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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降嘯虎 第八章

仇邪一反常態,並沒有對方澄碧抗旨之事做出處罰。在歡慶親王登基之余,寂靜溫和而沒有重大舉措。

兩人不在乎違抗新任虎嘯王的後果是什麼,他們在軍帳中謀畫後面的行動方案和策略。

撕破臉是在所難免的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這短暫的風平浪靜,正醞釀著未來的驚濤駭浪。

這天,日延軍帳內氣氛格外凝重,剛參加完庭議的部下陸續離開。有的人摩拳擦掌要建立功勛,有的人不舍家中妻兒神情復雜,還有的人埋頭深思另有打算。

造成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戰爭的腳步越來越近。

方澄碧拿了件新袍子挑簾進來,看日延仍對著地圖發呆,不由搖頭,走到他身旁笑道︰「還在憂國憂民啊,來,輕松一下。試著穿穿看,我新做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你那些衣服早過季了。」

听到她的聲音,日延覺得精神清爽不少,模著衣服苦笑︰「哪里還有什麼心情試穿新衣服啊?」

這件衣服針腳細密、布料手感極佳,足見縫制之人一定花費不少心思。可惜,他實在沒那份情緒。

「怎麼了,仇邪到底開始發難了?」

日延拉著她一起坐下。「不是發難,而是要打仗了,真刀真箭的打仗。」

「打仗?難道是和神武打仗?」她憶起大家先前的傳言,該不是真的吧?

「是的。」

「這簡直太荒謬了!」澄碧驚呼。「你母親是堂堂神武國公主,前虎嘯王的皇後,他怎麼可以這樣?!」

「母親去世那麼長時間,也虧他忍著。現在父王也死了,自然沒有任何顧忌。而且听說,神武拒絕了他登基成為新王時提出的和親條件。」

「拒絕?是因為即使公主和親也仍是受到騷擾,所以才不願意繼續屈服嗎?」

「確實如此,何況他還提出收取神武五座邊城的無理要求。」日延冷笑。「除了我母親的祖國,還有哪個國家會嫁出自己的皇室公主,和親甚至連用婢女代替都不敢?真是恥辱!」

不願意勾起他心痛往事,澄碧連忙轉換話題道︰「僅僅因為這樣就兩國交戰,實在太不明智了。神武雖然軍事不如虎嘯,可說到文化、技術、禮教,每一樣都強太多了。」

「這只是他發動戰爭的借口之一。仇邪永遠是面子大于理智,顧全自己的利益甚于一切,但我相信他有其他用意。」

「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是想派你當前鋒將軍。」澄碧憤恨。「勝了是他眼光好用人得當,如果失敗——日延,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死,我並不怕。」

「難道你忘記自己曾說過什麼?我們中如果有一人死去,另一個也絕不獨活!言猶在耳,你怎麼可以食言?!」

淚光隱約可見,她恨自己當日為什麼不殺死仇邪,哪怕同歸于盡也好,不然也不會生出現在這麼多事端。

「我當然記得。」日延嘆息著將她攬入懷中。「你會錯意了。」

澄碧正賭氣將眼淚擦在他衣襟上,听到此處不由安靜地伏在胸前仔細傾听。

「我並不恨他故意讓我上戰場送死,而是,他竟殘忍到讓我去和母親的祖國自相殘殺。」

「我身上有一半虎嘯血統,更有一半神武血統。雖然神武辜負了母親,但我怎麼能去屠殺她的子民?」

「如果你當了虎嘯王,就完全不會有這種局面出現了。」澄碧摟住他的腰悶悶說道。

世事往往如此可笑,處心積慮反而失望之極。不擇手段的小人,也許更能蒙蔽眾人眼楮呼風喚雨。

「那接下去打算怎麼做?」

「投降。」

「投降?」她驚叫,想起隔牆有耳,她趕緊捂住嘴巴,只用清澈美目望著他。

日延微微點頭,在耳邊小聲說道︰「是的。母親嫁過來就是為了阻止戰爭,雖然父王在位時仍不時對神武擾邊、掠殺,但像今日這種赤果果的宣戰行為,卻未曾發生過。」

澄碧由初時的驚訝,慢慢平靜下來听他分析。

「我打算帶著忠心于我的部下,趁交戰時投降,讓他們不必平白枉送性命,讓仇邪的如意算盤落空!」

「那你呢?到神武?」

「不。」日延的眼神有片刻迷茫。「我對不起虎嘯臣民,也不願意用部下的屈辱換來富貴,更不想去見犧牲母親的親戚。澄碧,你願意和我浪跡天涯嗎?」

捧著他的臉頰,澄碧深深獻上一吻。「日延,我早就說過,無論你到哪里我都會跟隨。以後不要再問這些問題了,這是對我的侮辱。」

日延微笑︰「嗯,不會再問,不然我也招人討厭了。」

望著他久違的笑容,澄碧不禁怔忡出神起來。

「還有什麼事?一起說出來吧,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嗎?」看她似有心事,他問道。

「你……放棄復仇了?」他先前那些話只是說出自己今後的打算,並未說明是否還要對仇邪展開報復行動。

「復仇?」日延苦笑。「也許我們都太天真了,以為正義公理可以戰勝一切。澄碧,直到最近我才深深了解,仇邪早悄悄完成了重大改制,曾經支持過我的大臣有的獲罪、有的失蹤,我,幾乎沒有實力與他正面抗衡。」

「是不是很沒用?父王的仇報不了,連自己也被逼到絕路。」

「誰說的!」澄碧捂住他的嘴。「你只是太善良不願意沾染血腥而已。難道傷害自己親人,取得權力富貴的人就很有用、很高尚?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相比。」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曰延閉眼輕輕搖頭,他知道她愛自己甚深,可他擔當不起如此贊美,善良不是失敗者的借口。

「不,就是這樣!」她堅持,仿佛要傳遞信念般抱緊他。「你讓人如沐春風,就像天上的太陽可以帶來光明和溫暖。你應該生活在光明中,那些見不得光的玩意只會污染摧毀你。」

「好了好了……」輕拍後背安慰著。看她比自己還緊張還不服氣,日延心口泛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自己一時善舉換來一顆真心,這塊珍寶比任何東西都值得他去保護,都值得他用心私生命去珍惜。

焉知這不是上天賜予的幸福?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仇邪很可憐——天天面對爾虞我詐,卻沒有真心之人相伴。

他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沒有情誼、只顧利益,早晚會嘗到種下的苦果。

「答應我。」

「嗯?」日延挑眉,她又有什麼新想法了。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澄碧,放松點,我們還沒有落到生死一線的地步。」

「不要,今天你必須答應我。」她對仇邪已徹底了解,絕對不指望有一絲寬恕憐憫發生在他們身上。

身子忽然被高高抱起,澄碧驚呼著感到天旋地轉。衣帶飄揚,秀發紛飛,宛如飛天神女般讓人眩目。

「討厭,你這是做什麼。」她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很少這樣情感外露。

「我很開心我們再也不分離了。澄碧,我們浪跡天涯去。」

「好,就依你,浪跡天涯!」

兩入之間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于相知相惜。

願自己所愛的那個人,剛好能愛自己,願所有痴情都鑄就風花雪月般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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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次邊城掠殺後,神武正式招回使者,派遣將領進行大規模作戰,虎嘯方面憑借騎兵軍團的優勢開始時節節勝利。

但不知從何時起,神武開始改變戰略,展開迂回包抄的方式。虎嘯軍隊大受打擊,虎嘯新王震怒,下令將失利的將領斬首示眾。

日延帶領的那一路軍隊,因為避開了神武主力未損一兵一將,無功無過。但仇邪仍然想盡法子要整他,下了一道險惡詔命——封他為陣前將軍,必須親臨作戰前線,身先士卒。

「二殿下,你必須離開!」日延手下第一得力將領蕭胡兒,未經通報就急匆匆奔了進來,原本正相互依偎的兩人頓時閃電般分開。

蕭胡兒本是粗心武將,也不管營帳之內氣氛鏟麗,抹把汗就說道︰「二王子,這虎嘯國怕是容不下你了,趕快離開!」

「你又是從哪听來的消息?別大驚小怪的,仇邪這會焦頭爛額暫時顧不上我,怎麼容不下了。」

不管仇邪是否容得下自己,日延已決定過些時候就依計畫行事。目前棘手的是人心問題,他不勉強手下弟兄,要留要走都請自便。

「我在先鋒營的兄弟今天告訴我,他們接獲密旨,兩軍對壘中無論勝負,都要趁機殺了陣前將軍!」

原本還在一旁尷尬著的澄碧,聞言倏然抬頭︰「密旨?仇邪的?!」

蕭胡兒看看日延又看看她,遲疑地點點頭︰「我和那兄弟是生死之交,他知道我為二殿下效力,所以偷偷來通報。二王子,兄弟們無論生死就只認你這個主子,你絕對不能以身犯險啊!」

「好,仇邪真是好樣的。」日延冷笑。「不把我逼到絕路上,他還真不善罷甘休。」

「蕭胡兒。」

「在!」

「你不要和其他任何人說起此事,我自有安排。」

「二殿下,如果你要反抗仇邪,只要一聲令下,兄弟們絕不皺眉!」

目延眼中閃過濃濃感激,使勁捶了捶他胸口︰「好兄弟!」

蕭胡兒感到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氣,大聲問道︰「二殿下,為什麼你不下令起兵?大家一定會誓死追隨的!打他個落花流水,我們擁戴你做虎嘯王!」

澄碧嘆息道︰「不要再勸了,不可能。」她望向日延,似乎在證實自己說的沒錯。

「如果我們這時候窩里反,澄碧、蕭胡兒,你們想到後果沒有?」

蕭胡兒呆住,武將生性豪爽,對細部問題從沒多加研究。

澄碧哂笑,也似乎是自嘲。「你怕自相殘殺,在戰前就削弱了戰斗力,你怕人心不穩未戰就先敗。日延,我有時真不了解你,你到底也有神武血統,怎麼心思都花在虎嘯這個辜負你的國家上!」

「澄碧,還需要解釋嗎?我以為我在溫泉的那一夜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臉轟然爆炸嫣紅一片——原來,原來他什麼都記得!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蕭胡兒完全搞不清楚,他點頭示意後便告退離去,不過直到帳外還沒搞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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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便是兩國第一次大規模正面交戰。各處營帳早早滅了燈火,士兵們養精蓄銳。

有些無法入睡的將士們三五成群圍坐在草原上,仰望天上月亮和繁星。這里的黑夜靜悄悄。

「澄碧,澄碧你醒醒!」一陣刻意壓低的呼喚。

「日延?怎麼……」方澄碧睡眼惺忪,好半天才意識到面前之人到底是誰。天還沒放亮,他這麼早來干什麼?

「趕快起來梳洗準備,我們要離開這里。」

「離開?」意識陡然清醒很多,她連忙披了褂子。「離開虎嘯不再回來了?」

「是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麼著急啊。」

日延幫著她整理行李,頭也不抬答道︰「情況有變,也許明天就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仇邪派殺手了?」

「也許吧……蕭胡兒剛剛給的消息。澄碧,我們不能再拖下去,這里一刻也不能待。」

「好,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對了,馬匹準備好了嗎?」

「他為我們準備了兩匹上好的汗血馬,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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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露,草原上兩匹駿馬在奔跑馳騁。

「大概再過一天左右,我們就可以徹底月兌離虎嘯勢力範圍,開始自由生活!」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澄碧仿佛看見了一望無際的草原,那種無拘無束而愜意的生活。

「蕭胡兒說前面會有人為我們換馬,我們一定可以甩開仇邪,成功離開。」

面對即將展開的新生活,日延胸口有萬千熱情在激蕩著。他不禁想像、憧憬著今後美好的一切。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牛豐在身邊悠游,後代在膝下承歡。告別殺戮和權欲,只有單純與詳和。

很快,兩人便來到指定地點,如期見到等待之人。

那人見他們到來,牽出汗血馬。馬匹皮毛光亮,四肢細瘦有勁,一看便是上好品種。他為他們送上飲食、用水、並料理馬匹,一邊交代要如何躲避追捕,如何避免野獸傷害。

澄碧與日延站在旁邊雙手緊握,感激不知從何說起。好人有好報,真的。這個人的恩情他們不會忘記,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加倍償還。

「對了,兩位即將到哪里去?」打理好一切,那人熱心詢問。

日延看向遠方,周圍除了草原就是峭壁,沒有不同。「還沒想清楚,先離開虎嘯國境再說。」

「對對對,先保命才是。不過你們往西方走比較好,那里有一些安寧富庶的小部落,你們可以在那里繼續生活下去。而且虎嘯王在其他地方都設有哨卡,要逃月兌不易。只有那里防御力量比較薄弱。」

大恩否言謝,此時再多言語也只是累贅。

日延深深拱手示謝,帶著澄碧便朝那人所說的地方前進。不能被追到,為了自己,也為了不連累別人!

「對了日延,你先走,我還有事。」澄碧突然停下馬來。

「現在回去太危險了。」

還能有什麼事?不都置辦妥當了嗎?

「哎呀,不要緊,沒什麼危險的。人家剛才那麼幫忙,我們怎麼能什麼都不表示?這樣有點過分吧!」

澄碧無奈,日延在有些事上較不在意,但現實卻是那麼的無情。

「好的,那你快點,我在前面等你!」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日延也不多加勸阻,節省時間才是!

澄碧快馬加鞭趕回方才的地方,卻看到那人將一只飛鷹放向天空!

「你在干什麼?!」澄碧大聲呵斥。

本想將自己身上僅剩的金飾,送些給那人聊表一點心意,卻發現……

這種事自己也曾做過,難道是……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待他們,難道非要趕盡殺絕才罷休?!

那人見她走了又回,頓時大驚失色,掉轉馬頭狂奔離去。澄碧拔出身上小小佩刀,死命朝前方擲去,命中那人肩膀。

只見他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半刻也不停歇地逃走,急著保命、更急著向主子邀功請賞。這個背叛朋友,出賣別人的家伙,她詛咒他不得好死!

日延,對了,日延還在那里!方澄碧驚出一身冷汗,趕忙回頭。

「澄碧,你怎麼了,發什麼呆?」日延緩下速度等她趕上,後邊並沒有追兵,但她回來後就神色恍惚。

「對不起。」一聲低喃飄進耳際。

「你說什麼?」日延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在這種情況下他需要的又不是對不起。

「我說對不起,日延。」她停下不再前進,目光躲避著他。「不想和你一起逃亡了,我想回鳳棲,哪怕是到龍翔也好,這也比和你在一起逃亡安全太多。」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進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

「知道,我很清楚,所以對不起。」

她依然不敢抬頭看他,仿佛不忍心見到曾經傾心的那張臉龐上,此刻滿布著的不可置信與憤怒。

「曾以為愛就是一切,就能支持自己度過所有危險與艱難。但是真正面對這一切時,我好怕,真的好怕……」她單手抱胸,發辮在風中飄飛,似乎弱不禁風。

「什麼都不要說!」日延握緊韁繩的手滿布青筋。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克制憤怒,更克制憂傷。

「害怕流浪的生活,害怕不斷躲藏,不斷被追殺。居無定所,食無定餐。我想有一個固定溫暖的家,而不是浪跡天涯。」她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仍在講述著擔憂和理由。

當日柔聲細語,發誓生死與共,現在卻變成如此狀況,真是諷刺。

日延冷笑地看著她,眼神如同看陌生人般冷漠。

「很好,方澄碧,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搬出那些大道理,要走,腿長在你身上,離開就是。原本就是很簡單的事,弄得好像我非要你陪我下地獄似的。」

澄碧深深低著頭,躲避他銳利的視線,張了張嘴,最終頹然緊閉。

「不要浪費你寶貴的逃命時間,快走。隨便你到哪里,我們本來就互不相欠。我更無意困住你,今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亡命天涯。各自保重,再見。」

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麼。是的,她說要走,不要和自己在一起了。

那麼,走吧。

不能自私的讓她承擔一切。誓言又算得了什麼,月亮還有陰晴圓缺,世事從來不會如人所願般完美。

「日延……」

「還有什麼事?」他還是停下了,背對著她。

「我有點冷,可以將你的披風給我嗎?」她將淚水逼至眼眶,詢問著。

眼前一黑,她頓時被籠罩在充滿熟悉氣息的空間里——他的披風。澄碧幾乎貪婪地深吸著那抹味道,生怕被風吹散。

那一天,就是他的披風遮住了自己的羞辱;那一天,就是他陽光般的微笑驅走了她心底的寒冰。也許不會再擁有這一切,但是,點點滴滴她都會永遠珍藏,哪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

掀起披風後,只看到他落寞的身影策馬急馳。每一鞭都狠狠抽在馬身上,似乎要發泄滿腔的憤怒與不平。

她呆坐在馬上。曠野的風從耳邊吹過,帶著征鴻淒厲的叫聲,帶走了眼角的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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