他並非真要她送他回來,他的目的是她吧?!他想做什麼?

他回身時,就見她微微惶恐地看著他。「妳害怕?」他上前一步,俯視她。

何心心搖搖頭。就算他開口吼她,甚至出手打她,那也是她活該,她沒什麼好怕的。她怕的是,現在這麼一糾纏下去,他們這段根本不會有結果的感情,要如何收拾?她難道要再逃一次?

葉剛笑了聲,笑意冷涼。「我想也是,妳都有勇氣一聲不響離開了,連家人也沒有辦法掌控妳,這樣的妳,還會怕什麼?」

「學長……」他溫柔不復見的面龐,讓她心酸。

「在國外念了什麼?」他漠視她愧疚的表情。

她愣了下,回道︰「時尚行銷。」

「在哪一國念?」他平聲問。

「意大利。」

「什麼學校?」他沉著五官,目光不離她。

「我去念短期進修班,平時跟一位當地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學實際經獫,從助理做起。」當年急著走,拜托一位大學時期很照顧她的教授給她意見,最後教授介紹了他在國外留學認識的同學,一個在當地已相當知名的設計師,教授要她跟他的名設計師同學好好學習,並在短期進修班就讀。

他冷笑之後,諷聲道︰「從助理做起?不會太委屈妳嗎?」

何心心面色微微一變,淡淡解釋道︰「不會,到不一樣的地方,跟不同的人學習,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她當然听出他的嘲弄。

她離開台灣前,自己有家小店,用網拍賣自己設計的衣服。放棄了那家店,跑到國外從助理做起,不管誰听了,都會覺得她無聊吧?!

「不想再繼續留在那邊學習?」問題一個接一個,他將律師身分發揮得淋灕盡致。

她搖頭。「這樣就好,在國外什麼都要錢,我之前的存款花得差不多了。」

「回來多久了?」

「大概半年。」

「回去看過家人嗎?」

她遲疑了一下,才答︰「有,回老家看過我爸媽。」

「哦?想不到妳還算孝順,沒忘了父母。」他黑眸一眯,真想看清她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不過……我就沒這麼幸運了,如果不是今天這麼巧遇上妳,妳也沒打算跟我聯絡是吧?!」

何心心垂下眼,沒說話。

「現在住哪里?」他黑眸緊盯她不放。

她考慮了幾秒鐘,念出一串地址。

「在哪里上班?還有上班地點?」他眼半眯,像在斟酌著什麼。

「我自己開了工作室,做一些設計的工作。」想了想,又補充︰「一樓是工作室,樓上是我住的地方。」

葉剛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瞅著她,須臾,他淡聲道︰「搬回來這邊住。」

聞言,她詫然不已。「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皺著眉頭問。

「為什麼要搬過來這里?」她從未想過,他會提出這種要求。

「這也是妳家不是嗎?」他眼神凌厲地看著她。

她低下臉蛋,無法直視他的注目。那確實是她說過的話,她曾經說,這里以後就是她的家。

「可是、可是--」她忽然仰起臉蛋看他。「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怎麼會不一樣?」他繃著五官,神情漸轉冷肅。「喔,對,我差點忘了,兩年半前,妳一聲不響就離開,這兩年半間,妳也未曾聯絡,是這個原因讓妳不敢再把這里當成妳家了?」

「我……」她不是不敢,她是沒資格。

「那妳當初就不該不告而別!」他厲聲斥道。

「對不起……對不起……」她嚇了一跳,低看臉蛋猛道歉。她知道他會大聲說話,但她沒見識過,因為听說只有在法庭對質時,他才會這麼凶。

見她受了驚嚇,他心頭一陣痛,閉眼斂去怒意後,他緩緩睜眸,眼神復雜地看著她。「妳--還愛我嗎?」他暫拋自尊,低柔的嗓音有著熱切的渴盼。

愛他嗎?她怔住,好半響之後,才抬起泛著傷痛的眼眸。

她看著他,了頭。「不愛。」語聲輕得像棉花。

說不愛,也許就能斷了彼此的念頭,踏出這扇門之後,他就會徹底忘了她,不再留戀。

葉剛震了下。不愛嗎?原來自己這些日子的等待就像笑話,一片真心換來她一句不愛。但他能怨怪什麼?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當初接近他的目的,但他真誠以為,他用他的愛感動了她,以為她後來是愛他的。

原來,那全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學長想知道的都問完了嗎?今天忙了一整天,感覺好累,我想早點回去休息了。」見他曈孔被憂傷覆上,她眨開目光,刻意輕松地問。

「那……我走了。」見他不回應,她越過他,試圖離開這滿是兩人過往回憶的屋子。再多待一秒,她就想起愈多,也會愈難離開。

在經過他身側時,手臂驀地被用力拽住,她驚呼了聲,唇已被含在他嘴里。

葉剛吻住她,用力啃咬舌忝吮她的唇,當她察覺他此刻的行為時,試圖別開臉,躲開他覆上來的氣息,但他長指捏住她下顎,不讓她移開面容。

口鼻盡是他那令她想念的氣味,她有些迷亂,僅管如此,她不放棄掙扎,雙手抵在他胸前,反抗著他,他一惱,溫舌強行撬開她齒關,深深探入。

他執意纏住她的舌,硬是要掠奪她的氣息,連她趁機咬了下他的唇,他也不在意,哼都沒哼一聲。現在就算被她咬破皮也不要緊了,他就是要這樣用力地佔有,吮入她的唾沫和自己的血液,才能慰藉他累累的傷。

以痛,止痛;以傷,療傷。

她折磨他,她也別想好過,這是她欠他的。

愛有多深,相對的情緒就會有多深,兩年多來,他在愛她、恨她的生活中,讓思念與日俱增,他累積的種種情緒無處發泄,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他豈會如此簡單放她走?

他舌忝著、啃咬著,鼻息逐漸濃重,他大掌撫上她胸前飽滿,放肆地揉捏著,就算她痛著,他也要這麼用力地揉著。他要她知道,他恨她,恨到不惜弄痛她,讓她也嘗嘗痛的滋味。

他模到了她身側的禮服拉鏈,「刷」地一聲,將之用力拉下。他雙手再覆上她果肩,往兩側分別一推,兩條細細的肩帶滑落,她身上的小禮服隨即落下,躺在冰涼地面。

長指探到她背後,模索著她無肩帶內衣的扣環,然後挑開。

束了一整天的胸部得到解放,她毫無喜悅和輕松,只是緊緊抓住他衣襟,語聲慌亂。「葉、葉剛……不要……在這里……拜、拜托……」

哦,不生疏地喊他學長了?終于知道他是葉剛,是那個笨得把心交出去,她卻不要的男人了?

他啃咬她頸項,語聲低嘎。「妳也會害羞?怎麼,去國外見識到的不是開放,而是害羞?」他刻意放柔的嗓音里盡是張狂又尖銳的刺,蔑笑了聲,他又低道︰「好,如妳所願。」

一把抱起她,他將她抱進他房間里的浴室。

***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何心心也不知道,她只記得他抱她進浴室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情況了。

她發上的發飾和發夾,不知何時全讓他拿了下來,貼身內衣褲被扔在腳邊,她果著身子,被男人從身後緊密地擁住。

男人的大掌滿是細柔的泡沫,在她濕潤的肌膚上游走,滑過秀致肩頭,再往下滑到她胸口,她沾著水珠的長睫眨了眨,渾身躁熱地看著他的大掌緩慢地覆上她胸脯,五指一收,拇指指月復輕佻地撫觸逗弄她的敏感點,那畫面曖昧挑逗,讓她眼尾不禁滲出羞恥的淚光。

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局面?明明要反抗,她卻默許他繼續,還如此不知羞地渴求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

葉剛的呼息漸濃,肌理堅硬,他偏過面龐,方唇含住她耳垂,低嘎的語聲藏著傷痛。「不愛我,但這些,我記得妳非常喜歡。不是嗎?」一面說的同時,大掌已滑下,來到了她的月復部。

感覺他的手指往下,她著火的身子就要不受控制,泣喘了聲,她語聲破碎。「葉……葉剛,別這樣……我們、我們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我不想、不想變成這樣……」變成被強迫,變成只有沖動的性行為,而不是帶著情感的歡愛。他們之間,不能變成這樣。

他一僵,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片刻,他壓下淋浴柱的切換鈕,微溫的水從蓮蓬頭灑落,他把她的身子扳轉過來,再度狠狠吻住她的嘴。

她滿臉濕痕,分不清是水流還是眼淚,但他在她口中嘗到了微淡的咸味,他心口驀地一抽。

這樣逼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逼她對他有所反應,對他的親吻、對他的、對他的挑逗有反應,讓她在他身下低吟、喘息、甚至是哭泣,然後再欺騙自己,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的?

還是他想逼她承認,現在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是她咎由自馭?她不能反抗,只能承受,為他現在的行為合理化?

他究竟是想要狠狠傷害她,好彌補這些日子以來她留給他的創傷?還是只是私心地想要佔有她,釋放他無處可藏的情感?

長長的一吻終了,他離開她微腫的紅唇,在水柱下眯著眼看她。

覷見她白頸項上的紅痕,那是他狠狠吸吮啃咬的粗暴證據,他的黑眸抹過不忍,伸手撫上她頸側。「痛嗎?」

他這麼粗魯地強迫她,和那些強暴犯有何不同?

他的學歷、他的執照,難道就是讓他用來對她做這些事的?

她頭,滿臉濕痕早分不清是淚還是水,她在滿室氤氳的熱氣中,對上他的眼。「你這里,一定比較痛。」她手心貼上他左胸口。

葉剛聞言,臉孔橫過一抹傷,胸口抽著疼痛。

抹了把臉,前額發梢仍在滴著水,他長眸半眯,冷聲道︰「收起妳的虛偽!」

轉過身,抽了一旁的干毛巾走出淋浴隔間,他在隔間的推門外看著里面的她,神色難測地說︰「洗完出來。」

再沒逗留,他步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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