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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皇 第二章

錦亨園位于長晏宮西側,只隔著一道護城河與宮殿相對,南面則是宮前大街,是座種滿各類花草、專供皇室中人賞憩的皇家別苑,三位太子身分雖尊貴,卻只是廣朝的屬國王儲,不宜入住長晏宮,于是李厚便下令挪用此園為三位太子的暫時居處。

三位太子分別居于園內的三處院落,平日互不打擾,但也能遣使相往問候、約敘談天,行動十分自由。

當北慎國肅王收到請帖,前往園內的水殿一會東巽國的雕龍太子時,殿里已坐著比他早一步到來的南襄國天瑯太子。

他上前先揖手。「二位太子久候了,肅王來晚,還請二位見諒。」

容貌俊逸非凡,身子骨卻稍嫌文弱的天瑯太子起身迎他。「肅王不必多禮,我們也是剛坐下,你並未遲到。」

「是啊!而且此敘是我冒昧相約,肅王肯來,已經是喜不自勝,何來見諒?」眉目間英朗俊挺、氣度不輸肅王的雕龍太子也朝他微笑。

「二位太子客氣,我早听說雕龍太子氣度泱泱,天瑯太子儀表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肅王亦是人中之龍,天生貴冑,何必夸我們呢?」

「那我就不夸了。」他听出彼此皆不喜繁文多禮,便自我介紹。「我是北慎王的第三子北宮澈,我上頭的兩位兄長先後不幸早夭,父王年老體邁,于是封我為肅王監國。」

輪到雕龍太子說話。「我乃東巽王之子,名重熙,你們喚我重熙便可。」

天瑯亦道︰「我名即天瑯,若不介意,也請省略太子二字,喚我天瑯,彼此以兄弟之禮相待,如何?」

「好一個以兄弟之禮相待,我同意!」北宮澈立即應聲,舉起桌上早備好的水酒。「小弟在此敬過二位兄長——」

「等等!你這聲小弟來得突兀,我們三年雖皆同年所生,但你怎麼知道你就是最小的?」

北宮澈微笑解釋。「不瞞二位,我曾學過觀相之術,所以看得出誰長誰幼……照我說,重熙兄肯定是春天所生,天瑯兄是仲秋所生,沒錯吧?」

兩人面面相覷,還真被他說中了。「那你呢?」

「我是立冬那天生的,所以說,我自然是最小的。」

蕭重熙嘆為觀止。「竟有如此妙事?澈弟,看來你的確學過觀相……」

天瑯隨即玩笑。「既然學過,不妨看看,我們三人之中誰最有駙馬的相貌?」

「這個嘛……」北宮澈覷了下兩人,語氣也深長了。「我看不出來。」

「為何?」

「因為尚未得見公主的鳳顏,若不能見到她的相貌,怎麼會知道我們之中,誰最配得上她呢?」

「這……」天瑯想了一會兒,終于想透他是在胡謅。「你這分明不是會相人,是在唬我們,不行,你得罰上一杯。」

此話一出,三人也笑開懷,紛紛舉杯。

「好好,我罰便是。」北宮澈笑得最開心,一下子便干了三杯。

蕭重熙乘機打趣。「澈弟好酒量,看來只能希望公主不善喝酒,否則肯定會選上澈弟當駙馬……」

「若真是澈弟當上駙馬,那我肯定送上南襄國百年珍釀,好好祝賀一番,保你們情比酒長,百年沉香。」

「那麼,」北宮澈大方接受祝福,顯出毫不讓賢的自信。「小弟便承讓了。」

結束與兩位太子的會面,北宮澈回到自己居處的院落,路上只有巴武隨侍在身邊。

「巴武,你覺得二位太子如何?」

「王上若問氣度,自是雕龍太子能跟王上相比,然而雕龍太子看似溫厚,卻不若天瑯太子易懂。」

「喔?」他倒也看出來了。「你也覺得天瑯太子老實,雕龍太子卻過于世故?」

「這是王上測出來的。」巴武把話說白。「您空說白話,故意騙他們會相人,天瑯太子一時信了,最後卻直言拆穿您,證明他老實;但雕龍太子恐怕一開始就不信,卻還虛言應付,故意討好您,證明他頗有心計,為人世故。」

北宮澈停下腳步看他。「巴武,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了得啊……」

「這都是王上平日的教導有方。」巴武卑身屈腰,接著又開口問︰「但,巴武仍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您為何要將成為駙馬的展現于二位太子之前?」主子既然懂得測探人心,證明他也不是池中之物,但巴武獨獨不明白他此舉的用意。

北宮澈微笑以對。「因為我要知道他們對成為駙馬的,有沒有如我這般強——」

結果證明,雕龍太子是心照不宣,而天瑯太子是完全放棄,根本不認為自己可能贏過他們兩人。

看來……他唯一且強勁的對手只有蕭重熙一人。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誓言要成為駙馬的決心,不論他的對手有多強勁,他會更加深謀遠慮,一定會取得華皇公主的芳心!

華皇為見三位太子,以女官的裝束與李厚同時臨朝,接見三人。

因為面覆紗巾,因此就算站在李厚的身邊,也沒有人認出她就是華皇公主。

她看著三位太子各自呈上國內的珍寶,親眼見識三人的談吐風采,不諱言,三人的英姿容貌皆是上等,談吐不俗,舉止有宜,連她也挑不出毛病。

只是那天瑯太子一開始就被她以身子病弱的理由剔除,她自然把重心放在北宮澈跟蕭重熙的身上。

論相貌,蕭重熙與北宮澈皆生得英挺俊朗,唯北宮澈多些豪氣,蕭重熙則穩重內斂許多。

以她對男子外貌的喜好,理當鐘情于蕭重熙的穩重,可是當她打量蕭重熙的時候,卻察覺同時間有道目光也正在注視自己。

她不覺轉過頭,才發現目光的主人是北宮澈。被他抓到自己正在瞧別國太子,她立即想回避他探究的眼神,卻莫名教他那鷹似的黑眸震懾心房,一動也不能動地迎視他。

直到他狀似無心地調開視線,華皇才松了口氣。

但他並未放過她,反而時不時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銳利的黑眸教她心中越來越不安,就怕他看出了自己的身分。

明知不可能,可她還是忌憚。

因為他是她從未遇過、目光最像獵人也最具威脅感的男人。

她心中隱隱有所感,這樣的男人或許有些危險,可他的危險對一向自信的她來說,卻像一種挑釁,挑起她想注意他的心思。

她對擁有這樣目光的北宮澈興起異樣的思緒,像是為確認僅有他能做她對手似的,她更仔細地打量他。

雖然他的打扮不如蕭重熙令人一亮,但他身形英俊挺拔,別有一番泰山崩于前而不驚的氣度,倒讓她莫名對他上了心。

最後,李厚將她介紹給三位太子,告訴他們,她是專門服侍公主的女官,他們若想了解公主,可以透過她,她將是公主與太子們之間的橋梁。

于是她奉命與三位太子回到錦亨園,好好「替」公主了解了解他們。

「敢問女官尊名?」待三人回到錦亨園,蕭重熙便問她。

「小的名叫儷人,三位太子直喚我名便可。」

「儷人姑娘既是公主的身邊人,那一定知道公主喜歡怎樣的男兒吧?」

「公主喜歡有能力、身強體壯的男人。」

天瑯聞言,立即輕咳嘆氣。「唉,那我看來是無望了……」

「天瑯兄,何必失志,都還沒見過公主呢!」北宮澈替他打氣,又問︰「那麼,什麼時候我們可以見到公主?」

「這是公主決定的事,倘若公主覺得時機到了,自然會見三位太子。」

「什麼時機?」

華皇斂目。「儷人不知,這是公主決定的事。」

北宮澈皺眉。「如此玄妙,莫非公主有什麼難言之隱?」

听出他的疑心,華皇又想起剛剛他在朝上的打量,猜想北宮澈可能是個多疑之人,便故意反問他。「公主若有難言之隱,難道諸位太子就要退出競局嗎?」

不!當然不可能——

北宮澈微笑地接下她的軟釕子,見她反應快又伶牙俐齒得很,心中明白這女官也不是好惹的料。「我只是說說,儷人姑娘不必太放心上。」

「那麼,公主希望我們做什麼呢?」蕭重熙問。

「展現三位太子最大的誠意。」華皇轉回頭,再度綻開笑臉。「只要三位太子想辦法讓公主開心,公主自然會感受到諸位的誠意,對最讓她傾心的男人有好感。」

「開心?可我們連公主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華皇思量了下,她想知道三位太子的誠意,也想借此了解三人的品行,便道︰「這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要賄賂我也行,要自己試也行,總之……最先找到答案的人,公主自會傾心。」

好市儈的女官!意思是他們若不討好她,便親近不了公主?

北宮澈與蕭重熙相視一眼,彼此都在內心默默盤算這下該怎麼應付。

「那麼,容我們回去想想,晚些再給儷人姑娘答復?」蕭重熙代兩人發聲。

「沒問題。」華皇大方允諾,隨即謙恭地福身。「那麼,儷人先告辭,在此拜別三位太子。」

「等等,儷人姑娘,我有個問題想先問你——」當她舉步之時,北宮澈忽然叫住了她。

華皇一愣。怎又是他?該不是要問她剛剛為何久瞧雕龍太子的事吧?如果他問了,那她如何回答是好呢?

她想著,暗暗凜住。「肅王殿下有何事想知道?」

「你的臉……是否有什麼缺陷?」

她沒料到他會問這個。「什麼?!」

「因為其它的女官都不遮臉,只有你遮了,所以我好奇問問。」北宮澈狀似關心,語氣溫煦。「我注意到你的眼楮很漂亮,似星若水,可我一直在想,為何有這麼漂亮眼神的女子,要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他這麼一問,其它二位太子也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四只眼楮盯著她,想听听看她的說法。

華皇見自己成了眾人目標,睨他一眼。「這無關公主的事,儷人應該回答嗎?」

蕭重熙察覺她認為被冒犯,立刻見風轉舵。「嗯,儷人姑娘說的是,澈弟,你此舉太無禮了……」

北宮澈見她動了氣,也聰明地趕緊作罷。「儷人姑娘別生氣,這只是我私人的困惑,的確跟公主無關。大概是儷人姑娘也有難言之隱,說不定是芳顏有不妥之處……那麼我就不問了,姑娘請慢走。」

溫溫一笑,北宮澈率先調頭,撇下眾人往居處走去。

什麼……芳顏有不妥之處?!

意思是說她不可見人、有礙觀瞻不成?

華皇看著他不可一世離去的身影,心火不知為何突然發起,好想拉下薄紗,教他認真看清楚自己的傾國之貌,看他還說不說這般辱人的話?

這個肅王……簡直無禮到極點了!他竟還讓她在其它二位太子面前如此有口難辯,簡直把她一開始的氣勢都滅了——

幸好她沒被他先前的印象給迷去心思,也沒讓他瞧出自己的身分,否則,她哪有機會看見他這般自負無禮的一面?

華皇眯起眼,隨即也在心中打了分數。

北宮澈,你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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