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喜宴 第五章
「我們九點來接你。」溫天丞在我下車前,抱著筱昭對我說。
「嗯。」我點點頭,拿著禮物下車後,在車窗前跟他們道再見。
筱昭依依不舍地和我揮手,直到車子走遠了,我才走進熱鬧喧嘩的梁家客廳。
「婷婷,你可回來了。」大媽熱切地拉住我,「吃飯了嗎?今天我可是特地叫陳嫂準備你愛吃的『什錦細綿蒸蛋』,上次你沒吃到,這次可要多吃一點。」
我點點頭,後來又補上一句話,「大媽,謝謝你。」
「謝我?傻孩子,我是你的大媽,為你張羅愛吃的東西也是應該的,你謝什麼,你總是跟家里的人這麼客客氣氣的,可是再怎麼說……你還是梁家的人啊,有什麼需要家里人幫忙的,盡管開口……嗯?」
對于大媽的話,我還是以頷首的動作作為回答,但是我的心里真的感謝她,我想從小到大,若不是她熱心、愛心的在一旁隨時為我加油打氣,今天——我或許不是學有所成的梁婷婷。
「爸,生日快樂。」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交到他的手里。
「嗯。」
「嗯什麼?都快六、七十歲的老人了,女兒拿禮物給你,你不會說聲謝謝或是什麼的,只低悶悶的『嗯』一聲算什麼,想上廁所嗎?那就去樓上啊!」大媽忿忿不平地說,眼前這戲碼幾乎每年總要上演一次,不過今年比較激烈,大概是為了那天我離家的事,大媽還沒跟爸爸和好吧。
「我……自家人道什麼謝嘛,多見外啊!婷婷,你說是不是?」爸爸一改以往霸氣的口吻,有些靦腆地說。
我訝異于他的改變,但還是安靜的點頭回應。
大媽睨了他一眼,勾住我的手財,「婷婷,我們走,別理他,你回來這麼久,肚子一定餓壞了,大媽帶你去吃東西。」
「可是……你不是要和爸爸接待客人嗎?」我為難地看著一個人站在門口附近的爸爸。
「你別理他,這是他自己活該,而且等會兒你大哥就會補上大媽的位置,他不會落單的。嗯……我看客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就算他一個人站在那里,也不會站很久的。」
大媽邊說邊拉我往廚房走,她陪我在那里吃完蒸蛋,才又回到客廳招呼客人。
今天的生日宴會是采雞尾酒會附加一些沙拉和甜點,因此來的人若沒事先用過一些餐點,恐怕等一下要餓肚子了。
我用完蒸蛋後,也吃不下什麼東西,所以自己一個人在廚房思考準備對大哥說明的事情。原本我是打算看過媽媽後,找個機會對大哥或二哥解釋一些事情,時間大概就差不多了。
但在我準備推開廚房的門時,我听到一些本來不會听到,卻是該知道的對話。
「智朗,你又嗑藥了,媽媽不是已經告訴你,今天你爸爸要為你介紹梁伯伯的女兒,你這樣子……人家若是看到了,誰敢把女兒嫁給你?」這是一個擔憂的母親的話。
「哎喲!你很羅唆也,我就是知道剛吃完藥不能讓人知道,才躲到這里,誰教你跟來的?我只要再五分鐘就可以神清氣爽、神采飛揚的跟那個叫梁婷婷的女孩見面,她一定會被我吸引的,你放心吧。」這是嗑藥過度、被母親寵愛過度而走入歧途的孩子的話。「你走開啦,不要在這里羅哩叭嗦的,像個老雞母一樣,很吵也!走開……走開……再不走……我打人喔……走開。」
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後,我又等了十分鐘才听到皮鞋聲響起,我等他離開後,才走出廚房。
原本就不接受相親一事的我在听到那段精采對話後,更是刻意躲開爸爸,不過,「預計」總是超乎「實際」,在我找到大哥,邀他到一旁解釋完事情後,爸爸也帶著人來到我面前。
「婷婷,來,爸爸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普耀國際貿易的總經理,也是爸爸在商場上多年的老朋友——楊光明,你要叫楊伯父。這是他最寶貝、也是唯一的少爺,叫楊智朗。」爸爸不管我拒絕的暗示,強將人介紹給我認識。
「明仔,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小女兒,婷婷。」他略帶驕傲地介紹我。
「楊伯父您好,楊先生——您也好。」我客氣的說了聲,「爸,我有事,要先走了。」
「有事?現在都已經九點了,有什麼事急著辦,明天再去辦,你就和智朗多聊一會兒。」爸爸自作主張的決定後,就拉著揚光明走了,留下不願意的我和楊智朗尷尬地相處。
「呃……婷婷,我可以叫你婷婷嗎?」他試探性地問。
我安靜地搖著頭回答他,而接下來兩、三分鐘的問話也幾乎是如此,直到那不請自來的客人出現,才令我訝然的開口。
「媽媽……媽媽……媽媽!」筱昭一路喊著飛奔進我懷里。
「筱昭?你……爸爸呢?」我驚嚇過度,以至于不知該如何問她。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爸爸生氣地朝我大喊。
「你做什麼?有話不會小聲地問嗎?你該不會真以為那是婷婷的孩子吧?」大媽小聲地提醒爸爸,但那音量也足夠讓其他人听到了。「那個孩子少說也有六、七歲了,婷婷才二十初頭,怎可能生出這麼大的孩子?你也該听听她怎麼說呀!」
「她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爸爸冷著聲音瞪視我,好像听我的解釋是他極大的忍耐。
大哥不待大媽再度出聲,便開口為我解釋,好不容易緊張的氣氛平息下來,溫天丞那個大壞蛋卻惟恐天下不亂地走進我家來,並且不顧眾人的眼光,直接走到我面前,親密地吻了我的臉頰一下。
「不是說好九點的嗎?怎麼讓我和筱昭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還不見人影?」他用著溫柔的聲音對我說,卻害慘了我,「筱昭說她等得好累,好想回家睡覺,但是少了你睡在我們中間——她睡不著,所以……她就一直吵著要趕快找到你,我只好帶她進來,既然找著了,你可以回家了嗎?」
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表情,但無法忽視爸爸噴火的眼神。
「你……你……」爸爸很生氣,但他被大媽和大哥拉住,所以只能遠遠的看著我和溫天丞。
「你氣什麼?婷婷幫她男朋友照顧外甥女,這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你有事就不會好好說嗎?」大媽自行在一大群客人面前幫我回場。
「原來只是男朋友,那就沒什麼關系。反正男未娶、女未嫁,大家都有機會交個朋友。不過我看今天這個場面有點混亂,智朗,我們先回去。」楊光明夫婦招手喊他的兒子,客氣地對爸爸道再見後便先行離開。
其他人也效法他們一一離去,看來——今天是爸爸刻意為我安排的相親宴會,卻不小心被溫天丞這一舉給破壞了,我雖然氣他的魯莽,但很感謝他適時的出現。
在離去的一些人中,也有人過來和溫天丞打招呼。爸爸雖然氣得火冒三丈,卻也忍耐地看著,直到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了,他才大吼了起來。
我扯住溫天丞的手,不要他對爸爸出言不遜,自己則抱著筱昭無言地听他大吼大叫,而解救我們月兌離這場地獄般酷刑的,則是娉娉的寶寶,他終于受不了那持續的叫囂,大聲地哭了起來。
「好了,你罵夠了沒?寶寶被你罵哭了,你滿意了嗎?」大媽舍不得的斥喝,媽媽還是像以往一般,滿臉哀愁、安靜地坐在一旁觀看。大哥依舊抓著爸爸,雖然爸爸的聲音被寶寶的哭聲打斷,但他憤恨、想打人的樣子不減,所以二哥也擋在我們之間。
一陣詭異的沉默彌漫開來,除了寶寶逐漸停歇下來的啜泣聲,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好像說什麼話都很突兀和多余。
「我先回去。」我將被嚇著而躲在我懷里的筱昭交到溫天丞的手里,對著大家說出我的決定。
「婷……婷婷,你……不要先解釋完再走嗎?」大媽緩聲地勸我。
我笑了笑,搖著頭,「等我想好再說吧。」然後不顧爸爸快氣死的模樣,我走到媽媽面前,低聲和她說了一些保重的話,便先行走到門口。
「梁先生,雖然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不過……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我應該對你說聲——生日快樂。打擾了。」
「你……誰希罕,你滾出去、滾……」我爸爸說得激動,不過還好他被大哥抓住,不然我想他會親自趕人。
我站在門口等溫天丞,他笑容滿面的走到我身邊。「唉!你們家怎麼這麼沒有人情味?難怪你不愛回來、不愛說話。」
我怒瞪他一眼,「你別故意去招惹我爸爸,他已經老了,太常生氣對身體不好。」
「是嗎?」他回頭看一眼還氣得瞪眼的爸爸,「老人家就是老人家,視他生日快樂他也氣成這樣,你說我還能怎樣呢?還是回家抱著你睡覺比較好。」
他故意說給我的家人听,明知他是刻意挑撥,我卻生不了他的氣,我笑著搖頭,「你是故意的,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我轉身往外走,雖然明明听到爸爸在喊我,還是走出梁家的大門。
我知道,許多事都必須去溝通和解釋,有些事需要及時去做,有些事卻需要時間來當緩沖劑,但不管是哪一種,氣頭上的解釋都是多余而無用的。
所以現在,我選擇離開,一切……都等過兩天,或者等爸爸氣消一點再說吧!
***
一個人如果能擁有「運氣度量表」,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呀!
可惜上帝在造人時,便知道人的惰性,如果它真給人們一支運氣度量表,那麼人們便不再為未來努力了。
不過不知道運氣的好壞也滿可憐的,就像我一樣。做了兩個錯誤的抉擇,導致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讓自己懊惱、痛苦,外加差點被人下藥迷奸,最後不得不年紀輕輕——嫁為人妻。
我想,最近我一定是被楣神纏上了,所以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活在遇見溫天丞之後,逐漸起了驚濤駭浪,會不會楣神就是他呢?坐在新娘休息室的我開始煩躁地朝思亂想,而愈想則愈煩,憂郁的心鎖住了我的笑容,讓我的情緒更加悲慘。白色的新娘婚紗禮服親著我蒼白的臉,更讓我想起他——溫天丞這個罪魁禍首。因為一切都是他惹的禍,理該由他陪我同苦共憂才是。
只不過——一想到在那團混亂之後,事情是這樣結果的,我還真有那麼一點心不甘情不願;沒想到我就這樣輕易被上嫁紗,在今天、在上帝的面前,承諾要嫁給他。
最近幾天,只要一想起這場婚禮,我就忍不住會想起那些事,而聯想起那些事,我就有想逃婚的念頭。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清楚,為什麼事情會弄到這種地步呢?
原本我想在爸爸生日的隔天——星期六,答覆慧安請我幫忙的事。不過由于溫天丞在爸爸的生日宴會上出現,產生家庭革命效應,我不得不放下慧安的事,先回家里安撫梁家的三個老人。因此我遲遲沒有回覆慧安,後來我又忙著幫筱昭設計新課程,進一步加強她各方面的訓練,好讓她在九月份能趕上新學期的入學,因而將慧安的事忘得一干二淨。直到她又打電話來找我,我才想起了那件事,但此時離那個時候已經又過了半個月。
慧安姓孫,她是溫天丞大學時代小他兩屆的學妹。兩年前她留學回來,考上台北縣地檢署的檢查官一職,兩年來,她查辦過不少事,也都能盡力以最短的時間、最碓鑿的證據來破案,免得讓人蒙冤受害而要白白遭受牢獄之災。
但這次她接手的案子卻超乎她平常查辦的時間。這件案子不是緝拿不到嫌犯而成為壓箱案,而是有人爭著當嫌犯,且兩個人都有嫌疑卻不能肯定凶手是誰,原因是殺人的刀子流滿了血,卻沒有任何人的指紋。
這是一件家庭喋血慘案,在一個無月的夜晚,一個嗜酒、喜暴力和貪賭,又有外遇的丈夫在喝酒回家跟老婆拿錢,或許是因為拿不到錢而與妻子爭吵了起來,總之他回家後不久便又離開,但在兩天的不見人影後,他卻被鄰居發現死在自家的客廳茶桌下。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只有一把約一尺長的致命水果刀正中背部的心窩,刀尖沒入他的身體的十公分,這是致命的原因。
他的家沒有打斗的跡象,鄰居會發現他死在家里,是因為他的車子擋在巷口,令其他人的車子出入很不方便,所以有個和他太太比較熟的鄰居就到他家叫人,她在外面听到房子里明明有聲音,持續叫喚了五、六分鐘,卻不見有人來開門。接著她又發現他家的門沒關,於是便自行推門而入;沒想到看到的竟是如此怵目驚心的場面。
死者的太太其實是一個身心長期飽受丈夫虐待的女人,她的精神狀況不良,不過鄰居說她平日很和善,除了稍微膽小、怯弱、和畏懼丈夫外,並沒有什麼精神病的傾向。
她的女兒一出生便是輕中度的自閉癥兒童,因為她懷孕時不經醫生同意就亂服成藥,導致胎兒腦部功能不健全。
她懷著對女兒的愧疚,長久以來一直努力為女兒尋醫洽療,但礙于環境和金錢的困頓,加上她的學歷、知識不足,因此一直以為這是因果報應,所以她十四歲大的女兒一直沒有上學和真正的求醫過。她的女兒長久和她在家里做手工過日子,當然,女兒的教育也是由她一手包辦。
慧安會找上我,是透過家扶中心的介紹。她在偵辦這件案子時,發現了兩個有身心障礙的人都坦承自己是殺人凶手,也同時指稱對方是為自己擔罪,而且——除此之外,她什麼事都問不出來。
所以她不得不求助精神科的醫生來幫忙,只是從她承辦至今,試過的心理醫生都無法找出接觸她們母女心靈的方法,得到的答案都和她一樣,為此——她只好往外尋找更適當的人選。在她多方的打探下,「梁婷婷」這三個字是多數人所肯定的,而這就是她自動找我的原因。
其實這麼復雜的事,我不愛也不想插手管,可是那可憐的兩個女人卻讓我開不了口拒絕慧安的請求。那天晚上溫天丞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擔心我會為此受到傷害,或者為此疏忽對筱昭的照顧,所以他當場拒絕了慧安。
慧安則不顧他的反對,依舊苦苦地求我考慮。我提出了另外兩名目前在醫學界也稍有名氣的精神科醫師,請她去找他們試試,看看對案情是否有幫助。至于我是否願意幫忙,我告訴她,請她給我一、兩天的時間考慮,屆時我會打電話答覆地。
想想,我為什麼會完全忘記和她的定的事,一部分則必須怪爸爸多事。在那天生日宴會後,我回家試著解釋和溫天丞之間的事,爸爸表面上接受我的解釋,但卻又要脅我必須接受楊智朗的邀約,才肯原諒我。我氣他老是對我采取威脅的手段,也不理會他又回了溫家。
從那天起——半個月來,大姊和大媽幾乎天天打電話來當說客,而我實在不願意對她們提起楊智朗這個人的缺點,因此通常都以沉默來回應她們,直到大哥來到公司找溫天丞,又提起爸爸希望的事,我才勉強答應與楊智朗吃一次飯。
我打算用這次的飯局,一次對楊智朗說個清楚。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在爸爸生日宴會後那天發生的,我和溫天丞這段若有似無的感情出現了第三者,那個第三者就是我在法式餐廳看見的美麗女人。
那個美人叫安倩妮,她是一名華裔的美國人,曾是溫天丞在美國時的女朋友。四年前,她氣溫天丞遲遲不肯和她結婚,便氣憤地嫁給一名到美國經商的台灣富商,並隨他回到台灣定居。不過她的這樁婚姻在一年前告吹了,目前她是名花無主。
那天溫天丞和她在法式餐廳相逢,又再度燃起她的愛戀,這段日子她頻頻來公司和家里找溫天丞,也極力想接近筱昭,同時她也把我當成阻礙她成為溫太太的第一號情敵,最惡劣的是——她還時常撩撥我惡劣的情緒。
我一向是個生活平淡的人,眼前一下子冒出這麼多事,說真的,我無法負荷。盡管我已經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但無法解決事情的沮喪感,還是不斷在我的意識里擴張,我逐漸退縮回自己的心里,也表現出不受理人的情緒。
我的轉變溫天丞和筱昭都明顯感受到了,他們兩人見我如此,一個束手無策,一個安靜地安慰我,但我那冷冷的心、冷冷的情,就是對這一切事情和生活無法升溫。
因此,當慧安再度打電話給我,大哥突然來訪時,我做下了兩個令我自己到現在都還在後悔的決定。
那就是——答應慧安接下工作,並與她一同吃頓便飯,好了解整個案情的經過。另一個就是與楊智朗的飯局。
***
我個性上的另一項缺點就是不喜歡和人約會吃飯。平日若非必要,我寧可在家隨便吃碗泡面了事,也不願大費周章地盛裝出門吃飯。
因此,為了避免麻煩,我將慧安和楊智朗的約會安排在同一天、同一個咖啡餐館。
出于公事優先,我安排和慧安在十點見面。楊智朗堅持要和我吃頓午飯,所以我安排在十一點半與他踫面。我把這個決定告訴溫天丞,他不悅發皺著眉,卻沒有什麼些什麼。
星期三,一個適合參加這種不想約會、卻非要赴約不可的日子。今天溫天丞踫巧要和法國化妝品公司的人員踫面開會,沒法子抽空照顧筱昭,而筱昭也不願意和其他人在一起,因此我理所當然地帶著她一起赴的。
赴約前,溫天丞特地抽空回辦公室看我們。
「行動電話和信用卡帶了嗎?」
「嗯。」我回答他的問話。
「記住,有事打電話回來。還記得我的號碼?」他看我和筱昭都點頭後,又說︰
「行動電話要記得開機,還有緊急設定要打開,另外要記得隨時放在身邊,這樣我才可以知道你們的行蹤。」
我們兩個安靜的女人對這個急躁又羅唆的男人點點頭,表示他交代的事項我們都謹記在心後,他才終于放我們出籠。
我和筱昭兩人選擇搭公車赴約,當我們在公車上時,慧安打行動電話找我,她告訴我︰「婷婷,對不起,我臨時有事,沒有辦法準時到那里,我知道你們已經出門了,可是……我們可不可以改個時間踫面呢?」
「可以啊!你什麼時候有空?」對于她臨時爽約的事,我沒有生氣,畢竟身為一位檢察官,有「意外」等于有「工作」。
「嗯……既然你已經出門了,我們把時間順延好嗎?吃個午飯,怎麼樣?」
「這……」我有點為難的想著,怎麼這麼多人喜歡午餐的約會呢?「好啊,十二點可以嗎?」
「十二點,可以,我會盡量準時赴的,若晚個幾分鐘,你等我一下好嗎?」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來,我們還是老地方見。」
「好,老地方見,拜拜。」
「拜拜。」我道完再見,切斷電話。
我告訴筱昭這項臨時的決定,筱昭無所謂地點點頭,所以我們依舊到站下車。然後我們兩個人便在附近的書局、大型超市閑逛,直到十一點才往約會地點走去。
進入餐館後,我四處張望一下,發現我早到了,于是我和筱昭隨便挑個視野較佳的位置坐下來,並且點了兩杯飲料等人。
筱昭在東看西看後,發現到這里很無聊,便要我拿行動電話給她,她打電話給溫天丞,對他報告我們方才的行綜和所做的事。
楊智朗在十一點二十八分到達,他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我們的桌子。
「對不起,我晚到了。」他瀟灑、有禮的說。
「沒有,是我和筱昭早到了。」我也客氣的說。
「筱昭?她就是你目前在照顧的智障兒童?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他看著貼在我懷里東張西望的筱昭,語氣略帶不屑地說。
听到他的話,我發現自己幾乎快要坐不住了,這時我不禁慶幸慧安臨時有事,因為我只要忍耐個半小時,就能擺月兌掉眼前這個人。?
至于為什麼我只預留給楊智朗半小時!我是如此猜想,他想和我吃頓午飯是因為打算和我交往,但他若听完我今天答應約會的原因,以及我打算告訴他的話後,依他那種有錢少爺的傲氣,可能等一下便會掉頭走人,所以我和他的午餐,免了!
「我們點個餐來用吧。」楊智朗揮手叫服務生來。
「呃,不急,因為我的朋友剛才臨時打電話找我,說她十二點要來,所以……」
「喔!這樣啊,那點份飲料,好嗎?」他還是很有禮貌的絢問。
我點點頭,待重新點完飲料後,我把打算告訴他的事直接說了出來。
「楊先生,我想……我是有話直說的人,我不想和你交往,所以是不是可以請你以後別再找我。」
他臉色不好地看著我一眼,「為什麼?」
「嗯……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認為我的個性並不適合你,我想你應該比較喜歡亮眼、美麗的女人才是,也只有那樣的女人才適合與你在一起,所以我想,我們不要把事情復雜化了,沒有開始就不需要結束,不是嗎?」
我保持僵硬的笑容對他說,而他的表情在閃過一絲陰險後,也回我一個笑容,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只好小心地看著他。
「既然你這麼認為,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我可以在這里把這杯飲料喝完再走嗎?」
他依舊保持風度,讓我莫名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以。」我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回道。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喝著飲料,我知道他正陰森森地觀察我,不過為了避免引發不必要的麻煩,我一直保持沉默且專注于自己的飲料,直到背後出現不速之客的聲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天丞的家庭教師。」這陣討人厭的嬌聲嗲氣,就是那個大美人——安倩妮發出來的。
「安小姐,你好。」我轉頭看她。
「哼!你居然背著天丞和其他男人在這里幽會;沒想到你是那種外表清純、心里卻想腳踏兩條船的女人?」
「安小姐,請你說話客氣一點,這里是公眾場合,不是你家、不是溫天丞家,你不要太過放肆,免得破壞了你的形象,枉費今天穿得這麼高推,卻和你的氣質一點也不搭。」我一改以往不開口反駁的態度,毫不客氣地說。
我實在不想把話說得這麼傷人,但她——唉!她那不好的個性和脾氣,與我那壓抑過度的悶氣踫在一起,只能說「話不投機」,不說也罷。
「你……我一定要把你今天的事告訴天丞,你別以為幫他帶個白痴小孩,他就會容忍你所有的事,哼!」安情妮說完話,扭腰擺臀、婀娜多姿地走開。
「她誤會了。」楊智朗在安情妮走開後,立即開口對我道歉,「對不起。」
「不,不是你的問題,跟你沒有關系。」我不好意思接受他的道歉,趕快將事情與他劃分開來。
「喔!是嗎?那就好。」他看了一下手表,「我想你和朋友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我該走了,要不要我順便送你去呢?」我搖頭拒絕,他則無所謂地笑了笑,「干完這杯飲料好嗎?」
由于是我把氣氛搞得這麼僵,所以他的邀杯,我沒有拒絕,我拿起飲料和他輕踫一下,然後一口氣喝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飲料。
在喝完飲料之後,我發現自己有點頭昏目眩,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並不知道,當我又清醒時,人已經躺在溫天丞的家里,而這段空白時間所發生的事,是溫天丞後來告訴我的。
楊智朗趁我轉頭和安倩妮對話時,在我的飲料中放了一包藥粉,他以為沒有人發現到,卻沒想到筱昭在安靜地東張西望時,將他的行為看得一清二楚。
當我昏了過去,他抱我離開時,卻不智地將筱昭留在餐館里。而我也真的該慶幸筱昭在玩完行動電話後,將行動電話故在我的外套口袋,而不是我的手提皮包。另外一件事就是慧安的臨時改約,和提早赴約的決定。
慧安在辦完臨時加入的事後,便決定提早過來餐館等我,但她到達時卻只見筱昭一個人坐在餐館里。她很驚訝,立刻詢問筱昭怎麼一回事。
「壞壞叔叔,藥藥……媽媽喝喝……睡睡……抱抱。」听完筱昭的描述後,她馬上找服務生問明之前的情形。然後她立即打電話通知溫天丞。
當她知道溫天丞讓我帶著有跟蹤器的行動電話時,她一邊以餐館的電話和他保持聯系,一邊以自己的行動電話和警察聯絡,然後她將溫天丞在電腦中的跟蹤訊息傳達給追查我下落的警察。
楊智朗早在和我赴約前,便準備對我下藥了。事實上不管我和不和他交往,他都打算先佔有我的身子。這是他對認為看順眼的女人的作法,第一次約會便是洞房花燭夜。
楊智朗帶我到一間會員式的汽車旅館。溫天丞依照跟蹤器的顯示也快速地趕到現場,而警察也正好趕到了那里。在警察的協助下,他很快地找到楊智朗的房間,並在楊智朗將我的衣服月兌光、佔有我身子前,將楊智朗拉離我的身體。
他把楊智朗丟給隨後到達的警察,然後飛快地把幾乎赤果的我用被單包起來,免得我春光外泄,被四、五個男人給看光了。
但是這些事情全在我昏睡中發生,所以當我醒來之後,除了驚訝約會中的我怎會無緣無故回到家里睡覺外,其他事情——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