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無悔 第十四章
吉迪恩在小碼頭包租的是個大游艇,足以舉辦一次相當規模的晚會,兩個人在上面進午餐就更不在話下了。船上還有船長、船員、服務員。吉迪恩早已上了船,他穿著白色的航海服,頭上戴著飄帶上鍍金的海員帽。
出門之前,布萊爾做了最後一次努力,再次打電話給聖馬丁飯店。她問接線員,自己上一次打過電話之後,鮑爾斯是否來過電話。對方回答說︰"來過,女士,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來電話。"
吉迪恩領著布萊爾登上游艇,坐到一張只有兩個座位的餐桌旁邊的時候,她心里別提多難受了。細雨綿綿,整整下了一周,今天碧空如洗,陽光燦爛。游艇駛出船塢的時候,她心里卻是一片黑暗。然而她不能讓吉迪恩察覺出這一點。
船在湖面上航行的時候,布萊爾盡自己所能向對方介紹了這個湖的歷史和湖區的景觀。她感到自己完全把握了自己的情緒。然而吉迪恩卻注視著她問道︰"這麼好的天氣,你怎麼像有心事似的,布萊爾廣
"哪兒的事。"她裝出一副最燦爛的笑容說,"咱們談談你,還有你跟卡羅爾公司的業務怎麼樣?"
"咱們還是先談談香擯酒吧,怎麼樣?"說完他對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服務員一招手,後者為他們端上來兩個雕花的杯子,里邊的酒泛著氣泡。
吉迪恩和她踫了一下杯子。他的祝酒辭是︰"為咱們倆。"
在四方形的眼鏡後邊,吉迪恩的眼楮挑逗性地眨巴著,還有他那色迷迷的訕笑,這些使布萊爾第一次意識到,他頭腦里正在盤算的決不止是發展業務關系。
可別,她在心里盤算著,但願自己判斷失誤。但願這個可親的、上年紀的、小飯店行業的業主別打錯了算盤。瞧他那風濕病的模樣和一雙滴溜亂轉的眼楮,千萬別。她輕輕地抿了一點香擯酒,把杯子放下了。接著她趕緊把自己已經做好的評估計劃從公文包里掏出來。雖然午餐還沒有開始,她覺得應該借機和他直截了當地談談業務,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我認為咱們首先應該做的是,"她是這樣開的頭,"全面地評估一下——"
"先不談這個。"他打斷她說,"把那些東西放下,咱們還是先讓我這老頭子心情好點再說。"他說完打了一個響指,服務員隨即端來幾盤澆汁龍蝦段。
香擯酒和澆汁龍蝦段意味著羅曼蒂克,而不是業務。布萊爾已經感到不安起來,她沒有再踫香擯酒,而是嘗了嘗龍蝦。她吃龍蝦的時候,若不是吉迪恩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神,以及他的舌頭貪婪地在嘴唇上舌忝呀舌忝的樣子,龍蝦的味道本來應該是非常鮮美的。
可千萬別。可別在華盛頓湖的湖心出什麼事情。布萊爾心事重重地遙望著東方,遙望著摩斯灣的船塢,游艇在返航以前要在那里停泊。那地方似乎有半個世界那樣遙遠。
隨著進餐時間的延續,吉迪恩已經把話題轉到布萊爾的愛情生活上了。她對他挑逗性的問題總是未置可否地聳聳肩膀。看到最後一道甜食澆巧克力汁的鮮草莓端上來的時候,布萊爾已經是如坐針氈了。
"重要的是人的內心怎麼想,而不是怎麼說。"吉迪恩說完對著鮮紅的草莓咬了一口。"今天和你在一起,我感覺自己重新成了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
布萊爾感到他的一只手從桌子下邊伸過來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辛德爾先生!"她說完趕緊把自己的椅子往後邊挪去。
他嘿嘿一笑說︰"除了草莓,還有一道甜食呢,布萊爾。"他的一聲響指再次招來了服務員,這次他端來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打開它。"吉迪恩溫和地說。他說話的時候,上髭都扭曲了,本•富蘭克林式的眼鏡後面的藍眼楮放射著光芒。
布萊爾往船外瞟了一眼,隔著船舷可以看到,摩斯灣已經不遠,必要的時候,她完全可以跳進水里游到安全地帶。"恐怕我不能接受禮物,辛德爾先生。"她客氣地拒絕了他,"卡羅爾公司從來不會把業務和玩樂攪合到一起。"
"打開它。"他堅持說,"然後說我就是把業務和玩樂攪合到一起的人。"
布萊爾極為不情願地打開了盒子,里面的包裝紙的顏色是象征著罪惡的血紅色。她感到一陣暈眩,因為她打開包裝紙的時候看到,里面裝的是一副黑色的綴著花邊的半透空的,一條配套的吊襪帶,每個夾子與吊襪帶相連的地方繡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一雙有縫線的長筒襪,一條比基尼泳褲,泳褲的要命的三角處繡了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布萊爾吃驚地抬起頭望著吉迪恩。
"有些女人,"吉迪恩回視著布萊爾說,"總是擔心她們穿上這些東西的時候男人們會怎樣看待她們。她們擔心自己會被看成不知廉恥的、不正派的、的人。而我,"這時候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和含混起來,"我可不是這種人。我喜歡那種不總是一本正經的女人——那種願意冒險穿上綴著花邊的內衣追求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女人。"
"無論你怎麼說,辛德爾先生,"布萊爾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可不是我所愛的人。而且我來這里也不是來談論綴著花邊的女式內衣的。謝謝你的午餐。"
吉迪恩也站了起來,問道︰"你要去哪兒?"
"一上岸我就找出租車回西雅圖。"
"為什麼,布萊爾?"
布萊爾剛要憤怒地做出回答,突然之間自己卻呆住了。剛才提問的人說話的時候用的是另外一種聲音,沙啞的嗓音蕩然無存。這顯然不是吉迪恩•辛德爾的聲音,而是——
"為什麼?"對方又重復了一遍。
這是鮑爾斯•奈特的聲音!
"成功的玩笑。"鮑爾斯說著摘掉了帽子、假發、眼鏡。
布萊爾沉重地倒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扯掉濃密的眉毛、胡子、上髭。她磕磕巴巴地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
"最好相信。"鮑爾斯一邊說一邊搓著粘在自己臉部、手上、脖子上的乳膠。化裝用的乳膠已經把他的皮膚弄皺了。除了眼楮里的藍色的隱形眼鏡的鏡片和幾片沒有揪掉的胡須,鮑爾斯已經恢復了他原來的樣子。他坐回椅子上。
布萊爾搖著頭,仍然沒有回過味來。她問道︰'你到這里……干什麼來啦?"
"我嗎?我現在和五年前的某一天夜里一樣樂得都要蹦起來了。"他說著把手伸進禮品盒里,把吊襪帶拿出來掛在一個手指頭上搖晃著,然後又問道,"你呢?"
布萊爾尷尬地說︰"鮑爾斯,我——在賈森床上的那一夜——"她說到這里緘口不言了,因為她看見他打開了手里拿著的一個夾住花邊的夾子。
"賈森床上的那個女人,"他說,"是那一夜以後我惟一想得到的女人,而她在舊金山又一次踫上了我。她離開聖馬丁飯店以後,留給我許許多多無法解答的問題。"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所以我只好調查了她的私生活。後來,我的秘書告訴我蜜兒來過電話,我就想好了我應該做些什麼,所以我就到這兒來啦。"
布萊爾又氣又急地搖著頭,她問道︰"你調查了我的私生活?"
"因為這件事對我太他媽的重要了。"他說著把身子從桌子上探過來。"我必須這樣做,布萊爾。我需要答案。你把我甩在飯店可把我害苦了。"
"我後來打電話想跟你解釋來著。"布萊爾說著想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在賈森床上的時候不是真實的我。那只不過是為了那一夜,只不過……你干嗎老是點頭?"
"因為我也了解他,要比你還早。他總是那樣追求女人,而一旦把她們弄到手,他就沒興趣了。而你是想把從前的他找回來,這我理解。"
"真的嗎?"
"當然。"他說著笑了笑。"不過我喜歡你那種方式。"
"你不覺得那太……那時候我太……太出格了嗎?"她簡直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那天夜里的自己才合適。
他一側的眉頭往上揚了揚說︰"我也是。而我們卻得到了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經歷,記得嗎?"
她的臉飛紅了,然而她還是點了點頭說︰"我永遠也忘不掉。"
"我喜歡那樣,布萊爾。"
"我也是。"'
"我愛你。"
布萊爾感到船身猛地一震,船靠岸了。船停穩當以後,船長在外邊喊道︰"過夜還是出來?"
鮑爾斯看著布萊爾解釋道︰"休息一會兒之後他們可以把咱們送回去。如果我們願意,還可以把我們留在船上過夜。你想怎麼著?"
"過夜。"她回答道,"我也愛你。"
"過夜。"鮑爾斯對著外邊喊道。船長很快帶著他的船員上岸了。
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他們被包圍在許多空船的中心。布萊爾和鮑爾斯從桌子旁邊站起來走到了一起,他們胸貼著胸,髓骨貼著髐骨,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貪婪地、迫不及待地狂吻起來。
"寶貝兒,"他們停下來喘息的時候,鮑爾斯說道,"你能到舊金山來工作嗎?"
"在莉蓮的公司里,我到哪兒工作都行。"
"結果必然會如此,這你得知道。"
"我知道。"
"咱們去讓船身搖晃起來吧,布萊爾。"他說完把裝內衣的盒子夾在一個胳肢窩底下,領著她向通往下層船艙的狹窄的階梯走去。
走到最後一級台階上,布萊爾猶豫著站住了,轉過身子抬頭看著跟在她身後的鮑爾斯說︰"無論是木蘭寶貝兒還是蜜兒,都不是全部的我,鮑爾斯。如果你想要的不過是這些……"
"我想要你的一切,"他鼓勵她說,"永遠。"接著他又開始說起逗樂的話,"不過,如果寶貝兒想拖著長調說話,如果蜜兒想叫我寶貝兒……"
布萊爾以輕快的動作和狂喜的心情一下子跳進船艙里,她說︰"那咱們就快點兒讓船身搖晃起來吧,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