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郎從良 第九章
終于到了八府巡按親審雲來客棧命案的一天了。
眾多好奇圍觀的群眾,將衙門內外擠得水泄不通。此次升堂之所以吸引了蜂擁的人潮,不僅因為眾人爭相親睹巡按大人審案的經過,同時也為傅家兄妹打抱不平。
不過,最吸引人之處,卻是因為此次的官派狀師,不是別人,正是那以見錢眼開、向來只會冤枉好人的小魔頭」」方忌威-大伙都想知道,方忌威這次又要出什麼狠招來冤枉好人了呀?
就在惠芸娘、柳元元和方得天皆坐上了觀審席里時,公堂上傳來震耳欲聾的擂鼓聲。緊接著是左右兩列衙役手持刑棒,吆喝一聲:「威武」」」
最後,是為表示對巡按大人的敬意,師爺充當司儀隆重地宣布:「八府巡按大人駕到」」」
一宣布完,趙知縣立刻上前恭迎巡按大人。
「大人,請上坐呵-」然後,才回到一旁低一階的位子坐下。
「為表示此次的審案是秉持公平和公正,被告和官方特地各請出兩名狀師作為代表,一是被告代表,方來福……」充當司儀的師爺大聲宣布:「另一名就是咱們官方代表,方、忌、威-」
「方狀師,請坐。」衙役們立刻殷勤地伺候著代表官方的方忌威。
「接下來,帶人犯傅正龍及傅小柳-」
蔡捕頭和幾名衙役押著被五花大綁的傅家兄妹出現在公堂上。群眾立刻為無辜約兩人鼓噪了起來。
方忌威打從傅小柳一被押上,擔憂和思念的視線就從未離開過她。在見她日漸憔悴的嬌客,心情更是沉重得幾乎無法呼吸。
「小柳……」
「該死的方忌威,我和小柳待你不薄,而你竟然忘恩負義?我當初沒有殺了你,真是……」
回過神,方忌威壓抑住自己沖向前抱住傅小柳的沖動,在尚未逮住凶手前,他要盡可能讓自己狠著心,別去同情她。
「喂,你還不去塞住他的嘴?」方忌威對著一旁的衙役淡然道。
「是。」衙役掏出了一塊布巾,就沖上前要塞住傅正龍吵鬧不休的嘴,卻反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柳大人還能坐在公堂上位?」傅正龍大喝。
「大哥……」傅小柳不明白自己為何不願大哥如此針對巡按大人抗議。
長年累積的嫉妒心作祟,趙知縣不等巡按大人開口,便沒有禮貌地插口︰「咦?仔細想想,傅正龍這些話似乎也說得挺有道理的,是不是-巡按大人。」乘機調侃他。
「錯-」方忌威看不慣趙知縣的卑鄙行為。
「方狀師,你有何意見?」
「我當然有意見了。」方忌威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後,霍地自椅子上站起,沖到他的桌前冷笑著,「論官位,八府巡按乃一品高官,要是他不坐上位,誰坐?難道是你這九品綠豆芝麻官?哼-要是你坐得比堂堂巡按大人還高,那麼那些外頭看戲的人豈不是都可以坐到你頭上去了?」
話語甫落,立刻引來圍觀群眾的鼓掌叫好。
「你」」」趙知縣被他刮得狼狽不已。「喂-方忌威,你究竟是來幫我,還是糗我的?」
「唉-趙大人,我也是情非得已的。」方忌威忍著笑,湊向他的耳邊小聲說:「你想想,我必須先這麼糗你,才可以向在場所有的老百姓和人犯表示我的公平和公正,也就表示您老人家的公平和公正——是不是?」
「說得也對。」趙知縣清清喉,坐定了身,才又說:「傅正龍,在一切都還未定罪前,公堂之上理應由巡按大人坐于上位主審,你還有意見嗎?」
傅正龍輕哼了聲,看破一切似的不再搭理,而傅小柳則咬緊下唇,雙眸緊緊瞅著方忌威,充滿了怨恨、不解和痛楚。
「你們放心,我柳某向來頂天立地、光明磊落,若我真有罪,我也會秉公處理的。」柳炎文彷佛承諾什麼似的對著傅家兄妹道。
傅小柳愕然抬眼望向位居正位的柳炎文,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更令她不解的是,當她見到他的一-那,感受到的竟是一種對親人般的親切感-
此時此刻,她也不得不開始懷疑,這樣剛正不阿的柳炎文,真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手嗎?
「巡按大人這麼說,你滿意了?可以審案了吧?」方忌威拍拍趙知縣的桌子.不客氣地催促。
「當然。」趙知縣聳聳肩,一副隨時候教的模樣。
「請。」
「請。」
兩人相互拱手後,激戰于是展開……
*****
「大人,本狀師今天要為官府和死者控告嫌犯傅正龍和傅小柳兄妹,我懷疑他們為奪家產,涉嫌謀殺震遠鏢局總鏢頭傅青出等上下十多條人命-」方忌威首先開戰,旋即,緩了語氣,牽唇冷笑著又說:「不過,傅氏兄妹,我念在你們之前曾經收留過我的份上,所以替你們找了個免費又不怕死的狀師,為你們留點生存的機會呵-」
「真的?方忌威,算你還有良心……」
傅正龍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傅小柳責備的眼神打斷了。
「哼-方狀師,說了-我們不需要你可憐-」傅小柳淡然低喊,眸光清冷得似乎看破了一切。
「小柳,-……」他急忙對方來福使使眼色,抑聲低喊:「還不快點呈上你的狀紙-快點-」
「哦-」被他這麼一提醒,方來福才回過神,匆匆忙忙將狀紙呈上前,「大人,這是我為傅家兄妹寫好的狀紙。請您過目。」
趙知縣先接過狀紙,隨意地瞄了眼,卻在瞥見其中的內容時楞住。
原以為狀紙一定寫得辭不達意,字跡也是歪七扭八、慘不忍睹的。沒想到卻是和他預估的大大相反,不僅內容寫得是慷慨激昂,就連字跡也是蒼勁而工整,一點也不像是個普通人為的啊-
「方來福,這可真是你自己寫的?」趙知縣不禁懷疑。
「沒錯-」方來福一臉得意的表情。天曉得,那可是他十四叔親手寫的,當然好——
「真是看不出來他能寫得這麼好呵-」趙知縣搓著下巴苦思不解,看來,他真是輕敵了呵-
「大人,你說什麼?」方來福問。
「咳咳-」趙知縣連忙清清喉,故件鎮定。「沒……沒事。」
「趙大人,還不快把狀紙呈上來-」柳炎文頗為不悅地低聲催促。
「可是……」深怕方來福的狀紙會扭轉柳炎文的判斷,趙知縣立刻小聲地間向方忌威,「忌威,他的狀紙寫得真不錯,你的呢?」
「狀紙?沒有-」
豈知,他竟一派從容地攤攤手。
「沒有狀紙-那……那我們……豈不是輸定了-」
「我以為他會寫得很差,所以才沒有準備。」方忌威湊近他耳邊,故件無辜地說:「若是你真的怕他的狀紙會對我們不利,那只好請你把它……吃了——」
「什麼?把它……吃……吃了?」趙知縣臉色慘白。
「你還不快點吃-再不吃,等一下巡按大人硬是逼你拿給他看,我們真的輸定了-」
「呢?真是這樣?」趙知縣被方忌威這麼一恐嚇,更加害怕了。「好……好吧-為了顧全大局,本官……就吃了它-」
說完,他咽了咽口水,就一把將方來福呈上的狀紙揉成了一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丟進自己的嘴里,硬是吞下肚里。
他的舉動立刻引來眾人驚愕的目光。
柳炎文大怒,拍下驚堂木大喝一聲:「趙功-你竟然在公堂之上胡亂吞紙?」
「柳大人,不瞞您說,我從小就喜歡吃紙,所以剛剛一看到那張狀紙,我……我就情不自禁地把它吞進肚子里去了呀-」
「狀紙?」方忌威故作疑惑的表情,將緊抓在自己手里的狀-在趙功的面前晃了晃,才說:「不對呀-趙大人,狀紙還在我手上呀-」
定晴一看,方忌威手里的果然才是方來福的狀紙-那……方才他吞下肚的究竟是什麼?趙知縣在心里驚呼,拚了命的催吐。
「狀紙在此,請柳大人過目。」趁著趙知縣還在催吐時,方忌威已將狀紙呈給了柳炎文。
柳炎文迅速看完後,不由得驚呼-「方來福,你要替傅家兄妹告回春堂老板何大貴?」
「是,大人。」方來福上前,恭恭敬敬地對柳炎文說:「小的有極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真凶並非傅家兄妹,更非傳家兄妹所誤會的柳大人,而是回春堂老板何大貴-」
回春堂老板何大貴才是真凶?
不僅傅家兄妹,就連一旁圍觀的眾人也陡地一怔。不過,最驚詫的當屬始終沉著臉色觀審的惠芸娘,和被方忌威整得狼狽至極的趙知縣。
「哦-來福,你耍詐-原來,你是要告何大貴呀?害我替趙大人嚇得一身冷汗呵-」方忌威故作恍然大悟般的低呼了聲。然後,又動作迅速地跳到圍觀的群眾里,一把揪住正蒙著頭想落跑的何大貴。冷笑道:「咦?這不就是何老板嗎?真巧-你也來湊熱鬧啊-」
「你……你快放開我-快放開我-」
見他還想跑,柳炎文于是喝令一聲:「來人呀-把何大貴給我押上來-」
「是。」眾衙役于是齊擁向前,七手八腳地把何大貴押上前來受審。
「大人,饒命啊-」
看著何大貴被撤出來問審,趙知縣坐立不安,惠芸娘則花容失色。
「何大貴,從實招來,你可有殺害震遠鏢局上下十多人口?」柳炎文語氣滿是威嚴。
「大……大人,我……我是被冤枉的啊-」何大貴驚嚇不已,開始糊里糊涂的扯謊,「我根本不認識傅青山和什麼震遠鏢局的人,怎麼可能會先用砒霜加在他們的飯菜里毒死他們,再用青龍劍在他們身上各刺一刀好嫁禍給別人呢?」
他一口氣說完後,才發現方忌威、傅小柳、柳炎文和在場所有的人,全都張口結舌的盯著他。
「我說了什麼嗎?你們大家干嘛全都盯著我看?」何大貴還不明所以。
方忌威率先回神,牽唇冷笑,「何老板,你既然沒有毒殺他們,為何會知道他們的死因的的確確是先被毒死,而後才中劍呢?」
話語甫落,立刻引起在場所有人的騷動。
傅小柳抬起晶眸,若有所悟的凝望向方忌威,綻動的眸光中隱含著一絲震動、一絲了然。
「我」」」何大貴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臉色別地一白,勉強定神後,急忙辯稱:「大人,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听人家說的。這沒有證據說我有罪吧?」
「大人-」方忌威連忙舉手,「方來福有話要說-」
「我?我有什麼話要說?」方來福不解。
「笨蛋-」方忌威不悅地抑聲低吼:「你不是要傳仵作嗎?」
「哦-對喔-」方來福反應遲鈍。「大人,請容許我傳驗尸的仵作來作證。」
柳炎支領首,「傳仵作。」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正當眾人渾身發抖時,仵作已咻地一聲,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公堂之上。
他身形枯瘦,一頭凌亂的長發披散在他陰沉的臉龐前,手里還拿著人型骷,詭譎的模樣令人不寒而栗。
「仵作叩見巡按大人。」
方忌威拍拍仵作的肩,「仵件,你快向大人報告你驗尸後的結果。」
「是,方狀師。」仵作音調極為緩慢陰沉,和他的長相一樣詭異。「啟稟巡按大人,當初案發後,經過仵件查驗,發現鏢局上下十多人的尸體全部呈紫黑色,可見他們是被毒死的。
「另外,從血流的痕跡看來,創傷是在死者被毒死後才刺入體內的,分明是凶手為了嫁禍才補上一劍的。」
「這麼說來,傅家兄妹真是被冤枉的-?」方忌威故意大聲地問眾人。
圍觀的群眾紛紛用力地猛點頭,「當然是被冤枉的——」
「未必-」趙知縣打死不肯承認這點,硬是爭辯:「或許他們怕敵不過十多值武功高強的死者,才會先毒後殺。」
「呵-既然怕敵不過鏢局上下十多人口,為什麼要笨到殺十多人來引人注意?」
「這」」」
「還有,既然已毒殺他們致死,又為何要多補一刀,多此一舉-」方忌威雙手環胸,仍是一派的冷靜自若。
「這……」趙知縣啞口自無言。
「所以,這分明就是有人……」方忌威走向前,雙眸冷掃向惠芸娘,意有所指地低吼:「蓄意嫁禍-」
話語甫出,整個衙門立刻響起圍觀眾人如雷的掌聲。
傳家兄妹豁然開朗,相視一笑。
「忌威……」傅小柳的心底燕然涌起一股暖意。
「方忌威-你究竟是來幫你柳世伯定傅家兄妹的罪,還是來攪局的?」惠芸娘氣急敗壞。
「柳伯母,依這種情形來看,不僅傅家兄妹得以平反冤情,柳伯伯也得以澄清誤會,全都排除了殺人的可能,皆大歡喜——又何必激動?」頓了頓,方忌威英俊的臉龐上漾起一絲詭詐的笑意,沉穩的又說:「現在最有可能殺人的是何大貴,-反應這麼激動,很容易讓人懷疑-才是真凶呢-」
「方忌威,你」」」
「別生氣。我只是對事不對人。」方忌威斂住笑,一雙犀利如鷹的黑眸定定地望向她,又道:「無論誰是真凶,我都要將他繩之以法-」
「哼-你有這個能耐嗎?」惠芸娘老羞成怒,一拍身旁的茶幾就自椅子上站起。
「芸娘,-坐下-公堂之上,-就算觀審,也不得擅自發言-」所幸柳炎文阻止,才及時制止惠芸娘想焰住方忌威的沖動。
見惠芸娘總算識相的坐回椅子上,方忌威這才松了口氣。
老實說,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竟那麼有種,敢和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真凶抬杠呵-
不過,為了小柳,就算要他上天下海,他也甘願-他心想。忍不住望向傅小柳,正好迎上她深切的視線。
「何大貴,仵作已驗出死者乃是服毒致死,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柳炎文問。
「大……大人,整個廣東省城里有幾十家藥鋪,就算我是藥鋪老板,這……也不能一口咬定我就是殺人凶手啊-」何大貴繼續狡辯。
「可惡-你還不承認-」方忌威從方來福手上搶來一碗發臭的飯菜,丟在他面前,低吼:「這碗里的飯菜就是當天鏢局吃剩的飯菜。仵作也查驗過了,里頭夾雜著許多砒霜。」
他又接過方來福遞來的一疊帳簿,呈給柳炎文後,又繼續說:「還有,這是你和整個廣東省城幾十家藥鋪的帳簿,其中你在一夜賣了一斤砒霜,而且還收了十兩黃金呵-天底下,竟然有這麼貴又這麼好賣的砒霜呵?」
「這……這一定是我店里的伙計記……記錯帳,不……不干我的事呀-」何大貴這下可急了,連忙撇清關系。
「是嗎?」方忌威的唇邊勾勒起一道迷人而冷殘的微笑。停頓須臾,不疾不徐地道:「長富,你可以出來了-」
語畢,長富果然在何大貴、惠芸娘和趙知縣驚恐的視線下,心驚膽戰地走出來。
「老……老板,對……不起了,我實在不能再隱瞞下去了。」長富于是支支吾吾地說:「我承認,我……老板何大貴他……他把一斤砒霜全賣給了……柳夫人惠芸娘-還收了她十兩黃金-」
何大貴將砒霜全真給了惠芸娘——
這麼說來,真凶就是……惠芸娘-
傅小柳、柳炎文、傅正龍、柳元元、方得天以及在場的所有人無不驚詫萬分,震撼得不得了。
現場頓時一片騷動。
「你胡說-」惠芸娘又驚又怒,霍地從椅子上跳起。
「我……我沒胡說-」長富躲到方忌威身後,隔著老遠的距離和她開戰,「元宵夜的前三天,-偷偷模模的來回春堂給了我們十兩黃金,把我們剛進的一斤砒霜全買了。然後,-還要我趁著元宵夜當天,把那些砒霜偷偷放到雲來客棧客人的飯菜里。」
「大人,他……胡說-他誣賴我-」
「何大貴,你承不承認長富的指證?」
「大人,長富說的……全是實情-小的床下還有五錠沒來得及花完的官銀啊-」事到如今,何大貴已不願再屈就于惠芸娘的威脅之下,只好俯首認罪。
「你……可惡-我要殺了你們-」芸娘正想沖上前殺了何大貴和長富,卻被衙役們搶先以劍抵住了頸子,動彈不得。
「看來,這一切已經真相大白了-」柳炎文說。
「趙知縣,你要替我說說話啊-」見柳炎文就要將她法辦了,惠芸娘情急之下,不得不向趙知縣求救。
豈料,趙知縣見情勢不對,就想溜之大吉。「巡按大人,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你想去哪兒?」柳炎文沉聲低吼。
「我……我突然肚子餓,想回家吃點東西呵-」
「好啊-」方忌威立刻上前擋住他的路,冷笑道:「反正你坐在這也像個花瓶,還不如走得好,讓巡按大人自己審案就行了,你就回家吃自己吧-」
「呵呵-我看,我還是留下來輔助巡按大人吧-」趙知縣心虛地乖乖坐回原位。
「趙功-」見他如此自私,惠芸娘也氣憤得不再為他顧慮,「好歹我也為你生了個孩子,現在你竟然見死不救-」
什麼?惠芸娘曾為趙知縣生孩子?天-一宗案子,竟還能抖出案外案呵-接二連三的驚詫,讓在場的眾人滿足地看了一場好戲呵-
「-……-……最毒婦人心-竟然把我們的關系全都抖出來了呵-」趙知縣臉色刷地發白,驚慌不已。
「芸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柳炎文勃然大怒。
「我……」惠芸娘頓時語塞。
始終不語的柳元元也難掩緊張,立刻上前對著趙知縣怒斥:「趙大人,你堂堂一個知府大人,怎能當眾胡言亂語?損了你的人格不說,還污辱了我娘的名節。實在太可惡了-」
「元元,-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說話?-知不知我是-的誰?我可是-的親爹呀-」趙知縣心急口快,一不小心就說溜了嘴。
天-他是她的親爹-
趙知縣竟然是柳元元的親爹-柳炎文和柳元元听了差點沒昏倒,而方忌威、傅小柳和圍觀的所有人也都是瞠目結舌,只差下巴沒掉下來。
「趙功-我不準你說的,你竟然……」惠芸娘欲哭無淚。
「惠芸娘-趙功-告訴本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柳炎文怒氣勝騰地問。
「大人,這…………這……」惠芸娘和趙知縣冷汗直流,說不出事情的原委。
就在兩人遲遲說不出口時,始終靜立人群里的啞禿婆忽然走出來,緩緩開了口」」
「稟大人,這一切的真相就由我來替他們說吧!」
哇!啞婆竟然……奇跡似的開口了!
「啞婆,-會說話?」
「是的。」
天哪!沒想到,這已有十七年未曾開口說話的啞巴嬤嬤,竟然會……說話!
一連串的驚嚇,讓不少圍觀的群眾相繼昏倒。
「啞婆,-是怎麼會說話的?」
「是不是有什麼獨家秘方啊?快點告訴我們吧!」有人好奇地問。
「各、位、觀、眾!」突然,一直跪在地上發抖的何大貴和長富精神一振,自地上跳起,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罐以甕裝成的補藥,像街頭賣藥似的大聲喊:「啞婆極有可能是吃了由咱們回春堂傳家秘方特制的補藥」」回聲丸!才能恢復她宛如黃鶯出谷般美妙的聲音!歡迎各位前來回春堂光顧呵!」
「去!」
眾人齊聲低斥,全體一致撇開頭,不再理會那兩個無聊人士。
*****
「啞婆,-盡管說!」柳炎文命道。
得到應允,啞婆這才繼績說:「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不知您還記不記得,十七年前,大夫人懷了身孕,是二夫人執意說服大夫人到揚州城待產的?」
「我想忘也忘不掉。」柳炎文憶起傷心的往事,不禁悲從中來。「雪蓉就是在當時生完元元後,難產而死的。她的忌日,也是元元的生日,我從沒有忘記。」
「大人,其實大夫人的確生下了個孩子,不過不是元元。」
「不是元元-」
「沒錯-而且大夫人之所以會死,也並非難產-而是被二夫人親手殺死的-」啞婆怒視向震驚的惠芸娘。
「什麼?雪蓉是芸娘殺的?」柳炎文震驚不已。
「可憐的大夫人,被同樣懷有身孕的二夫人騙到揚州,並早她一個月生下一名女嬰。之後,她趁著大夫人剛產下孩子,還沒有多余的力氣逃命和反抗時,親手殺了她-」
「這……怎麼會……若我記得沒錯,我當時還有命我的護衛傅青山保護大夫人啊-以他的武功,芸娘絕不是他的對手-」
傅青山曾是柳炎文的護衛?這十多年前的事實,令傅正龍和傅小柳同樣驚動不已。
「大人,大夫人剛生產完,傅護衛不可能就近保護她。」啞婆嘆了口氣,「當時,二夫人假藉探望的名義,進到大夫人的房里殺了大夫人和所有奴婢和奴才。
「接著,她還想殺了大夫人剛產下的孩子,卻怎麼找也找不到。幸好,讓當時正要抱著孩子去給大夫人的產婆在門外發現了一切。產婆于是急忙將一切告訴了傅護衛。傅護衛原想立刻去殺了二夫人,但二夫人卻早已逃之夭夭。」
頓了許久,她拭去傷心的淚水,才又繼續說:「傅護衛先安葬了大夫人。數月後,當傅護衛趕緊回到提督府,這才發現一切都太晚了。惠芸娘竟將自己的孩子當成大夫人所生的,騙了大人。偏偏讓二夫人發現了我們的蹤跡。
「為了保護大夫人的孩子,傅護衛只好帶著孩子隱姓埋名,一心期盼孩子安然長大後能回到大人身邊認祖歸宗,然而……」
「夠了-啞婆,-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惠芸娘又驚又疑。
「因為,我就是當初親眼目睹一切的產婆-為了替善良又可憐的大夫人申冤,我潛伏在柳府,裝啞至今,就是為了這一刻-若是我不裝啞巴,恐怕-就不會這麼放心的讓我待在柳府這麼久了呵-更不會讓我知道,元元的生父竟是趙大人-」
停頓須與,啞婆又說:「當然,-之所以大費周章的殺光鏢局上下所有的人,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大夫人生的究竟是男是女。為了鏟草除根,-寧願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人-」
「-」」」惠芸娘不敢相信她的一切所為早就被啞婆看穿了。
柳元元緊抓著惠芸娘的手搖撼,害怕的淚水爬滿了整張嬌顏,「不-不-我不相信-娘,我怎麼可能不是-和爹的孩子?」
「別吵了-」來不及整理紊亂的思維,柳炎文已暴跳如雷,沖向惠芸娘,一把掀起她的手,大喝:「惠芸娘,原來雪蓉是-殺死的-原來-早有身孕,卻不是我的孩子-原來這一切都是-一手設計的-」
「爹,你怎能單憑啞婆的一句話,就……就認定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呢?或許……是趙知縣和二娘故意陷害我的-」柳元元被逼急了,也只好六親不認了。
「元元,-……-……-怎麼可以這麼說?」惠芸娘痛心極了。
「大人,請容啞婆再說一句話。」啞婆又繼續說:「當初,大夫人產下的的確也是名女嬰,不過,女嬰的手腕上有顆朱砂痣。」
「朱砂痣-」
朱砂痣-方忌威、傅小柳和傅正龍心底同時一怔。方忌威和傅正龍更是目光一致的望向傅小柳的手腕。
「-胡說-我……我手腕上哪有什麼朱砂痣?-這老嬤嬤竟敢胡言亂語,實在太可惡了-」氣急敗壞的柳元亢不再顧慮形象,當眾咆哮。
「小姐,別怨我。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僅為死去的大夫人和傅護衛申冤,也為可憐而無辜的-柳大小姐-討回公道-」
「天-你們兩個奸夫婬婦,不但害死雪蓉和傅護衛,就連我可憐的女兒也不放過-實在太可惡了-」
「等等-」傅正龍喊著,「稟大人,你的親生女兒或許沒有死-」
「這話從何說起?」柳炎文急問。
「因為,小柳的手腕上就有顆朱砂痣-」傅正龍說著,猛地舉起傅小柳織細如指的手腕,大喊著:「你們看-」
傅小柳的手腕上真有顆朱砂痣-
他的話語,令柳炎文、惠芸娘、柳元元、啞婆和趙知縣等人驚詫萬分,彷佛一顆顆星辰般,在眾人的胸口前撞擊出一團團的火花。
「傅小柳……」柳炎文駕愕地望向她,激動地顫聲問:「莫非,-……真是我柳炎文……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啊-」
傅小柳也震撼極了,她是多麼想要和自己的親身父親相聚啊-但她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的親身父親竟然就是這位高權重,卻差點被她誤殺的柳炎文-
這……這怎麼可能?
「就算我的手腕上真有朱砂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她實在無法接受。「我……我不相信-」
「小柳……」柳炎文既難過,又失望。
「我也不相信-」柳元元憤然低喊。
「好-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這簡單-」正為柳大伯母的死感到氣憤的方忌威-猛地跳出來說話。他冰冷冷地低吼:「我們就來個……滴、血、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