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嫁到 第八章
只是……阮齡娥看著現下正站在灶前拿著把大菜刀,不斷剝料的孫紹鑫,忽然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似乎很有男子氣概。
一冒出這種想法,她忍不住垂下頭,企圖遮掩自己臉上紅得發燙的羞澀。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一個黃花閨女看著男人發起了花痴,要讓人知道了還不笑她不知羞!
孫紹鑫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認真舉著兩把大菜刀,左右開弓的在站板上劃著肉,不過一下子,額上就已經冒出一些細汗來。
可他剁著剁著,在看向一邊還沒有處理的東西時,忍不住也分神想著。
這些日子以來,這麼多的東西就全靠她一個人舉著把沉甸甸的大菜刀忙著,而且還要忙著拌料和包餃子?!
他回想起剛剛他攙著她的時候,踫到的那大概不比竹竿粗上多少的手臂,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如果不說,大概不會有人知道這些工作有多麼累人,更不用說外頭那兩個根本不會踏進廚房,頂多知道她在忙,卻不明白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在準備這些東西吧!
一邊想著,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對這樣的她又出現了心疼的感覺,這讓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人也有點傻住。
心疼?他剛剛是在心疼後頭那個嘴巴倔強得要死的小姑娘?!
他是怎麼了?難不成他還真的對她……動了什麼念頭?!
這個想法讓他嚇了一大跳,握著刀的手差點一滑,把自己的手也順便制成肉醬,他趕緊凝了心神,急忙抓住刀子的把手才免去危險。
他的異樣自然沒瞞過就坐在斜後方的阮齡娥,她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站起來,「累了?先喝杯茶再繼續吧。」
他見她要起身,連忙丟下手中的東西,直接走到她身邊接過杯子,「哪能做這麼一點活就累了?不過是手里出了點汗,刀子差點滑了手罷了。」
阮齡娥點了點頭。她常做這工作,自然明白這也是偶爾會有的情況,便從自己身上掏出一塊巾子遞給他,「不嫌髒的話先用我這巾子擦擦吧,要不先休息下比較好。」
孫紹鑫看著她拿出來的巾子,上頭甚至沒有半點繡花,白白淨淨的就這樣拿在她手里,他只楞了下,很快的從她手里接了過來,「這巾子我等等用完再還給妳。」
見阮齡娥又點了點頭,不作聲,他不知該說什麼,將巾子隨手放到自己身上收著,沒等她說話,就又站回灶台前,拿起刀子咚咚咚地剁起餡料。
看著他沉默安靜的背影,在一片規律的聲音中,阮齡娥說出自己悶在心中許久的話。「其實你可以不用幫忙的,我們之間可是有賭約的,你今兒個幫了我,對你來說不是不利嗎?」
他連頭也沒回,眼神只專注的看著站板上的東西,手依舊規律的抬起、揮下,「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可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你都瘦得像跟豆芽菜一樣又傷了腳,卻還硬要做這些活,這我可看不下去。」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著,「再說了,你本來就是要來投靠我家的,現在卻用那賭約說要重振我家飯館,我就是幫點忙也不算什麼,那晚上我說的就是一堆混帳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阮齡娥沒想過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她以為他一心只想退婚、想甩月兌這間早已跟倒閉沒差多少的飯館。
她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看著沉默的工作的他。
一邊熬煮的大骨頭湯正咕嚕嚕的隨著灶里的火不斷滾著,香氣逐漸蔓延,廚房里這兩個人的沉默似乎也隨著這香氣蔓延而不斷延伸。
即使如此,兩個人一前一後卻都明白,有點東西不大一樣了。
對他而言,她不再是個灰灰糊糊的影子,而是個看起來雖瘦瘦弱弱,卻帶著一雙堅毅眼神的姑娘。
對她,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吃喝玩樂、敗壞家產的敗家子,而是一個有著沉默背影,心地也不錯的男人。
她悄悄握緊那個本來放著那塊玉佩的小袋子,咬唇,看著他高壯厚實的背影,她忍不住向自己提問,假如第一次見面時,她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他的話,那她會不會……
思緒慢慢飄散,隨著爐火不斷升溫,廚房里的溫度也逐漸上升,她的臉因此慢慢紅了起來,甚至漫成一片嫣紅蔓延至耳根處。
晚上,當所有人都已經回房間歇息時,阮齡娥終于能夠松口氣,決定梳洗一番後也躺到床上好好歇息,正打算一拐一拐的去房門外拿留給她梳洗的水,才踏出了一步卻愕然發現孫紹鑫也同樣走出房門打算拿水盆。
由于他們兩個是最晚梳洗的,所以剛剛最後一桶熱水是分了兩盆子放在兩人房門外頭,而這夜雖然還不至于到達寒冷的地步,但是入了秋還是帶著一點沁涼的寒意,那一桶熱水在兩人忙著收拾最後的東西時早已放涼了不少。
她本來也打算就著那涼水隨便擦擦身子就好,只不過她都還沒說什麼,孫紹鑫就從對門那里沖了過來,把她那盆水拿了起來,隨後皺了皺眉,「這水都涼了,你等等,我去重燒一些水給你,畢竟你這腳都已經傷了,若不是用熱水,會讓涼氣竄進骨頭里,那老了可受罪。」
說完,他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拔腿就跑,等到水燒好了,他也是直接迅速地將水盆送進房後就離開,讓她只能哭笑不得的收下,而當那熱騰騰的水隨著巾子抹在身上,似乎連心都熨燙了。
接下來的幾日,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是默默在她身邊幫忙,平日那張揚的個性似乎收斂了許多,只是常用那若有似無的眼神看著她,直到她忍不住回瞪,才會呵呵笑著轉頭或者是瞥開視線。
而讓她覺得羞窘的是,就在他幫了不過七八天後,晚上來包餃子的兩個大嬸的其中一個竟偷偷模模的拉著她到一邊問著——
「給郭大嬸子說說,你和這孫家少爺是不是……有什麼啊!」
郭大嬸子是住附近的熱心人,家境算是普通,但是手腳利落,平常也不愛說人長短,所以她問店小二哥找人幫忙的時候,他第一個就推薦了郭大嬸子。
一听這話,阮齡娥粉臉生暈,偷偷覷了周遭,確定沒人正在看著她們,才害羞的低聲說︰「我和他沒什麼的,只不過是因為這腳受傷了,所以他來幫忙。」
郭大嬸子看著她一臉局促,忍住不把話說得太白,但還是偷偷暗示地說著,「男人啊,是不會做那些無利可圖的事兒,雖然你說沒什麼,我看可不一定,別說這幾天我看見他對你那殷勤樣,就你沒看見的時候,我還看過幾次他偷偷瞧著你發愣呢!」
這年輕人還以為自己做得隱密,殊不知她這雙眼一掃,就知道他們在搞些什麼曖昧!
只是如果是個長進的少年郎,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偏偏是那有名的孫家敗家子,就是看在這個勤奮的小姑娘面子上,她也得多嘴的提醒幾句!
阮齡娥只覺得又羞又窘,第一次被人說起這樣的話題,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郭大嬸子,我……」
他真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郭大嬸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說道︰「不能只因他做了些好事、說點好話來哄哄你就信了,嬸子也不想去做那壞人姻緣的惡人,只是有些話我還是要先說,孫家這位少爺可不是什麼有好名聲的人,這整個都城沒半個閨女想嫁,前些日子我還听你們家店小二說孫家少爺像是有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呢!你可別輕易就糊涂了去!」
阮齡娥點了點頭,對郭大嬸子的提醒很是感謝,只是她實在說不出那個未婚妻其實就是她。
而且在談話後的隔天他把原本她退回給他的玉佩給了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她猜想他似乎是想用這方式來說明兩個人的婚約還在。
郭大嬸子看著阮齡娥又偷偷回望孫紹鑫,顯見昨晚的話她大概只記得一半,在心中輕嘆了口氣。
罷了,這年輕人的事情還是得由他們自己去想,她既盡了心意去提醒也就夠了。
十天半個月,說久不久,說短也不短,但對于阮齡娥和孫紹鑫兩人來說,這一段時間卻足以讓兩個人對彼此的想法有了大轉變。
精明的店小二和阮齡年都看出了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兩個人一旦出現在同個地方,視線總是會無端躲避對方,出去擺攤的時候,孫紹鑫會站在阮齡娥原本的位置上,听她的指派,下面、撈面、淋上澆頭等,而她則坐在一邊的小板凳上做點看火的工作,不時還遞個巾子、倒杯茶水給他。
兩個人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那骨子里透出的曖昧勁,大概只要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只是,當阮齡娥的腳終于可以真正下地行走的那個晚上,事情有了變化。
趁一群人圍在桌子前準備吃飯時,孫紹鑫開口說道︰「好了,既然你的腳好了,那我之後也就可以不用過來了。」
「不過來了?那你要去哪?」阮齡娥下意識的反問,隨即發現自己活像個抓著相公問去處的小媳婦,一時間白了臉,而在明白想收回自己的話已經不可能時,頓覺氣氛有些尷尬。
孫紹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有點事情要去辦,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阮齡娥這次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接著就安靜的扒著碗里的飯,一直到吃飯時間結束再沒說過一句話。
這頓飯大概是這段日子以來吃得最安靜的一次,因為不明白那兩個人到底鬧了什麼瞥扭,其他人也就安安靜靜的快速吃完,各自回了房。
收了碗筷到後頭的水盆里,阮齡娥沉默的蹲子,拿起干絲瓜專心地開始刷碗,連他走到了她身後也沒有反應。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現在甚至不知道那個婚約是否還算數,不知道她對他,甚至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太多的不明白讓她只能沉默,而且她沒有那個權力去過問他要做什麼,甚至連一個操心的資格也沒有,因為她還沒忘了自己曾經說過橋歸橋、路歸路。
走到她身後的孫紹鑫也抱持著同樣的糾結心情。
最近他突然接到一個任務,這次的目標不是一般的貪官污吏,而是一個在多個郡縣犯下強盜殺人案的小團體,具體有幾個人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次的對手是群凶狠無良的人,凡犯案之處皆沒有留下半個活口,官兵幾次明著去追討卻沒得了好處,甚至還有幾次差點被人全滅。
本來這樣的案子是不會輪到他們頭上的,這群人移動快速,目標似乎是都城,就是為了保持都城的安全和維持民心安定,這個差使輪到了他們頭上,甚至還讓風俊祈那小子跟他一起行動。
雖然理由冠冕堂皇,但是這些事情他不能透露半個字,畢竟他成為那個組織的殺手本就抱持著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打算,雖說也不是不可以離開,但直到真的進去了才知道,其實離開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