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嫁到 第九章
走上這條路他不曾後悔過,只是事到如今,看著她沉默,看著她即使明白自己已走近,依舊不願回頭看他一眼的冷淡,他第一次有種後悔的感覺。
後悔太早讓他手上沾滿了血腥,即使那些人該死!
後悔沒能更早和她相遇,那麼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想靠近卻不知該怎麼解釋、該怎麼繼續走近。
他的後悔無法言喻,只能隨著淒淒冷冷的夜風淡淡散去,留下一聲淡淡的嘆息,轉身,離去。
他沒見到的是,水盆中的月被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打散,那是她說不出口的理怨和傷心。
安陽城外十里處,一間看起來還算明亮的房子邊,毫無聲響地悄悄埋伏了兩批人,一批在屋子附近的草叢里,一批則遠遠的在田壟邊的小廟中。
其中一批人共三個人,里頭有一個禿頭老翁、一個看起來瘦得詭異的男子,還有一個面黃干瘦的婦人,他們身上都背了一個包袱,如果不是他們躲的地方看起來太不對勁,或許走在路上只會被認為,這是看起來過得不怎麼好的一家人。
另外一批人則是官兵,他們從上一戶出事地點一路追了過來,發現按照推論,這戶人家最可能是他們正在追的那團殺人奪財的人下一個目標,便早早的就來這里等著。
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見過那些人走了之後有留下什麼活口,沒辦法知道那團的成員到底有幾人,甚至是男是女、高矮胖瘦等特征也都無從得知,只能早早埋伏在這里,等著可疑人士出現再進行圍捕。
一片烏雲慢慢蓋住天上的一輪明月,遠遠的有對夫妻攙著一個老翁慢悠悠的從路的另一端走了過來,那群官兵個個都頓時繃緊了神經,仔細的看著來人。
只見那婦人走得似乎有些不穩,上前去敲了門,沒過一會兒門就開了,然後她和里頭的人似乎交談了幾句,隨後門又關上,婦人則站在門前等著。
窩在一邊草叢的官兵里,有人似乎無法承受剛剛那緊張壓抑的氣氛,稍微喘不過氣來,不免深呼吸了幾口後,小聲的說著,「頭兒,這看起來只是一家人過路來借碗水的,應該不是吧!」
那領頭沒有好聲氣的瞪了那個說話的小兵一眼,「你懂什麼!難不成那江洋大盜還會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是江洋大盜』幾個字嗎?還是他們一出門就得包得像殺人犯?要那樣的話,我們還會追了那麼久都還沒追到人嗎?蠢貨!」
罵是罵完了,可他心中其實也有點忐忑不安,雖說他們推測那群人最有可能對這戶人家下手,但那是猜的,結果到底是不是如此實在不敢肯定,希望不要是他們在這里埋伏,結果別戶人家遭殃,那時他們難以向郡尉交代。
不過上頭不是說要派人來幫忙逮這群人嗎?.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蹤影?該不會在他們不知道時,那人已經把目標給逮了?!
就在那領頭的還在胡思亂想時,那婦人已經從又開了門走出的人手里接過一大碗水,捧回去那男子還有老翁所在處,幾個人分著水喝。
這一切似乎沒有半點可疑之處,但就在幾個官兵打算繼續守株待兔,等下一個可能的目標出現時,那棟大宅里卻突然傳出一陣兵刃相交的打斗聲,所有人頓時都打起精神沖出草叢,就要往宅子里沖去。
而原本站在外頭喝水的那一家子很快就被這些官兵拋到腦後,直到他們一沖了進去,發現里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而原本听見的兵刃相交聲不過是由里頭一個穿著藍色布衣的男人拿著雙刀慢慢揮舞而產生。
那領頭官兵臉色一沉,「事頭不對!撤!」
在後面的幾個人正要撤退,卻發現大門再度關上,他們就這麼被困在這棟宅子的前庭里,而那個藍衣男子像是沒注意到他們,徑自玩著那兩把彎刀,直到一邊牆上各站上了一個人,兩個是剛才在外頭討水喝的三個人之二,一個禿頭老翁,一個是瘦得詭異,穿著一身文人袍子的男人後,才有了反應。
「老二、老三,確定就只有這群老鼠跟在後頭?」藍衣男人頭也不抬的問著,聲音沙啞得如同夜半的夜梟啼叫,讓人听了忍不住背上一凜。
「嘻嘻,都看過了,大哥,就這一批人而已,其他的不是沒追上來就是已經被結果了!」
那禿著頭的老翁才開口,尖細的聲音就笑得人發慌,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那細長的眼上下的看著全都神色緊張的官兵們。
真是一群傻子,還以為他們會挑差不多的人家做案?守著就能捉到他們?無異是痴人說夢,早在他們跟了過來時,他們就打算好好給這些老在跟蹤的官兵一點教訓,免得老是在那躲躲藏藏的,讓人看了好不討厭!
一邊,穿著文人袍的男人,陰沉沉的,一張臉像是毫無血色般,突然開了口,「不對!這群人似乎比昨兒少了兩個。」
藍衣人一听,終于抬起頭來,官兵們這才第一次看見這歹徒的真實面貌。
那藍衣人面孔平凡無奇,屬于扔進人群里馬上就沒了存在感的人,但特別的是,他臉從右側下方到衣服下有清晰可見的一條長傷疤,讓他多了幾分厲色,一雙原本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眼,在听了那書生樣的男人說的話後,頓時閃現殺意,增添了迫人的氣勢。
藍衣人也不多嘴,直接就看向那個領頭官兵,淡淡的問著,「人呢?」
衛大功能帶領這一隊士兵,自然不是什麼普通角色,他勉力平穩心緒看著這不利己方的情況,嘴硬道︰「不知道,我這里就只有這些人,昨兒個是,今兒個也是。」
藍衣人定定的看著他,確認他的確沒有說謊,又抬眼看了看那書生。
那書生又說︰「昨兒個那兩個倒不是跟他們一起走的,只是穿了差不多的衣服一直跟在他們附近。」
一听這話,不管藍衣人心中怎麼想,衛大功心里頓時涌出驚詫和不安,因為按他所說,這群人自昨兒個就已經盯上他們,甚至還有兩個不知是什麼來路的也早已跟在他們附近,而他居然一無所察?!
這代表不管他和那兩個人或是眼前這幾個人的功夫都相差甚遠,才會根本就沒注意到。
如果不是這群人主動引他們進來困住,他就是領著這群人在外頭喂了一整晚的蚊子,也不知道人已經到他們眼皮子底下了,竟還兀自打算放松警惕?他真是沒用!
「喔?看來那兩個跟這群人不是同一路的,只是這時候怎會不見蹤影,該不會跑了?」禿頭老翁猜測著。
「不管那兩個人了,先把這一戶給解決了,還有這里的也全都照老法子處理。」藍衣人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替這整棟屋子的人判了刑。
衛大功和身後幾個士兵一听這話,頓時都慘白了臉。
追了這群人許久,他們自然知道他們的老法子是——不留活口,所以這時候他們已不想去想那即將沒命的屋主一家還是他們哪邊更加可憐了,總之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等等大家都要去地府報到,只差在前後腳的順序而已。
只听藍衣人一聲令下,禿頭老翁率先從牆上跳下,提著一把類似流星錘的詭異兵器直接跳往宅子後頭,而那書生拿著一把折扇,也從牆邊跳下跟隨其後,不過一會兒,女子和男人的尖叫聲響起,衛大功和一群士兵都閉上了眼,知道這是里頭的人家遭到屠戮,只是那尖叫不過幾聲,很快的里頭就悄無聲息了。
衛大功幾個人是事先調查過這戶人家的,這上上下下的加上幾個來幫佣的少說也有十來個,就是之前已經听到了前面的動靜逃跑的,似乎也不應該只有這個數。
而藍衣人顯然也清楚這件事情,改坐為站,冷然卻又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息,毫不忌諱的將背朝向衛大功,轉頭看向剛才那老翁和書生進去的地方。
只見里頭走出了兩個人,都戴著半只蒙面的銀制面具,從露出的另外半臉可看得出是俊俏長相,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一人手上提著長劍,一個則是向那書生一樣拿著一把折扇,只是那劍和折扇上頭都可以見到點點紅痕,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取了人命之後的痕跡。
藍衣人沉下了臉,沉沉地問著,「來者何人?為何無故取我兄弟性命?」
那穿著一身石青色的男人沉穩內斂地抿著唇,不發一語,只是眼里露出的不屑像是在嘲笑這樣在刀口上舌忝血的人竟會問這蠢問題。
相較于身旁男人的隱晦不屑,穿著一身黑的孫紹鑫直白多了,不改張揚刻薄本性,直接出口嘲諷,「這位兄弟,你說你和你那些兄弟都已經殺了那麼多戶人家,竟還問這種問題,不覺可笑?難道你沒听過殺人者,人恆殺之嗎?」
一邊的風俊祈眼角忍不住抽搐,心想著最好是古人曾說過這樣的話,這話一听就知道說話的人水準如何了!
藍衣人定力夠,就算被這樣嘲諷也沒有動怒,只是淡淡說著,「看來今日是不能輕易善了。」
當然,早在剛剛他們兩人劫殺了那老翁和書生後,就沒打算讓眼前這個同黨逃走。
只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才是真的有硬功夫的,剛剛那兩個真要說厲害,也只是善于劍走偏鋒那種偷襲的方式,這對付普通老巨姓還行,真的要有點功夫的只要將他們困住就能輕易劫殺,但是眼前這個卻不像是里頭那兩個,難怪能佔著首位。
風俊祈和孫紹鑫同時正了正臉色,認真的準備應敵,幾個呼吸間,前庭陷入一種詭異的靜寂,然後三人同時一躍而上,彼此的兵器在空中相交,衛大功等人便趁這個機會急急忙忙退後,避免被這三人波及到。
月色當空,烏雲慢慢散去,只是空氣中那濃濃的血腥味道似乎讓這月夜染上了一抹紅雲。
在孫紹鑫離開後的第十天,過了晌午,阮齡娥一群人依舊是生意好到得提早收攤,更在街上不少人的眼紅下,大搖大擺的推著車子慢慢走回飯館。
一進飯館,對味道特別敏感的阮齡娥忍不住退了幾步,忽地眉頭一皺,快速往後院跑去,見水井邊濕漉漉的,一邊打水的桶子還可見一點血跡,心下一凜,急忙加快腳步往孫紹鑫房中而去。
店小二和阮齡年不明所以,匆匆把東西給放了、門給關了,跟在阮齡娥身後一路跑著,直到跟到她跑到孫紹鑫房前,見她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推門而入,兩人不禁困惑起來。
「少爺好像還沒回來吧,怎麼阮姑娘今兒個一回來就往里頭沖?」
阮齡年也是一臉茫然,但他對姊姊有堅定不移的信任感,所以也沒多說什麼。
一進房里,阮齡娥就知道濃厚的血腥味是怎麼來的,那個已經離家十日的孫紹鑫正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衫濕了,有些地方還滴著水,只是那些水漬都是帶著血色的淡紅。
就算他穿著一身黑衣,她也看得出來,他腳上有個深長的口子,背上也有一道,這是兩個比較大的傷口,身上其他地方則有一些較不明顯的小傷,只是那衣服被割得破爛,想要確認到底哪里有傷沒傷有很大難度。
只是這些阮齡娥現下都顧不得了,她只覺得雙腿都快軟得無法走動,臉色蒼白,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似乎怎麼都無法順利喘氣,最後還是晚了幾步進來,同樣嚇到的店小二和阮齡年一陣驚呼,才把她從那怔楞的狀態給喊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