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愛情未爆彈 第四章
如雷電閃竄般的計謀腦海里奔流,柯雪心眉頭深鎖,就是想不出來究竟要如何才能偷到柏永笑公司里的密碼。如果他是將密碼記在腦子里,除非是駭客級的電腦高手,否則怎麼可能侵入電腦得到設定的資料?既然自己能力不足,那這一步就是死路一條,還是干脆將柏永笑屈打成招?不行呀,意恆他說是要用「偷」的,「偷」的就不會是用「搶」的、用「強」的。要是他說——將密碼「拿」到手!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如果這些方法都行不通,最後只有寄望——他的記性不好,不好到將密碼抄在腦子以外的地方。
柯雪心又凝神支著下巴想,就算他把密碼擱在別人紙簿上,但要明天上班以前得到,那更是天方夜譚!時間太短了,柏永笑又對她有種莫名的謹慎,稍微靠近一點,他就全神戒備,更別提對他動手動腳了。明天早上、明天早上,這嚴苛的要求一再在心中回響,柯雪心重重呼出一口氣,深深懊惱自己怕無用,沒想到心愛的人第一次交代的任務。自己卻一點也使不上勁,實在不知要如何去面對嚴意恆他責難的臉孔……
就在心灰意冷之際,「啪!」地的一聲,全辦公室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眼前緊接著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叫聲。
「啊!天哪!我的資料還沒存檔,這下子全都毀了!」「我也是!嗚嗚……我花了兩個小時,現在又要重打了!嗚……」
就在眾人的咒罵聲中,燈又盞盞亮起,電腦也跟著重新開機,原本還對眼前的災難無動于衷的柯雪心,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微笑了下,馬上叩門進入了身後的辦公室。
柏永笑正哼著歌,悠閑的拉開褲頭,想重新整理整理衣服,沒想到柯雪心照例不待應準就推門進入,嚇得他趕緊坐了下來,發窘地在桌後將衣服給理好,又看她又已將頭發束成平日的馬尾,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將鈕 給扣上,才漸漸定下心來問道︰「什麼事?」
臉上閃過一瞬的紅潮,柯雪心立刻又恢復慣有的冷靜。「剛才停電以後,資訊室的人通知硬碟有部分資料損毀。不確定總經理在網路里的設定有沒有被消掉,他們想請總經理進入網路看看。」
「哦……」柏永笑開大口點點頭,不疑有它,將電腦打開。進入登錄畫面後,雙手開始零零落落地敲下鍵盤。
完了!他是記在腦子里的。柯雪心強忍心里的失望,雖然想看清他鍵入的數字,卻一來他已打了一半,二來他的手掌也遮住了一大半。
就在柯雪心想宣告任務失敗之時,突然听見電腦「嗶」地一聲,發出了錯誤訊息,柏永笑也瞪著螢幕露出疑惑的神情,聊賴地搔臉頰,才從西裝的內袋中掏出一本深褐色的小記事簿。
緊盯著那本小冊子,柯雪心眼神猛然一亮,沒錯!他一定就記在那里面。只見柏永笑此時雙眼謹慎地往上看了下,柯雪心馬上翹首他望,裝作漠不關心的模樣,但仍用余光注意著他的動態,似乎瞥見柏永笑臉上閃過一瞬詭奇的臊紅,打開簿子後保持著小心地遮掩,滴滴答答地敲下鍵盤。
「沒錯呀!可以進去。」柏永笑點點頭,再將那本簿子收進了西裝的內袋之中。
「那就好,我馬上回復資訊室。」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柯雪心轉身出門的同時,順手將室內空調的溫度調高。
果然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柏永笑僅著襯衫走出了門,看到一身火紅的柯雪心,更不自禁扯了扯領口用扇風。「今天什麼天氣,快要熱死了!」
柯雪心斜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待中午吃飯的人潮皆已涌出以後,趁著沒人注意,輕手輕腳地閃進了柏永笑的辦公室中。
沒錯!柏永笑的西裝外套正掛在椅背上,但柯雪心並不急著向那走去隨手到浴室中拿了塊抹布,這樣就算待針兒有人闖了進來,也可以解釋正在替柏永笑整理環境。就在一手隨意抹著桌面、一手向他的內袋探索之時,突然被人猛力一推,「砰!」地一聲轉了開來。
「雪心,我就猜你在這里,我好不容易忙完,一起出去吃飯吧。」同事笑問著。
從沒當過賊,柯雪心嚇得全身一顫,雙手撫著胸口,須臾鎮定過來,忍著被活逮的羞惱,冷淡地道︰「你自己去吃吧,我還要幫總經理打掃辦公室。」
「這樣呀,好吧,你不要太認真嘛,留給小妹掃就好了。」說著無趣地關上了門。
柯雪心看她離去深吸幾口氣,才發現自己正用抹布搗著胸口,趕緊厭惡地將抹布甩在桌上,心想弄衣服這筆賬,以後還要找柏永笑算算!再次重復著擦桌的動作,另一只手又伸進那西裝的內袋,往下輕探,那漸漸深入的指尖,已然踫觸到那筆記本的邊角,柯雪心一陣欣喜,正想用手指將那簿子夾起之時,忽然听到身後傳來談話的聲響!
這次是更劇烈的驚嚇,直讓柯雪心全身硬如石像,連心髒都只敢跳了一半,身後的玻璃外是十六層的天空,怎麼可能有談話的聲音?
這時全辦公室仿佛被一團陰影所遮蔽,頓時讓黑暗所籠罩,柯雪心怕得不敢回過頭來,似乎還听得到身後兩個男聲的交談——
「都是你!動作不快一點,中午都過了,還有一半要洗,下午不就要忙到天黑?」
「好啦!下午快一點不就得了。我又沒做過這種工作,腿都快軟了。」
不對呀!這不太像是鬼怪的談話,柯雪心終于鼓起勇氣回過了頭。只見兩個洗窗工人正乘著工作平台漸漸往上,其中一個還微微笑地對她搖了搖手。
「去死!」
柯雪心罵得將抹布一丟,把玻璃砸濕了一塊,還把其中那個沒經驗的工人嚇得往身後一仰,差點翻出了台外。兩個工人重新在搖晃的台上蹲定抓牢之後,才接連指著柯雪心的鼻子大罵。
沒有回話,柯雪心只是用著極冷的眼神一瞪,兩個工人頓時一啞,自覺無趣地繼續往上,而一待視線里的障礙完全消失,柯雪心心里一橫,也不做什麼掩飾的動作,就直接伸手往那西裝里掏。
「你在做什麼?」
才要抓起那本筆記,又是一個聲音傳來,柯雪心頓時怒火中燒。
「吵死了!」喊完這句一抬起頭,只見柏永笑拎著盒涼面走進門來。
「我……」柯雪心一手凝在他的外套之中,啞口無言。
看她將手放進了外套里,柏永笑用手比了比,以狐疑的眼神繼續剛才的問題,而柯雪心卻被他瞧得全身發涼,就在悔恨事機敗露之際。腦里忽然靈光一閃,干脆一把抓起那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
「我剛才覺得有點冷,又看你沒穿外套,就想來借披一下。」
「哦……」柏永笑點點頭,又感到奇怪——我都快熱死了。怎麼你會覺得冷?而且說冷,怎麼還會滿頭汗?想想無解,撇撇嘴,打開衣櫃拿出一件純白羊毛外套。「這件給你,穿我的西裝會讓你看起來很矮。」
才想謝一下他的好意,听到他末尾那句話,柯雪心氣得將話縮了回去,恨恨地將外套掛回椅背,接過那件白色毛衣,一聲不吭地走出了辦公室。
干嘛!我又惹你了?柏永笑真是搞不懂她情緒的轉折,揚揚眉,打開涼面盒準備吃面,又想一想,便將剛才柯雪心披過的西裝外套給穿上,嘴角還顯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完了!剛才機會那麼好,竟然還被人三番兩次打擾!柯雪心沮喪地支著額,眉頭鎖成了一道,連中餐都沒去吃,就只等待著再次來臨的機會。沒想到柏永笑卻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一直到下午五點半,才刷地一聲拉門出來。眼見他即將離開,柯雪心連忙喊著︰「柏永笑!」
「啊?」柏永笑被她躁急的聲音嚇得停腳,全辦公室的人也一齊凍結了所有的動作,直盯著他們倆。
「柏……不是!我是說總經理,你現在要去哪?」
「去哪?」柏永笑愣了一下,「就去吃飯呀。」
「我陪你去。」
柯雪心趕緊提起了皮包,卻听他支吾地拒絕。
「你要跟我吃飯?為什麼?不太好吧……」柏永笑每說一句,就向後退半步,說完後搖搖頭,倏地轉身,瞬間就消失在視線之外。
奇怪?他是不是發覺了??怎麼逃得這麼快?柯雪心驚慌地想。也不便再窮追不舍,只听有位女同事來到身旁淡淡地說——
「男人就是這麼不負責任,對不對?」說完後嘆口氣,落寞地走了開來。
神經病!柯雪心斜了她一眼,又陷入無窮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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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五十分。一個女子就著一屋的黑暗,坐在窗台旁,凝眸注視著不遠的路口。她的等待,摻入了無法言述的憂心與無奈,若是旁人見了,還以為是個等待夫婿歸來的怨婦。不過她怨是怨了,可是一點都不希望他負責,只要他乖乖的,繼續保持那副呆若木雞的模樣,讓自己下手偷記事簿的時候能輕松些,那對他的感激已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了。
柏永笑將車駛回這寧靜的巷道。在大門口將車停下,拉上手剎車,熄了火,輕輕地合上車門,但他並不直接上樓,而是拎了一罐啤酒,走上宿舍對面的坡道,直對著遠方二樓,那間並未點燈的窗口坐下,一口一口、輕輕啜飲著那分冷冽與苦澀。
沒關燈,她睡了嗎?睡的時候又在想誰呢?柏永笑一直對自己發出沒有解答的疑問。這麼美貌又如此自負的一個女人,她喜歡的人,一定是才貌出眾。男人中的男人吧!而能讓她日思夜想,那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沒敢奢望自己可以去爭取這個福分,柏永笑只是羨慕世上這些才色超群的人中龍鳳,而他們存在的世界,卻是自己一直模不著邊際的……
飲完最後一口酒,柏永笑長吐口氣,用酒瓶敲敲自己的腦袋,站起身來的同時,似乎見到那窗有個白影一閃,心想是眼花了吧,沒再深思,就漫步進入了宿舍大門之中。
柯雪心輕撫著胸,蹲坐在窗台之下,剛才一直想等他上樓,沒想到他竟走到對面,並且還一直向著這里突窺望。忍了好久沒動靜,才想探出頭來看看,沒想到他的眼光卻不曾稍離。急忙再縮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听見樓下大門開合的聲響,接著一陣刻意的腳步聲,緩緩地向上走去……
再等了十分鐘,柯雪心心想,是時候了!將上台北時母親自己求來的平安符合在掌心默祈了下,模了模長褲後袋里的器材,才毅然地步出房門。
「叮咚!叮咚!」
柏永笑才沖完澡,穿上睡衣,打開做了一半的模型,就吸見一陣門鈴聲,心里很是疑惑,夜里十一點多,在這個「女生」宿舍里,會是誰來串門子?拖著腳步來到門邊,只希望來的人並沒要緊的事,講完兩句話就快滾。拉長貅、拉開門,正準備演出練習已久的威嚴——
「什……」看了眼前的人,他隨即一怔,臉上的表情全部走樣,隔半晌才又囁嚅地說︰「……麼事?」
柯雪心眼神閃爍地一笑,「你不請我進去嗎?」
「為什麼要進來?」柏永笑身子向後仰些,稍離她逼近的臉龐,但雙手仍是扶在了門框,似乎生怕她會竄進來,而直覺告訴他,那將會發生一些「不幸」的事……
「我沒有電視,能到你這里看一下嗎?」以著楚楚動人的眼波,說出這種撒嬌央求的話,還真讓柯雪心自己也打個冷顫。
「哦……」柏永笑想想倒也可憐,又看她一身休閑衣褲,不像是有特別的「企圖」。還順手帶上了門。
真謝謝你的招待呀!柯雪心自嘲著,卻沒時間計較,隨手打開電視,眼光同時銳利地向四處尋找,尋找是否有那本深褐色的記事簿的,或是他今天穿著的西裝外套。但在這偌大的客廳里四處搜遍,這兩者的影子卻一點都沒見著。
那一定在臥房里了!柯雪心難免有些失望,但之前已有這般的預感,便不算太意外,牙一咬,心一橫,來到他的房間門前,默默求著菩薩以及意恆的保佑,深吸了口氣,就抬手敲了下去——
柏永笑正以無比難得的專注力,小心地要將屋頂蓋上,卻被這意外的聲響驚得他手一抖,才黏好的房子又月兌了窗,頓時欲哭無淚,皺著八字眉來開了門。
「你在做什麼?」柯雪心搶先說道,隨即臉上柔膩地一笑。
這笑容霎時震得柏永笑心神一漾,表情又恢復了呆滯,心中只想——她今天怎麼了?整天都不對勁!不由得又驚退了一大步。
「在做模型呀?」
柯雪心踏進門來,見到在房內唯一亮著的桌燈之下,散放了零零落落的塑膠零件,而就在椅背上掛著他今天穿著的西裝外套。心中一喜,馬上思索著偷竊的方法。柏永笑卻覺得與她獨處在這一無旁人的小室之中,呼吸有點困難,將大燈打開後,閃避著坐回椅子,強鎮定下心,要把剛才的步驟做完。
死柏永笑!又不理我,還壓住我要的東西。柯雪心暗中咬了咬牙,來到他身旁,佯作柔聲地詢問︰「你做的是什麼模型呀?」
「農——農舍的。」柏永笑咽了下口水,差點噎到。
「哦,為什麼要做農舍呢?」柯雪心看著他的背脊,正緊緊貼在那西裝之上。听得這問話,柏永笑精神一振,眼神里透露出興奮的光。
「我計劃以後能去買一塊山坡地,種一些菜,養一些雞,一個人很自在地住在像這樣的農舍里。」
柯雪心在他左側彎下縴腰,那粉柔的臉頰已快與他的貼上。「為什麼要一個人,不是很孤單嗎?」
听到這番問話、聞著她身上的芬芳,柏永笑頓時血脈突張、心跳狂亂,不禁將臉閃開了些。「我……我比較喜歡自己一個。」眼見他這一側身反而更貼緊了西裝左側,又俯下了身輕笑地問︰「做農夫有什麼好?」
柏永笑被她的親近攪得心頭大亂,又要回答這個沒人會認同的的想法,聲音便如蚊鳴一般。「我……我覺得有錢人來做農夫是最適合不過了,生活可以很簡單、很……很有意思,然後——然後又不怕天災人禍會沒有收入,這樣的日子最自由了……」
雖然因為他的閃避,使得西裝與他的背之間空下了一指的縫隙,但這還不足以拿走記事簿,卻又不能讓柏永笑察覺。柯雪心站起身來,在他身後煩躁地揉了揉眉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沒听見她接焉的回答,柏永笑想是自己說的話太無趣了吧。一陣失落,使他保持緘默地繼續手頭上的工作,反正這個說法,從來沒有人支持過……
看著他的背影,柯雪心靈光一閃,卻也馬上濕了眼眶,在心中致下了最深、也是最無奈的歉意——意恆,你要原諒我!此時她將那白潔的手膀,環繞住柏永笑的頸項,同時貼上了他的溫熱的臉頰,向前輕輕地搖晃。
「你……那麼喜歡自由嗎?」就在說完話的剎那,柯雪心已吊出在那內袋里的記事簿,同時一顆淚珠從臉上滑落。
她粉柔的臉頰傳來的溫熱、吐氣如蘭,令柏永笑頓時覺得血氣上涌、腦中暈眩,喉中咕咕作響。一個女人在深夜里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又做出這般親密的舉動,再怎麼不正常的人,也會變成正常人。就在意識模糊之際,低頭看著她皎白的臂肘,仿若一盆冷水澆下了頭,直覺得自己萬不可能會有這種福分的,心念一轉,將那柔滑的手膀拉了開來,站起身來口氣嚴正地說︰「我不知道你今天怎麼了,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看電視的話,就別待在這里了。」
從沒看過他這般正氣凜然,柯雪心心震之余,更是一陣溫暖和感激,就憑她適才的舉動,柏永笑要對她上下其手為所欲為,都只能算是她咎由自取,卻沒想到他會放過自己。
「我要走了,不過借一下廁所好嗎?」柯雪心趕緊說了這句話,連忙溜進浴室。在關進了浴室之後,她從口袋里掏出電子相機,一張張翻拍他記事簿中的內容,但在這看似冷靜行動的同時,眼楮卻是一串串地垂落……
拍完後,在鏡前收拾好了淚痕,柯雪心又回到他的房內,看柏永笑那不同于以往的臉龐,神情專注地搭著農舍的圍籬,在他身後小心地放回了記事簿,手才離開,忽然听得他說︰「你最好別再對不喜歡的人做剛才的動作,幸好你遇上的是我這種正人君子,不然別人會對你我怎樣,那我就不敢保證了。」說到後來,口氣又恢復了以往的浮夸與驕傲,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柯雪心不禁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輕聲說道︰「是呀,幸好。」
柏永笑沒听見她的低喃,只在她關上大門之後,將睡衣的兩襟緊緊拉牢,拍了拍胸口道︰「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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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晨,一名男子隱身在街角窺探,眼見柯雪心和其他女子搭專車走了,五分鐘後,柏永笑眼眶發黑,打著呵欠出門,忽然一腳踩空,整個人撲倒在地面上,起身後指著台階咒罵了幾句,才揉著鼻子不甘心地駕駛那台T四離開。嚴意恆冷靜而悠閑地走到宿舍大門,從那露出牛皮紙袋的信箱一抽,再吹著口哨,若無其事般的,駕車來到了小寺藥廠——
冷風的實驗室內,試管、燒杯、儀器,以著外人無法理解的次序堆滿了整個灰白的房間。一個全身白袍的男子,無意識地啟動分離機,眼看十數個試管在機器內飛轉,炫成一圈白光;那看似亮眼卻實際是機械的單調情形,正像自己的生命。發際已然泰半銀白的中年人,拿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此時便要長嘆一句,卻也顯得費力。
「叩叩叩!」忽然身後的下班窗傳來敲門聲,中年男子回頭一望,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驚忙地奔到了窗邊,拉開鎖,讓那人跨了進來。
「廠長房間鑰匙,弄到手了嗎?」嚴意恆整理整理服裝,說完後,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弄——弄到了,我是弄到了。可是陳先生,你……你要做什麼呢?」中年男子一臉的惶恐不安。
嚴意恆四顧張望了下,假意地扯了扯領口,一副氣悶的模樣。
「劉主任,待在這麼小間的品管室里,空氣還真不好呀!跟你同期的都升廠長、研發部主任,辦公室就在你的頭上,難道你不想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嗎?」
劉主任無措地搓著雙手。「事實上我跟他們沒什麼大仇,只不過他們向來瞧——瞧不起我,我只想找個機會嘲笑一下,也不希望——真的弄出什麼大事來。」
嚴意恆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更是跟他們一點仇都沒有,難道會做出什麼嗎?只不過開個玩笑罷了。走吧,帶我去他的辦公室。」
干渴的咽下口口水,劉主任先拿件白袍給嚴意恆穿上,再確定走廊空無一人,才小心翼翼地帶他到了樓上廠長的辦公室門口。
「廠長昨天才出國研修,要去一個禮拜,現在是不會有人來。不過我看陳先生你還是最好別亂動他的東西——」
「打開!」嚴意恆開始對他失去耐性。
劉主任掏出復制好的鑰匙,抖抖索索地開了門,還想再交代幾句,卻被嚴意恆以凌厲的眼光嚇得噤聲。
「哪!」嚴意恆塞給他一個飽飽的信封袋。
「這是什麼?」劉主任一掀開袋口,就看見里面一疊滿滿的鈔票,心頭一驚,忙道︰「陳先生,我還是不——」「拿去!」嚴意恆威嚴地沉喝一聲,音量不大,卻已足夠嚇得劉主任趕忙把信封往口袋一塞,一道冷汗從額頭滑落。
看著他戰栗的模樣,嚴意恆輕哼一聲。「你走吧!下一步的指示,到時候會通知你的。」心想這家公司還真是因材適用,看出這人絕不適合當上重要主管。他將雙手戴上外科用薄膜手套,門鎖好,不再搭理那極易擺布的木偶。
舒服地坐在這牛皮椅子上,再次將懷中的牛皮紙袋打開,端詳了下里面已看過的字條,上面有著柯雪心筆劃縱橫的字跡——意恆,密碼記在柏永笑的記事簿內,我已將所有有寫過的內頁翻拍下來,共有二十一張,可是檢索之後,卻沒發現相關的記錄。我確定他是記在其中的,希望你能夠解讀出來。
「考我?」嚴意恆冷哼一聲,露出輕蔑的眼神,不想再責怪柯雪心辦事不力,只想將柏永笑的密碼解答出來後,給予他致命的一擊。打開桌上的電腦,同時仔細觀看著那相機液晶螢幕上的張張畫面。
的確是沒有。嚴意恆一翻看完,便開始搜索任何不起眼的英文及數字,而就在最後一頁中,有著一支電話號碼,以及一個奇怪的句子——
雨光漫畫——XX68272依舊氣死,無意思。
奇怪!會是電話號碼嗎?那登錄的名稱是什麼呢?嚴意恆有一絲不解。試著鍵入WOLIGHT-XX68272,但唯一的回應就是錯誤訊息,再看著那畫面沉思,發覺似乎在怪句的上頭有著三個隱約的黑點,放大觀看,在這解析度不高的畫面中,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三個英文字——KSH。
「如果這是登錄名稱的話,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依舊氣死,無意思……依舊氣死,無意思……」
嚴意恆低聲沉吟,忽然腦中閃過了一組數字——五一四——頓時心中一陣狂喜,連忙雙手火速敲入鍵盤KSH,只見畫面一閃,進入了榔頭企業的網絡系統。
嚴意恆狂喜地張口邪笑。
「柏永知!真謝謝你的密碼,讓我可以用最高級的手段,修改你們公司的資料。等著吧!等著你的公司就這樣玩弄在我的手掌心,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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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柯雪心捺不住憂急的心,直接撥了電話給嚴意恆,向他詢問密碼的情形。
「你那麼急著要密碼,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一方面不明了他的意圖,一方面又怕事機敗露,要是柏永笑比表面上還精明些,那馬上就會追查到自己這里。
「反正你就等著看吧,到時候就會知道了。」嚴意恆故作神秘地說,對于完成了這個計劃的第一步驟,心中還存在一股得意的狂喜。
「怎麼樣?你有找到嗎?我實在看不懂他是記在哪里。」柯雪心說著,心中又感到一分歉意。
嚴意恆冷笑了聲,「有,再明顯不過了。你有看到他在電話欄那頁,不是有個怪句嗎?」
「我有看到。但就是不懂,什麼依舊氣死,無意思的。」柯雪心總覺得這句沒有意義的話,大概也只有柏永知這種怪人才寫得出來,哪里知道卻是解謎的關鍵。
「那句話要用念的,依舊氣死,無意思——一九七四五一四,事實上那就是密碼了,大概是某人的生日吧。」每每想到就這樣輕輕松松在破解了柏永笑暗藏的謎題,嚴意恆總不禁感嘆彼此之間智商的差距。
听得這串數字,柯雪心霎時心頭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是這個號碼?她實在不敢對嚴意恆說——那是我的生日,一九七四年、五月十四號。心里更是不明,柏永笑以這組數字作為密碼,是一個湊巧,還是因為……她的關系?
「你偷拍他的記事簿,沒被他發覺嗎?」嚴意恆心想要完成今後全盤的計劃,還真不能缺少柯雪心這顆棋,更不能因為她被柏永笑發覺,而讓柏永笑產生了戒心,破壞自己預設的種種計謀。
柯雪心听得心頭一驚。「沒有……我想應該沒有。」
「那好,兩個禮拜後,你就可以等著看好戲。」
柯雪心還想問清楚是什麼好戲,卻已經听到電話切斷的聲音。
意恆,你到底做了些什麼?柯雪心眉頭深鎖,憂心忡忡地。回想往日追求夢想、單純無慮的時光,不禁又將衣櫃的抽屜拉開,手往底部深探著,拿出了那小心珍藏換鑽盒,緩緩地在床旁坐下。
打開盒蓋,那只鑽戒便瑩瑩地折射出光芒。柯雪心小心地將它拿了出來,對于這份婚約的信物,心中是又愛又憐。失神中,已慢慢將那指環往手指套去,卻就在踫觸到指尖之際,那手指又不忍心地縮了回來。實在數不清有多少次,在這樣孤單的夜里,很想將這份依靠帶上,但最後總是強忍住了。因為她想應該為意恆保留這份權利的。而只有他親手套上指環,也才具有那分意義。柯雪心心中一陣隱隱作疼,又將戒指收入盒內,小心地蓋上。
什麼時候才能月兌離這種生活?柯雪心失落地想著。這一場變故,不只延後了兩人感情婚姻的發展,也讓嚴意恆變了一個樣;從前的他風趣溫雅,現在卻是那麼詭異冷漠難以捉模。柯雪心撫著那盒上短短的藍絨,心中映起他求婚的那晚,他那自信卻不迫人的臉龐,是多麼地令人戀往。又回憶起六年來的種種,柯雪心握著那戒盒,心中充滿著無限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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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發現吧?柯雪心看柏永笑這些日子以來,似乎一點未曾察覺自己所做的事,才正漸漸感到心安,一直到了三個禮拜後的星期一,她才體會到因為自己所做的事,使得這公司發生了怎麼樣大事——
星期一,柯雪心才跨進辦公室,眼前所見的,就是一股嚴肅而沉重異常的氣氛。這點還不打緊,更令人驚訝地是,當她走近自己的位置,卻發現柏永笑竟然比她還早到,正一臉嚴肅地接听電話。這點才真正令人感到不安!此時全公司的高級主管,魚貫地走進他的辦公室,個個心事重重,面色凝重,最後一人還將門鎖上,窗葉拉下,頓時讓柯雪心臉上寫滿了疑惑,正想向別人詢問發生了什麼狀況?只見同事遞補給她份報紙,「憂頭結臉」地指著社會版上的頭條。
柯雪心一看到那份標題,臉上的血色立時褪去,全身再也不存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