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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夫人要出嫁 第九章

「你在說什麼?!」見夜離上前竟不是要勸架,而是在煽風點火,似乎唯恐兩人鬧得不夠凶,再去添一把柴,莫雨澄臉色一黑,走過去扯住他的手用力要將他拖走。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別再說了!」她加快腳步拖著他離開。

那對夫妻在听見夜離的話後互覷一眼,那婦人不再尋死覓活,惡狠狠指著丈夫的鼻子大吼,「原來你存著這種心?!我不死了,我要活得好好的,有我在,你敢讓那狐狸精踏進家門一步,我就把你們兩人都剁了!」恨恨的撂完話,婦人甩頭離開。

「娘子,我這是在幫他們。」不遠處傳來夜離無辜的辯解。

「你分明是在添亂,巴不得他們兩人反目成仇,哪里是在幫他們?」

「我這是幫他們剖析利害,以利取舍。」夜離回頭一瞥,挑眉道︰「哪,你瞧,他們沒再吵了。」

她回頭一看,井邊只剩下男人還傻楞楞的站在那,不見婦人蹤影。

「與其苦口婆心的規勸,還不如狠狠打他們一棒來得有效。」讓他們認清楚哪一種決定有利于自身,他們自然會選擇有利于己的,再者那婦人本就無心尋死,有心尋死之人哪會鬧這麼大的動靜。

莫雨澄頓時明白原來方才他是存心激他們。

「可你那麼說,雖能讓那婦人不再有尋死之心,但只怕那婦人對她丈夫心頭從此有了芥蒂。」同是女兒身,她多少能體會得出那婦人心里的想法。

「從她丈夫想納妾開始,她心里就有芥蒂了。」

莫雨澄不得不同意夜離說得沒錯,早在那丈夫有了納妾之心時,那婦人心里就有疙瘩了。她收回視線,這才發覺自己竟還拉著他的手。

她急忙松開,迎上他那帶著笑意的雙眼,她神色微窘。

「娘子想牽盡管牽著,為夫不介意。」

對他的調笑她全當沒有听見,既然說不過他,她閉嘴不理總成吧。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碗豆……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月兌、慢騰騰、千層錦套頭……」

坐在夜離買來代步的馬車上,耳邊不時傳來這樣的曲子,莫雨澄很想將雙耳堵住,不再受那魔音的折磨。

不是這神州傳來的曲子難听,而是唱的那人曲調有問題,明明有著箏弦樂聲般的好嗓音,卻偏偏怪腔怪調的唱著。

仿佛不知莫雨澄听得滿臉痛苦,夜離興高采烈的繼續以特殊的音調唱著——

「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團、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癥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魂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若是讓世人知曉眼前這人就是傳言中溫文爾雅、風采翩翩、才智卓絕的國師夜離,人人也許皆會瞠目結舌,驚掉下巴吧。

而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將他那張嘴堵上,不讓他再發出半點聲音。

忍耐著听他終于唱完一段,停下來喝口水,莫雨澄不禁輕吁了口氣,魔音總算停了。

喝水潤完喉,夜離興致高昂的望著她,「娘子,我方才唱得如何?這可是前陣子我新學來的曲子。」他一副期待她贊許的模樣。

「你沒瞧見那些鳥禽都飛走了嗎?」

他皓白的長指輕點下顎,抬首望了望四周,沉吟了下,頓時眉開眼笑,「唔,娘子的意思是說,我唱的曲子好听到讓那些鳥禽聞之都無顏逗留,羞愧得飛走了?」

莫雨澄片刻無言,不明白他是在裝傻充楞還是真不懂,「對,它們都羞愧得飛走了,所以你不要再唱了。」或許是看慣了顧隱面無表情的臉孔,此刻臉上戴著顧隱人皮面具的夜離,笑起來總讓她覺得有些怪異。

「既然你也覺得好听,我再唱一遍吧。」他興匆匆的說。

「干萬不要!」她月兌口阻止。

「為什麼?」他狐疑的微微眯起眼。

「因為……」若是她老實說他唱得非常難听,不知他會不會翻臉?眼前這人可不是先前那個溫文儒雅的夜離,而是那個邪肆輕佻的夜離,她模不準他會有什麼反應。「你剛唱了那麼久,也該歇一下了。」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我不累,再唱幾遍也沒問題。」

她月兌口道︰「但我很累。」听得很累。

「唱的是我,你怎麼會累?」他疑惑。

「我……想清靜一下。」

「你嫌我唱得難听?」他仿佛現在才想到有這個可能,惡狠狠瞪著她。

「……不是。」他危險的眼神讓她把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我只是想靜下來想一想一些事情。」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為夫說,為夫可以替你拿主意。」他很親切的開口。

「不用,我自個兒想就可以了。」她的思緒雖然沒有昨天那麼紊亂,但也還末完全整理好,而最難接受的是,原以為爾雅溫謙的人,竟似換了個人,完全變了性子。

「你能不能再恢復成先前那樣?」她試著要求。

「哪樣?」

「溫文儒雅的模樣。」

「那是裝出來欺騙世人的樣子,你又不是外人,我沒必要再擺出那副酸儒的模樣。」

他說她不是外人,那麼她對他而言算什麼?她心頭一跳,困惑的望向他。

他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思,替她解答,「你是我娘子,是內人。」

他的話令她的心房輕輕一顫。

夜離伸指輕輕刮著她的粉頰,笑吟吟說︰「你用心待我,我亦會用心待你。」

心房的輕顫化為震動,她抬目望著他,想從他的雙眸里看出他這句話究竟有幾分真心。

他夜星般黑亮的雙瞳含著笑意迎視著她,任由她審視他眸底的思緒。

仿佛為了印證自己所言,下一瞬,他抬起她的下頓,唇覆上她的。

她瞠大眼,仿佛被點穴,呆傻的任由他長驅直入佔領她的檀口,恣意的掠奪掃蕩。

好一會兒,待他離開她的唇瓣,她宛如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一般,咚咚咚的心音響著,心急邊的擂動著,一股熱氣順著胸口的方向燒向面頰,英氣的臉龐染上緋紅。

因為太驚愕,她還未完全回過神來,張著嘴想說什麼,腦海里卻一片混沌,拼湊不出完整的字句。「你……我……」

他輕捧住她的臉龐,低低一笑,霸道的宣示,「哪,你吃了我的唾沫,就是我的人,以後不得對我有異心。」

她神志漸漸恢復過來,羞怒的嗔道︰「你怎麼能對我做出這種事?!」

「你是我娘子,我為何不能?」他反問,然後像想到什麼,唇角揚起邪笑,接著再說︰「自然,你也可以對我這麼做。」

她怎麼可能這麼對他?!

面頰熱燙得驚人,她別開頭去,不想再搭理他。這兩天的相處已讓她明白,他老愛在口舌上佔她便宜,而她沒他那麼厚顏,說不過他的話,不理他,他就會稍微安分了。

「咦,什麼聲音在響,你有听見嗎?」他忽問,歪著頭傾听著什麼。

「沒有。」她思緒紛亂,除了胸口鼓噪的心音,什麼都听不見。

「沒有嗎?」他傾身,靠她越來越近,最後將耳朵貼在她胸口,「找到了,原來是你的心跳聲,竟然這麼大聲,宛如在擂鼓。」

他肆無忌憚的靠在她胸前,惹得她整張臉熱得像快著火了,莫雨澄咬牙切齒的推擠著他的腦袋,想趕走他。

但他哪會輕易就被驅離,他反而手摟著她的腰,腦袋在她胸口一陣亂醋,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奇的事,笑道︰「哎呀,又跳得更大聲了。」他夜星般的眸里閃現歡愉的笑意,逗弄他的娘子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給我滾開!」她羞窘得吼他。

「娘子怎麼可以這麼呵斥為夫,太不敬了。」

「你舉止如此輕佻,要讓我如何敬你?」她被他親昵的行徑惹得整個心跳失序,仿佛有無數只野鹿在她心頭蹦跳。

「我想同娘子親密些有錯嗎?」他無辜的問,瞅著她漲得紅通通的臉龐,眸里笑意更濃。

「你……咱們正在駕車,你做這種事不合宜。」她試著想找個理由制止他。

「這路只有一條,馬兒會自個兒看路走,你不用擔心。」

講不通,她橫眉冷眼,決定采取不看不听不聞不問,徹底漠視他。

「娘子、娘子……」喊了她幾句見她都不搭理,他用埋怨的眼神啾著她,「娘子好冷漠都不理為夫,那為夫再來唱支曲子吧。」

不想再受他魔音荼毒,莫雨澄趕緊開口道︰「這次我唱給你听。」

「娘子要唱給我听?那為夫可要好好洗耳恭听。」他一臉興致勃勃。

她張口,幽幽的嗓音從嘴里逸出——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長人千刃,唯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爍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托些。魂兮歸來……」

夜離挑眉,饒有興致的注視著她,她居然在唱〈招魂〉。也不知她想到什麼,一首〈招魂〉她唱得淒婉哀柔,句句含悲。

剛開始只是為了不想受他魔音荼毒,但唱著唱著,莫雨澄唱得入了神,不由得回想起當初他詐死後,對他思念日深的情景。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射狼從目,往來侁侁些。懸人以嬉,投之深淵些。致命于帝,然後得瞑些。歸來……」

唱到此,她嗓音漸漸哽咽,最後停下了,半晌後,她徐徐啟口,「夜離,你沒死,我很高興。」不論他是什麼性子,她都很欣慰他還活著。

聞言,夜離那雙星子般的眼眸蕩著一抹柔色,舒臂將她輕輕摟入懷中。

許死隱身在府里那段日子,他親眼看見她為他的死面露哀思,時常凝視著寢屋外那株白梅出神,那夜他在梅樹下現身時,她看見他,朝他急追而來,那一刻他曾想過,若真教她追到,他便打從心底視她為妻。

雖然後來顧隱攔下了她,可那時,她已然敲開了他不曾為誰而動的心門,而真正令他動情是,當她在生命交關時,她是悲喜交集的注視著他,她眸里那股情不自禁涌現的感情震動了他。

他從她的眸里看出她欣喜于他仍活著,卻悲慟于兩人再次相見,卻需性命相搏,拚個你死我活。

最後她沒有對他痛下殺手,他便決定從此視她為妻。

被環抱著依偎在他懷里,在他柔煦的眸光注視下,莫雨澄胸口忍不住縈繞著一縷柔情。

下一瞬,他悅耳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吐出兩句話——

「娘子對為夫竟這般情深義重,今晚咱們就洞房吧。」

胸口中的感懷之情瞬間消失,莫雨澄橫眉豎目,瞋瞪著他。「你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自然是想娘子。」他暢意的朗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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