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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芳心 第三章

名片上的正面沒有任何頭餃,只洋洋灑灑地印了兩個燙金的字,名片的背面則是一排地址和一排數字;听說使用這種名片的人,職位往往才更是驚人。

「上面的是我公司地址,還有我的行動電話號碼,你打這支電話,肯定找得到我。」韋樞露出帥得不得了的微笑。

不過汪恩典根本沒在听,因為那兩個燙金的字更吸引她的注意。

「‘偉區’?」原本略帶憂傷的神情驀地化為烏有。她很不客氣地笑著念出他的名字,還順便幫他下了眉批,「哪有父母幫小孩取這種名字?想必他們生你的時候一定覺得很‘委屈’。」

韋樞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小姐,那兩個字要念作‘維書’。」他失笑糾正她。

「念‘維書’也不會好听到哪里去。」汪恩典一樣不屑。

把名片收進口袋後,她蹲下來抱抱萊西,然後抬頭問他︰「你會好好待它,對不對?」

韋樞本想學她的口氣說︰可以呀,你先付兩百。可是一看到她嚴肅的表情,他也不禁跟著嚴肅了起來,玩笑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它的。」

「如果……萬一哪一天你不想養它了,你一定要把它送回來,絕對不可以把它隨意丟棄,或是任它在外面流浪。」汪恩典當然希望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但是每個人的愛心並不一定都能持久。

「絕不會有那一天。」韋樞再三保證。

「你趕快走吧。」她若再繼續婆婆媽媽下去,天就要黑了,「對了,免費送你一個建議——記得順著山路走,遇到岔路,走右邊的就沒錯。」

「嗚……」似乎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氛,萊西不安地在原地踱著小碎步,其他的狗兒們也在鐵絲網的那邊低嗚著。

「謝謝你。」韋樞接過她手中的狗鏈,「再見。」

汪恩典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目送他開車載著萊西離去。

那雙溢滿哀傷的眼眸,事後依然縈回在韋樞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哇——」

一大清早,韋羚欣喜若狂地一路尖叫到庭園,後面還牽著一條狗。

庭園里,大樹下,韋樞翻著早報,正在享用美味的早餐。

「哇!老哥,謝謝你。」韋羚雀躍地抱上去,捧著韋樞的臉頰猛親。

搞不清楚狀況的狗狗,眨著無辜的大眼珠,乖乖地坐在一旁搖尾巴。

「喜歡嗎?」看樣子他是多此一問。

韋羚猛點頭,「非常、非常喜歡。」

剛剛她在睡夢中被某個東西舌忝醒,睜開眼,就看到床前多了一只喜樂帝,它美麗的毛發在晨曦下閃耀,頭上綁了一個紅色緞帶的大蝴蝶結,脖頸上還掛了一個牌子寫著︰我叫萊西,我是女生。

想也知道這只狗狗是誰送她的,所以她開心得都來不及換下睡衣,便急著跑過來道謝。

「這是我收過最棒、最酷的生日禮物,謝啦,老哥。」她說著又在他頰上獻上一吻。

「你要好好照顧它喔!」萊西比他想象的還乖,就連他這種從不主動接觸「女人」以外動物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要模模它或抱抱它。

「這還用得著你來說嗎?」韋羚可是第一眼就愛上它了呢!她笑呵呵地摟著狗狗的脖子,「萊西,你說對不對呀?」

「晚上幫你慶生如何?」韋樞喝了一口香濃的熱咖啡。

「才不要呢!」韋羚皺了皺鼻頭,想也沒想就拒絕,「人家都已經二十歲了還跟自己的哥哥一起過生日,這多沒面子啊!」

「唷——你今天‘才’剛滿二十就把我踢到一邊,那等到你明年二十一歲時,我不就得跑去北極賞雪啦!」韋樞輕捏妹妹的粉腮,心中不禁感慨時光飛逝,仿佛才眨眼,小女孩就長大嘍!

「你要去北極賞雪我不反對,但是請記得先把生日禮物準備好。」韋羚向來鬼靈精得很。

「現實鬼。」韋樞寵愛地揉揉她的腦袋,俊顏上盛滿了笑。

「誰叫你只有我這麼一個寶貝妹妹。」韋羚得意洋洋地仰著下巴。

「是是是。」韋樞哪敢反對呀!

「對了,爸跟媽呢?」記得他們倆上次打電話回來的時候人是在巴黎。

「半個小時前才從德國某個小鎮打過電話來祝你生日快樂呢,還說看你想要什麼,盡管去買。」父母太恩愛就是有這個缺點,動不動就出發說什麼要再度蜜月,結果每一次的蜜「月」就會因為樂不思蜀而變成了蜜「年」。

「討厭!老是這樣……」韋羚嘟起紅唇。

「我說美麗的韋小姐呀,有我這位宇宙無敵的超級大帥哥陪你還不夠嗎?」韋樞夸張地叉著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子想要約我還約不到?」

「謝謝你這位宇宙無敵的超級大帥哥,可惜我沒時間陪你,因為我待會兒要去瘋狂大采購。」韋羚立刻被逗笑。

「拜托,大采購可以,‘瘋狂’就不必了。」他可不希望家里又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垃圾。

「請求不準。」韋羚將異議駁回,如意算盤早就打好了,「我今天非把整個百貨公司都買下來不可。」

「只要你高興就行。」韋樞只能嘆氣,看來老爸老媽的荷包這次肯定會瘦掉不少。

「走,萊西,我們去準備準備,等一下我帶你去瞎拼。」韋羚興高采烈地牽著新戰友。

「你不吃早餐嗎?」韋樞叫住正要跑走的俏佳人。

「不吃嘍!」韋羚來去皆如一陣風。

「這丫頭。」韋樞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不過年輕小女生嘛,本來就該像她這樣活蹦亂跳、朝氣有活力。

然後,不曉得為什麼,他又想起了那雙哀傷的眼。

「歡迎光臨!」

車子一駛進加油站,穿戴著印有某某加油站標志的紅色制服、紅色棒球帽的工讀生,扯開嗓子迎接顧客的來臨。

韋樞依指示將保時捷停到適當位置,然後降下車窗,熄火。

「九五加滿。」他低頭翻著皮夾,準備拿出信用卡。

「九五加滿。」早在一旁等候的工讀生跟著重復確認,並開始進行服務。

不一會兒,油加滿了,工讀生靠近他旁邊的車窗。

「先生,總共是一千一百元。」她邊說邊接過他遞出車窗外的信用卡。

兩人視線交會了一下,轉開,同時頓了頓,又立刻同時轉了回來。

「啊!是你!」驚訝的嬌呼自紅色帽沿下月兌口而出。

「是你!」韋樞與她異口同聲。

在短短的一個月之中,他們竟會三番兩次地不期而遇,天底下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

但更巧的是,同樣的思緒正同時竄入兩人的腦際,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而已。

「收您的信用卡。」汪恩典迅速換回他所熟悉的冷淡酷樣,繼續完成工作。

韋樞在她送過來的信用卡簽單上一陣龍飛鳳舞,然後遞回給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實在很好奇,不過他另外又想起了一件事,「等等!我問這個問題是不是要先付請教費兩百元?」

汪恩典白他一眼,在將發票、信用卡和簽單收執聯給他時反問︰「你又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加油呀!」來加油站不加油,難不成他是來觀光的嗎?韋樞覺得她這個問題很好笑。

「我來打工。」汪恩典的口氣和他同一個調調,只是多添了一絲諷刺。

「說得也是。」韋樞這會兒才發現好笑的是他自己。

算她厲害,連嫌他問的是廢話都能這麼?彎抹角。

「你什麼時候下班?」他將手肘擱在車窗上,那瀟灑俊朗的模樣充斥著十萬伏特的電力。

汪恩典向來平靜的心頭不禁被電了一下,為此,她震驚不已。

「干嗎?你想請我吃飯啊?」她搞不清楚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在生他的氣;總之,從她嘴里噴出來的火炬足以焚毀這家加油站。

「有何不可?」反正他今天已經忙了大半天了,也該去好好填補一下空蕩無物的胃袋。

汪恩典倒是沒料到他會這麼爽快就答應。照理說,他們兩人一看就是屬于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沒必要和她攪和在一起。

「我的食量很大喔!」她把丑話先說在前頭,好讓他知難而退。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自在,韋樞露出詭異的一笑,「我有好幾張信用卡。」

汪恩典被他盯得全身發毛,她轉過頭假裝在忙別的事,「我兩點才下班。」

「沒問題。」只是要他再等一個小時「而已」嘛!

韋樞等過最高的紀錄是五個小時,那一次還只是為了對方拿不定主意要穿哪一件衣服好;當然,那一次也是他最後一次約那個女人出去。

雖然不懂他究竟有什麼意圖,但是既然有人要請客,她又何必客氣,「那好,不過在用餐之前……」她忽地眼楮一亮地盯著他的紅色保時捷,然後堆出比他剛剛笑得更詭異的嬌顏,「你可不可以順便載我先去幾個地方?」

不是韋樞要嫌職業的貴賤,也不是他有重男輕女的觀念,更不是他要對自己廣受歡迎的程度有什麼抱怨。

但是,一個相貌堂堂的大男人,身上穿的全是最新款的名牌服飾,手里卻捧著一堆女性用品的試用包,然後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上,見到女人就奉送一包的模樣,似乎有點……不倫不類。

「請問我們這樣還要繼續多久?」韋樞終于拋出隱忍多時的疑惑。

他今天一整個下午都是在做類似的工作,算一算他差不多替五家不同的公司,分別在不同的路口,分發了面紙、傳單等等不同的宣傳物資。

「把這些發完就沒事啦!」汪恩典撇嘴指著她身後的四大箱。

「是嗎?」韋樞無奈地應道。

當然啦,大概也沒有人能像他這樣,不過是發個稀松平常的小東西,也能次次造成轟動,眾女子不僅鉚足勁兒地爭先恐後,不時還要和他拍個照、握個手,因而引起更多好奇路人的加入,其中還有不少的男性呢!

總之大家以為是哪個國際大明星在辦什麼握手簽名會,加上現在又是下班人潮的顛峰期,因此大家听說有免費贈品可拿,來湊熱鬧的人也就相對地增多,結果就演變成現下這種盛況空前的場面。

可是他並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滿足他男性的虛榮心……真的,他一點也不需要!

「我們不能偷點懶嗎?反正就算沒發完,對方也不會知道。」韋樞建議。

這對一個國際五星級連鎖飯店老板的獨生子、國際知名科技公司的副總經理,學歷不小心又讀到了最高學府的電機博士,並且走在科技最前端的程序設計師而言,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些?

「不行。」汪恩典斷然拒絕。

「想不到你蠻有職業道德……哎呀!」他忽地咆叫,「是誰又偷捏我的大腿?」

這已經不曉得是今天的第幾次了。

沒錯,他雖然很喜歡女人,也喜歡和她們打情罵俏,不過向來只有他佔女人便宜的分,所以他現在真的是有些忍無可忍了。

「放心,這是最後一站。」汪恩典因為多了這個幫手,頭一次發東西發到受人推擠,但是她看他的表情,依稀有著幸災樂禍的味道,「東西一發完,我們就可以馬上走人。」

「太好啦!不過……」他再次推開幾位想要乘機竊取他「香吻」的女人,「你不覺得這樣一個、一個地發,太浪費時間了嗎?」照這樣繼續下去,等那四大箱發完時,他的豆腐大概也被這群饑渴的母狼,啃得連點豆腐渣兒都不剩。

何況他本來打算請她吃的「下午茶」,如今就快要跳過「晚餐」成了「消夜」,這客請不成事小,但是他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就是個大問題了。

「我看還是這樣比較快!」他干脆學起天女散花,將整箱的試用包往黑鴉鴉的人群一撒。

兩人周圍的人群頓時開始出現失控的現象。

「好方法。」汪恩典倒是難得與他意見一致,因為她也快被擠得受不了了;于是她也仿效他的解決之道,抓起大把的試用包亂拋。

「嘩——」周遭的群眾立即跳起來搶成一團。

「噢!呀!」有人被踩到,有人在尖叫,現場更是一片混亂。

不過韋樞真的很懷疑,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搶的是什麼東西?

「啊!」汪恩典根本沒幾兩肉,眼看就要被這波人潮擊倒。

「小心!」韋樞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進懷里。

「喝……」一粒粒的雞皮疙瘩頓時自小麥色的皮膚表面凸起。

打從汪恩典月兌離童年後,她便不再允許任何人有任何機會觸模到她的身體,以往就算是對她有意的男孩子,多半也都會被她冰冷的晚娘面孔給嚇退三尺,就連方才置身在此紛亂的人海中,她也盡可能地避免與旁人有所踫觸。

而他卻以這麼突然且輕而易舉的方式,一下子就跨越了她的警戒線,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沒事吧?」她的臉色好難看喔。

「我……」呼吸急促的汪恩典,因為身體自然產生的排斥現象,使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無奈人潮過于擁擠,她好不容易才和他拉出了點距離,強勁的推擠力道卻如浪濤般將她又反彈回來。

「啊——」她驚呼。

「危險!」韋樞順勢攬著她的腰,免得她又失去重心。

結果,她反而和他更加緊密地扣住,加上周遭的推阻,讓她完全動彈不。

受困在這個狹隘的空間里,她甚至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心跳,以及他狂放不羈的……男人味。

汪恩典心亂如麻,「你……」她從不曉得男人的味道也可以這麼好聞,而男人的胸膛竟是如此的遼闊扎實,她仿佛進入一個安全的堡壘……

不!不該是這樣!這和她記憶中的認知完全不同啊!

她不禁感到困惑且害怕。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再繼續和這群「暴民」擠來擠去,即使他仗著人高馬大,也逐漸感到有些吃不消,更何況她的身材還比他嬌小許多。

「……嗯。」汪恩典茫然地點著頭。她的思緒早就被抽空了,外在的嘈雜似乎也變得好遙遠,眼里僅看得見他橫在前方、穩當護著她的壯臂。

「你再忍耐點。」韋樞摟著她排開眾人,盡量往外移動。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們終于安然抵達了風暴邊界。

「你還好吧?」韋樞停下來喘口氣。

天啊,累死人了!這簡直是在參加什麼體能極限的挑戰障礙賽嘛!

「啥?呃……還、還好。」大量新鮮的空氣頓時灌進了她的肺葉,汪恩典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奇怪,她剛剛為何會這麼失常?

嗯,這一定是她最近太累的關系。

對!是這樣沒錯……不過她怎麼到現在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呢?而且感覺仍是那麼真實、強烈……咦?

她定眼一看,這才驚覺,她的手心仍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而他的巨掌依舊擱在她的腰際,這是一種屬于熱戀中情人的標準姿勢。

「啊!」她慌亂地往後跳了一大步,「對、對不起!」

話才一出口,汪恩典便感到懊惱萬分。

她干嗎道歉?干嗎表現出一副很惶恐的樣子?她的手會放在他身上是情非得已,倒是他的手擺的位置才有問題,所以要道歉的人應該是他才對耶!

不過此刻不是探討誰是誰非的絕妙時機,因為有幾個人正在搜索主角的蹤跡。

「咦?人呢?」他們問。

「啊!在那里!」有人眼尖發現了。

一下子,許多人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他們的身上,有人的眼神仿佛將他視為一塊上等的肥肉,有人則是因為無端受到推擠而露出憤恨的眼神。

「呃……」韋樞和汪恩典慌張地對看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眸里看到相同的信息。

哇咧——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為何他和她好端端地會變成了獵物?這次如果被這群人逮到,他們倆還會有活命的機會嗎?

四周那種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的氣氛愈來愈熾烈了。

「快跑!」事不宜遲,韋樞拉著汪恩典朝群眾的反方向逃之夭夭。

「別跑——」群眾是盲目的,有人拔腿開始追,就會有人馬上跟進;至于他們到底在追什麼,或許真正明白的也沒幾個。

「不會吧!」今天運動量遠超乎平時的韋樞,突然好想哭。

總之此刻只見男女主角領頭在前面苦命狂奔,後面則是尾隨了一大票群眾,如此浩浩蕩蕩的畫面,還真的是只有在電影中才能見到的鏡頭。

「慢著!」女主角突然大喊,「他們追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干嗎要跟著你一起跑得你死我活?」

「因為一個人跑太孤獨,兩個人跑最起碼死的時候還有伴。」男主角仍舊緊緊拉著女主角。

「很抱歉,我這人沒啥愛心,你別拖我下水。」汪恩典甩開他的手打算告別,「總之你記得到時候托夢給我,我會去你墳前上香。」

「不行!你有義務陪我。」眼見那團黑鴉鴉的人影已經越來越接近,韋樞顧不了那麼多地揪住她的細腕繼續疾奔。

「笑話!我為什麼有這個義務?」汪恩典幾乎是被他拖著跑。

兩人都喘得要命,一路上居然還有閑工夫互相責備。

「因為若不是你要在吃飯前‘順便’去幾個地方,我們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韋樞嗆聲。

「听你在放屁!」汪恩典心中也很不爽。

「哇!你說話好粗魯喔!」韋樞插嘴抗議。

汪恩典根本不理他,繼續編派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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