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現實之間 第五章
「我向在座的每一位宣布，」貝亞一手摟著雷茜婷，一手高舉酒杯，賓客們都饒有趣味地望著他，
「艾絲洛麗的愛使我重生啦！請大家為我干了這杯！」
于是大家紛紛表示祝賀，在鋪了漂亮桌布和擺滿鮮花的桌子邊站起身，晶瑩剔透的酒杯踫在一起時發出歡快的脆響。
溫琳特別在最後補充道︰「祝賀你，我的孩子，你們能重新找回你們的幸福，我很高興。」
「不，媽媽，不是找回幸福，而是我直到現在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
「那我更為你們感到高興。」
「謝謝媽媽，我還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
溫琳了然地舉了舉酒杯，「親口說出來的快樂屬于你。」
「來吧，各位，請再次倒滿你們的酒杯，」貝亞把酒杯舉得高高的，「艾絲洛麗決定生下孩子！幾個月之後你們就能見到我們可愛的孩子啦！」
這一次的祝賀比前一次的更激烈也更持久。由此開始，派對漸入佳境，大家載歌載舞，客廳里熱鬧非凡，通明的燈火比得窗外的星光黯然失色，而狂歡的人們中，貝亞和雷茜婷相擁舞蹈的身影是最出色也最幸福的。
溫琳累壞了，先到一邊去休息，要照顧孩子而留在位子上的荷娜說︰「真令人興奮，貝亞和艾絲洛麗終于和解了。」
「我衷心希望如此。」溫琳的笑容含蓄而別有深意。
夜深了，賓客們紛紛道別，貝亞把最後一位客人送出門後轉回客廳。雷茜婷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著
了，她很累，累得實在支撐不住。
貝亞咕噥著抱起她，愛憐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總是這麼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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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茜婷在幸福中睜開眼，習慣性地轉臉。看到座鐘是紅色的，放在漆著紅油漆已經褪色的床頭櫃上，她恍然明白自己現在身處現實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了，要想在醒來的第一時間里判定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里，就靠床頭櫃上的小座鐘來分辨。現實是紅色的，褪色到晦暗不清；夢境是乳白色的，明亮溫暖，它們同樣真實，並且明亮溫暖的乳白色逐漸在影響晦暗不清的褪色的紅色，使紅色漸漸鮮艷、漸漸散發出生命的熱力。
現在是早晨九點多鐘，從鐘面上的小方格里顯示的日歷來看，今天是星期天。雷茜婷匆忙穿好衣服，隨便刷兩下頭發就拉開房門走進傳來說話聲的客廳。
「爸、媽。」她清楚地叫了一聲，爸爸媽媽和另外兩位不認識的母女立刻研究地看著她。
「啊，快來吃點東西。」雷媽媽首先醒悟過來，她生怕女兒看到生人會躲回房間里，立刻起身拉住女兒的手，「這是媽媽的同事何阿姨，跟她一起來的是她的女兒羅艷紅。她們最近搬來這棟樓里住了，就來看看我們。」
羅艷紅大方地向雷茜婷揮揮手，「嗨，你就是雷茜婷妹妹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雷茜婷居然笑著點了點頭，「嗯。」
羅艷紅受到笑容的鼓勵，大膽地走到雷茜婷面前，向她伸出手，「交個朋友？」
雷茜婷的耳邊響起貝亞對她說過的話——
「只有敢于承認才有勇氣面對！」
「相信你自己你就能找回自信，你是個勇敢的女人，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希望，你就會付出努力的，對嗎？」
在大家看來，雷茜婷的舉動像是在猶像。羅艷紅有些尷尬，正要把手收回來，雷茜婷卻出其不意地握住了她的手，大聲說︰「朋友……好！」每個人都舒懷地笑了。
羅艷紅趁勢說︰「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課，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我家里玩玩。」
雷爸爸在旁邊附和︰「羅艷紅只比你大兩歲，他們家就在隔壁單元里，很近，她很歡迎你去她家里玩。」
「是啊，听雷叔叔說你很喜歡看書，正巧我家里有很多書。」羅艷紅一直拉著雷茜婷的手沒放。
何阿姨隨意地說︰「小紅，你帶茜婷去玩吧，我還有事要在這里多待一會兒，家里有什麼好吃的，都拿出來讓茜婷嘗嘗，她不是還沒吃早飯嗎。」
「知道了。」羅艷紅試探地拉了拉雷茜婷，「你去嗎？」
「去。」雷茜婷滿口答應，真的跟著羅艷紅出了門。
雷媽媽長長松了口氣，擦了擦眼角，「我真怕她會躲起來。」
何阿姨說︰「我看她比你說的要好多了。」
「真謝謝你！」雷媽媽使勁搖晃何阿姨的手，「你女兒也乖，這麼肯幫我們，我就怕她整天待在家里待久了、一個朋友都沒有，會越來越怪。」
何阿姨安慰她︰「你放心，小紅這孩子喜歡交朋友，她會和茜婷相處得很好的。你也不用想太多，越想得多、事情越容易搞復雜，我看茜婷蠻大方的。」
雷爸爸疑惑地說︰「自從茜婷退學回家後反而越來越開朗了。」
何阿姨一拍雷媽媽的手背，「這就叫因禍得福，看來校方的決定產生了好的結果，你們放寬心吧。」
他們坐在一起猜測著，雷茜婷去了何阿姨的家後會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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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說了我家的書很多吧。」羅艷紅把雷茜婷帶進了爸爸的書房，靠牆的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艷紅自豪地扣扣書架上的玻璃，看著端了盤食物、邊斯文地吃著邊微笑的雷茜婷，心里覺得茜婷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得多，也許是因為她的經歷和一般人不同吧。
雷茜婷的眼光在書架上逡巡，當她看到好幾排原裝的w文書籍時，一陣親切感涌上心頭。
羅艷紅看到她看著書，趕緊說︰「這是我爸爸的，他專門翻譯這些書。你想看嗎？」
「想。」雷茜婷放下手中的盤子，羅艷紅從書架上抽出其中一本遞到她手里。
書很新，厚卻不是很重。雷茜婷隨意地翻看著，對自己能看懂這些文字習以為常，不再費腦筋去想為什麼能看得懂。
羅艷紅不敢相信地問︰「你看得懂嗎？」
「嗯。」雷茜婷微笑著看她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簾。
羅艷紅真心贊揚，「你真了不起！我只能看懂幾個單詞。要是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他老是批評我沒學語言的天分！怎麼樣，你能不能幫我點忙？」
「什麼？」
「你等著。」羅艷紅抽出本最薄的書，換下雷茜婷手里的那本，「幫我翻譯一下怎麼樣？求你啦！爸爸的翻譯任務很重，常熬通宵。你幫幫他，他會很高興付報酬給你的。」
「我……」雷茜婷猶豫不決，「行、嗎？」
「行的！只要寫成中文就行了，完成後叫爸爸潤潤色，這樣就快多了。」
雷茜婷還在猶豫，「我……」
羅艷紅不由分說地替她下結論，「就這麼說定啦！我等你的好消息。」
雷茜婷終于點點頭，「謝謝！」
羅艷紅歡快地笑著說︰「我請你幫忙應該我謝謝你，怎麼反倒是你謝謝我呢？」
雷茜婷的手輕輕蓋在她的手背上，感激地說︰「朋友……你、我。」
「你的意思是……」羅艷紅考慮了一會兒，「我們是朋友？」
「是的。」
「那當然！」羅艷紅的另一只手蓋在雷茜婷的手背上，她們相視一笑。
雷茜婷喜歡羅艷紅這個朋友，原來交朋友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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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羅艷紅神秘兮兮地對媽媽說︰「媽媽，雷茜婷看得懂w文，我給了本書讓她幫忙翻譯一下，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不會，茜婷這孩子需要我們的幫助。如果她能翻譯得好，我還會動員你爸爸多給些工作她做呢。」
「有沒有報酬？」
「如果她能翻譯得好，自然應該得到獎勵。」
「那她不就有份工作啦？」
「她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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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的腳步匆匆而過，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季節由秋入冬，再由冬末迎來初春。料峭春寒中，草地上泛起淺淺綠意，樹枝上也綻出新芽。
雷爸爸和雷媽媽並肩靠在暖陽照耀下的陽台上，欣慰地看著樓下空地上，正在逗弄鄰居嬰兒的雷茜婷。
雷媽媽舒心地說︰「好了、好了，茜婷什麼都好了。」
雷爸爸點頭，「我們的女兒總算振作起來了，你看她，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了嘛。」
「比同齡人還強呢，這麼年輕就能翻譯外文資料什麼的。」
「那都得感謝羅艷紅的爸爸媽媽。」
「是啊，要不是他們肯幫忙，還不知道茜婷什麼時候能找到份工作呢。」
「我現在想，當初讓她退學是對的，自從回家後，除了貪睡，其他是越來越好了，好像個子也長高了點，臉色也紅潤了。」
「我也覺得奇怪，她好像是自己慢慢好起來的。」
「艷紅這孩子真不錯，帶著茜婷交了那麼多朋友。我听說有一次茜婷參加舞會的時候，還主動邀請男孩子跳舞呢。」
「是嘛？」雷媽媽眉開眼笑，「搞不好，沒多久茜婷也會有男朋友了。」
「她還小，那麼急做什麼？」
「她要是有了依靠，我也好早點放下心上的石頭。」
「說什麼傻話，茜婷不是還有我們嗎？」
「我們已經老了，她總得有自己的家庭。」
「你說得有道理，但這種事情是要講緣分的。」
雷媽媽瞪了丈夫一眼，「你還怕我們茜婷嫁不出去嗎？」
「當然嫁得出去，但對方一定要真心對她，她這孩子跟別人不一樣。」
「所以我才更操心，我想介紹些知根知底的男孩子給她認識。」
「你呀。」
「走，我們下去看看她，探探她的口風。」
「要是茜婷不答應呢？」
「怎麼會呢？」
「萬一呢？」
「真要是這樣我也不勉強她。」
「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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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茜婷逗著推車里的嬰兒，嬰兒的臉紅撲撲的，正張著嘴「咿呀」地笑，小手小腳在被子里亂動。嬰兒的媽媽對雷茜婷說︰「你看，寶寶喜歡你呢，看到你就笑。」
「我、喜歡……寶寶。」雷茜婷已經能夠把簡單的話雖不連貫、但完整地說出來，也敢于在人前說話了。
嬰兒的媽媽開玩笑地說︰「那茜婷就早點結婚吧，結了婚就有小寶寶啦。」
雷茜婷笑而不答，手指在嬰兒粉女敕的臉頰上輕輕摩挲。她甜蜜地回憶在夢中和貝亞一起感受胎兒在肚子里躁動的情景，從她懷孕開始，他們就常做這個游戲。貝亞最愛把頭貼在她的肚皮上，一感覺到什麼，就會驚喜地對她說︰「你感覺到了嗎？這個調皮的小家伙在踢我的臉。」
「是的，」雷茜婷就會撫模他的頭，好像他就是他們的孩子，「他很……快樂。」
「我也很快樂！你呢？你快樂嗎？」貝亞仰臉看著她，眼楮里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看到他這樣開心，雷茜婷的心里就漲滿了對他的愛慕。她玩弄他尖挺的鼻梁，含著羞澀深情地回答︰「我……也、快樂！」
「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完美的妻子和母親。」貝亞湊近她的臉，吻她的鼻尖和嘴唇，他們可以纏綿好一陣子，直到胎兒抗議地在雷茜婷的肚子里蹬腿，他們才分開。
「哦！」雷茜婷撫模肚皮，「他……生氣。」
「愛吃醋的家伙。你說他是在吃我的醋呢還是在吃你的醋？」貝亞邊安慰地隔著肚皮拍著雷茜婷肚子里的胎兒，邊繼續和她接吻。
在昨天晚上的夢中，雷茜婷躺在貝亞為她搬進涼亭的臥榻上，肚子小山般驕傲地挺起，貝亞守在她身邊，撫著她的臉說︰「離預產期只有十天了，你早點住進醫院好嗎？我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鬧著要出來。」
雷茜婷捧住他的手，臉頰在他溫厚的手掌里摩擦，閉著眼吃語般地回答︰「好、你……常、看我。」
「我會的，我會每天去醫院陪你。」
「嗯……孩子……相貌？」
「我相信他會吸收我們兩個的優點，成為天下最美的安琪兒。」
「安、琪兒……」
「是的，最美的！」
雷茜婷憧憬地笑著。
每次雷茜婷綻放出這樣的笑容，貝亞就會看得發呆，並且自私地想到因為車禍的發生、他才能看得到這麼美麗的笑容，並找到這美麗笑容的女主人帶給他的醉人幸福。他不再有一絲遺憾，只希望這幸福能永遠持續下去。
「茜婷。」
雷媽媽的呼喚打斷了雷茜婷的思路，她起身、揉了揉蹲得酸麻的腿，對走到身邊的媽媽說︰「媽媽，我……去、工作。」
雷爸爸搖手，「我們不是來催你工作的，我們在陽台上看到你玩得挺高興就下來看看你。」
嬰兒的媽媽說︰「你們家茜婷真有孩子緣，我家寶寶一看到她就笑。她現在可好了，還會翻譯外語，連行為舉止都有些洋化呢，將來我寶寶長大了，讓茜婷教寶寶外語好了。」
雷媽媽喜滋滋的，嘴里還在謙虛︰「哪里，混口飯吃，她總得有份工作。」
「現在，雷姨你不用擔心了吧？」
「還擔心什麼？她能照顧好自己。」
「我、爸爸，先……回去。」雷茜婷挽住爸爸的手，禮貌地對嬰兒的母親微笑，「謝謝，寶寶……好、可愛！
「那我也走了。」雷媽媽走向雷茜婷，雷茜婷的另一只手也挽住她的胳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並肩前進。
過了一會兒，雷媽媽試探地問︰「茜婷啊，你很喜歡孩子嗎？我看你最近老看些嬰幼兒方面的書，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啊？」
雷茜婷笑著回答︰「好奇。」
「就是好奇啊！」雷媽媽有些失望，「我以為你想要寶寶了呢。」
雷茜婷剎時臉紅，「我？」如果讓媽媽知道她在夢里都快生孩子了，媽一定會嚇壞的。
雷媽媽拍拍她的手背，「不用不好意思，你已經長大了，想結婚、要孩子是很正常的，媽媽不反對。」
「我？結婚？」雷茜婷想都沒想過要在現實中組建一個家庭，夢中的家庭已經讓她滿足得什麼也不願多想。
「對啊，可以開始找男朋友啦，你老實告訴媽媽，是不是遇到合適的啦？」
「沒有。」
「我不信。」
雷爸爸為女兒解圍，「茜婷說沒有就應該是沒有，她從沒騙過我們，我就說你不要瞎猜嘛。」
「好，我不瞎猜。」雷媽媽對雷茜婷說，「媽媽幫你介紹幾個不錯的男孩子怎麼樣啊？」
「媽——」雷茜婷抗議地拉長聲音，「不！」
「為什麼？有個男孩子照顧你不是很好嗎？你在自卑嗎？」
「不，媽媽，」雷茜婷堅定地回答，「我……自卑，不！結婚，不！我有、自己的……生活。」
雷媽媽擔心地說︰「你怎麼這麼固執呢？我和你爸爸都老了，總得有個人照顧你。」
雷茜婷認真地說︰「我……照顧、自己，我……很好！」
雷爸爸贊同女兒的觀點，「老婆，女兒真的會照顧自己啦！你不是說了嘛，她不答應你也不勉強，怎麼還不開竅呢？」
「好吧，茜婷，你照你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吧！」雷媽媽不再堅持，「不過，以後有了男朋友可不許瞞著我們。」
「嗯。」雷茜婷促狹地想︰夢中的丈夫算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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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茜婷被護士們忙而不亂地快速推進產房，貝亞握著雷茜婷的手飛跑，一邊努力地笑著、鼓勵陣痛中汗水淋灕的雷茜婷︰「艾絲洛麗，我們就快有寶寶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和你共同迎接他的到來！相信我，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為了不增加貝亞的擔憂，雷茜婷努力對他展開充滿信心的笑容，孩子將要出生的喜悅減輕了的痛楚。
貝亞一直握著雷茜婷的手沒有松開，不斷在她耳邊低語，說了許多動听的話，不停地為她擦拭額頭滾滾淌下的汗水，只恨自己能為她做的太有限。
陣痛一波波襲來，雷茜婷配合著醫護人員的指示大口呼吸。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到體內一松，在听到嬰兒啼哭的瞬間，她驚喜地望向貝亞激動的臉，然而隨即而來的黑暗淹沒了他的聲音，她來不及听清他說了些什麼就昏迷了過去。貝亞的臉也被黑暗吞沒了，她在黑暗中不斷沉陷，她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想要掙扎手腳卻無法動彈。黑暗最終侵入她的意識，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雷茜婷猛地從床上坐起，冷空氣刺激著她滿是汗水的身體，她在黑暗中打了個寒噤。這是在哪里？孩子呢？孩子長什麼樣？貝亞怎麼不在身邊？難道這不是醫院？她驚慌地按亮台燈，看到擱在紅漆床頭櫃上的紅色小座鐘。呼——她松了一口氣，原來已經在現實中醒來了。
座鐘上顯示現在是凌晨兩點多鐘，怎麼會這麼早就醒來呢？一定是陣痛得太厲害了。那份痛那麼真實，真實到使她在初春寒冷的夜晚竟出了一身冷汗。她回味著生產的過程，嘴邊浮起笑意。孩子一定長得很可愛吧！貝亞一定很高興吧！
她忽然快速鑽回被窩，著急地閉上眼楮。她要繼續做夢，好看看孩子的模樣和貝亞興奮的臉，他一定會對她說許多甜言蜜語，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因為他的愛，她才會這麼幸福啊！這份愛早已經滲進她的血液、她的靈魂，她再也離不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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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亞憂心如焚地守在妻子的病床邊，直到深夜。經過搶救後，她已經昏迷了很長時間，醫生說過如果天亮時她還不醒來，醒來的希望就很小了。那是他最怕看到的，他甚至無心多看出生的孩子一眼，就守到了艾絲洛麗的床邊。他知道艾絲洛麗最喜歡听他說動听的話，就不停地在她耳邊細語，把他所有能想到的最動听的話都說給她听，希望她能對這些話做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反應，但她一直沉睡著，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艾絲洛麗、艾絲洛麗，」他輕聲呼喚她，「拿出你的信心和勇氣來，沒有什麼是你戰勝不了的，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知道你能行的！」他把她的手握著放到唇邊摩挲，「你不能這麼任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愛你，你也愛我，你答應過要和我幸福地生活一輩子，你不會食言的，對嗎？」
他動情地看著她的臉，好像她此刻也正深情地凝視著他，「孩子很可愛，有你金黃色的頭發和淺綠色的眼楮，臉型、鼻子和嘴都像我，他真的吸收了我們兩個的優點，可愛極了！你一定很想看看他，對嗎？所以你要快點醒過來，在天亮前，如果你讓我失望，我會恨你的。」他無奈地搖搖頭，「啊，不，我怎麼舍得恨你呢？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溫柔、也是最美麗的女人，沒有人能超過你！你听見我說話了嗎？我盼望著你睜開眼楮喊我的名字，你的聲音是最動听的、也是最特別的，只要听到你的聲音、你說話時特殊的語調，我就知道是你。你說話不是很連貫，但我一點也不在意，真的！你的缺陷也令我著迷，就算你一輩子是這樣我也會一輩子愛你！你听見了嗎？回答我吧，艾絲洛麗，或者動動你的手指頭，你的手指頭在我手里，你一動我就能感覺得到。」
伯利瓦爾輕手輕腳走到貝亞身邊，難過地低聲說︰「貝亞……」
他才剛發出聲音，貝亞就斷然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噓——不要試圖說服我離開她身邊，我相信她會醒來的，我不希望在她睜開眼楮時第一個看到的不是我。」他抬起憔悴的臉，用泛著淚光的眼楮看著朋友，「走吧。」
伯利瓦爾的嘴唇動了動，終于無奈地退出去。
「他怎麼樣？」溫琳焦急地拉住剛出門的伯利瓦爾。
「如果天亮前艾絲洛麗不能醒來……」伯利瓦爾很不情願地說，「貝亞很可能會崩潰的。」
「哦……天啊！」溫琳痛苦地捂住嘴巴。
「艾絲洛麗一定會醒來的。」荷娜扶住溫琳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的，我也相信。」伯利瓦爾的臉上顯出堅毅的神色。
貝亞依然守在艾絲洛麗床邊傾訴他的衷腸，他如雕塑般凝然不動，只有他祈禱似的聲音在病房里、在艾絲洛麗的耳邊低低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