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剩鮮師 第六章
垃圾桶里堆滿了被撕碎的照片,接著又有一迭碎紙被摔進去。
「操!以後不要說你們是跟著我的。」龍家威勃然大怒的狂吼。
「不……不是,他和柳浪不知道是什麼關系,他真的有點本事。」平頭小子一想起那天的過程,就不由得發抖。
「他的本事會比我大嗎?我家那個老番癲和公僕幫的侯爺是摯友,你知道公僕幫是什麼來頭嗎?你們這些小角色也不可能知道。那個幫里收的都是以前極盟的精英,柳浪是五閻又怎麼樣?還不是比侯爺小,而且侯爺和五閻好像特別過不去--」龍家威倏然住口,因為伍明嬋那群人似乎一臉茫然。
「龍頭,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嚴肅?」平頭小子突然這麼一問。
「你說什麼?」
「衛可爵就算要宰我們的時候,還是很滑稽的耶。」
班長也附和道︰「是啊,你沒發現你們班的人幾乎都開始欣賞他了嗎?」
「你開什麼玩笑?我們H三是集上流社會最財大勢大的貴族子女于一班,一個此一個還想當老大,而且也是最難纏、最驕傲的,竟然會被區區一個衛可爵收服?我才不信你的鬼話。」龍家威嗤之以鼻。
「因為他不論教什麼,還是說什麼大道理,都是輕輕松松的,雖然有時候也顛三倒四,引用錯誤連篇,但是,至少不像前三十一任的導師,一副苦口婆心的假道學模樣,把一本論語在我們面前背完就受不了的走人。」伍明嬋想起他那談笑風生的樣子,不由得對他一點恨都沒有了。
「賤人!」龍家威冷不防甩了她一巴掌,「連你也水性楊花,被他勾引了?還說你多愛我,結果一個衛可爵來,把你們整成這樣,你還在這邊春心蕩漾地說他好,你有被虐待狂啊?」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會一直任由你辱罵三年嗎?」伍明嬋噙著淚嗚咽道。
「那是你不要臉、死纏爛打的,難道我有強迫你跟著我嗎?」
平頭小子出來打圓場,「對不起啦,龍頭,你今天不是找我們有事嗎?」
「哼!不知道現在我還能不能信任你們呢。」
「當然,我們是龍頭的人嘛。」班長連忙強笑道。
「下個月在廢鐵工廠的廣場,公僕幫借用地方,舉行幫主侯爺的金盆洗手典禮,順便讓接位的人在各幫派的老大見證下即位,如果他兒子沒有回來的話,就由跟了他多年的常岳接位。爺要帶我去,我呢,也順便帶你們去見識見識,讓爺替你們在柳浪面前討個公道,怎樣,夠意思吧?」龍家威向往著下個月那一場黑道盛會。
「啊?在柳浪面前討……公道?」平頭小子似乎有些不願。
「媽的!你怕什麼?有我和爺罩著,你們可以看到柳浪跪地求饒。」
「算了,我們應該秉持著衛老師的精神,不予計較吧。」班長也在怕。
「吃屎啦你們,你們真的被衛可爵洗腦了嗎?」龍家威用力推他的頭,怒道︰「你們演個改邪歸正的戲,把他帶到那里去,我要當場給他難看。我龍頭是龍氏家族的長孫,也是老番巔的指定接班人,道上的人也滿會巴結我,我一聲令下,誰不搶著撕碎衛可爵?而且是他先對你們動手的,非整死他不可。」
他們不敢再多講一聲,只是欲言又止。
這個衛可爵敢放話說天底下只有他可以踫柯-?龍家威真的已經忍無可忍了。
*****
終于等到下課鈴聲響,衛可爵心急地把教室里的柯-拉出來。
「你又想搞什麼怪了?」每次見面,柯-總是又擔心又期待。
「——,你愛不愛我?到底當不當我是你的人?」
「愛啊,當啊。」這樣的回答,連她自己也覺得很奇隆。
「那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瞞你什麼?你連我內衣的尺寸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我還能瞞你什麼?」
衛可爵暫時忘記生氣,咧嘴一笑,「你怎麼知道?」
「親愛的老師,你隨手在你的教學手冊上寫:『——目測三十四C,耶!』這是整理你桌子的時候被我翻到的。老師的教學手冊上寫這個,你還真夠嗆啊。」她一臉好笑又無奈的樣子,好似她早該習慣他的怪異。
「看我有多注意你,你就不知道我的胸圍了吧?」他很自滿對她的愛。
「拜托,先生,我不像你交女朋友的經驗如此豐富,一看就知道了。」柯-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有滿滿的醋意。
咦?被女人吃醋的滋味不是很討人厭嗎?怎麼他倒覺得甜甜的。
衛可爵很想去抱她,但是在學校還是不要太過分,他只好把伸在半空中的雙手硬生生地收起來。「你……你在轉移話題。」
「老師,你到底有什麼事啊?」她沒好氣地抱胸靠在柱子上。
「武則天一直找你麻煩,把你的每科成績規定在九十八分以上,凡沒達到標準就一再讓你罰寫和補考,而且動不動就指定你上黑板做數學,你不會的,她就當眾刻薄的嘲笑你,就算你會,她也說你解得太慢,還是要被嘲笑一番,然後……」
柯-緩緩地把手掌放在他嘴上捂著,笑道︰「然後我心甘情願啊。」
「你說什麼?等一下,我把耳朵挖干淨一點。」
「因為你公開我們的關系,使我們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這樣已經很好了,我還計較什麼?唐老師覺得心有不滿,也是難免的,因為她是個嚴格的好老師,何況中國五千年來的傳統道德觀念,還是很難突破的。」柯-笑得更開朗了,卻也有種靦腆的美。「只是因為你太不像老師了,所以才比較容易被大家接受。」
「不要廢話了!那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呀。」她眨眨大眼楮。
「你把我當作什麼?」衛可爵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身影很落寞。「雖然我是個很善良的懦弱老師,但是,我也會為心愛的人討公道,你為什麼不敢告訴我?」
原來她的男人因為她的堅強受傷了,柯-這時才發覺她應該依賴他,不覺心中有很大的歉疚感,可是看他賭氣的時候真像個小孩,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再笑,以免衛可爵的心會更碎,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很厲害。
衛可爵本以為可以引她再一次愛憐地在他額頭上親吻,但卻听到一陣輕笑,他懷疑地轉過身看她,她還真的在笑耶。他左顧右盼,見大家都去換體育服,準備去活動中心等他了,趁四下無人,他伸出手去掐她的脖子,大力的前後晃動。
「很好笑嗎?很得意嗎?」他咬牙道。
「就當作我是武則天吧,讓你發泄一下也好。」柯-還是像平常一樣鎮定。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只敢欺負你?好過分喔。」
忽聞一陣清脆的鳥叫聲,柯-被鳥語吸引,她不理會他的話,立刻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跑到走廊的欄桿撐了一下,抬頭看外面的菩提樹,但陽光太大,照得她不能看得很清楚。
「是什麼鳥呢?我小時候住的地方也常常听到。」柯-回憶著,漾出笑容。
夏日清晨的朝陽照射在她白得幾乎透明的雪顏上,清純烏黑的短發襯托出她的出眾,微風拂來,發絲飄在她的臉頰上,清澈的大眼楮滿滿地承載著懷念之情,仰望著樹上那不知名的鳥兒。
衛可爵看得呆了,就算有金山銀山堆在他眼前,他也舍不得移開視線。
「你看得到嗎?幫我看一下好不好?」她仍看得出神。
「好。」他也出神地瞧著她,雙手捧著她的臉,將她的頭扳過來盯著。
「你干麼?不是我啦!」柯-這才回過神,看看手表說道︰「快上課了,同學們都去活動中心等你了,我也要去換體育服。不要混水模魚,再給我遲到喔。」
「奸啦!對了,你小時候住哪里啊?」或許他可以去那里抓幾只道地的鳥兒送她。
她淡淡地笑著說︰「我是香港人喔,听不出來吧?我才來兩年而已喔。」
兩年前從香港來?衛可爵乍听之下感到十分熟悉,後來才想到自己不也是兩年前才去香港,完成殺手生涯的最後一次任務嗎?拿到足夠揮霍一輩子的高酬勞之後,自香港返國,就開始享受無業游民的生活,直到進入聖者當老師。
這層巧合的關系,讓他對自己和柯-有相似的經歷很得意。
*****
好不容易跟自然老師拗來一台高倍數的望遠鏡,衛可爵趁某一節要上課的時候,預備經過那棵樹去瞧瞧那到底是什麼鳥,想記住那只鳥的長相之後,去圖書館查查學名、出產地之類的資料,再回來一副學識深厚的樣子解釋給柯-听,讓她把他衛可爵當英雄一樣崇拜。
他怎麼那麼聰明呢?衛可爵喜孜孜地把望遠鏡拿在手上把玩。
然愉悅的腳步走到女廁所的門口便倏然停止。
曾是殺手的敏銳度再次升起,衛可爵明顯感到有一道視線在監視著自己。這情況已經有一陣子,但他有預感,那視線的主人似乎已準備要動手了,更何況他自己也清楚他惹到的是什麼人。
衛可爵決定探究那目光的來源。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女廁所,就是從那扇窗戶投射進來的吧?他拿起高倍數的望遠鏡眺望,找尋可疑人物的蹤影。對面是一棟新建成待售的大廈,應該找天去探查看看,但是,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監視了吧?
突然廁所里的兩扇門打開了,兩個女老師從里面走出來。
「這樣會不會對柯-不公平?畢竟她很乖巧,又不惹事。」是國文老師。
「書不好好讀,學日本電視劇,談什麼師生戀?死當也是活該。」
「可是,她只是還在被追求的階段,人家要追她,她也沒辦法阻止啊。」
唐朝舞听不進去,「真好笑,她自己如果沒那個心,誰也追不了她呀,像那個龍家威,不是動都動不了她嗎?還不是她自己萌生春意,才打不退那個死衛可爵。哼!我用成績和言語逼也逼死她。」
「這樣好嗎?手段太激烈,校長會出面的。」國文老師憂心道。
「那個專收錢不管事的矮冬瓜還能做多久?我會取代他的。」
衛可爵絲毫不以為意地經過正在洗手照鏡子的她們身後,一邊拋著望遠鏡,一邊說︰「最要求完美的聖女老師,您的拉煉沒拉。」
唐朝舞尷尬地連忙低頭去瞧,「謝謝……咦?」
那不是衛可爵嗎?看到他手上竟還拿著望遠鏡,她失控地尖叫起來。
衛可爵這才想起他身在女廁所里面,開始知道緊張,連忙回來阻止她們驚聲尖叫,「喂喂!叫什麼啊?」完了!闖下大禍了。
「你……你還恐嚇我們?你到底是什麼老師啊?」唐朝舞嚇得退後了三步。
說到老師,倒讓他想起月兌身之法。「我忘了這節要上我們班的課,失陪了。」
他趕緊一溜煙跑掉,誰知道那兩個老女人也趕著追他這個現行犯。
H班還是吵鬧依舊,不過,吵的都是衛可爵怎麼還不來和他們打屁。
衛可爵驚惶失措地沖進教室,她們亦跟著奔進來。
「听我說,這只是一場誤會,誤會啊!」
「誤會?你偷偷潛進女廁所,手上還拿著望遠鏡,想也知道干啥好事。」
平常也非正人君子的同學們一听,怔了一下,立刻吹起口哨來。
「你們給我安靜點!有什麼樣的老師,就有什麼樣的學生。」唐朝舞怒道。
「難怪鎮你們班的伍明嬋這麼惹人厭。」衛可爵反射地應道。
「你說什麼?做錯事還敢跟我頂撞!」
「只不過是走錯廁所罷了,又不是做什麼殺人放火的事。」他故作輕松的樣子。
同學們皆熱烈地為他大力鼓掌,這個老師和他們真是對味。
「瞧瞧你那是什麼狡猾的嘴臉?這個錯犯得簡直嚴重透頂!」
「哎呀,唐老師,你沒听人說過兩句話嗎?」衛可爵的「師癮」又犯了,他像個教了五十年的資深老師一樣,一副「人生海海」的口吻,轉身在黑板上用拙劣的字跡寫出一行字--先人打鼓有時錯,腳步踏錯誰人無。
國文老師還未解讓其意,便本能地糾正道︰「那應該是神仙的仙,不是那個先。」
沒想到這樣衛可爵更有話說了,他叫嚷,「喲,你看看,連神仙也會打錯鼓,我只是腳步稍微踏錯而已。而且古人有先見之明,說不定他這句話就是說連神仙都曾經進錯廁所,那凡人更加不用計較這種事了,是不是?」
霎時,全班爆出一陣笑聲,衛可爵拿著望遠鏡「走錯廁所」這件事,用這兩句話來形容還真是貼切,也有夠高明的。尤其是第二句,滿符合衛可爵強辯的理由。
龍家威冷眼看著這一班笨蛋真的被他收服,不禁氣得趴下睡覺。
唐朝舞面對他似是而非的胡說八道,只能又急又怒的瞪著他。
*****
接到從醫院打來的緊急電話,柯-馬上請假去醫院。因為已成植物人兩年的父親,不知是天氣熱還是身體不舒服,一直很不安地發出怪聲,而且柯-又沒錢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只得趕著奔赴醫院去探視。
「有希望了,是不是?」柯-神情激動地跪在父親床邊。
「說不定是回光反照。」杜聖夫不以為意地寫著病歷。
「他有話要跟我說。」她湊至父親唇邊,卻听不到什麼。
「也好,讓他交代遺言,就死得比較干脆了。」
柯-對于杜聖夫的冷言冷語,從前總不以為意,因為自己也是這樣冷漠的人,可是自從衛可爵帶給她溫暖之後,她已經習慣別人親切的對待,因此對杜聖夫的說話方式感到相當不悅。
「注意他的手。」杜聖夫提醒她。
柯-專注于父親久不動而僵硬的手。他的左手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挪動著,如果不認真盯視是瞧不出來的。
他的左手手指慢慢地張開,像想要比個「五」,但還蜷曲著時,又比個「四」,柯-原本想,自己與父親應該心意相通,能夠猜出父親的心聲,現在卻弄得一頭霧水,她思考了很久,還是不知道父親要說什麼。
或者,這只是他無意識的動作呢?她的表情變得黯淡。
杜聖夫已經確定了某件事,但基于保護好友的立場和前一個職業的道德,他什麼都不能說。
「那個叫衛可爵的怎麼說?」
「我……我還沒跟他提起。」
「為什麼?我以為你的父親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也不知道,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忘記很多事情,听他說話、听他的笑聲,就什麼都忘掉了。」柯-講起自己的少女情懷,尤其是在永遠冰冷的杜聖夫面前吐露,她竟不覺得有什麼好害羞的。「太快樂了,我不想掃興。」
但令杜聖夫訝異的是,她不但如此,而且還很坦白自己不想面對現實,有個幾乎拖得她走不動的父親,讓他覺得幫柯-找到衛可爵是對的。
柯-一個人慢慢踱到外面的椅子坐著,呆呆地想著父親的手勢、兩年前還在香港的日子,以及後來父親被推進手術室,最後一句話竟然是叫她來聖者中學就讀,因為父親是前任董事長的關系嗎?
忽然一陣蛋糕香撲鼻而來,她怔怔地抬頭一看,是衛可爵。
「听說你請假外出來醫院,我還以為你得什麼急癥呢,害我差點跟調導主任翻桌,吵著要出來找你。」衛可爵塞了一塊雞蛋糕在她嘴里。
「爵,你要不要見見我父親?」她的聲音平靜而低沉。
「終于肯帶我去見岳父大人啦,走走走!」他大為興奮。
「我父親……在里面。」
「喔,難怪我的——這麼沒活力,你放心,杜庸醫的醫術超棒的。」
听到最後一句話,柯-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邏輯?
「哎喲!不好意思,我只是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而已啦。我們進去看看他吧。」他牽著她的手走進病房。
一看到躺在床上各式管子插著的軀體,衛可爵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他認真的繞過床邊,專注看著柯-的父親。杜聖夫的超高醫術,只要是還在呼吸的,他一律救得活,只要有夠多的錢。但是,錢對聖者的學生是不成問題的,除非柯-真的和其他同學不一樣,但她的父親是個重病患者,她又為何還要勉強自己去讀聖者呢?
這是個機會,衛可爵借機想問她時,正好瞥見柯-父親發紫的嘴唇,霎時他了解了。
柯世全!兩年前,他香港那趟任務的目標人物。他轉頭看向杜聖夫。
杜聖夫也看著他,兩個人的眼神交流著許多情緒和心思。
一時之間,病房里寂靜無聲。
「杜醫生之前拿給我一張寫著你名字的紙片,怎麼,你們兩個認識嗎?」
「我們……認識嗎?我們……」衛可爵瞧著杜聖夫,叫他先狡辯一下。
「不認識。」杜聖夫了然的應了一句。
「爵,那時杜醫生叫我去找你,沒想到原來衛可爵就是你,你知道什麼內情嗎?還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我父親?或者你知道那個該死的凶手是誰?」
「什麼?凶手?原來我親愛的岳父大人是被人殺傷的?」他表現出相當震驚的模樣。
杜聖夫訝異于衛可爵的演戲天分,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是裝作不知情的說︰「真抱歉,我什麼也不知道。」哪曉得衛可爵撒謊的技術如此高竿。
「看來你也幫不上忙了。」柯-將眼光放在杜聖夫身上,她心想,為什為杜聖夫會叫她去找衛可爵?一定是有原因的-
怎麼問題繞一繞,又回到他身上?杜聖夫瞪了一下正假裝在削隻果的衛可爵。
「那個是蠟的隻果。」他提醒道。
「隻果是辣的?新品種嗎?」
「要不要吃吃看?」
「可以嗎?」拖延一下時間也好。衛可爵邊瞄柯-邊大力咬下一口,五官突然全皺在一起,把嘴里的東西全吐出來,「呸呸呸!這是什麼玩意兒?真是味同嚼蠟。」
柯-打開門準備出去,她深陷在悲傷的情緒里,唯一的線索又斷了,她要好好想想今後該怎麼走下去,看來父親康復無望,她也不可能教衛可爵一起負擔這個責任,畢竟他自己也窮得可以。
忽然衛可爵從背後抱住她,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再一次感覺到她是縴弱而嬌小的。雖然這是他造成的,可是,他一點也不感到歉疚,殺該殺之人是沒什麼好愧疚的。「明天要到基隆打靶,不要遲到喔。」
「不要再這麼溫柔地跟我說話,不然我會離不開你……」
「為什麼要離開我?難道你發現你一直要找尋的我,對你父親一點也幫不上忙,一點用處也沒有,就想拋棄我?你不是這種人的。」
柯-趕緊轉身面對他,「當然不是了,你不要這麼想,我一直不敢讓你了解我的情況,就是因為我父親的關系,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讀聖者的我其實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可是你不同,但我又怕你會嫌棄我。你知道,你都自身難保了,要是再加上我和我父親,那可就要餓死啦。」
「所以-就想跟我分手,以免拖累我,是不是?」
柯-點了點頭,又用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冷氣息偽裝自己,「你也知道,我一個人夠煩了,我的擔子還是由我自己來擔。」
「那我走啦,自己保重。」衛可爵頗瀟灑的繞過她,向背後的她揮了揮手。
雖然是自己提出來的,也是為了心愛的人好,但是柯-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毫不猶疑地向她道別,走得這麼干脆。她痴痴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走了幾步之後,衛可爵停下來,站在原地。
然後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極為不悅,快步向她走過來,「喂!你比我還絕嘛,連追過來求我留下都不會啊?」
「我為什麼要留你?我本來就不打算……」
「沒想到你真的在利用我,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好!算-狠。」
「你不要誤會好不好?剛才你沒把我的話听進去嗎?」
「那這幾日子以來,我對你的情話綿綿和山盟海誓是假的嗎?你有听進去嗎?你記得我說我們兩個要愛到海枯石爛,並且生生世世永不渝嗎?這些承諾你都當作耳邊風,當作我在放屁,那現在我為什麼要听你的?」他不說則已,一生氣就罵一大串,誰教她要惹他動怒?
柯-有點怔住,「想起那些承諾,我就起雞皮疙瘩。」她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
「知錯能改,善莫大……什麼?你還嫌我惡心?」衛可爵倒退了一步。
「喔,不好意思,我怎麼說出來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實說,你最近是不是和一個新生走得很近?」
「最近嗎?只是偶爾去找一年H班的何稚青罷了,就是上次去找我的--」
他馬上搶話,「我知道。你跟她很熟嗎?」
「正在培養友誼啊,她是我在聖者的第二個朋友。那你為什麼也認識她呢?她這個人很特別,就跟你一樣啊。」
「謝了,我不太想跟她一樣。」衛可爵牽起她的手,「我陪你去等公車吧。」
「不,我還要去打工,這個空檔我要留在這里,你先回學校吧。」
「那我走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用送了。」他邊吹口哨邊離開。
柯-提高聲音喚他,「明天打靶不要遲到的,應該是你吧?」
衛可爵回頭向她吐了吐舌頭,表示才不需要她提醒呢。
柯-又笑了,然後才想起自己掉入他的陷阱里了,他借著東拉西扯,最後讓她暫時對剛才分手的事失憶,這個衛可爵真是有本事啊。
*****
「看來你也不是那麼鐵石心腸嘛。」衛可爵偷偷繞回醫院找杜聖夫。
「我身為一個醫生,把易受到感染的重病患者趕到廢棄不用的小病房里,只因為他付不出醫藥費,難道你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提供給我?那我又可以多賺點錢了。」杜聖夫整理桌上的資料,看也不看他一眼。
「就憑這張紙。柯世全是我搞成這樣的,但是——在咬牙照顧他的期間,已經吸引了同樣絕冷的你,你欣賞她也同情她,但又絕不允許自己破壞殺手之間的默契和道德,所以你不能自作主張救活他。因此你就試試看,叫她來找素未謀面的我,卻沒想到就這麼機緣巧合,——竟和她的傷父仇人在一起。」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原來是電視劇里最普通的安排,但卻教我害怕。」
「我只是想賺你的錢而已,別太高估我。」
衛可爵未再多說什麼,反正好的壞的,杜聖夫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你預備怎麼跟柯-解釋?」
「有什麼解釋?伍剛說過一句名言︰『一個殺手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一個殺手不殺人,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殺我的岳父大人,純粹為了他該死,不過,我還沒遇到下不了手的人,所以就算是柯-,我也不會跟她解釋什麼,只是……」衛可爵還是有所憂心,「我不想失去她。」
杜聖夫打開門送客,「不要在我面前講這些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我沒興趣听,你可以走了嗎?」
「這麼冷血干什麼啊?」衛可爵覺得這個家伙比自己還莫名其妙,他拍拍杜聖夫的肩,像長子對麼弟叮嚀一樣,「現在跟你念太多經也沒有用,等你以後遇到了,就會了解大哥我的苦口婆心。唉!我該走了,你自己保重。」然後又拍了兩下,才緩緩的走遠。
敢在他杜聖夫面前稱大哥?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在五閻中排行第三,而衛可爵應該是第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