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縴水蛇腰 第三章
「灰姑娘，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杜縴縴揉著腰部，剛才她足足花了三十分鐘才洗掉畫在她腰部的紅線，他畫得很專業，她卻洗得很辛苦，而刷得太用力的結果就是——疼。
她含怨的眼神掃過眼前三人，雖然他們死不承認這是綁架，但看在他們讓她打了通電話回家報平安的分上，姑且饒了他們。
「你啞啦?」
她瞪著出聲的綁架主謀古奇。「啞了也是因為被你那張臉嚇到說不出話來。」
「是啤酒喝太多了吧!」古奇很不留情面的說，帶她回來的結果是他的車子全是酒臭味。
一個人要喝多少啤酒才會喝到聲音啞掉?
宋紹威跟蘇小語兩人很有默契的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互相嗆聲。
「喝那麼一點酒聲音才不會啞。」說到啤酒，她肚子里的酒蟲又開始隱隱作祟，她左右張望，一個男人家中應該多少都會放幾罐啤酒吧!「你這里有沒有什麼招待的?」
「肚子餓了嗎?」蘇小語搶著說，免得古奇又出來破壞氣氛，「古醫生這里應該有吃的，我去找找看。」
「我不要吃的，我要喝的。」她急忙叫住眼前唯一的女孩，雖然她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她甜甜的笑容讓人看得挺舒服的，尤其是跟古奇的臭臉比起來。
「牛女乃?」蘇小語問，心想原來她愛喝牛女乃，難怪皮膚這麼白里透紅。
「如果有啤酒的話，麻煩給我一罐，沒喝啤酒我都沒有精神。」她語出驚人的說。
古奇等三人都瞪大眼楮看著靠在沙發上伸著懶腰的杜縴縴。
一個年輕女孩大清早就吵著喝啤酒，也難怪她的身材會變成那樣。
「好像有吧!我去拿。」這里的日常用品都是她在準備的，她記得冰箱里好像還有幾罐。
「不準拿給她。」古奇冷聲的阻止蘇小語。
「古醫生……」
「喂……」她打了個呵欠，「我沒有報警抓你就已經對你夠好了，你這樣算是待客之道嗎?」她挽起袖子準備跟他對罵一場，沒喝啤酒一天怎麼卉始。
他站起身來，指著杜縴縴，「你站起來。」
「干嘛?」
「站起來就是了。」
她被他的利眼瞪得有點心慌，人在屋檐下，她還是乖一點好了。
她緩緩站起來。
「轉個圈。」他又下了第二道指令。
怪人!她雖滿臉不悅還是照做了，等她轉了一圈一立定，一只大手立刻模上她的死穴——可恨又消不掉的水桶腰。
「你干嘛?!」她一邊尖叫一邊拍打他的毛手。
「我終于知道你的腰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你又知道了?」杜縴縴氣呼呼的說。
「別看不起我的專業。」他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恐怖死了，被一個冰塊臉賞白眼看，大熱天的也覺得寒意自四肢百骸竄起。她模模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你有何高見啊?說來听听。」說不好就打死你。
「你……都是啤酒惹的禍。」听他說出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嗤笑道︰「還以為你有什麼更好的說法，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那為什麼你會容忍你的腰變得這麼慘?」蘇小語忍不住先開口，同為女性，她真不敢相信會有女孩子把自己的身材搞成這個樣子，尤其還是個嬌滴滴的小美女。
杜縴縴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們以為我想讓我的腰變成這個樣子嗎?等你們看過我爸爸就知道了，都是他害我一天無酒就全身難受，時間一久，我的腰就沒救了。」
「看你的情形，你應該是屬于局部性肥胖，也就是說脂肪都囤積在同一個部位，也因為不是全身肥胖，所以更顯得你的腰胖得很明顯。」蘇小語在整形診所工作了那麼久多少也懂得一些。
她的話句句說到杜縴縴的心坎里。「對，你說得沒錯。」
「你都沒有試過減肥嗎?」
她瞪大眼楮，「有，怎麼會沒有。」
「說來听听。」古奇坐在她面前蹺起二郎腿，像審犯人似的。
「我試過吃減肥藥，結果都瘦到其他地方，也用過運動器材，每天抹瘦身霜，和搖呼拉圈，可是成效就只有那麼一丁點。」說完後長嘆了一聲，代表著絕望與無奈。
「照你那樣的喝酒法，我以一個專業醫生的立場告訴你，你瘦得下來我頭剁下來給你。」古奇冷哼。她也滿臉不屑，「我要你的頭干嘛?當風鈴啊!」
看他們斗嘴看得很高興的情侶檔，在他們好朋友兼頂頭老板的怒目下，很含蓄的沒讓笑聲笑出來。
「你有想過動抽脂手術嗎?」蘇小語問，「這應該是解決你的苦惱最有效的方法。」
她一听立刻搖著頭。「我不要，-‘根管子在身體里攪來攪去感覺就很惡心，還有抽完脂的皮膚不是會凹凸不平嗎?那很丑耶!更何況我沒錢。」
「運動只能做全身性的減肥，沒辦法只消掉特定部位的脂肪，而且，」古奇慢慢的逼近她，「抽完脂的皮膚會凹凸不平是個人醫術的問題。」
「那你的醫術算哪個等級的?」她哼道。
「頂尖的。」
「胡說，你的診所看起來明明就很破很舊。」昨晚參觀他的診所，感覺好像很久沒人煙似的。
「你的眼楮有問題。」他被她激怒了。
「我的眼楮好得很。」她仗著還有其他人在場，頭一甩才不鳥他。
宋紹威眼見這一男一女相識才沒多久，彼此間的火花便累積得像七世怨偶，連忙上前擋開兩人充當和事佬。
「天氣熱，你們也別動氣，氣上加熱很難受的。」
古奇跟杜縴縴兩人互瞪一眼又各自撇過頭。
「灰姑娘，其實我們也不過是想請你幫個忙，讓古奇替你動抽脂手術。」
「我沒錢。」最近的景氣真的那麼差?連整形醫生都半路擄人威脅要人動手術。
「你誤會了，我們不收你的錢，只要你幫我們一點小忙。」
他們有三個人，她只有一張嘴怎樣也說不過他們三張嘴，反正他們休想她會把錢從口袋里掏出來，她要使出速戰速決的戰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我動抽脂手術可以，但一定要我爸爸同意。」她夠聰明了吧!把這種事推給大人，如果他們真的是騙錢的金光黨，還不夾著尾巴落跑。但，沉默沒有多久，她就听到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好，我們就找你爸爸去。」
她抬起頭對上古奇的眼楮，他怎麼看起來挺有信心的樣子，這下她只能把希望放在老爸身上，希望他不會笨笨的被他們騙去。
晚上九點，杜家海產店店里、店外擺著的桌子坐滿了八成，而杜縴縴就坐在店外的其中一張桌子，當然她只是陪客，真正的主角是她聲稱的綁匪三名，她老爸口中的救世主古奇、宋紹威跟他的女友蘇小語。
她帶他們回來時正好是店里正忙的時候，老爸見一晚沒有回家的女兒帶著三個陌生人返家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要他們找個位子坐，然後就要她幫忙跑堂招呼客人，直到剛才她才有辦法坐下來休息。
「來，還有這盤醉蝦，吃啊!別客氣。」杜父轉眼又送上-盤菜。
「爸，人家只沒有點東西，你干嘛拼命送菜上來。，’杜縴縴不悅的說，萬一他們拒絕付錢，這一攤可了大了。
杜父巴了她的後腦勺一下，「你怎麼可以忘恩負義，昨晚你同學把你的背包送回來時，跟我說你差點被酒杯砸到，要不是有這位先生替你擋下來，你早就毀容了。」
原來華月跟文音早就跟老爸說過這件事了，難怪他對他們三個人這麼和顏悅色，況且古奇的手上還纏著紗布，那正是救她一命的證明。
「可是他們……」
杜父揮開她的手，拿來一個空杯子倒了滿滿的啤酒，「謝謝古先生救了我家小女一命，她的臉蛋遺傳到她媽，漂亮得很，要是傷到臉就完了，我先干為淨。」說著，杜父一口氣把整杯啤酒喝個精光。
「沒關系，我正好是整形外科醫生，就算傷了我也可以幫她救回來的。」古奇也回敬了一杯。
杜縴縴翻翻白眼，這兩個蠢男人到底在說什麼?她根本就沒有被毀容嘛!
「縴縴她媽是音樂老師，臉蛋氣質都好，我家縴縴恰好臉像她媽，身材像我。」杜父看了在店里幫忙的老婆一眼，嘆道︰
「都是我的錯，我讓縴縴跟我一樣有個粗腰，將來她要是因此找不到人嫁，我一定會內疚一輩子的。」
「爸，你在說什麼，就算我找不到人嫁也不是因為腰粗。」杜縴縴嚷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談了幾次戀愛最後都因為你的腰才會失戀的。」
「你怎麼知道?」杜縴縴驚呼。
杜父又倒滿啤酒。「上次，也不知道是你第幾號男朋友送你回家，先說了，我不是故意偷看喔!那晚我跟你媽睡不著趴在窗台數星星，然後……然後就看到那個男的摟住你的腰要親你，結果他的動作好好笑，他一模到你的腰動作就定格了，接著就像個木頭人一樣僵硬的跟你鞠了一個躬就趕緊跑走了，難道他不是被你的腰嚇跑的嗎?」
杜縴縴臉色慘綠，這麼丟臉的事竟然被她老爸知道，而他還這麼不避嫌的公諸于世，這叫她還要不要活下去啊!
覺得無臉見人的她繃著臉，一手奪過杜父的啤酒泄恨似的咕嚕咕嚕灌下去。
一旁把她心酸血淚史當做案例的三人是听得頻頻點頭。
「這樣的失戀法是挺悲哀的。」
「你們……」她重重的杯子放下。
「干嘛對人家那麼不客氣，我一直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補償你，正好人家古醫生願意免費替你做抽脂手術，我當然沒有理由不答應啊!」杜父打斷她的話。說穿了，他也是看在那一筆手術費上。
「我可以用別的方法把腰瘦下來啊!」干嘛一定要古奇幫忙。
「如果你因為這樣一直找不到男人嫁，將來我跟你媽要是死了，我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說到後來還有點做作的哭腔。
「干嘛說得那麼遠。」她抽出幾張面紙塞給父親，那麼假的哭聲也敢裝。
「我不想你怨我們一輩子。」
「這正是一個好機會，也不需要你付錢，你只需要當幾個月的模特兒做見證就行了。」古奇打蛇隨棍上。
「我保證我的雜志還會讓你上封面。」宋紹威也適時下了重餌。
「也許你信不過古奇，因為他是個男人，但我是女人，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一點也不必怕。」蘇小語拍拍她的手。
「我哪怕他啦!我只是想我快畢業了得找工作，這麼——來時間上……」她開始有點軟化。
古奇加把勁，「這樣好了，在你找到工作之前，就在我的診所上班吧!月薪兩萬五。」
一個月兩萬五雖然不多，但和大半年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畢業生相比，她已經算很幸運的，還沒踏出校門就找到工作，再加上他提供的抽脂手術，算算她還佔便宜了。
「我需要給你多久的時間?」
「最好給我三個月。」他朝她比了三根手指頭。
「那麼久!」這麼說，她至少要和他相處三個月了。
他對她的驚呼顯得很不以為然。跟他在一起面對面相處有這麼委屈嗎?
「抽脂的效果要三個月後才能完全顯現出來。」這個笨蛋，她以為抽脂手術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她有點失望，「我還以為抽脂不就是拿根管子把油吸出來丟掉就好。」
「如果你要，我可以把你抽出來的脂肪放在罐子里讓你帶回家當紀念。」
她連忙搖手，「不用了，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些脂肪了。」她頓了頓，口氣有點懷疑，「你真的有辦法把我的水桶腰消掉?」
「我以我的項上人頭保證。」他瞥了她一眼，還懷疑!
「我要你的頭干嘛?」她掃了他們四個人一眼，然後，慢慢的點頭。
一陣歡呼聲響起，叫得最大聲喊得最興奮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她有水桶腰的罪魁禍首。
杜父高興的跑進店里跟老婆報備。
「縴縴答應了，縴縴答應讓古醫生把她腰里的肥油抽出來，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不用每天晚上被她搖呼拉圈的聲音吵得不能睡了。」
杜縴縴听到她老爸的聲音響透整個店面還穿到對街去，她想不必到明天早上，所有鄰居街坊都知道她腰很粗，而且又很不會搖呼拉圈了。
她的心情已經壞到谷底，還有一個白目醫生晃到她耳邊。
「我現在知道了，你除了常被男人甩，搖呼拉圈也很笨。」
「我不會搖呼拉圈，你會嗎?」她下巴一抬。
「連續搖一個小時也不會掉下來。」
「你……」她正要嘲笑他，手指卻被他緊緊握住，「記得，下個星期一來診所報到。」
她輕哼一聲算是回答，等到他們都離開了，她的腦中還是充滿冰塊臉古奇晃著腰身搖呼拉圈的模樣。
「這家診所要倒了嗎?」近中午時，杜縴縴向蘇小語問出她的疑惑。
雖然還有幾天才畢業，已停課的杜縴縴想反正閑也是閑著干脆就先到古奇的診所上班。
他要她做的工作很簡單，只要掃掃地整理病患資料和跑跑腿買飲料便當，說穿了其實就是打雜啦!
不過她杜縴縴生平無大志也不會想要當個女強人，有兩萬五的薪水可拿，就是叫她當小妹她也不介意。
只是，她來了這麼些天，上門來的病人寥寥無幾，這讓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萬一古奇是個蒙古大夫，要替她抽脂反被他殺死在手術台，那她多劃不來!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妥當。
「還好吧！」在一邊看報喝飲料的蘇小語答道。
「可是我來了這麼些天，也沒見幾個人來，就連電話詢問都很少。」
「至少我的薪水都沒斷過，該給的，古醫生都會付，所以目前來說應該是沒問題。」以後她就不敢保證了，她埋在報紙下偷偷伸個舌頭。
還是覺得不對勁，畢竟蘇小語只是個護士，只要每天準時打卡上班就行了，她可是要讓古奇在她的腰上動刀的人耶!
她怎麼想心里就是不安。
「現在都快放暑假了，不是有許多學生都會趁著暑假來隆鼻、割雙眼皮什麼的，可是我連電話都沒接過幾通。」她的兩萬五領得真有點心虛。
「有的人還沒考完期末考嘛!」
「可是這些天你要我整理的病患檔案，我發現五年前的檔案最多，到了前年就開始變少，這是不是代表診所的生意從前年就開始走下坡。」
呵!古奇的灰姑娘只是看起來笨笨的，心思還是挺細的，這樣就被她猜出來了，她警惕著自己一定要小心應對，幫古奇留住她。
「這幾年的景氣變差了嘛!」
「是嗎?」
「各行業的生意都變差了，你沒看電視，那些速食連鎖店都關了好幾間。」
「說的也是。」她不再追問下去，低頭再整理一次那些檔案，不然她也沒事可做。
蘇小語暗呼了口氣，差一點就瞞不了了，幸好她單純，沒想那麼多，否則她就掰不下去了。
「縴縴，快到中午吃飯時間了，你下樓去買三個便當。」三個便當包括她們兩個跟古奇的午餐，其他的麻醉醫生跟護士的午餐，他們會自行處理。
杜縴縴起身向蘇小語攤開手。「給錢。」
蘇小語從皮包里掏出錢交給她，「我先替古醫生墊。」
她拿了錢就往門口走去。
蘇小語等她走到電梯前，才想到一件事，急忙從櫃台跑出來，向正在等電梯的杜縴縴喊，「縴縴，買完便當就趕快回來，不準給我跑去便利商店買啤酒偷喝。」
在電梯前的杜縴縴轉身對她笑嘻嘻的說︰「反正古奇要免費幫我做抽脂手術，多一點脂肪少一點脂肪又有什麼關系。」
「縴縴……」這時電梯來到五樓，電梯門一打開，走出一個氣質高雅表情卻有點冷漠的女子，蘇小語一見到那個女子，表情都僵了。
女子直直走向蘇小語。
「他在嗎?」
現在正好是中午時分，蘇小語沒辦法撒謊，只好點點頭。
杜縴縴看到剛走出電梯的女子走進診所，以為終于有客戶上門，于是又從電梯里跑出來。
「小語，那個女人是要找古奇的吧?」
蘇小語點點頭。
「閑了那麼多天，終于有客人來了，不過那個女子身材苗條得很，也長得挺漂亮的，沒必要找古奇吧
蘇小語嘆了口氣，今天下午診所的氣氛不會太好的。
「縴縴，不必替古醫生買便當了。」
「為什麼?」
「剛才那個是古醫生的未婚妻，你認為他們會在里頭吃排骨便當嗎?」
那個冰塊臉驗尸男有未婚妻?
杜縴縴愣了一下，沒錯，他的年紀是早該結婚了，但是那個女子一身名牌，怎麼看也跟古奇搭不上。
「你確定她是古奇的未婚妻?」她再確認一次。
「我確定。」
蘇小語舉起右手發誓，這下子她不信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