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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郎從良 第八章

自窗外投射而入的陽光,斜灑在方忌威的俊臉上,同時也喚醒了他。

「小柳……小柳……」他啟口輕喚。

「十四叔,你醒醒-醒醒啊-」始終在一旁照顧他的方來福又驚又急,拚命搖撼著他。

「小柳-」方忌威霍地坐臥而起,伸開手臂一把抱住了他。

「十四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傅姑娘,我是來福呀-」方來福呵呵地傻笑。

「來福?」方忌威先是一怔,旋即在看清眼前的人影時,才納悶地喃喃低語:「怎麼會是你?」

「當然是我——」方來福奇怪地看著他,激動地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地嚷著,「十四叔,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要不是爺爺請來全廣東最好的大夫,恐怕你性命不保-」

方忌威緊張地又問:「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方家,你當然在這了。」

「不對-小柳呢?」方忌威掀開棉被,霍地跳下床,「她應該在我身邊才對,怎麼不見她人呢?」說完,就要沖出房間找尋那抹倩影。

方來福沖向前,張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

「十四叔,你才剛復元,要上哪去?」

「走開-我要去找小柳-」

「十四叔,你不用去找了。」方來福低下頭,滿臉的沮喪。

「什麼意思?」他的濃眉蹙得更緊了,不安地看著方來福。

方來福咽了咽氣,才鼓起勇氣告訴他,「傅姑娘在你回來的當天夜里,到巡按府邸里行刺柳大人,當場被抓。」

「你說什麼?她被抓了?」方忌威緊揪住他的衣襟,緊張地問。

可惡-這傻丫頭一定是為了救他,先把他帶回方府,才又跑去找柳炎文私下報仇呵-

「是的,傅姑娘被關入地牢里了。」

「我這就去救她-」他掠過方來福,就要沖去救人。

「十四叔,你要三思啊-」方來福從身後死命抱住他,不準他走。「你現在面對的可是咱們方家的世交,又是位高權重的柳大人,怎能說救就救呢?說不定你非但救不到人,還會害得傅姑娘的處境更危險了。」

來福說得沒錯-

他現在面對的不是以往那些隨便就能打發的市井小民,就算他明明知道趙知縣極有可能就是真凶,但他該如何讓柳世伯相信呢?

看來,這件案子的確比以往他所見過的,更加棘手,也更該小心應付了-

「方來福,沒想到幾天不見,你也變聰明了呵-」方忌威拍拍他的肩。

「那還用說,這都是十四叔教得好。」方來福得意地阿呵笑了起來。

「這件案子實在太有挑戰性了-有趣-我方忌威這就宣布和真凶開戰-我要讓真凶自己露出狐狸尾巴,讓他們知道本狀師的厲害-」他雙手環胸,看似胸有成竹。

「十四叔,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好計策了?」方來福崇拜的看著他唇邊邪魅的冷笑。

「以我的聰明才智,當然有好計策了。」他自信滿滿地冷笑著。「不過,你得先幫我辦點事。」

「十四叔,你盡管交代-為了替傅姑娘洗刷冤屈,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拍著胸脯。

「很好-把耳朵拿過來-」

「拿耳朵?」方來福聞言,驚嚇地捂緊兩耳,求繞似地喊-「不會吧-十四叔,我雖然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要我犧牲我的耳朵-好象不太好耶-

「笨蛋-誰要你的耳朵了-」方忌威打了他的頭一下。虧他剛才才稱贊他變聰明了咧-

「那你又要我把耳朵拿給你?」

「我是要你把耳朵靠過來,我要跟你說悄悄話-你懂不懂-」方忌威沒好氣地解釋。

「哦-早說嘛-害我的心怦怦跳-」

「快點-」

方來福乖乖地將耳朵湊向他,仔細听著他的「悄悄話」,拚命點著頭……

*****

繞過蜿蜒的長廊,柳元元在啞婆的攙扶下來到花廳,便見薛媒婆眉開眼笑的坐在惠芸娘的身旁。

「娘,-找我?」

「元元,快來這邊坐。」惠芸娘將一張張庚帖遞到她面前,笑道:「-快看看,這幾個人選的八字,-比較喜歡哪個?」

「娘,-問我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替-另外找個婆家——」

「另外找個婆家?」

「沒錯。」

「娘,我早就和忌威哥哥指月復為婚了,怎麼還要找另外一個婆家呢?」

「元元,-放心好了,這真正和他指月復為婚的其實是……」說到這,惠芸娘才猛然想起自己差點說溜了嘴,連忙頓住。許久,才清清嗓又道:「唉-我的意思是,這都怪娘不好,要是娘當初不讓老爺和方家為你們兩個孩子指月復為婚就好了,也不會委屈-一直到現在都上不了花轎-現在,這婚約恐怕已經沒機會履行了啊-」

「娘,-的意思是」」」

「娘的意思是,把-和方家的婚約給退了,娘再為-找更好的人家嫁了。」

「不行呀,娘——要是真這麼做了,忌威哥哥會不高興的。」

「傻丫頭,-還擔心方忌威做什麼?-知不知道,方忌威那小子真是忘恩負義的家伙-我們柳家待他不薄,他竟胳臂往外彎,在-爹上任巡按大人當天替一個叫傅小柳的通緝要犯告御狀,甚至為了救那女人硬是挨了我一掌呵-也不知他是真笨還是假笨?現在又是死是活?」惠芸娘不客氣地說。

「娘,-說的這些,我也略有所聞。」向來怕事的柳元元不免擔心方家那邊的反應,「可是……」

「可是什麼,-的婚姻大事比任何事都重要,更何況-是娘唯一一個寶貝女兒,我可不希望-的婚事毀在婚約的束縛上呀-」

「是呀-小姐,-年輕貌美,但人遲早會老,-可不能再等了。」薛媒婆也勸說著,「而且,是方家不信在先,說什麼都是他們理虧。」

「這……」柳元元的心意有些動搖了。

「薛媒婆說得對。」惠芸娘見她開始猶豫了,立刻加把勁又說:「我相信,忌威若是知道了,他也不會怪-的。」

思忖許久,柳元元果然被說動了,也就應允了,「既然如此,就請娘替我做主吧-」

「太好了,我這就讓薛媒婆為-找一個最好的人家嫁了呵-」深怕女兒會反悔,惠芸娘連忙轉頭對薛媒婆使使眼色,「還不快去-」

「是,夫人。」薛媒婆回神,轉身奔了出去。

「娘,那麼我也先告退了。」

「嗯,-只要乖乖地待在房里,等著薛媒婆的好消息就行了呵-」惠芸娘開心地拍拍柳元元的手背。

「是,娘。」柳元元含羞點頭,欠了欠身,正要讓啞婆攙扶回房,迎面就見蔡捕頭形色匆匆地沖了進來」」

「柳夫人、柳夫人-」

「什麼事?」

「這……」蔡捕頭看了看柳元元,面露難色。

「沒關系,你直說吧-」惠芸娘看出他的顧忌。

「是。」蔡捕頭點點頭,才繼續道:「稟夫人,是這樣的,趙大人要小的來通知夫人,有人要在大人重審雲來客棧命案時,為傅家兄妹辯護哪-」

「什麼?竟然有人敢為柳家兄妹辯護?」惠芸娘又驚又氣。

「更夸張的是,那人居然是方來福啊-」蔡捕頭抑聲說。

「方來福?」惠芸娘挑挑眉,冷笑著輕哼,「哼-他也有這個能耐嗎?」

「他應該沒有多大的能耐,不過萬一有方得天或方忌威為他操刀,恐怕就大不相同了-」

「說得沒錯。」惠芸娘輕蹙縴眉,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冷哼:「等等-可是他並沒有說要告誰呀?擔心什麼?」

「雖然如此,但總得有個官派狀師,為死者控告他們謀殺-」蔡捕頭面色凝重。

「所以,趙大人才會擔心,要我務必來請-為他想想法子。」

「還有什麼辦法,當然是去找全廣東最好的狀師,去冶方來福那不自量力的東西-我就不相信會沒有人選-」

「不用找了,最好的狀師就是我-」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渾厚而自信滿滿的嗓音。

惠芸娘、柳元元、蔡捕頭和啞婆同時循聲望去,赫然就見方忌威一派瀟灑地佇立在門口。

方忌威-真是方忌威-登時,眾人心頭一驚。

「方忌威,真是你?」惠芸娘不敢置信他竟然在挨了她一掌後,還能活著呵-

「柳伯母,別來無恙呀-」方忌威用力地推開蔡捕頭-大刺刺地走入門內,唇邊還掛著一抹別有深意的冷笑。

惠芸娘先是臉色一白,旋即定了定神後,也跟著冷笑,「托佷兒的福-柳伯母好得很,倒是你……竟然還沒有死呵?」

「我向來敬老尊賢,要死也得等柳伯母先走一步才行呀-」

「你」」哼-好個廣東第一狀師接班人,口齒還挺伶俐的嘛-不過-真不知道你這樣還能維持多久呵?」

「當然是維持久久,除非柳伯母閉眼看不見了呵-」

「你」」」

沒有察覺到兩人一來一往下,話語和視線交鋒的火藥味-柳元元驚喜過後回紳,立刻沖到方忌威身邊嬌笑著。

「忌威哥哥,你的頭傷已經好了?」

「當然,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掌,還能不好嗎?」他意有所指地瞪向一旁同樣氣得火冒三丈的惠芸娘。

「忌威,是你自己要替那個女人挨下一掌,怪不得我-」

「要是-真的打在她身上,信不信我會當場掐死-?」他抑怒低吼,語氣滿是警告。

「忌威哥哥……」柳元元從未見過神情如此嚴肅的方忌威。

就在周圍凝結起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時,方忌威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換了張面具似的,方才那幾乎要沖上前掐死惠芸娘的怒容,條地換上一張頑皮而和悅的笑臉。

「呵呵呵-放輕松點嘛-」方忌威拍拍柳元元緊繃的肩膀。接著,又對著惠芸娘嬉皮笑臉地道:「柳伯母,跟-開開玩笑,-可別和我一般見識呵-」

惠芸點怔了怔,對于他這樣的反應,反而不知如何發火,只能壓抑住胸口的怒氣,悶聲低應了聲,「嗯,我當然不會了。」

「哈-我就知道柳伯母是個慷慨又慈藹的長輩,絕對不會記恨,是不是?」他雙眸里的冷魅笑意,令惠芸娘的心口也不禁震懾了。

「是……是。」

「很好,那就讓我來為趙大人控告傅家兄妹吧-」他一派悠閑地說。

控告傅家兄妹-

方忌威竟然自願為知府控告傅家兄妹-眾人驚愕不已。

「忌威,你怎麼會自願為知府控告傅家兄妹呢?」惠芸娘試探性地問。

「很簡單-原因有三,第一,我之前腦袋受傷時,曾被傅家兄妹乘機欺負,我心有不甘;第二,只要趙大人付得起錢請我,我就認錢,不認人-第三,傅家兄妹口口聲聲說真凶是柳世伯,我听了很不爽-我怎能容許別人誣賴我的岳父呢?」

停頓須臾,他笑著又說:「基于以上三點,我方忌威告定他們了-」

「太好了-忌威哥哥出馬,一定能將傅家兄妹繩之以法的。」听了他方才的那番話,最開心的當屬柳元元了。

「沒錯。」

沒錯-在整個廣東省城里,恐怕沒辦法再找到像方忌威這般出色的狀師,就連他的父親方得天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呵-

不過,就算方忌威再怎麼聰明過人,也不可能贏過她,更不可能臆測到真正的凶手,而這一切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惠芸娘心想。

許久,她點頭道:「忌威,既然如此,能不能將傅家兄妹繩之以法就看你的了。」

頓了頓,她又伸手拍拍他才剛復元的背,語帶威脅地說:「你可別讓柳伯母失望了呵-」

「當然-」方忌威虛應了聲,雙眸里激射出一道犀利的眸光,唇色也勾起一道若有似無的邪魅笑紋……

*****

深夜的寒風,吹得回春堂伙計長富渾身涼颼餿的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

「三更半夜的,上哪去買香燭紙錢?」他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喃喃自語︰「唉-沒辦法,最近老是件噩夢,不拜一拜實在沒辦法安心。」

走著走著,路旁的草叢里猛然跳出一道人影。

「長富-」

「哇-我的媽呀-阿彌陀佛,不要過來呀……不要過來呀……」長富嚇得兩腿拚命抖,只差沒屁滾尿流了。

「喂-」那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哇-真的來了呀?哇……」長富撇開臉,不敢直視來人,雙腿抖得更厲害了,連害怕的眼淚也被逼出來了。

「長富,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不敢看哪-誰……誰……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吐舌頭,還是雙手拿起頭給我看哪-」長富顫聲說,硬是不肯轉頭。

「你不轉?那……我就乘機掐你脖子-」說著,他果然跳上前就要掐住長富。

「哇-不……不要啊-我……我快喘不過氣了呀-我……轉頭看你就……就是了嘛……」他哭喊著,勉強自己轉回頭。

定晴一看,這才發現眼前掐住他的不是什麼鬼,而是方家十四少呀-

「忌威少爺,是……是你?」

「當然是我了-瞧你嚇成這副樣子-」

長富拍拍劇烈跳動的胸口,破涕為笑問:「忌威少爺,三更半夜的,你怎麼會在這呢-還……還躲在草叢里呵-差點嚇死我了-」

「本少爺是特地來找你的。」方忌威的臉色一沉,認真地望著他。

「找我-」長富納悶地搔搔頭,問:「忌威少爺特地來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听著-」方忌威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低吼-「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你-你是不是曾經奉你老板何大貴之命-將一斤砒霜賣給柳夫人惠芸娘-」

「你……你怎麼知道-」長富急問。一問完,他立刻臉色大娶,捂口低呼-「糟了-說溜嘴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方忌威低斥。旋即-又冷笑著說-「你若是不想被抓去殺頭-就乖乖地當我的污點證人-指證你的老板何大貴和惠芸娘-」

「不行呀-要是我……我指證柳夫人,一定會被殺了滅口的呀-」長富嚇出一身冷汗。

「哦-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你不當我的污點證人,恐怕你早晚都得死呵-」

方忌威的冷笑中夾雜著一絲不悅。「而且,可能死得更快-」

「你……你胡說-」看著方忌威唇邊那抹別有深意的微笑,一股懾人的寒意立刻竄進長富的背脊。

「我沒有胡說-」他冷冷一笑,視線放向他身後,「不信,你自己看看你身後是什麼-」

長富心頭一頭,咽了咽口水後,勉強自己回頭……唉-怎知不回頭還好,一回就看到那一身素白,臉色青白,雙眼瞪得老大,還不斷吐著舌頭的「冤魂厲鬼」啊-

我……我的媽呀-長富在心底大叫,渾身發抖。

「嗚……好哀怨哪-回春堂的砒霜好難吃呀……我要讓何大貴和長富也吃下一斤砒霜啊……」

听著那在眼前飄來晃去的「冤魂厲鬼」提到自己的名字,長富立刻腳軟地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饒……饒命啊-各位大哥、大姊,我……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們的呀-饒了我吧-」

「你把我害得那麼慘……我要你還我命來……」

「不……不要啊:我……我全是奉了我老板何大貴之命,才……才會把砒霜賣給惠芸娘毒死你們……我知錯了-請各位大哥、大姊饒了我.我……我決定當忌威少爺的污點證人,替你們討回公道-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就信你這一次了-听好了,要是你沒有在公堂上說真話-我就喂你吃砒霜,再刺你一劍,讓你到陰曹地府來作伴……嗚……好哀怨喔……」那「冤魂厲鬼」揩下狠話後,便吼地一聲,橫著飄入草叢里,消失不見了。

看著「他」一眨眼就消失,才一抬起頭的長富心髒不勝負荷-當場昏了過去。

一身素白的方來福,這才又踏著自制的滑輪唰地滑了回來,停在方忌威的身邊,不屑地對著長富昏倒的身影搖頭嘆氣。

「唉-真沒用,這樣就被嚇昏了呵-」

「看了你這鬼樣子,誰不昏倒?」

方忌威的語氣毫無起伏,眼神茫然地淡淡磚頭,近距離和他對視良久,也咚地一聲當場昏倒在地……

「十四叔-十四叔-」方來福急喊了幾聲,確定十四叔真是被他嚇昏了,才沒好氣地自問:「不會吧-沒這麼恐怖吧?」

說著說著,他自衣襟里掏出一面鏡子一照,來不及大叫就跟著昏了過去……

*****

我願為星-為月

愛意如光相皎潔

小院涼階共春宵

柳暗花明永相隨

傅小柳顫著手,蜷縮在地牢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方忌威為她寫的詩,思念著兩人回億里的點點滴滴,更擔心著他的安危,卻不知方忌威已迫不及待地來見她了。

地牢里濕氣又重、空氣又悶,唯有一群來自各方的罪犯關在斗室里,混雜成一股難聞的氣味。

可此時的方忌威除了心急如焚外,絲毫不在乎這些,只是擔心著待在地牢里的傅小柳,還要忍受多久這樣的煎熬,思及此,他的心忍不住就抽痛起來。

「傅小柳,有人來看-了。」獄卒打開牢門吼著。

「叫他走。我不想見任何人。」她氣若游絲。

「小柳,是我。」

方忌威開口,低渾的嗓音在偌大而冰冷的地牢里回蕩,撼動著傅小柳每一根神經。

「忌威……」她低喃一聲,轉過頭,正好和方忌威那熾熱而沉痛的目光交接,緊緊地相纏,千言萬語全化為這深情的凝視。

當傅小柳再次回神時,已被方忌威緊緊擁入懷里,沉痛低喊:「小柳,我來晚了,讓-受苦了-」

「忌威,你的傷好了?」

「能不好嗎?-把我丟回家,自己卻跑去找柳炎文報仇,讓我忙著復元,只怕來不及救——」他的語氣有些責備,雙眸里卻滿是沉痛和關切。

「忌威……」她感動地低喊一聲,然後才又想起什麼似的,哽咽地說︰「我再過明天就要上公堂受審了,能不能翻案就看這一次了。要是能夠洗刷冤屈,是我和大哥的福分。但是,要是無法翻案,我和之前就被抓的大哥,恐怕難逃一死了。」

她死不足惜,不過不能為義父、義母和鏢局上下十多人口申冤,讓凶手伏法,是她最大的遺憾。

「小柳,這件事我早有安排。」方忌威緊抓住她的雙肩,急喊著,「听我說,為了能為-翻案,我……」

話未完,獄卒已帶著緊緊以手絹掩鼻的柳元元來到牢房前,硬是打斷方忌威的話語。

「方狀師,柳姑娘來找您了。」獄卒說。

「忌威。」柳元元溫柔低喚,眼神卻不友善地打量著傅小柳。

「元元,-怎麼來了呢?」方忌威迅速回神,臉色由原先的慍怒巧妙地轉為和緩。「這種地方實在太不適合-了,恐怕有損-的身分。」

「我去方家找過你,听來福說你來找傅姑娘,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才急忙來找你,你不會生氣吧?」

「-關心我,我當然不會生氣了。」方忌威隱忍著心里的怒意。

「你不生氣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柳元元緊緊拉住方忌威的手,語帶妒意地又說:「對了,忌威,你怎麼會來這里?」

他先是一怔,繼而冷靜地笑道:「這還用說嗎?-忘了我是官派狀師,當然是來問案的呵-」

「官派狀師?」傅小柳低呼,不敢置信地問:「-是替官府定我的罪的官派狀師?」

方忌威心口一揪,卻故作輕松地道:「呵-讓-知道也無妨,我的的確確是官派狀師,為了能替官府定-和傅正龍的罪,所以才會有這閑工夫和-在這里閑扯。要是-現在就伏首認罪,或許我明天在公堂之上,還能請巡按大人從輕發落。」

「不-忌威,你……你是跟我開玩笑的,對吧?」傅小柳難以置信,喃喃低問。

「開玩笑?我方忌威像是在開玩笑嗎?」方忌威的眸光沉痛萬分。

傅小柳凝視著他灼熱而深沉的眸光,然後苦笑著說:「忌威,你老愛跟我開玩笑,這一次的玩笑最像了,連我也分不清楚你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玩笑了?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為了顧全大局,他只好在柳元元的面前,狠下心欺騙傅小柳最後一次-

思及此,他吸了口氣,強忍著心痛吼:「好-我告訴-,我從頭到尾都是騙-的。其實我還對-以前出手打我的事耿耿于佼,一直還想報仇,所以明天我一定會告到-和傅正能認罪為止-」

「從頭到尾,你……都是騙我的?」傅小柳的雙眸驀然被淚水佔據了。

「沒錯-」不忍見她眸里的失落和痛楚,他撇轉開頭,故作冷漠。

「那……你寫給我的詩,也是……」

「騙-的,全都是騙-的。」他咬牙低吼。

「方忌威,你這個大騙子-你這個大騙子-」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搖撼,一遍又一遍地控訴。

「忌威,我們走吧-別理她了-」柳元元得意地說。

方忌威不舍地凝視傅小柳一眼,伸手想拭去懸在她眼眶上的淚珠,卻被她狠狠地撞開,不許他踫。

「方忌威,你這個大騙子,我恨你-我恨你-」她怒視著他,心碎低喊著,盈眶的淚水就這麼撲簌簌地滴落而下。

「小柳……」

她的話語像一把利劍,狠狠地戳入他的胸口,劃開一道又痛又深的傷口,淌出一縷縷無形卻足以蝕骨的滾燙血液……

「你走-我不想再見你-你走-」

她恨恨地又喊,舉手便撕去他當初送給她的情詩,揚灑在他的眼前……

「我們走吧-」

方忌威不忍再見她的淚水,一轉頭便拉著柳元元消失在傅小柳淚霧迷蒙的視線中……

「小柳,-千萬得忍耐著,我很快就會救-出來了-」一走出地牢,方忌威立刻仰頭向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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