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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枕邊人 第八章

第四章

夜間飛行。

隔著小圓窗,可以看見銀亮的月牙,勾破了深沉無邊的天幕。

氣氛靜寂,機上的旅客睡成一片,人們都沉浸于夢鄉,似乎只有魏如冬獨自清醒著。

經過一個月的特訓,他終于通過夏雪的考驗,有這個榮幸陪她一起回台灣,扮演她的丈夫。

真正的挑戰,現在才來臨。

他嘲諷地勾唇,望向身旁的女人。

夏雪正睡著,放倒了商務艙的座椅,側著身子,玉體微弓,一雙手揪著蓋在身上的薄毯。

這樣的睡姿帶點防備的意味,她彷佛正在夢里跟誰斗爭,兩道彎彎的眉輕輕蹙著。

夢見什麼了嗎?

魏如冬傾,靠她更近,目光銳利地離琢過她臉蛋至頸脖曼妙的曲線。

雖然稱不上美艷,但她絕對是個漂亮的女人,五官立體,各有韻味,他很清楚,若是她的眼楮睜開了,還會增添幾分嬌俏聰慧的氣質。

而甜美的外貌還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身上最珍貴的,是擁有一顆機敏的頭腦。

也許,太過機靈了,

一念及此,魏如冬胸口驀地緊窒,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懣橫梗著,教他幾乎透不過氣。

他不覺伸出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近她,修長的手指試探地圈住她如玉般白皙的頸脖。

多麼細致啊!像個精美易碎的瓷器,只要他用力、再用力,這細致的頸骨該是不難折斷吧!

那時,她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他呢?慌亂、恐懼、還是怨恨?

這輩子他沒嘗試過殺人,但最近,體內好似不時洶涌著這邪惡的,很想、很想置她于死地,尤其當看著她狀若無辜地對著他笑的時候……

你瘋了嗎?

內心深處有某個聲音回蕩,那也許是他決意摒棄的良知。

那玩意兒對他而言,是太沉重的負擔了,一頭冷血無情的野獸,不需要那種東西。

只要依循著本能去做……

一聲模糊的申吟驚醒了他迷蒙的神智。

夏雪顫著唇,正無聲地說著什麼,眉宇糾結,額邊滲出細碎的冷汗,她更加弓起身子,像一尾被燙熟的蝦子似的,抓住薄毯的手指扣得更緊。

在作惡夢嗎?

魏如冬松開手,稍稍離她遠一些,視線仍擒住她不放。

她不僅冒冷汗,臉色也開始泛白,嬌喘急促,偶爾伴隨著肩頭短暫的抽搐。

于是他能確定了,她肯定是陷在夢魘里,而且是很令她驚恐的惡夢。夢魘的滋味有多可怕,他比誰都清楚。

「夏雪,醒醒。」他輕聲喚她。

「嗯……」她痛苦地晈著牙關。

「夏雪。」他拍拍她臉頰。

她總算緩緩揚起眼睫,但從她蒙朧的眼神,他看出她並未真的清醒。

「永玄,是你嗎?」她看著他,迷惘茫然,像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她地一眨眼,擠落一滴淚珠。「你……來找我了。」

她哽咽似地細語,伸手拉下他的臉,他沒抗拒,很自然地貼向她,尋覓她冰冷柔軟的唇。

她迷蒙地吻著他,起先他木然不動,但只一會兒,內心本能的渴望便慫恿他回應,他嘗著她的唇,那麼冷,又那麼熱,沸騰他冰凝的胸膛。

他需索地吮吻她,直到察覺她猶如抽離空氣的女圭女圭般,一動也不動。

她竟然又睡著了。

合著眼,兩片羽睫宛如窗外的新月一般,勾破他的心。

他怔忡片刻,跟著,澀澀地苦笑。

他直起上半身,發現她用雙臂環抱自己,像是覺得冷。他舉手按下服務鈴,一分鐘後,空姐盈盈走來,親切地問候。

「請問先生需要什麼服務?」

他指指夏雪。「給這位小姐多加一條毯子。」

空姐瞥望夏雪一眼,似是羨慕她有情人如此關心,跟著眸光轉回他身上。「那先生呢?您需要什麼嗎?」

「一杯WhiskyonRock。」

「是,馬上來。」

又過了幾分鐘,空姐送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以及一條薄毯。

魏如冬接過酒杯,注視空姐將薄毯蓋在夏雪身上,替她將被角仔細地拉好。

她感覺到溫暖,在夢里隱約地微笑,那笑,好甜好甜。

他一凜,收回視線,握著冰涼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啜飲辛辣的液體。

窗外那輪新月,始終孤獨地高掛在夜空中。

回台灣當天晚上,夏雪便為魏如冬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家庭晚宴。

當然,是以歡迎嚴永玄平安歸來的名義。

與會的人不多,除了夏雪的弟弟和妹妹以外,就是嚴永玄的特別助理Davis,以及夏雪的好友江庭翰。

夏雪對親朋好友們解釋,她的丈夫其實並不是在Daphne上失蹤的,由于游艇引擎失去動力,他換搭了另一艘朋友的游艇,由新加坡上岸,又搭飛機到美國,因為在美國發生車禍,不幸失憶,才會游蕩至今才回家。

「所以意思是,姊夫完全忘了以前的事嗎?」夏雨驚奇地問。

「嗯,他不記得了。」

「那他也認不出我們幾個了嗎?」

「認不出來了。」夏雪低語。「真抱歉。」

「這又不是姊姊的錯,干麼道歉呢?」

夏雨與夏雷同聲安慰姊姊,兩個年輕人同時好奇地轉向魏如冬,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考驗來了。

魏如冬端著酒杯,刻意展現出從容的姿態,嘴角微微地挑起三分笑,不過分顯得冷淡,卻依然很矜持。

他反過來打量這兩個年輕人。之前夏雪提過他們,說他們是異卵孿生的雙胞胎,夏雨比夏雷早出世幾分鐘,夏雷一直很不甘願自己必須屈居于老麼,總是跟這個雙生姊姊吵不清。

兩人都還在大學讀書,夏雨承襲長姊的認真,課業成績優秀,夏雷卻是天生與書本不對盤,只愛跟狐群狗黨們鬼混。

不過基本上,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心地善良,性格純厚。

夏雪如是強調。

一念及此,魏如冬淡淡一哂。

這對雙生姊弟究竟心地如何他是看不太出來,不過兩人容貌都生得清秀姣好倒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夏雷甚至還比姊姊更美上幾分。

「姊夫,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夏雨表示友善。「你知不知道你剛失蹤那段時間,姊姊每天都在哭——」

「夏雨!」夏雪制止妹妹,很不高興妹妹提起這樣的話題。

夏雨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說了,我姊姊很愛面子的。」她湊向魏如冬,悄聲低語。「她不喜歡讓人知道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想也是。」魏如冬對這個年輕女孩微笑,心弦卻異樣地牽動著,腦海思緒有些亂。

得知丈夫失蹤的時候,夏雪以淚洗面?是真的傷心或是惺惺作態?

「嚴先生,你對我也沒有印象了嗎?我是你的特別助理,從五年前就跟著你了。」Davis走過來對他自我介紹。

這個具有排灣族血統的青年也頗年輕,不到三十歲,膚色黝黑,輪廓深邃,眉宇之間有股堅毅的氣質。

魏如冬不討厭這個青年,他定定種,暫且丟開夏雨無意中泄漏的新情報。「抱歉,我真的記不得了,也許你以後可以想些什麼辦法來幫助我恢復記憶。」

他是隨口說說,一旁的夏雪听了卻有些介意,警告似地瞄他一眼。

他知道她是擔心他說太多,露出馬腳。

呵,也太小看他的演技了,

他不理會她,逕自轉開視線,假裝漫不經心地望向江庭翰。

後者也正看著他,銳利的眼神隱隱帶著戒備的意味。

這男人似乎對他有著某種敵意——不歡迎他回來嗎?還是擔心他回來揭穿了某個暗黑丑陋的秘密?

魏如冬撇撇嘴,不著痕跡地冷笑。

「少爺,夫人。」芳姨溫暖的嗓音適時揚起。「晚餐好了,可以請客人們入席了。」

「謝謝你,芳姨。」夏雪微笑頷首。

魏如冬跟著望向這位執掌嚴府家務大權的老管家。他今天一進家門便和這位從小看顧「他」的管家「相認」過了,芳姨一見到他,眼眶便激動地含淚,確定他果真因為失憶認不出自己,更是難掩哀傷。

她是這個家唯一真正歡迎嚴永玄歸來的人。

感受到這點,魏如冬努力保持平靜的心海也不禁有些許震蕩起伏,看著芳姨落淚的時候,他幾乎有股沖動想伸手去擁抱她,但他猜想得到,若是他果真這麼做了,夏雪怕是會驚駭到暈倒。

冷漠自私的嚴永玄絕不會主動去擁抱任何人,更何況是個下人。

哪怕只是些許錯亂的舉動,都可能令這個嚴府的資深管家懷疑他真實的身分,而他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要騙過芳姨。

只要她接受他便是嚴永玄,其他人就無話可說了。

問題是,他瞞得過她嗎?

「少爺,不管你記不記得,今天的菜都是你平常愛吃的。」芳姨趁他經過身邊時,小聲地說道。

「謝謝。」魏如冬朝她暖暖一笑。

或許是這笑太暖了,芳姨一時之間似有些炫目,感動地眨眨眼,夏雪見狀,連忙快步走過來,挽起他臂膀,將他帶離管家的視線範圍。

「我不是警告過你,永玄不會那樣笑嗎?」她咬牙低語。「萬一被芳姨認出你不是他怎麼辦?」

「別這麼緊張。」他側過頭,親昵地在她耳畔吐氣。「別忘了『我』現在是個失憶的人,就算舉動有點異常,別人也不會起疑的。」

「你就這麼有把握?」

「是你對我太沒信心。放心吧,我會演得很好,不會讓你這個老師丟臉的。」

兩人交頭接耳,明明是說著毫無情調的言語,落入旁人眼里,卻像是戀人間的打情罵俏。

江庭翰臉色微變,夏雷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夏雨深思地蹙眉,Davis也感到相當意外。

夏雪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光顧著阻止魏如冬對芳姨表現太熱絡,渾然忘了自己跟丈夫在眾人面前也從未如此親密過。

她怔了怔,下意識地放下與魏如冬相挽的臂膀,沒想到手才落下,便被他大手扣住。

他做什麼?

她驚得甩開他,他卻不讓她躲,一下又纏上來,兩只手,十根手指,在兩人身體中間玩著追逐游戲。

她怕被人看見,心韻紛亂,臉頰透染嬌羞的霞暈,更怪的是,在手指與手指的勾纏愛|撫間,她感受到一股近乎偷情的激流在胸口沸滾著。

「你到底在怕什麼?」他又貼向她耳畔,搔癢著她鬢邊敏感的肌膚。「我們是夫妻,牽一下手會怎樣?」

問題是,他們可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啊!

「你……別鬧了。」她很不容易維持臉上鎮定的表情。

他微一勾唇,地果斷地放開了她。

激情褪逸,她的手霎時失去了溫暖,心口竟也莫名地發涼。

夏雪走進富麗堂皇的餐廳,與「丈夫」分坐于長方形餐桌距離最遙遠的兩端,中央還有一缽鮮花擋去了兩人彼此交會的視線,她盯著那一朵朵嬌艷的玫瑰,然覺得……

好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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