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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美人 第六章

混亂的激戰後,湖畔恢復寧靜。

黑衣人全數逃逸,青衣大漢的尸首亦憑空消失。

遍地狼藉,斷劍碎斧夾雜著斑斑血跡,看來沭目驚心。

「放、放開我!」無視於左肩上的傷口,還有隱隱作痛的小腿,月舞綾舉起腳步,妄想抽離他的胸懷。

「綾兒!」向來悠然的語調不再鎮定,孟焰的聲音里夾雜著無奈、憤怒,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慌。「在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倔強?」

俐落地點住她周身大穴,暫時止了血,擁著她腰際的男性大掌隱隱顫抖著。

「我……」她緊閉美眸,不敢看他,敏感地察覺到,這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人,是當真為了她的傷而方寸大亂。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好怕一張開眼看他,也會同時瞧見自己的脆弱……

孟焰長嘆一口氣,不待她回答,便抱起她輕若鴻毛的身于,足下一躍,飛身返回喜竹居。

「燒熱水來,快點!」

一進門,孟焰馬上喚醒屋內所有的人,要他們幫忙。

「是……是是是……」

睡眼惺忪的月家奴僕見他渾身是血,臂彎里還抱了負傷的七姑娘回來,差點嚇破膽子!

他踹開一扇又一扇的雕花木門,把她放在房間的床榻上,擰皺兩道濃眉,直瞪著她左肩上的傷口。

「我可以自己來……」半坐起身,月舞綾卻霎時痛得眼前發黑,倒回床鋪。

「受了傷就安靜躺好!」他失去冷靜地吼道,手也沒閑著,忙著拆解她繁復的衣物。

很快地,她的上半身已然赤果,連姑娘家最貼身的肚兜兒都被他解開,拋得老遠。

「呀——」她驚呼,雙頰浮上燥熱,手邊卻構不著任何東西足以遮蔽。

「孟莊主,熱水來了。」婢女端著銅盆放在床畔的茶幾上,眼兒一接觸到七姑娘在外的大片雪膚,臉蛋羞得通紅。

下午他們在染坊親熱的消息,正傳得沸沸揚揚,半日光景不到,他又剝得她半果臥床……

嘖!孟莊主果然不負虎嘯山莊的盛名,管它是經商還是追妻,效率真是快得令人咋舌!

「出去候著,有事我會再喚你進來。」孟焰無暇細想,一顆心全懸在她的傷勢上頭。

「是。」婢女退了出去,順便掩上了門。

「會有些疼,你忍忍。」卷起衣袖,他握住那枚蝴蝶銀鏢,深深吸氣,使力一挑,銀鏢落地,傷口立刻涌出大量鮮血。

「晤……」月舞綾咬牙悶哼,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

飛快地扭乾毛巾,他替她拭淨血污,抹上虎嘯山莊獨門的金創藥,再取來乾淨的紗布包扎。

她的臉色蒼白,孟焰的臉色更白!

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傷著的人是他。

「休息一下。」他抓來薄毯罩住她,氣息仍不太穩。

「嗯……謝謝你!」垂下眼睫,她酡紅著臉,有點兒不知所措。

「該道謝的人是我。」

他捧起她的雙頰,不容抵抗地望進了她的瞳底。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下那一鏢?」

她大可不必的,而他也寧願她不要那麼做。

在危及的瞬間,恐慌攫住了他,名震天下、生平不知害怕為何滋味的孟大莊主,迎戰千軍萬馬、山寇流匪尚游刃有余,輕松自若,然而事一攸關她,一切就不同了。

她是他最甜蜜的致命傷……

「因為……因為是你先救我的。」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該怎麼告訴他?

俯身,他深邃黑眸霸道地向她索討著珍貴的感情。「綾兒,你說謊。」

「我、我沒有……」頓時,月舞綾覺得有些暈眩,可她不確定是肩上的傷口所致,或者是身畔男人帶來的影響。

她只知道,她好慌、好亂,有一種過分親昵的氛圍在他們之間悄悄成形。

「睜開眼。」孟焰輕哄著她。

「不要!」她不想輸,他不能逼她……

「睜開眼。」

「不要!」一雙杏眸閉得更緊,薄女敕的眼皮擠皺在一塊兒。

孟焰捏著她的小下巴,定住她的頭顱,低沉喑啞的笑了。

「綾兒,你再不睜開眼楮,我就要吻你了。」

哪有人這樣的!?

她倏地睜圓了眼,正好看著他落下一吻——

「唔——」她都已經乖乖听話地睜開眼楮了,他怎麼還親啊?

嗚,又被騙了啦!

得寸進尺地撬開她的檀口,他著了火的視線與她糾纏。

面對他瞳底赤果果的,月舞綾只能手足無措地任他侵略。

他吻得深入,執意掠奪她的甜美,激動、慌急、不舍等種種情緒在他心中交錯回蕩,他需要一些實質的踫觸來安定自己的心。

當她柔順地閉上眼,在他的帶領下開始生澀回應時,孟焰的親吻愈趨猛烈——

渾厚大掌撫上她的頸項,在她細致的鎖骨處流連不去。

他指尖的冰涼令她止不住地抖顫,而從他口中傳遞過來的溫度,卻又讓她莫名燒灼。

他像塊冰,又像團火,在兩極端間迷惑著她的感官,要她心甘情願地在他的氣息下沉淪……

好半晌,他終於離開她的唇,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僅是摟著她靠在自己身上。

月舞綾輕插著細長的睫毛,感覺到他剛硬如鐵的肌肉繃得好緊、好緊。

「你——無賴!」吳儂軟語不似指責,反而像是在埋怨他給得不夠多。

呵寵地點了點她的俏鼻,孟焰月兌靴上榻,將她連人帶被擁入胸懷。

「你……你想干嘛?」午後在染坊發生過的情節重返腦海,她略顯緊張,小小的身子僵硬無比。

孟焰抽掉她的發簪,俊臉埋在她的秀發里摩蹭。

「放心,今晚你受傷了,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麼,若是她今晚沒受傷,他就會……就會跟她「那個」了?

「喔……」小腦袋晃了兩下,樣子似乎有點兒失望呢!

他笑了笑,-爾正色道︰「綾兒,那些人是誰?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

嬌軀狠狠地瑟縮了下。月舞綾回憶起不久前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驚險畫面,此時才有余力恐懼。

盡管平日看起來再堅強、再凶悍,她到底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自小練習的拳腳功夫,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是綽綽有余,可真遇上高手了,也只能俯首稱臣、任人宰割了。

「我不曉得……」她在商場上樹敵雖多,可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商人,不興暗中濫動拳腳的那一套,今晚是她首度遭受到不明攻擊。

孟焰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依他看,那些黑衣人顯然受雇於人,首要任務是綁架她,再來才是殺害她。

「應該沒有——」這陣子她忙著跟他斗法,哪有閑空去招惹別人?

「你再仔細想想。」事系她的人身安全,他不敢大意。

月舞綾沉吟了會兒,最後仍是輕搖螓首。「我想不起來。」

銳眼往地上那枚蝴蝶銀鏢一瞄,他有了初步的對策。

「接下來幾天,你盡量避免單獨出門,我擔心那些黑衣人會再對你出手。」

「嗯。」

今晚若不是霍天奇那混蛋害得她情緒低落,她也不會三更半夜亂跑,將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

「傷口還痛嗎?」注視她左肩滲著血的紗布,孟焰心疼極了。

「一點點。」她偷偷挪動身子,想要避開和他的接觸,豈料,覆蓋自身赤果的薄毯卻滑了開來,露出大片旖旎春色。

「啊!」

男性目光轉為深濃,放在她縴腰上的大手陡然一緊,他溫熱的指掌刮著她細女敕肌膚上泛起的小疙瘩,在柔軟豐盈下方眷戀徘徊——

「放開我!我要回家了!」月舞綾掙扎著起身,害怕他帶來的壓迫感。

孟焰握住她的力道不大,卻很牢。

「綾兒,你怕我?」激將法屢試不爽。

「我……我才不怕你!」柳眉橫豎,她照樣上鉤,底細被模得一清二楚。

「那就閉上眼楮睡覺,證明給我看。」他的雙手交握在她胸前,燙人的氣息在她頸後吹拂。

「但我習慣一個人睡!」她細聲抗議,心跳快如擂鼓,怕是讓他給听見了。

「習慣可以改變。」

「我不——」未出口的話盡數遭他沒收,吞進口中。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吻你一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安然入睡,我可就不確定了。」染上狂野之色的黑眸熠熠生輝,閃動著某種的暗示。

她不敢輕捋虎須,只得乖乖地閉上了眼楮。

怦怦……怦怦怦……

紊亂的心跳漸趨平穩。

怦怦……怦怦怦……

原本以為在他懷里壓根兒不可能睡著的月舞綾,在經歷這驚險的一夜後,終究是筋疲力竭地墜入夢鄉。

反觀摟她在懷的孟焰,望著半果佳人的甜美睡顏,獨自忍耐著欲火煎熬,一夜不能成眠……

「小姐,你可回來了!」

清晨,當月舞綾一腳踏入露華閣的大門,圓兒便拎著裙擺跑到她身旁,緊張地模東模西。

「昨晚你上哪兒去啦?不回來為啥不說一聲,我都快急死了!」

月舞綾挑眉,不大相信。

「你確定你是急死了,不是睡死了?」

「小姐!人家是真的擔心你耶!」說得好像她是豬似的!不過,呃……知婢莫若主,她知道小姐一夜未歸,確實是早上的事情了。

「我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她娉婷地走進花廳,有絲驚訝地看見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坐在秋千上搖晃。

「六姊?你怎麼……圓兒!」一定是她!

小丫頭縮著腦袋,怯懦地解釋道︰「我找不到你,所以才跑去喜壽閣問六姑娘,她听了不放心,就跟我一起過來等你了。」

「多事!」

「你別罵圓兒,她又沒做錯事。」

放下手邊的書卷,月輕紗拉妥裙擺,好整以暇的問︰「說吧,你昨晚上哪兒去了?」

「我……我……」月舞綾支吾了老半天,答不上話。

「讓我猜猜。」了然的目光掃過她頸項上的點點紅痕。「你去喜竹居了?」

「嗯……是……是啊!」她說著鱉腳的謊話︰「我一時興起,到竹林散步,時間晚了,索性在那兒住下。」

「哦?」月輕紗柔柔的笑了。「可是,我一早派人過去找你,他們說你不在自個兒的房間里。」

「呃……那是因為我走得太累,隨便找間空著的廂房就睡了。」

「是嗎?」她笑得更美。「可是,他們又說,搜遍了每間空房,都不見你的蹤影,除了——孟莊主的那間,他們……」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笑不可遏了。

「六姊!」月舞綾跺著腳,听出她語氣中的調侃。

「呵呵,好啦,不鬧你了。」再鬧下去,有人要惱羞成怒羅!「你老實招來,你和孟莊主究竟……」

「沒什麼!」她急忙搶過話,無意討論那個男人的種種。

「沒什麼?那你頸上的紅痕是怎麼來的?你不要騙我說是蚊子咬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六姊!」

慢半拍地反手遮住脖子,她的臉頰涌上燥熱。

「我……哎呀!你別問我,我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

早上她醒來時,發現孟焰睜著清醒的眼,仍維持著昨晚入睡前的姿勢輕擁她,彷佛他就這樣看她看了一夜,不曾合眼……

她被他的眼神望得心慌意亂,急忙要走,他卻堅持幫她再換一次藥,才肯放人。

換藥過程中,偶爾,她能感受到他不舍的心情……

但是她能信任他嗎?

他是真的在乎她嗎?

她不知道,也不敢問。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孟莊主待你的心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你若是還不明白,豈不比瞎子更盲目了?」月輕紗語重心長的提點她。

「況且,他那人是天生的掠奪者,他既已認定你,你就注定會是他的人,想逃也逃不掉。」

月舞綾低頭不語。

都是他太壞了!先道貌岸然地說要和她談生意,再藉機對她伸出祿山之爪,吃盡她的女敕豆腐,害得她終日惶惑不安,一顆心緊揪著,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注定會是他的人又如何?

他不親口說出來,她怎能當真?

「咦?你的肩膀怎麼了?」沒听說過吻痕嚴重到得包紗布的。

月輕紗湊近她,掀開她的領口一瞧——

「赫!這是?」

她據實以告。「我受了點傷。」

「怎麼會這樣?」

月舞綾於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凝起小臉,她嚴肅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向爹稟明,請他去宮里借一隊御林軍來保護你。」

敢在寧波城內動他們月家的人,無疑是在太歲爺上動土!

她雖然不喜歡使用武力解決問題,然而,祖有明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群黑衣人傷了小妹,就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沒必要勞師動眾,我可以自己處理。」殺雞焉用牛刀?為了她一道小小的鏢傷而借調御林軍,實在太夸張了。

「不行!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听你的。」月輕紗難得展現強硬的一面。「在還沒有抓到那群黑衣人之前,你都給我待在家里,商行那兒也不許去,知道嗎?」

「知道了。」從以往的經驗判斷,一旦六姊用這麼認真的口氣說話,意思就是沒得商量了。

「哇……哇哇哇……」

突然,位於露華閣西南方的寶瓏閣,傳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聲,駭著了月宅內的每一個人。

月舞綾略眯美眸,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正是她的五姊月思綺。

「她又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不就是夫妻倆吵架嘛!」

「你要過去勸勸嗎?驚動爹就不好了。」

「誰理他們啊?」

月輕紗說著此話的狠勁,與她柔弱的氣質完全不相符。

「看他們是要端水互潑、扛椅子互毆,或者拿刀子互砍,都請自便!最好是兩敗俱傷,省得一天到晚擾得人睡不著覺!」

「喔。」

六姊說得也對,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夫妻倆要怎麼廝殺對陣,是他們的私事,外人不便干涉。

她還是回房補眠比較實際!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婢女,自門口跑了進來,慘兮兮的哭著說︰「六姑娘、七姑娘,拜托你們行行好,過去寶瓏閣幫個忙,五姑娘砸壞了所有東西,這會兒正鬧著要撞牆自殺!」

兩姊妹不由得無奈地嘆口氣,

「-!這下子不去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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