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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神醫 第一章

京城某一胡同里,兩名個頭不高,身穿粗布衫褲的瘦削少年相伴而行。看兩人一臉倦容,似乎已經趕了很遠的路。

趁著四下無人,其中個兒較高、膚色略黑的少年,一邊搥著腿一邊嘟囔「小姐,還要多久才會到財神胡同啊?我腿都走累了……」

這兩名少年,其實是女兒身。被喚作「小姐」的少年,是前通州知府桂東遼的獨生女,桂鶯兒。她身旁的是她的貼身婢女,九紅。兩人此趟喬裝打扮上京,全是沖著「窮通坊」傳說——

半年前,桂東遼身子略感不適,本以為只是小毛病,怎知治著治著,身子越來越差,前幾日,素來極幫他們的胡神醫小聲表示,她爹的病,非得服下千年野山參才能治好。

「千年野山參」——光听這個名兒,桂鶯兒心里便涼了半截。此等珍稀之物,要她上哪兒買去?

就在這時,佣人們告訴她,京城里有個「窮通坊」,專門幫人料理疑難雜癥,說不準他們有辦法幫忙……

所以桂鶯兒才選了個娘親到廟里上香的日子,偷偷跑了出來。

桂鶯兒瞪了身旁婢女一眼。「早告訴妳一趟路很遠,要妳別跟,妳就不听……」

九紅一臉委屈。「您是千金之軀,萬一在路上發生什麼危險,您要九紅拿什麼跟老爺夫人交代?」

「既然這樣就別喊累。」

桂鶯兒心無旁騖前行。

別看桂鶯兒瘦弱白皙,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嬌弱模樣,從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她,膽量、見識遠遠高過一般閨秀。尤其在她爹生病臥床不起這段期間,她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娘,除了每天上廟里求神問卜、誦經祈福之外,根本無意撐起整個家。

現在桂家的擔子,全落在桂鶯兒這個不及十七的小姑娘肩上。

「小姐,」九紅愛嘰喳,靜不了一會兒就想說話。「您覺得『窮通坊』長什麼樣子?會不會像咱們之前住的知府衙門一樣大?」

「不知道。」

桂鶯兒根本沒細听九紅的話。她低頭看著家里長工黃叔幫她繪制的京城地圖。黃叔不識字,只能用些粗略的線條簡單畫。不過地圖交給她之後,黃叔曾經指著圖詳加解釋,這兒是城門,這兒是橋,橋旁邊烏黑黑的四方格,就是她們要去的「窮通坊」……

黃叔之前到過京城十多次,理當不會出錯才對。可是主僕倆已經在城里轉了許久,也問過好多次路,仍舊尋不著圖上所繪的筒子河。她擔心,是不是剛剛哪個路口不小心拐錯彎了。

九紅嘟嘴。「就是不知道才要您猜啊!」

「先別說這個,」桂鶯兒左右張望。近午,城里的人大多待在屋里用膳,整條街看不見幾個人影。「咱們再找個人問問路吧,走這麼久還沒看見『窮通坊』,總覺得不對勁。」

「小姐,」九紅冷不防打岔。「我肚子餓了。」

這丫頭,桂鶯兒望著九紅搖頭。怕餓又怕累,真不曉得帶她出來做什麼?

「好。」她指著前頭稍遠的「茶」店招。「我們到那兒歇歇腳,吃點東西,我剛好問路。」

一听可以休息吃東西了,九紅精神又來了。「那我們快走。」邊說,她邊拉著主子手腕往前跑。

大抵是太開心,沒看路,就在九紅拉著桂鶯兒奔過巷口同時,一輛馬車突然竄出。

「當心——」一見情況緊急,桂鶯兒立刻一扯。

「唉呦!」拿桂鶯兒當肉墊的九紅卻叫得比誰都大聲。「那馬車怎麼回事啊?出來也不看路!」嚷完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坐在主子身上。「小姐,您沒事吧?」

一見九紅要攙她,桂鶯兒忙護住自己右臂。「等等——別踫!」

九紅這才發現自家小姐受傷了。

「您流血了!」

一名從巷口經過的老漢停下腳步。「怎麼了?」

九紅指著連停下瞧瞧也無的馬車背影嚷嚷。「就是那輛不長眼的馬車,把我們家小……少爺撞傷了!」算九紅機警,及時把到口的那聲「小姐」,硬生生改成了「少爺」。

「我瞧瞧。」老漢彎身察看。「哎呀,還傷得不輕,得趕緊止血包扎才行。」

「謝謝大叔關心,我不要緊。」站起身的桂鶯兒垂下衣袖掩住傷口。她心里只想早點找到「窮通坊」,家里京城一趟路又那麼遠,她哪舍得費時間包扎。

「不包扎怎行?」九紅急得跳腳。「萬一留下印子——」

桂鶯兒瞪了九紅一眼,要她少喳呼點。

九紅只好閉嘴。

「對了,大叔,」桂鶯兒回頭看著老漢。「想請問您,知不知道一個叫『窮通坊』的地方,據說它在筒子河邊、財神胡同上……」

「那還真是巧!」老漢咧嘴一笑。「大叔我就來自『窮通坊』!」

「窮通坊」藥庫房里,穿著青碧綢衫,面如冠玉、氣質卻陰郁如冰的雲青鳴,正端坐桌前讀書。

突然,外頭一陣窸窣聲遠遠傳來。

听這腳步聲——雲青鳴眼未抬地問︰「陳伯。」

「是,二當家,您還是這麼厲害。」被喚叫陳伯的老漢在門外回話。

現年二十有六的雲青鳴,自被燕逍遙拾進燕家門後,就被燕逍遙硬逼著一塊兒習武,除練就一身好武藝外,耳力還特別靈敏。坊里所有人的腳步聲,他從沒認錯過。

「找我有事?」

陳伯在外頭回話。「剛我在外頭,遇上了一對小兄弟,其中一個,不小心被馬車撞著了手——」

陳伯話聲未落,猛地抬頭,雲青鳴已拎著藥箱現身,把陳伯嚇了一跳。

「他在什麼地方?」

「敞廳。」陳伯回頭一指。

眨個眼,雲青鳴清俊的身影,已從陳伯身邊竄了出去。

敞廳中,一臉怯怯的九紅站在桂鶯兒身邊,不住張望屋里擺設。

打從看見「窮通坊」大門起,九紅就這一副驚魂未定神態,好似全然忘了她主子手傷了似的,連問一句「還好嗎」、「疼不疼」也沒有。

這會兒,領她們進來的陳伯跑去找他二當家。陳伯在路上說他們二當家精通醫術,她手上的傷,經他療治很快就能痊愈,要她別擔心。

桂鶯兒听見「精通醫術」四字,眼楮立刻發亮。她心底盤算著,等會兒見著二當家,她可要好好請托他跑一趟城外,幫她看一看爹的病。

若是能一舉找出不需要「千年野山參」,就能醫治好爹的法子,她這一趟路,可就值得了。

「小姐,」九紅輕扯桂鶯兒衣角。「您確定住這麼好地方的人,真的肯幫我們忙?」

桂鶯兒安撫她。「陳伯不是說了,他們『窮通坊』三位當家個個急公好義、見義勇為。我想好好跟他們請托,他們應該不會拒絕才對。」

「可是——」九紅環視擺在博古隔子上的香爐跟玉瓶,件件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外邊人不是常說「為富不仁」,她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這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會住的地方。

「既來之則安之。」桂鶯兒忍著手疼說道。剛才在路上,許是因為找著了「窮通坊」,一開心,她忽然也忘了手上的傷。這會兒心情一松,傷口便一抽一抽,劇疼了起來。

「對了,」她看著九紅吩咐。「等會兒見了二當家,妳可要警醒一點,別盡說些不中听的話。」九紅心直口快,一張嘴喳喳呼呼,老說個不停;可她也明白,九紅只是魯直,並沒惡意。

「我才不會——」

就在九紅嘟囔辯解的時候,一抹挽著藥箱的青色身影輕靈地踏了進來。

感覺到有人,桂鶯兒回頭,正好望進一雙極盡憂郁的眼瞳;心頭不禁一震。

眼瞳的主人很美,柳條眉、杏核眼,鵝蛋似的臉上安著一管挺直的鼻梁與不點而朱的薄唇,要不是他身著男衫,肩寬個兒高,她還真會以為,這是哪來的大美人。

雲青鳴這頭,望見坐在椅上眉眼略顯疲累的桂鶯兒,也是一怔。

陳伯真是的,他想,什麼撿回一個小兄弟,瞧她一雙眉眼秀雅如繪,臉蛋兒粉女敕白皙,一身像是柳枝兒支起的縴細骨架,還有那一張紅紅的、像花瓣似的小嘴,此人分明是個姑娘!

不僅如此——雲青鳴還看出桂鶯兒身邊的九紅也是女兒身。

後知後覺的九紅渾不知房里來了人,問道︰「小姐,您干麼不說話,噯——」

九紅話還沒說完,桂鶯兒已壓著她施了個大禮。

「在下桂鶯兒,見過二當家。」

听見主子這麼喊,連來人臉長什麼模樣也沒看清楚的九紅,立刻跟著喊︰「九、九紅見過二當家。」

「不用多禮。」平素不喜說話的雲青鳴字句極短。他黑眸一掃,瞧見桂鶯兒蹭破的衣袖,眉尖微微蹙緊。「手。」

手啥?九紅還愣愣地眨著眼楮,一旁的桂鶯兒已然會意,把手伸給他。

呦——九紅愣愣地看著自家主子,原來小姐听得懂他在說什麼。

雲青鳴看了一看,喊道︰「陳伯。」

陳伯趕忙跑來。「二當家。」

「端盆溫水來。」他邊說,邊打開藥箱,開始調制著傷藥。

就在陳伯把水盆端進來之後,他突然拿出一把剪子。

「等等等一下——」原本杵在一旁的九紅突然跳到桂鶯兒身前擋著。「你莫名其妙拿出剪子,你想對我們家小姐做什麼?」

雲青鳴皺了下眉。這婢女,怎麼這麼多話?

「九紅,不得無禮。」桂鶯兒扯住九紅衣袖。「二當家只是想幫我療傷。」

九紅性鈍,話不明說她就听不明白,只是一味戒備著。「療傷就療傷,他干麼拿剪子?」

「因為衣袖被傷口上的血沾著了。」清楚九紅脾性的桂鶯兒說道,接著抬高手。「是不是?」

雲青鳴一瞟桂鶯兒。從剛才到現在,他不過說了幾句話,她竟然有辦法看出他意圖。

「可是——」九紅回頭瞄著雲青鳴,一副他會圖謀不軌的表情。「男女授受不親,您又是千金之軀,您的胳臂,怎麼能被男人隨意看了去?」

桂鶯兒嘆氣。什麼節骨眼了,還在意這種事?

「妳不希望我療傷?」

九紅頭搖得跟個博浪鼓似。

從小對她最好的,就小姐了,她哪可能眼睜睜任由小姐不舒服。

「那就到外頭等著。」桂鶯兒搡她背。「傷裹好了,我再叫妳進來。」

「萬一——」九紅還在擔心。

「不會的。」她使著眼色。「快出去。」

回頭看了兩人好幾眼,九紅這才不情不願踱到門外。

「真是對不起。」桂鶯兒看著雲青鳴道歉。「我婢女亂操心,讓您笑話了。」

雲青鳴挑了下眉頭。她能自己把愛喳呼的婢女趕到外頭去,省他開口,他反而高興。

他伸出手,正要說話,她已然把手交到他手上,那順理成章模樣,彷佛已讀見他心思一般,難不成她有透曉人心的能力?

無稽!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人。

他自嘲地推開腦中思緒,抓起剪子,「喀嚓」、「喀嚓」幾聲,默默剪掉她半截袖子。

接著,也不需他開口提點,她徑自把手浸進溫水盆子里。

習醫以來,雲青鳴見過的病人說多不多,但也絕對不算少,可如同桂鶯兒般心思敏捷,不點而通的病人,他倒是頭回遇見。要有機會,他還挺想看看,她能善解人意到什麼地步?

他走到水盆邊,輕輕扯動浸軟布塊。

許是布塊沾得太緊,他手方動,她肩膀立刻一縮。

痛?

他看著她的臉。

桂鶯兒趕忙表示——「我沒關系,二當家盡管動手。」

她又知道他想說什麼了?

他看著她皺緊的眉間問︰「確定?」

她抿了下小嘴。「可不把它拿下,我傷口不會好,不是?」

十分通情達理。

雲青鳴不再遲疑,拿起剪子,把布塊從中一剪。

桂鶯兒縴瘦,膚色又白,襯著鮮紅猙獰的傷口,看了實在讓人不舍。

還真傷得不輕。

他輕扯沾在傷上的濕布,听見她強自忍耐的抽氣聲。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額上滿是冷汗,原本粉紅的小嘴咬得死白,可從頭到尾,她從沒喊過一句疼。

還真是能忍!雲青鳴有些佩服。要一般傷者,遇上這種情況,早就呼天搶地、涕泗縱橫了。

他把剛調制好的傷藥糊在她傷口上,然後取出一捆棉紗,把傷口仔細裹了起來。

就在他捆扎好棉紗,手正要拿開瞬間,她突然起身跪下。

他皺起眉頭問︰「妳這是干什麼?」

「听陳伯說,二當家醫術過人,堪稱神醫扁鵲、華佗再世。」她頭抵在地上說。「我跪在這兒的目的,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當家首肯幫忙。」

雲青鳴抬腳一踢旁邊的圓凳。他想,既然她這麼善解人意,應該知道他在暗示什麼才對。

他要她起來說話。

果不其然,她一拜之後,起身坐在圓凳上說話。

好個剔透慧黠的玲瓏心。雲青鳴心想。

她娓娓道來。「半年前,大概是因為府衙公務繁重,我爹常感覺身子不適,當時請了大夫看病,吃過幾回藥,一開始頗有效用,可後來不知怎麼搞的,他身子卻越養越壞。到現在,已經病得下不了床。」

她口中的「府衙」與她的姓氏,很快讓雲青鳴有了印象。「令尊可是前通州知府——桂東遼大人?」

「是。」她驚訝地看著他。「二當家認識我爹?」

雲青鳴表情很淡,可思緒已經翻過了一轉。他治過幾個通州來的病人,曾听他們閑嗑牙聊起桂東遼巧思辦案的事跡。因為有趣,他一直記得清楚。

「耳聞令尊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頗受當地百姓愛戴。」

桂鶯兒與她爹感情極好,听他夸起自個兒爹爹好,她自然喜不自勝。

「我爹常說,身為讀書人,有幸受到皇上提拔,來為朝廷百姓做點事,是他的福氣。」

這是好官才會說的話。

瞬間,雲青鳴已經決定要幫忙。「妳爹哪兒不舒服?」

「瀉肚子。」她答。「看過他的大夫說他太過勞累,加上久思愁慮、夜難成眠,才會肝氣不順,引發月復疾——對了,我正好帶了方子來。」說著,她自襟前掏出一迭紙。

余溫猶存。

察覺手上這迭紙方才還壓在她胸脯上頭,雲青鳴素來波瀾不興的臉上,也泛出了一點紅。

只是一望見桂鶯兒憂郁的神態,他忙拂開心頭綺念,定眼細讀藥方。

「不知道小姐的手傷治得怎麼樣了?」

自被轟出門外,耳朵就一直貼在門上的九紅嘟囔。

自被趕出來,都已經一刻鐘了,還不見她寶貝小姐喊她進門。

里邊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啊?九紅胡亂擔心著。突然,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妳听見了什麼?」

「沒有。」直到這會兒,她還沒發現自己身邊多站了個人。「我就是什麼都听不見才煩吶—— !」

她總算察覺不對勁。

「你你你——你是誰?」她兩手環著胸口驚問。「干麼偷偷模模跑到我身邊?」

「冤枉啊。」身著白袍的燕逍遙滿臉無辜。「我已經在妳身邊站了老半天,怎麼知道妳竟然沒發現?」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驚魂未定的九紅仍舊瞪著他。

「在下燕逍遙,人稱『窮通坊』大當家。」燕逍遙瀟灑一拜。「敢問姑娘是?」

原來他是宅子的主人。九紅收起驚嚇的表情,吶吶一拜。「我叫九紅,是桂府的婢女,我是跟我們家小姐一塊兒來的。」

燕逍遙往敞廳一望。「妳家小姐在里邊?」

「是啊。」因為燕逍遙態度平和、沒什麼主人架子,所以九紅口氣也跟著輕松了起來。「她跟二當家已經在里邊待了好一陣子了,我有點擔心……」

燕逍遙眼楮慢慢轉向她。「妳擔心什麼?」

「當然是擔心那個二當家會對我們家小姐胡來啊!」九紅瞪大雙眼。「您不知道,我們家小姐長得國色天香,不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脾氣性格還是一等一的好。要我是男人,就算擠破腦袋也要想辦法把她娶進家門。」

瞧她說的——燕逍遙興味盎然地搖著折扇。這桂家大小姐,真的長得這麼漂亮?

等會兒門開了,他可要好好瞧她一瞧!

九紅不放心地問︰「大當家,您覺得我繼續站外頭等好嗎?還是該大膽闖進去看它一看?」

燕逍遙扇子一收。「先讓我問妳一句,妳們家小姐找二當家做什麼?」

「找千年野山參……」

九紅腦袋不聰明,說話也兜兜轉轉,沒什麼條理。不過燕逍遙很有耐性,幾經詢問,總算把來龍去脈拼出了個大概。

從瀉肚子小毛病變成需要千年野山參才能保命——這事兒還是頭回听過。

就算燕逍遙不懂醫術,也知道事情不太對勁。

「大當家,」九紅可憐兮兮地問︰「我們家小姐這個忙,您跟二當家——願意幫忙嗎?」

燕逍遙正要回答,突然,敞廳門倏地打開,院子里兩人同時轉頭,只見雲青鳴一箭步走了出來。

「小姐!」九紅趕忙跑去察看主子的手。「您的傷沒事吧?」

「我很好。」桂鶯兒回話。「以後只要照二當家交代,按時換藥就沒事了。」

這時,雲青鳴已走到長廊盡處。

「陳伯。」他聲音遠遠傳來。「立刻準備馬車送桂姑娘回府。」

桂鶯兒望見燕逍遙,一看他穿著綢袍,就知他不會是「窮通坊」的佣人。「請問您是?」

燕逍遙欠身,正要開口,九紅已經幫他說了。

「他是『窮通坊』大當家,叫燕——什麼?」九紅沒記好名字,忙又回頭問。

沒禮貌。桂鶯兒趕忙扯住九紅衣袖。

「鶯兒見過燕當家。」說完,她立刻福身。

「免免免。」燕逍遙雙手一托。「逍遙承受不起桂姑娘如此大禮。」

趁著攙扶的時機,燕逍遙眼楮在桂鶯兒臉上多停了一會兒,粉臉、黛眉,配上一雙靈動清澈的大眼;不難想象,等她褪去男裳仔細妝點之後,會是怎般的明艷動人。

他腦中浮現剛才她與青鳴兩人分立而站的畫面——如此佳人,站在容貌出眾的青鳴身邊,竟絲毫不覺遜色。

燕逍遙好奇,望見桂鶯兒那張白里透紅的俏臉,自己那八風吹不動、定力奇強的好友,心頭是不是也會有那麼一點——波瀾?

「小姐,」九紅在旁邊嘀咕著。「為什麼二當家要叫馬車送我們回去?」

「我路上再告訴妳。」說完,桂鶯兒又望著燕逍遙說︰「對不起燕當家,事情緊急,我得馬上趕回家去。」

「別在意我。」燕逍遙轉頭,正好看見一名佣僕經過。「嘉樹。」

僕佣跑來。「大當家。」

「帶桂姑娘她倆到馬房。」

「是,桂姑娘這邊請。」僕佣道。

「多謝燕當家。」朝燕逍遙盈盈一拜後,桂鶯兒即刻拉著九紅,趕著回家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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