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拿少爺 6
精心策劃的混亂場面,一直遲遲無法實現。
公爵夫人似乎已經忘了之間的約定,心不在焉地跟女客們閑話家常;而卡蜜兒儼然是半個女主人,一直跟在公爵的身旁,周旋在男客之間。
愛麗絲並沒如預期地討好卡蜜兒,因為她自己都忙不過來了。她脖子上掛的,一看就知道是玻璃做的假鑽石,但在爭奇斗艷;珠光寶氣的年輕女客中,她絕對是舞女中最美的女人,所以只有她一個人被年輕的男客團團包圍住。
幸好,這些年輕女客並沒有時間去嫉妒她,因為桑德斯正賣力地討好她們。
在舞會中,不可否認地,最帥、最風趣的是桑德斯,而洛依則是最高雅的。
洛依也真是的,要她站在他身邊寸步不能離。她看著手上放了好幾杯高檳的餐盤,委屈地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听著老師(也就是洛依)在向其他學生(也就是四個中年男客)講課。
這四位中年男子,穿著最古板的是英國人,身上噴著濃厚香味的是法國人,留著粗廣胡型的是美國人,還有一個不具特色的西班牙人,加上她這個中國人,他們站在一起,簡直就像聯合國成員在開會。
法國人說︰「林肯當上總統,听說他要主張解放黑奴。」
美國人說︰「南方不一定會答應,他們需要黑奴采收棉花。」
西班牙人以有點幸災樂禍的口吻說︰「搞不好會有什麼大亂子發生!」
「沒錯,美國即將展開南北戰爭。」藍采玉忍不住介入話題。
英國人好奇地問︰「什麼南北戰爭?」
「南方自組新國家,林肯派兵攻打,這就叫南北戰爭。」
「不可能!我們美國人一向愛好和平,絕不可能自己打自己。」
「我敢以人頭擔保。」看著美國人氣得跳腳,藍采玉更加斬鐵截鐵。
「洛依,這個大放厥詞的女僕是女巫嗎?」
「她前幾天從梯子上摔下來。」
洛依言下之意,她的頭摔壞了,這原本是幫她解危的好意,但藍采玉卻毫不領情,反而語出驚人地夸下海口。「我以上帝之名發誓。」
從四位中年男子口中發出驚呼聲,有的喊上帝、有的喊主啊、有的喊阿門,洛依見情況不妙,趕緊命令道︰「采玉,這里不需要你了。」
才一轉身,藍采玉就听到美國人說︰「這個東方女僕真大膽!」
「不過,我覺得她說的戰爭很有可能發生。」英國人有感而發地點頭。
「你听到什麼消息?」法國人迫不及待地追問。
「有美國南方,有幾個軍火商正在向國外大量收購武器。」
西班牙人見錢眼開地說︰「這麼說,我們也該有所行動,藉機發戰爭財。」
「洛依,那個東方女僕非常有見識。」英國人贊揚地豎起大拇指。
「你剛才應該說給她高興。」洛依知道自己又要倒楣了。
「我看她在你身旁,一直是很高興的表情,除了你趕她走……」
不待英國人說完,洛依就喃喃自語起來。「糟糕!我得去向她道歉!」法國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吧?她不是女僕嗎?」
「脾氣很大的女僕,而且很會整我。」
「你是少爺,她這麼放肆,你該給她吃鞭子。」
「我又不像你!」洛依瞪了美國人一眼,然後就轉身離去。
西班牙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其他人。「你們覺不覺得洛依不太對勁?」
古板的英國人目光停留在美國人臉上,表面上是說給大家听,其實是在警告美國人別多嘴。「大家嘴巴閉緊一點,這件事千萬不能傳到公爵耳里,萬一鬧出人命,可不是我們所樂見的。」
終于,樂隊開始演奏了,依照慣便,要由公爵和公爵夫人開舞。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公爵和夫人兩個舞步僵硬,互相不看對方的臉。
桑德斯挽著卡蜜兒是第二對進入舞池的,接著眾人的目光移到籍依身上,愛麗絲排除萬難,刻意來到洛依面前,洛依卻擁著他身旁、算是隔壁鄰居,還沒有結婚的一位胖小姐步人舞池,氣得愛麗絲立刻沖去洗手間。
一曲結束,換洛依跟夫人共舞,公爵跟卡蜜兒簡直像在跳黏巴達,引起一旁圍觀的賓客竊竊私語,仿佛為這場舞會拉開不愉快的序幕。
這曲結束,樂隊又奏另一曲,洛依把夫人帶到包杰明面前,讓他們共舞,私語聲幾乎變成嘲諷聲。
公爵畢竟年紀不小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藉機跟一位頭發發白的男爵閑聊,避開跳舞,卡蜜兒只得板著臉站在他旁邊。
藍采玉見機不可失,正要端著香檳朝她而去,但薛格太太先她一步……原本應該發生的事,終于發生了,但卻是發生在薛格太太身上;一個腳底打滑,薛格太太笨重的身體摔倒在地上,酒液則是潑了卡蜜兒一臉。
「你這個又丑又肥的老太婆!」卡蜜兒臉上的濃妝糊了,氣急敗壞地大吼。
薛格太太轉為跪姿,拚命磕頭。「對不起,卡蜜兒小姐。」
「你故意害我出糗!」卡蜜兒氣呼呼地咬牙切齒道。
「薛格太太不是有意的,是地板太滑了。」洛依及時挺身而出。
「公爵,管管你兒子,他幫著下人欺侮我!」卡蜜兒臉上的麻子顯而易見。︰「是誰把地板打那麼滑的?」公爵的目光射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藍采玉。
「是我,我叫女僕把地板打得越滑越好。」幸好夫人趕到。
洛依補充地說︰「這樣跳舞比較方便,不是嗎?」
「我帶你去洗臉。」公爵拉著卡蜜兒,四處響起丑女的評語。
「我自己去就行了。」卡蜜兒憤而甩開公爵的手,捂著臉沖離人群。
「薛格太太,我扶你回房休息。」藍采玉慚愧至極,扶著薛格太太上樓。
「你這個小壞蛋!」洛依站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階上。
「我沒想到薛格太太會跌倒……」藍采玉發出快哭的嗚咽聲。
洛依不發一語地走到她身邊,輕挽著她,帶她到他房外的陽台上。
淡淡的月光,薄薄的雲霧,柔和的夜風吹拂著她的眼淚,仿佛要她別哭了。
但她卻更是傷心得不能自己,趴在石頭做的欄桿上,淚水像雨珠般滴濕欄桿。
如果薛格太太受到懲罰,或是被無情地開除,她該怎麼辦?她回不到未來,身上又沒錢,除了卡維儂,她根本無處容身。
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搓揉著她的頸項,並傳來濃郁的咖啡香。
是洛依,她知道。他對她真好,她曾說過他不了解她,其實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他了解打滑地板是她想出來的餿主意,目的是為了替夫人出口氣;他了解她良心不安,才會特地在樓梯處等她;他了解他需要發泄,所以他去替她倒杯咖啡,讓她好好地大哭一場……如果不是薛格太太的事像崩塌的泰山壓在她心底,她相,她會以身相許。
洛依把咖啡放在欄桿上,雙手按按在她肩上,將她的身體轉向他。「你還真會哭!」挪揄的口吻中,透著溫柔的關切。
「都是我出的餿主意,害了薛格太太。」
「沒事了,我媽和我會保護薛格太太不受罰。」
「少爺,請你和夫人一定要盡全力保護薛格太太毫發無傷。」
洛依微笑地點頭,並用潔白的手帕為她拭去淚痕。「喝杯咖啡吧!」
「謝謝。」
藍采玉端起咖啡,唇才剛踫到杯沿,洛依就擔心地提醒她。「吹吹,免得燙著舌頭。」
「我應該要受點薄懲。」藍采玉自責甚深。
洛依將咖啡杯奪去,一邊吹涼、一邊說︰「你舌頭燙傷,我就不能吻你了。」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毛病,洛依一對她好,她就會渾身不舒服,像個天生的叛徒,把他的溫柔當垃圾扔在垃圾桶里。
她不自覺地又毒舌了起來。「你別把口水吐到咖啡里,害我生大病。」
「很好,當你嘴巴又恢復刻薄,就表示你心情轉好了。」
「大概吧!」藍采玉不好意思地接過咖啡杯。
「你欠我一個人情,對不對?」
「我以後不再頂撞你。」
「又來了,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你要的……我給不起。」藍采玉從心底深處發出哀怨的嘆息。
「一個舞就好了。」洛依將她手上的咖啡杯放回欄桿上,輕摟著她的腰,隨著樓下的音樂聲,帶領著她翩翩起舞。︰雖然沒有燭光,地板也不滑,但可愛的月姑娘突然趕走迷茫的雲霧,以絢爛的光芒照耀著他們。
真是奇怪,她居然沒踩到他的腳,而且連她自己都覺得她的舞步在一夕之間突飛猛進,仿佛某個會跳舞的鬼魂進入她體內,讓她的腳靈活起來。
她雖然覺得很快樂,可是她不能不想到一臉嚴厲的公爵。「讓客人看到,會招來閑言閑語。」
「我不在乎聲名狼藉。」洛依一臉陶醉的表情。
「我在乎的是我的清譽。」藍采玉指出。
「安靜,這首「藍色金瑙河」是我最喜愛的一首曲子。」
「如果把你的腳踩爛,你可不能怪我,是你自找罪受。」
「如果我的腳不能走路,躺在床上的日子,你就要來照顧我。」
「應該的。」藍采玉促狹的補充。「我可以乘機欺侮你,你卻沒辦法報仇。」
「才不。」洛依太了解她了,知道說狠話是她掩飾自己感情,唯一也是最笨拙的伎倆;但好不知道她壓抑感情的原因,絕不是因女僕身份這麼簡單。「我的腳總有一天會痊愈,是在你細心照顧之下,你別想否認。」
洛依的手向來很不規矩,完全不像他在客人面前表現得那麼彬彬有禮。
她的後腦勺被他的手輕輕一推,她的下巴倚偎在他肩上,形成很親密的模樣。她不僅感覺到她小得可憐的胸部(跟薛格太太相比),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還感覺到他的男性象征起了變化……老天!她竟然希望進入她體內的,不是會跳舞的鬼魂,而是洛依的壯碩!
一陣尖銳的叫聲響起,是愛麗絲的聲音。「上帝!瞧瞧我看到什麼?」
藍采玉心一窒,知道愛麗絲肯定會四處張揚,她害怕地扭動身體,但洛依的雙手緊緊地鉗制住她的腰,令她無法動彈。洛依不想讓她看愛麗絲嫉妒的嘴臉,只要他一個人對付愛麗絲就足夠了。
「不關你的事,愛麗絲,請你出去。」
「你瘋了!洛依!她不過是個下賤的女僕而已!」
「注意你的修辭,愛麗絲,在我懷中的,是我的至愛。」
「她根本配不上你。」愛麗絲氣得猛跺腳,發出刺耳的咄咄聲。
「配不配得上我,那得由我決定,不是嗎?」洛依完全不受影響,語氣固若金湯般堅定。
「我要去告訴公爵,把這個賤女僕打死。」
「你敢亂嚼舌根,明天一早你就滾出卡維儂。」
見硬攻不行,愛麗絲來軟招,以無比甜蜜的聲音說道︰「洛依,我們之間有過那麼多美妙的夜晚,難道你毫不眷戀?」
「你總算變聰明了一點。」但洛依仍是毫不客氣地說。「我從不認為那叫美妙。」
「你對我的感情,難道全都是假的?」
「愛麗絲,你別想挑撥我們,你明知道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這個既沒胸又沒的東方女僕,哪點比我強?」
「在我心目中,她是全世界最美的美人。」
「我恨你!」愛麗絲拉高裙子,又氣又急地沖出去。
愛麗絲所說的每個字,都像利箭深深地刺進她的心里。
她不是不知道,愛麗絲的目的是拆散他們,可是她無法不擔憂,自己會成為下一個愛麗絲。她不如她漂亮,身材也不如她好,她相信,她在床上永遠贏不了愛麗絲,她的心一下子從天堂掉到地獄。
藍采玉僵著身子。「少爺,你可以放開我了。」
「你別是愛麗絲的計。」洛依像是怕她飛走似地將她摟得更緊。
「我的想法,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藍采玉死不承認。
洛依急切地說︰「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
「問題是,我的胸部快被你壓沒了。」
「那我摟輕一點。」
「樓下的舞會還沒結束,客人會陸續上樓來找你。」
是的,他可以嚇唬愛麗絲,但卻不能堵住所有客人的嘴巴;而且,愛麗絲提醒了他,公爵是什麼樣的人。說公爵會殺了采玉,一點也不夸張,他必須先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跟采玉私奔。
「好吧,我下樓去,你上樓去安慰薛格太太。」
藍采玉慘叫一聲。「都是你,害我差點兒忘了薛格太太要我倒杯熱茶給她。」
「你真美!」送完熱茶,黑暗中傳來桑德斯調情的聲音。
「我現在在氣頭上,一點也不美。」藍采玉萬萬沒想到會听到卡蜜兒的聲音。
循著聲音,藍采玉來到莉娜的房門外。
所有的僕人都在樓下,為一點也不完美的舞會盡心全力,即使在舞會結束之後,他們還要打掃整理,要到很晚,甚至可能是天亮,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桑德斯和卡蜜兒在女僕房里偷情,果然是高招!
不過,藍采玉捂著嘴竊笑,因為她報仇雪恥的大好機會來了。
桑德斯差點強暴她,雖然卡蜜兒給公爵戴綠帽子,值得故鞭炮慶祝,她高興都來不及;不過,卡蜜兒害夫人傷心和絕不輕饒薛太太,一件好事抵消不掉兩件壞事,算他們倒霉,將要栽在她的手里頭。
快吧!快吧!上帝趕快讓他們兩個月兌光衣服,她好相公爵告狀。
「何必跟個下人計較!氣壞自己的身體,多劃不來!」
「我氣的是那個女人跟她兒子,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我難堪。」
「公爵夫人的位子,遲早會是你的。」
「若不是如此,我怎麼會跟老頭子在一起!」
「公爵一定無法滿足你。」桑德斯心疼的聲音好逼真。
「都是我在滿足他。」卡蜜兒哀怨地嘆氣,眼角肯定擠出一滴假淚。
「我願意為大美人服務。」桑德斯的甜言蜜語听了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就在等你這句話。」還沒開始嘿咻,卡蜜兒就發出申吟。
哈哈,上帝終于听到她的禱告了!
藍采玉輕手輕腳,像個小偷似地往樓下走去,才下樓梯到一半,就看到公爵拄著拐杖從長廊冒出來,好像在找什麼,八成是在找卡蜜兒。
她決定不主動告狀,等公爵逼問她,她再裝出不小心說溜嘴的樣子,哈哈,多麼完美的計劃!
向公爵行了禮之後,她做出想逃跑的動作。
「站住!」這個動作果然引起公爵的注意。
「公爵大人,有何吩咐?」
「你一副心虛的樣子,是做了什麼壞事?」
「我沒做壞事,公爵大人何不去問卡蜜兒小姐?」一說完,藍采玉依計而行,手捂著嘴,假裝自己不是不小心說溜了嘴。
公爵見她神色有異,疑心大起。「我正到處找她不著,你知道她在哪兒?」
藍采玉佯裝害怕地抖著肩膀。「公爵大人會生氣,我不敢說。」
「你敢不說,我就鞭打體。」公爵粗暴地威脅道。
藍采玉顫著唇說︰「在樓上右手邊第三個房間里。」
「她在女僕客干什麼?」公爵百思不解。
「公爵大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藍采玉咬著指甲。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有不可告人的難言之隱,會是什麼呢?
目送公爵忐忑不安的背影,從樓梯頂端消失,藍采玉擔心萬一公爵追打狗男女,她還杵在這兒,肯定會被流彈波及;她正要鞋底抹油逃跑,洛依卻正好走了過來。
洛依只听見最後一句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快閃,火山快爆發了!」藍采玉拉著洛依的手往樓下走。
「發生什麼事了?」才走到樓梯口,樓上就傳出打雷般的暴喝聲。
藍采玉趕緊放手,免得被客人無意撞見。「卡蜜兒跟桑德斯偷情。」
「你向公爵通風報信?」
卡蜜兒的哭聲直達大廳,客人們個個豎耳聆听。
「不是,公爵在找卡蜜兒,我好心指點。」
洛依挖苦地一笑。「是壞心吧!」
「是功德一件。」藍采玉正想去端餐盤。
「我命令你陪我去庭院散步。」可愛韻命令。
「客人怎麼辦?」藍采玉有點心動,想去呼吸新鮮空氣。
「他們很快就會奪門而去。」有些客人已經在向女僕要外套了。藍采玉搖搖頭。「我必須留下來,女僕要善後。」
「不差你一個,而且你臉色有點難看,需要新鮮空氣。」
好可怕!藍采玉愣住了,她居然沒察覺出來洛依會讀心術!
在散步的期間,兩人都沒有開口,盡情地享受涼風輕拂發絲的夜晚。
看來,有人比他們先一步佔據了涼亭;從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出他們是互相擁抱的,彼此的頭靠得非常近。
原本他們想去裝鬼嚇人,但走近一瞧,卻發現涼亭里的人是公爵夫人和包杰明,他們完全渾然忘我,根本沒听到腳步聲。兩人趕緊遠離涼亭,往馬廄的方向而去。
一只顫抖的鴿子見到他們接近,受到驚嚇似地振動翅膀,可是卻飛不起來;藍采玉小心翼翼地挨近,蹲在地上,輕輕將鴿子捧在手心里,鴿子咕嚕咕嚕地申吟,仿佛在求救。
「好可憐,它的翅膀受傷了,所以飛不起來。」
洛依窩心地說︰「交給我,我帶它去給獸醫醫治。」
「現在太晚了。」藍采玉被他的善良感動。
「好,我把它帶回我房里,讓它今晚舒服地睡一覺。」
「該起床了,下午要去湖邊寫生。」洛依沒敲門就沖進藍采玉的房里。
「現在是幾點?」藍采玉用手擋住窗外射進來的刺眼陽光。
「快十二點。」洛依坐在床沿,把一個長盒子放在被上。
藍采玉坐直身,揉著眼楮問︰「這是干什麼?」
「送給你的禮物,快打開來看是什麼。」
藍采玉解開系在盒上的繩結,掀開盒蓋,發現里面是件水藍劍連身長裙。
水藍色是她最喜愛的顏色,袖口和裙擺都有白色蕾絲滾邊,腰後還有一個白色蝴蝶結,樣式簡單大方。雖然她很想試穿,可是她擔心其他僕人可能會不太愉快,只有她一個女僕收到禮物,這樣會破壞群體和諧的氣氛。
吁了一口氣之後,藍采玉割愛地說︰「謝謝,但我不能接受。」
「你放心,其他人也有禮物。」洛依用心良苦,刻意避開「僕」這個字。
「為什麼這麼大手筆?」總要有正當的理由,藍采玉才肯收下。
洛依不費吹灰之力地說︰「犒賞你們的辛勞。」
「受傷的鴿子呢?」藍采玉突然想到。
「已經帶它去看過獸醫了。」
「獸醫怎麼說?」
「治療幾天就能飛了。」
什麼事都安排得好好的,洛依越來越像可靠的好男人!
其實,她的目光流連在他廣闊的胸膛上,從這就足以證明他心地寬大。
她覺得自己好幸福,能被這麼優秀的男人喜歡,若是回到未來,那她之前交往過的男朋友來比較,那幾個家伙連替洛依端洗腳水的資格都沒有。
有個叫夏海雲地女孩,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這次來卡維儂的伙伴之—;海雲常嘲笑她只能吸引蒼蠅,金龜蟲遇到她,自然而然就會失去放電功能。
沒錯,她在未來交不好男人,沒想到卻在卡維儂遇到白馬王子。可惜的是,如果她將這個際遇說給未來的任何人听,都會認定她頭殼壞了。
洛依打斷她的思緒。「你在想什麼,」
藍采玉伸了伸腰。「我不能跟你們去,我要工作……」
「我媽媽今天放大家一天假。」這肯定是洛依想出來的主意。
「公爵沒反對?」藍采玉沒忘掉誰才是卡維儂擁有生殺大權的主人。
洛依神色愉悅地說︰「他跟卡蜜兒回巴黎了。」
藍采玉佩服地說︰「公爵真偉大,不生卡蜜兒的氣。」
「依我看,他是要把送給卡蜜兒的金銀珠寶全部拿回來。」
「你們兩個,別再聊天了,要吃飯了,多的是時間讓你們聊過。
夫人沒有走進來,而是站在樓梯口,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們。
洛依親呢地捏捏她的臉頰,溫柔的恐嚇她。「記得,換上新產服,不然待會兒不讓你吃飯。」說完之後,洛依在她額上蜻蜒點水的一吻,然後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順便把門關上。
過了一會兒,藍采玉穿上新衣服,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變成美人,人要衣裝這句話果然一點都沒錯!
來到餐廳,這可是她第一次能坐在餐廳的椅子上,而且洛依還氣扮演男僕,為她拉開椅子,把餐巾放在她的腿上。夫人和包老師不斷地夸她漂亮,也夸洛依眼光好,原來這套衣服是洛依特別挑選的,害她臉頰好燙;但她知道,他們言過其實,跟夫人的精心打扮比起來,她就像是小狐狸見到大狐狸精。
雖然洛依沒夸她漂亮,不過他的眼神足以代表——情人跟里出西施。
餐後,他們一路有說有笑地來到湖邊。洛依和包老師拿出油畫的涂料,弄好畫架,各從湖里提了一桶水來,兩人便開始專心畫畫;她和夫人不想在一旁干擾他們,兩個女人便沿著湖邊開始漫步。
走到距離他們很遠之後,藍采玉起了個話題。「夫人恕我大膽,你是不是喜歡包老師?」
「很喜歡,不,應該說我愛上他了。」
「夫人打算以後怎麼辦?」
「沒想那麼多。」
藍采玉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夫人的以後是什麼,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說出來。趁公爵不在卡維儂,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她以迂回的方式建議。「趁著公爵不在,夫人會不會有私奔的想法?」
夫人嚇白了臉,眼神閃爍不定。「這句話張揚出去,可不得了;」
眼神閃爍,就表示夫人接納她的建議。「我已經忘了剛才說什麼。」
「你呢?洛依似乎非常喜歡你。」夫人話鋒犀利地刺向她。
藍采玉閃躲地說︰「這句話也不能張揚出去。」
「我知道,公爵會用盡一切方法,阻止你們在一起。」
藍采玉別過臉,不想讓夫人知道她也嚇白了臉,但她的眼楮忽然眯起來,在想什麼似的,手指指向不遠處被鐵欄桿圍起來的房子;屋頂尖尖的,看起來像教堂,但某種遙遠的記憶告訴她,那不是教堂。「那間房子看起來有點眼熟。」
夫人回答。「是孤兒院,你曾是那里的孤兒。」
「太好了,我要進去拜訪院長。」
「我陪你一起進去,反正我沒事做。」
「院長,我沒打擾你吧?」見到院長,夫人先客套一番。
這位臉上帶著笑容,肥肥胖胖,又剛好是光頭,看起來像彌勒佛地院長,從她記憶搜索出來;他居然知道他性歐布萊,他常扮馬給院里的小孤兒騎,而且在卡維儂那件祖母級的外套,還是他送給她的……真是太奇怪了!她為什麼會對他有這麼深刻的印象?
院長親切地說︰「公爵夫人大駕光臨,我歡迎都來不及呢!」
「院長還記得我身邊的女孩嗎?」夫人和院長的目光一起移向她。
「記得,藍采玉。」院長分毫不差地說出她的名字。
「她對她自己的過去,包括在孤兒院的事,完全沒有記憶。」
「其實,她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而是一年多前的一個夜晚……」
院長回述從前,一年多前,一個大雪的夜晚,他從外面跟朋友喝了點酒回孤兒院,在院門又發現她躺在雪地上,蜷縮著身體發抖,他趕緊把她抱進去,叫院里年紀稍長地孤兒照顧她,他則去請大夫。
兩天之後,她醒了過來,由于她是東方臉孔,院里地孤兒都很好奇,跟她玩,她不動;跟她說話,她不開口。
他費盡心思,用了五天的時間開導她,她終于說她叫藍采玉,其他的事,她一概不記得,一個月後,公爵就把她帶走。
照院長的說法,只有一個可能,她一年多前曾回到過去。
不對,一年多前,她明明是個快樂的大學生!
夫人下結論地說︰「這麼說來,她當時就喪失記憶,只記得自己叫藍采玉。」
「沒錯,她在卡維儂沒惹麻煩吧?」院長關切地注視著她。
「她非常乖巧。」夫人從手中地小皮包取出幾個金幣。
這是因該的,樂善好施,幫助孤兒們順利地長大。
夫人和院長互相道謝,然後她們就告辭了。
兩個女人再次沿著湖邊網回走,對院長地的說法都感到不可思議,各自陷入沉思中。
走不到十分鐘,洛依從她們的面前沖過來,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兩個跑到哪里去了?害我跟杰明緊張死了。」
「我跟采玉去孤兒院,向院長問采玉的來歷。」
洛依走到藍采玉身邊,毫不避諱地牽起她的手。「問的結果如何?」
「很離奇……」夫人把院長說的話重復一遍,越說眼楮睜得越大。
「你的手怎麼越來越冰廣洛依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我不舒服……」話還沒說完,藍采玉就眼前一黑,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