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情貝勒 第九章
「貝勒爺,有件事屬下不知道……該提還是不該提……」書房內,呈誥低垂著頭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他淡淡的道。
「是有關于冉雲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屬下不知道是該拿了還是留下?」
馨園里的女人若是懷孕,他可以當機立斷地給她們喝下打胎藥。然而冉雲小姐雖說是馨園的人;但她現在畢竟不住在馨園,身分是不是仍是貝勒爺的侍寢,主子不說他也不知道,連帶的孩子是不是該打掉他也沒個準。
況且主子最近怪得緊,只要和冉雲小姐扯得上關系的事,主子的行徑就詭異得教他無法依據主子過去的習慣來推測揣度他的心思,是以他認為打胎這事說什麼還是要由主子決定比較妥當。
「怎麼?這件事很教你頭痛?」
「回貝勒爺,屬下無能,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冉雲小姐還歸不歸馨園管,是以關于拿不拿孩子這事屬下真沒個譜,這幾天一直拿不定主意,還是請貝勒爺指示。」
門外,白冉雲叩門的手,卻在听見呈誥的話時頓住。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們兩人的談話,只是她的手就是硬敲不下去。
她知道他不會同意他的子嗣是由她這種侍寢身分的女人生養,但她就是很想知道他對她和孩子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拿了!」顓顗淡淡的說。
他無所謂的冷淡如同用火燒熱的烙鐵狠狠燙烙上白冉雲的心窩。
明知道他不可能要這個孩子的,明知道的……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她雖然不住馨園,可不表示她的身分變了,更不表示她有資格生下孩子。」
書房內,顓顗無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醒來後急著找他問的答案此刻已獲得,他說她的身分不變,雖然她不住馨園,可仍然還是他的侍寢。
她該慶幸自己還是個侍寢,該為自己沒有被逐出他的生活而滿足,可她的心卻高興不起來。
她的手輕撫上仍舊平坦的小骯,垂下螓首低喃︰「我怎麼是一個這麼自私的母親,竟然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想拿孩子的性命換取寵愛?」
為了愛他,她可以放棄自己的自尊、驕傲與堅持,當他眾多情人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而現在,為了愛他,她就要變成一個殘忍狠毒的劊子手,冷血無情殘殺自己的孩子!
一個是她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愛的孩子呀!為何她不能同時擁有兩個她愛的人?
她旋過身子,恍恍惚惚地朝東廂房的方向走去,早忘了想要給他看那為他精心梳妝的雲鬟。
「凝露,你瞧那是不是冉冉?」趙韋晴指著遠處的背影。
「哪兒?」
「那兒呀!」趙韋晴一把將蘇凝露扯近,伸長食指指向一個快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
蘇凝露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她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但是距離太遠,她無法確定是不是。
趙韋晴點頭道︰「我覺得一定是!」在貝勒府待了一個多月,總算有點發現。
「那個方向是……」
「東廂房。」蘇凝露接下趙韋晴的話。
在這座府邸轉了一個多月,除了一處叫馨園的園子她們兩個進不去之外,整座貝勒府她們兩人熟得就算是模黑也能自如地逛上一圈了。她們之所以在這里耗上個把月沒有離開,就是因為肯定白冉雲是被十貝勒帶走,雖然他否認,但她們可不相信,畢竟冉冉就是因為和他扯上關系後才不見的。
「去東廂房轉轉!」兩人同聲道。
「東廂房我們之前也去過幾回,並沒有發現冉冉呀?」趙韋晴道。
如果人真的在那里,為什麼她們會沒見過?她有些疑惑。
「整座貝勒府我們兩個不都找上數回了,何只一座東廂房!」蘇凝露睇了她一眼,覺得她的問題不是問題。
「若是仍找不著呢?」趙韋晴問道。
並非她喪志,而是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她們兩人真的錯想人家十貝勒了,說不準冉冉真的沒在他貝勒府里,要不怎會任由她們日找夜找,花了個把個月在貝勒府里自由來去。
相對于她,蘇凝露就從沒懷疑過冉冉不在貝勒府,這才教她覺得怪,憑什麼她這麼有信心認為冉冉一定在這兒!
「找不著?」蘇凝露無所謂的聳肩,「那麼就夜訪那個叫馨園的地方好了。」
「開什麼玩笑!」趙韋晴忽地怪叫。「那道牆有多高你又不是沒瞧過,我還這麼年輕,可不想從那牆上掉下來。」
「放心,你死不了的。」蘇凝露指著前頭東廂房的入口處,「瞧!什麼時候那里有人守著了?」
「怪了,前幾天來這兒時明明沒人守著呀!」趙韋晴拉著蘇凝露閃進一處樹叢後,避開一個端著碗經過的女侍。
「信不信這東廂房有鬼!」里頭一定有蹊蹺,而她賭冉冉就在里面。
「鬼?」趙韋晴拂了拂竄起的雞皮疙瘩,「大白天的,別嚇唬人好不好?」
蘇凝露怪異的睇了眼趙韋晴,這女人有病呀!
「你到底想到哪兒去了?我是說這東廂房有問題啦!」沒見過這麼怕鬼的人,再說,沒做虧心事鬼也不會找人麻煩的。
「早說清楚嘛。」趙韋晴嬌嗔的瞟了蘇凝露一眼,接著又道︰「我也認為里頭八成有問題。」
「是一定有問題!」蘇凝露加重語氣,她向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現下我們該如何進去?」趙韋晴直勾勾的盯著東廂房入口處問道。
門口有人守著,說要進去人家不會這麼容易就點頭放行的。
「翻牆!」
「開什麼玩笑,我……」
「你還這麼年輕不想死是不是?」蘇凝露摘了片葉子往趙韋晴臉上擲去,
「嘖,那牆連三歲小毛頭都可以翻過,你這麼大個人過不去不怕笑話?」
「話是這麼說啦!可好歹也得等晚上,這麼粗魯的行徑被人瞧見傳回鳳揚,我們兩個可就慘了。我可不想未來一個月要回去重上仕女儀態課,那比一刀要了我的命還可怕。」
「有點道理!」蘇凝露想了會兒點頭附和。
找冉冉雖然很重要,但也不必急于一時,反正一個多月她們都耗下去了,還會在乎是不是要多花幾個時辰等天黑!
再說上儀態指導真的不好受,還是等等較好!
「冉雲小姐,求求你別為難奴婢了,你就喝了這藥汁吧!」女僕端著碗墨黑的藥汁哀求著要白冉雲喝下。
從下午她端著藥汁進房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快三個時辰,冉雲小姐就是不喝下這碗打胎藥,任憑她怎麼求她就是不點頭喝下。
這藥汁沒喝下,她要怎麼向貝勒爺交代?
想到這兒,女僕連忙端著藥汁趨向前繼續哀求道︰「求求你喝下吧,冉雲小姐。」
「拿開,我不喝!」白冉雲撇過頭,不想見到那黑黑的汁液。
她知道她應該一口喝下去的,稍早在書房前她已清楚听見十貝勒對孩子的宣判,不是嗎?她應該听話喝下去,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她有千百萬個應該;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她就是狠不下心。
快!快喝下去,喝下去你就有資格待在他身邊,喝下去他就會愛你一點點……腦中翻騰千百個教她喝下去的理由。可在看到那碗藥汁時,原本鐵了的心忽地軟化下來,教她硬是點不下頭將藥吞入喉、咽下肚,殘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她原本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狠下心腸的,為了可以繼續愛他,她以為她真的可以硬起心腸當個劊子手。可在看到那碗藥汁時,她便沒辦法狠下心腸,以殘害自己孩子的方法來換得自己的快樂。
「小姐你喝了吧,貝勒爺吩咐一定要小姐喝下去的。」
「我說不喝就不喝,別想要我殺了孩子。」這是她的孩子不是嗎?做母親的不保護孩子誰保護呢?
「小姐,我求求你喝了吧!」女侍將藥碗湊近白冉雲眼前。
「我說不喝,你沒听到嗎?」白冉雲一把將藥碗揮開,翻落的瓷碗應聲碎裂,灑了一地黑。
顓顗方踏入門,見到的就是這景象。
「這是干什麼?」他冷冷的道,雙眼直射向坐在床沿的白冉雲。
「貝勒爺!」女侍低俯著身、垂下頭喚道。
顓顗瞥了眼灑了一地的藥汁,對發生的事了然的挑高粗黑的濃眉。
「再去弄碗藥來。」他冷冷的吩咐。
「是,貝勒爺。」
女僕匆匆收拾好一地的碎片,轉過身子迅速離去。
女僕離開後,房間內靜悄悄的不聞半點聲響。
他為什麼不說話?白冉雲悄悄的掀動眼睫輕瞟向他,突地四眸相對,她發現他一雙直視自己的眸子閃爍著微怒的陰鷙,她微微瑟縮了一下。
「我……我還沒……準備好。」她顫抖的嗓音在寂靜的房內響起。
他的眼神教人膽戰,教她沒勇氣告訴他,她沒辦法殺死自己的孩子。
「哦!」他冷冷的揚聲︰「那你什麼時候才會準備好?明天?後天?還是干脆藥汁全不要喝,讓孩子生下來算了。」
她眼底分明清楚地寫著她不想拿掉孩子,她以為能蒙騙過他?
作夢!他舉步趨近她。
他承認她的確有特別之處,才能教他破天荒的為她擔心,甚至還破例讓個侍寢住在主屋,但不表示她有特別到可以生下他的種,她永遠別想有機會可以藉著孩子在這府里興風作浪。
「你听我說,我會喝的,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瞧見他眼底的冷佞,白冉雲慌得迅速離開床鋪,奔向房間正中央的一張大圓桌,隔著桌子避開他的欺近。
「別再給我玩花樣,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留下這孩子的。」他一把將桌子給掀翻,頓時除去阻隔兩人的屏障。
他早看出她那一點點心思,她休想說謊蒙騙他。
她惶惶然的望著翻倒的桌子,害怕接下來被毀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避著他,緩緩退後忍不住問道︰「為什麼留不得?我知道你不準馨園的女人懷上孩子,但只要你點頭讓我留下孩子,我馬上離開這里。」
「休想!有一就有二,要是馨園里每個人都同你一樣,是不是我都該留?」他越過地上的桌子,一步步前進。
「不會不會,沒有人會知道的,我會帶著肚子里的孩子走得遠遠的,保證不再回來鳳揚縣。」看著他愈來愈趨近,白冉雲慌得連連後退,「求求你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我帶著孩去北京,對,北京……這樣夠遠了吧?」
他無視她的哀求,腳步毫不遲疑的再次逼近。
他的步步逼近教她慌亂無措,「那成都……成都好了!四川偏遠交通又不發達,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回來。」
「沒了孩子我什麼都不用擔心。」他冷冷的道。
他冷酷的話教她慌了,「求求你,只要你別殺我的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什麼我都答應!」
他是不可能放過她的孩子的,望著他眼底殘忍的堅決,她駭然的發現。
她迅速旋過身子往房門口沖去,但太遲了,他已先她一步擒住她的臂膀,將她狠狠的扯回,力道之大差點將她一只胳臂拉斷。
「啊……」她疼得喊出聲。
對她的呼疼他充耳未聞,將她的雙手拽至身後緊緊捆住,教她再也無法將藥汁打翻。
「求求你……我求你。」她的水眸浮上一層薄霧,閃著哀戚的請求直勾勾的望著他。
「你有膽懷我的種,就要有膽量承擔後果。」
門外一陣腳步疾行而來。
「貝勒爺,藥來了。」稍早離去的女僕端著藥碗復返。
「端過來。」他冷冷的道。
接過女僕手上的藥碗,他將藥汁推向白冉雲唇畔。
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我求你,我求你……」白冉雲不斷的哀求他,擺動螓首不讓藥汁沾上她的唇。
「喝了它!」顓顗一把扣住她的下顎,讓她再也不能避開藥碗。
盡避被他扣住動彈不得,她仍緊閉菱唇,緊咬牙關,毫不妥協。
她含淚的眼哀求的望住他。
忽地,珠淚自眼角緩緩淌下,晶瑩的珠淚順著她的臉頰滴落至他端著藥碗的手臂,他似被滾燙的熱水燙著般,突地丟下藥碗轉身離去。
懊死的!懊死的!踩著昏暗的夜色,他不住地在心中暗咒著。
他是在干什麼?竟然被她的眼淚弄得心亂如麻,狠不下心灌她喝下藥汁。
可惡,他是著了她什麼道?她隨隨便便流幾滴淚就能將他如鐵的心化成繞指柔。他到底是怎麼了?
方翻過牆的趙韋晴趴在草叢里探頭探腦的打量四周,「凝露,那不是十貝勒嗎?」她指著前頭疾步離去的人。「他走這麼快干嘛?後頭有獅子還是老虎追殺他不成?」
蘇凝露自她身旁匍匐前進,弄得遍地的綠草在她行經之際窸窸窣窣作響。
「你的頭再抬這麼高,被追殺的就是我們了。」
趙韋晴壓低頭沉著聲音道︰「現在要往哪兒走?東廂房說大不大,不過要這麼爬完一圈會去掉半條命的。」她跟上蘇凝露的速度。
「這邊!」蘇凝露縴指一伸,指著左邊的方向。
「為什麼?」
「直覺!」事實是因為方才瞧見十貝勒從那個方向走來。
「可是我的直覺認為是右邊。」
「隨你。」蘇凝露掉頭往左匍匐前進,「如果你喜歡用這樣的爬法閑逛東廂房我沒意見。」
「你最好是對的,不然我絕不會饒你。」趙韋晴咕噥的跟上蘇凝露。
事實證明蘇凝露的判斷是對的。
她們兩人趴在花圃旁的窗口,小心翼翼的打量閃著微弱燭光的房內時,看到了她們找了一個多月的白冉雲。
「看來她過得很糟。」趙韋晴小聲的道,以防房內還有其他人。
「嗯,糟透了。」蘇凝露點頭同意。
從地上那張被踢翻的桌子和破碎一地的瓷器看來,不久前有一場不小的爭吵發生過,而白冉雲到現在仍被縛住雙手兀自垂淚。
「你有看到其他人嗎?」趙韋晴問。
「目前是沒有,不過動作不快點我不保證待會兒是不是有人會出現。」蘇凝露旋過身迅速往房門口走去。
她推開房門看見趙韋晴正試著從窗戶爬進來,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裝作沒瞧見的逕自走向陷入沉思中而沒發現她們的白冉雲。
「嘿!」蘇凝露拍了拍白冉雲的背,「你的樣子糟得不能再糟了。」
「凝露?」白冉雲抬起帶淚的粉臉,驚喜的望著忽然出現的好友。
「蘇凝露,你干嘛不說你要從門口進來?」趙韋晴好不容易從窗戶爬進來後,氣憤的朝蘇凝露喊道,隨即又側過頭笑嘻嘻的對白冉雲打招呼︰「冉冉,好久沒見。」之後又回過頭氣呼呼的瞪視蘇凝露。
「你又沒先問我!」蘇凝露道,再說我也沒想到你這麼笨。
「這種事還要先問嗎?你應該一開始就說嘛!」趙韋晴嚷著。
「是不用問,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進房間走的是門不是窗戶。」蘇凝露咕噥著。
「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來這里是找人不是吵架的。」蘇凝露垂下頭將白冉雲手上的繩索解開,不打算和趙韋晴抬杠下去。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兒?」白冉雲搓揉手腕的瘀痕問道,嗓音有哭過後的濃重鼻音。
「為了找你呀!你失蹤後我們就上貝勒府來了,到現在都逛了個把多個月了,好不容易今天終于讓我們找著你,不說你都不知道,這府邸我們只差沒找翻過來。」趙韋晴一口氣說完。
「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蘇凝露淡淡的問了句。
白冉雲怔怔的凝視蘇凝露的眼,她眼底的了然和熠熠閃爍的溫暖友情教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我以前沒這麼愛哭的。」白冉雲抹去眼角的淚珠,扯出一抹笑。
要不是遇上他,今天的她或許仍是個不識情愁的女孩,仍舊在鳳揚女子學堂里努力在教席面前扮演完美的仕女。
要不是他,她不會了解愛一個人可以愛得如此徹底。
「哭不見得是壞事。」蘇凝露遞上手巾。
白冉雲接過手巾將整個臉覆蓋住,靜默半晌後緩緩的道︰「我跟你們一起走。」
她非走不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非走不可。即使離開他她會痛徹心扉,但她也必須走。
她不清楚方才是什麼原因教他沒強逼她喝下那碗藥汁,但她相信他不會就此放過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必須走,必須走得遠遠的。
「那就走吧!」
蘇凝露和趙韋晴一左一右的攙扶著白冉雲往來時的黑色夜幕而去,三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夜里……
從東廂房離開後,顓顗便回到書房。
他起身走到桌上倒了杯酒,又回到窗前望著外頭墨黑的夜色。
腦中忽地又浮現白冉雲淌淚哀求的表情,持著酒杯的手似又被滴落的淚珠燙著般突地一抖,杯中金黃的酒液飛出,沾染上他雪白的袖口。
「該死的!」他低咒出聲。
那女人總是弄得他心煩意亂,就連他喝杯酒也能教她擾得一團亂。
到底是為了什麼,她能左右他的想法,甚至牽動他的心?他煩亂的糾緊濃眉,一口將杯中的酒液飲盡。
從沒有女人能有她這般的能力,從沒有!
莫非他愛上她了!?令人驚訝的念頭忽地躍進他腦中。
叩、叩——
門上猛地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冥想。
「進來!」他煩躁的道,他才正要理出個頭緒就讓人打斷,教他滿心不悅。
「貝勒爺,冉雲小姐不見了。」呈誥一進門便急切的道。
「府里找過了嗎?」
「整座府邸都找過一遍了,就是沒有找著冉雲小姐。」
「西廂房那兩個女人是不是也走了?」他可以肯定一定是那兩個女人干下的好事。
「是!」
懊死!當初真該立刻將那兩個女人轟出去才是。
「到鳳揚去要人!」他霍地旋過身大步邁向門口。
她們十成十回到那學堂去了。
「貝勒爺,我們要以什麼名義要人?」呈誥提醒他,「當初是咱們強將冉雲小姐留住,現在她離開貝勒府後,我們壓根兒沒正當理由去要人的。」
顓顗邁出的腳步突地打住,他是真的一點理由也沒有。
當初是他不顧她的意願關住她,之後卻未善待她,她會毫不留戀的離開是必然的,但他就是不能放手;在他發現他愛上她之後,他再也放不開手。
「我們去向鳳揚要回……我的娘子。」是了,就是娘子,這個說法令他莫名的感到滿足,他揚了抹笑。
既然她是唯一一個能牽動他心緒的女人、唯一一個會教他擔心受怕的女人、唯一一個能左右他的想法、唯一一個讓他肯承認愛上的女人,那麼她必定是世上唯一一個適合當他妻子的女人。
在認清自己的心意後,他的心莫名的感到一陣歡喜,現在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
「貝勒爺。」呈誥再次喚住邁開腳步的主子。
「你最好有個喚住我的好理由!」顓顗咬著牙道。
呈誥指著牆上不斷擺動的洋鐘,「也許我們該明早再去,現在的時間並不適合上門拜訪。」
主子是怎麼一回事?他從沒見過他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做什麼事,急得忘了現在是大半夜。果真和冉雲小姐沾上關系的事,主子就會怪異得失常。
「大人,不好了!」師爺一路飛奔叫嚷著,「不好了,大人。」
「呸呸呸,本官好得不得了,別亂咒本官。」鳳揚知縣睨著破門而入的師爺。
「大人,我是說大事……大事不好了。」他一口氣還沒順過來,氣喘吁吁的。
知縣食指撫著八字胡道︰「到底是什麼大事?瞧你慌得跟什麼似的,沒有一點做師爺的沉穩樣,教百姓瞧見了還以為本官我請了只猴兒當師爺呢。」可不能教百姓以為他們的鳳揚知縣是個蠢蛋。
「大人,您先別管我有沒有師爺的樣,您說我像只猴兒這事我也先不計較。」
師爺雙手按上知縣大人跟前的案頭急急的道︰「十貝勒到咱們這兒要白冉雲來了!」
「十貝勒是誰?怎這麼大膽的隨隨便便上我們這兒來要人,我們這里是縣衙可不是妓院,要人叫他上百花樓去。」知縣揚了揚手,旋即垂下頭繼續審視公文。
師爺一把推開他面前的公文,「不是隨便的人,是十貝勒,大人您听清楚了沒?是十貝勒!」
「姓愛新覺羅的那個十貝勒?」
師爺點頭,大人總算听懂他說的話了。
「混帳,你想害死本官我呀?」知縣霍地自椅子上彈起,「十貝勒這麼重要的人來了,你怎麼不早說?人呢?人呢?」
「在大廳里。」
知縣旋即推開椅子往門口疾步而去。
驀地,又是一聲驚慌的呼嚷傳至房內。
「大人,不好啦!」一名女子飛奔入內,口中高聲嚷著︰「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她氣喘吁吁的。
知縣認出是鳳揚學堂里的女教席,遂打住邁向門口的腳步,嘆口氣道︰「到底又是什麼大事?怎麼一大早你們都慌成這樣。」
知縣皺眉凝望著已奔至眼前、撫著胸口喘氣的女教席。「你也真是的,一點做老師的樣也沒有,教學生瞧見了怎麼得了。」他雙眸責備的掃了一眼跑得狼狽的女教席。
「大人……大事不好了……」女教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說也說不完整。
「得了得了,有什麼事等我先去一趟大廳回來再說。」天大的急事也大不過十貝勒,他可不想得罪貝勒爺,丟了頂上的烏紗帽。
「大人,這件事不能等了。」女教席急急的伸出雙手扯住他的衣袖。「有人將學堂里一個叫白冉雲的學生綁走了!」
「白冉雲?」知縣震驚的揚高聲音。
「你方才說十貝勒要的是什麼人?」知縣側過頭問站在一旁的師爺。
「白冉雲。」師爺也覺得事情不妙的顫聲回答。
今天怎地會這麼不安寧?知縣苦著一張臉。
一下是十貝勒親自到他府衙來要人,一下是有人綁走他學堂的學生,偏偏好巧不巧的這麼多學生那人不綁,就是綁了貝勒爺要的人,現下他該怎麼向貝勒爺交代?
「大人。」女教席小心翼翼的叫喚,大人臉色愁悶得似有人要他的命般。
「又怎麼了!」他都快煩死了,看來這頂烏紗帽快保不住了。
「大人,綁匪留下一封……一封指名要給十貝勒的信。」女教師怯怯地將一封信遞了過去。
「信有個屁用,貝勒爺要的是人不是信。」知縣接過信煩亂的嚷著。
事到如今只好請罪去了。
來到大廳的門口,知縣的腳步趑趄不敢踏進廳里。
「大人,你來了。」呈誥望見人已到門口卻遲遲不敢進來的知縣,遂揚聲喚他。
「是呀,本官來了。」既然被瞧見了,知縣只好壯大膽進去。「下官參見十貝勒。」他走到十貝勒跟前俯身拱手道。
「不必多禮。」顓顗揚手,目光越過他瞧望著大廳門外,「白冉雲人呢?」
「回貝勒爺,那個……白冉雲教人給綁走了。」知縣苦著臉為難的試著向他解釋目前的情況。
「綁走!?」聞言,顓顗忽地暴吼出聲。
「下官該死,沒盡到保護的職責。」知縣惶恐的回答,可是天知道他有多委屈,當初也沒人通知他,說他開的學堂里有個這麼重要的人呀!
「那匪徒留了封信要給貝勒爺。」知縣的手抖如落葉的將信遞了過去。
顓顗接過信,攤開信後隨即面色沉重。
「貝勒爺,下官一定盡全力捉拿匪徒,將冉雲小姐給找回來。」知縣瞧著他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
「打擾你了大人。」說完,顓顗忽地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貝勒爺……」知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喊著,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教他這麼急著離開,但……感謝老天爺,他這頂烏紗帽算是暫時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