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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王之劫 第八章

洞房花燭夜,讓如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宛甄居然主動在他面前緩慢地寬衣解帶,憑著自己略顯幼稚的理解,極盡她這個年紀的女子柔媚之能事。

如風見狀不由得有些憋笑道︰「喂,你還好嗎?不用這麼勉強的。」

宛甄本打算拋開所有的羞恥心,只盼取悅于他,卻被他嘲笑,不免有些賭氣,嘟著嘴道︰「少瞧不起人了。」

「不如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如風坐到桌邊,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唇邊淺酌。

「游戲?」宛甄眨了眨眼楮,被如風引著,坐在如風的懷中。

如風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困脂盒,「用這個。」

「這是什麼?」宛甄接過困脂盒,打開後,里面是淺綠色的藥膏,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清清涼涼的味道。

「此藥名為『青夙』,洛天給我的,說是洞房花燭的秘藥,」

「啊啊啊,你亂模什麼?」宛甄本能地打掉他的手,羞得面若紅霞。

「難道你現在就想認輸?明明剛才還那麼有把握的。」如風一邊說著,一邊從宛甄的腰際吻到了肩胛骨。

「嗯……」宛甄覺得背後好癢,卻又好舒服,不由得發出輕柔地一聲申吟,緊接著躲開道︰「哼,誰要認輸!」

……

之後,如風滿意地退出宛甄的身子,將鼻端埋在她的頸項邊,輕撫著一身香汗、猶在高潮余韻中顫抖的宛甄。「宛甄,我愛你,無論是三生劫難,縱然是萬世地獄,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不離不棄。」

之後,如風用毯子將她包起,抱到床上時,宛甄已是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早,狐孤婆收到一封飛鴿傳書,上頭寫道御門庭已與左玄天聯手,主謀正是不久前從如風手上逃出去的明月。

「想不到那個明月會出此下策。」洛天說的時候,如風並沒有認真在听,看見如風心不在焉的樣子,洛天忍不住嘲弄道︰「莫非是『青夙』令太子昨夜過于勞頓,以至于今日如此困乏?」

「哈哈哈!」洛海在一邊搭話,「哥哥好大膽子,居然敢拿太子妃試藥,還來回訪問診。」

「不得胡說!」洛天一把鐵扇敲在洛海頭上。

洛海痛得慘叫一聲,直揉自己的腦袋。「喂喂,打壞了我,你可罪孽深重啊!」

「不是已經壞了嗎?現在就是個草囊而已,怎麼打都無所謂吧。」洛天厲色道︰「明明都是有妻室的人了,還不正經!」

「鬼兄可否知道左玄天其人?」如風沉思了半晌,問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鬼無量點點頭。

此時他所養的一只名叫紅丸的貓跳上了他的膝蓋。

一個如此嚴肅、樣貌可怖之人膝上趴著一只小貓,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別扭。

「左玄天本是江湖人士,江湖中有個規矩,當代第一高手可掌武王令,一統江湖。左玄天便是這一代的武王。他武功蓋世,謀略深遠,從未吃過敗仗,只是做了朝廷的走狗,為虎作倀。太子可知當今那個狗皇上登基即位之後,貪戀美色,驕奢婬逸,揮霍無度,朝中上行下效,奸臣當道,擾得百姓不得安生。江湖人士對此不滿已久,早就想奪回武王令,號令江湖,殺進京城取了狗皇帝的性命。」

「沒有武王令就不行嗎?」洛海問道。

「沒有武王令,有哪個門派能讓其他門派信服?動動你的菜瓜腦袋想一想吧!」洛天白了洛海一眼。「沒有武王令,即是名不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即是此理。」

「凡事皆有例外。」鬼無量道,輕撫著愛貓紅丸,「太子可听說過『小武王』行天一?」

「小武王?」如風挑眉。

「江湖之外,真有一人武藝能在左玄天之上,因左玄天年紀較長,所以人們習慣將行天一稱為『小武王』,左玄天則尊為武王。三年前,行天一與左玄天論劍,打了七天七夜,最終左玄天敗于行天一出神入化的劍術之下,左玄天本欲交出武王令,卻被行天一拒絕了。」

「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左玄天那個朝廷走狗,我們逼他交出武王令還來不及,卻有人將送上門的好事往外推,著實可惡。」洛天忿忿地說。

「這行天一定是個清心寡欲,無聊至極之人。」洛海搖著扇子,嗤之以鼻。

「行天一現在人在哪里?在做什麼?」如風問。

「雲游四海。」鬼無量答道。

「那我們豈不是想找也找不著他?」洛海道。

「也不盡然。」鬼無量說著站起身來,紅丸從他膝上跳下,伸了個懶腰,又蜷在了一旁的軟墊上。

鬼無量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幅地圖卷軸,在桌上攤開,「說不定現在是咱們找他的最好時機。」

「願聞其詳。」如風道。

「太子可知一種名叫溪鳳的鳥?」

「這鳥與那個行天一又有什麼關系?」

「行天一有個愛好,就是酷愛觀鳥,多年來行走江湖,正是由于此項愛好。」

「那他不應該叫『小武王』,應該叫『小鳥王』才是。哈哈哈。」洛海說著,自己將自己逗笑了,緊接著又慘遭洛天一記鐵扇敲在頭上。

「溪鳳這種鳥,其求偶的樣子翩翩如鳳凰,聲音了亮清澈,乃世間極美之樂。可惜雌鳥七年交配,雄鳥八年交配,上一次大規模交配的時間是五十六年前,言外之意……」

「今年,又到了觀看它們起舞鳴啼的求偶之姿的時候了。」

「而且,這種鳥只在一處交配,正是離我這鬼王堡不遠處的蒼四山。」鬼無量說此話時不無得意。

「哈哈,這麼說那個行天一一定會來蒼四山。」洛天笑著一合扇子,「啪」地打在掌心。

「沒錯,我已派貓柳去一探究竟。據她所言,兩個月前,有一個頭上戴著鳥羽做的花翎的少年只身一人在蒼四山的破廟住下,如無意外,他就是行天一。」

「那我們速速去見他吧!」洛海激動地道。

「只是他生性隱逸,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幫我們。」如風皺著眉頭,沉思道,「不請他的話,以我們四人再加上『黑雲不凶』與『疾風問舟』的實力,也打不過那個左玄天嗎?」

「左玄天不會只身應戰,定會召集各大門派的高手。」

「事先聲明哦,楚瀛剛有身孕,我可不能死的,讓我制毒毒他們可以,讓我去和他們打,我武藝一般的,我可不去!」洛海嘟著嘴,急忙與其他人撇清關系。

「我們未必要正面贏他們。」洛天道,「太子莫說我們不君子,只是現在敵強我弱,我們少損失一些總是有好處的。狐孤婆現在不是妓院老鵠嗎?讓他挑幾個貌美的姑娘怎麼樣?」

「哎,我友情提供藥!」洛海急忙自告奮勇。

「你們兄弟兩個不要鬧了,我們用這種手段贏了,怎麼可能讓天下人信服呢?」鬼無量冷哼一聲,氣勢壓人,「太子怎麼看?」

「去請行天一,我親自去。」如風起身,篤定地說︰「成敗與否,既然難得能見到他,總要試試。」

「由我去請吧。」宛甄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宛甄,」如風一驚,迎了上去,「你何時來了?」

「怎麼,怪我偷听不成?」宛甄俏皮的說。

「太子妃盡管與淺韻她們在鬼王堡歇著便好,如果此時離開這里,恐怕會有危險。」洛天起身道。由于之前快要到手的夜明珠被宛甄打碎,洛天對宛甄的態度雖然算不上不好,但是也很難對她產生信任,總覺得這個丫頭沒有自己夫人穩健溫柔,遲早會惹禍。

「哥哥不必擔心,既然宛甄要去,便讓她去,我和如風護著她。護花使者這種差事,我洛海可是任由差遣。」

這一天,行天一一覺睡醒,便听見窗外清脆悅耳的鳥鳴,心情不由得舒暢異常,伸了個懶腰,從行囊中掏出一個木質的長筒來,湊到院子里,將長筒放在一只眼楮上,閉上另一只,透過長筒看,即使鳥兒在高高的樹上,每一根鳥羽亦能看清。

這長筒對行天一來講來之不易,他十幾年前得到了兩顆晶瑩剔透的石頭,一個磨了六年零三個月,一個磨了九年又九個月,一凸一凹,疊在一起,方能看見遠方。

長筒下移,一個恍若仙子般的曼妙身影閃入了他的視野。見那女子似乎是找自己有事,行天一拿開長筒,收好。「閣下可是『小武王』行天一?」那女子開口,聲音煞是好听。

「我是行天一,不是『小武王』。」

「小女廖宛甄久聞閣下大名……」

「鳥兒都被你嚇跑了。」行天一態度冷淡地說。

宛甄打量著他,只見他似乎年紀並不大,中等的身材,細瘦的腰,白衣勝雪,長發披肩,頭上還掛著用幾根顏色斑斕的鳥羽做成的花翎,眉目生得清秀,手卻十分粗壯,看來是個習武之人。只是若是不看他的手,他那輕靈的樣子,真的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女孩。

這麼年輕的人,真的會連左玄天都不是他的對手嗎?

好在她早有準備,宛甄心想。昨夜在鬼王堡,她讓洛海連夜研制出一種香料,只要將那種香料藏在身上,必要的時候微微松開一下蓋子,鳥類便會被這種味道吸引而飛過來,但是要小心不能用多了,否則會招致群鳥攻擊的災禍。

「你喜歡的小鳥,沒有被我嚇走哦。」宛甄說著,悄悄擰開了盛放香料的小瓶,一只黃色的小雀聞到了香氣,繞著她盤旋了一圈,落在她的肩上。

對面的行天一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听聞當年那個打敗了武王左玄天的『小武王』酷愛觀鳥,特意遠道而來,告訴他這個吸引鳥的方法,只是,我只想告訴他一個,不能隨便逢人便說的。」

「我就是『小武王』!左玄天那個老家伙正是我的手下敗將!」

宛甄在見行天一之前,肚子里打了無數說服他的月復稿,不料他卻如此容易上鉤。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你真是說大話,看你年紀這樣小,怎麼都不是能打敗左玄天的樣子。」宛甄挑眉,露出懷疑的神色,「就算你贏了,想必也是要了花招,或是在左玄天狀態極差,無心應戰的時候,僥幸贏了他。」

「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說謊。」行天一有些委屈地道。

「除非……」宛甄羽睫一掀,一絲靈光從眸中掠過,「你能和左玄天再打一仗。」

「那算了。」行天一的情緒頓時蔫了下來,「想不到姑娘還是想騙我和左玄天打。你能找到我,可見你絕非尋常,不管你身後指使的那位大人是誰,我都不會再和師叔過招的。」

「師叔?左玄天是你師叔?」

「不需要你管。」行天一轉身要離開。

宛甄一路不依不饒地跟著,「我猜的果然沒錯,你不可能贏得過左玄天,打算臨陣月兌逃了嗎?之前那一次贏,想必也是左玄天諒你年幼,又是同一師門,才對你手下留情,不料卻被你窮追猛打,才輸了你的!」

行天一回到破廟里,剛想在自己的鋪蓋上坐下,卻被宛甄搶了先。

宛甄一坐在行天一的被褥上,道︰「你若不解釋,我便不走!」

「好難纏的姑娘,討厭死了。」行天一厭惡地道。

這破廟里,只有這麼一處是干淨的,其余的地方皆是灰土和瓦礫,行天一心想自己就只有這麼一件鋪蓋、一條毯子,若是她真的不走,他的麻煩可就大了,便坐在她旁邊,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

「左玄天一直都是師門的驕傲,而我卻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只喜歡觀鳥,一待能待上一整天,常常跑去山里和鳥一起玩,而無心練劍。師父將我逐出師門,怕像我這樣的無用之才污了師門的名聲。臨別之時,我又去了那個常常觀鳥的後山,在那里,我看見了我有生之年的第一只溪鳳,美麗得不可方物。我循著那溪鳳去,來到河邊,當時正值退潮,河水水位下降後,河床邊露出一個岩洞,那溪鳳一路飛進了岩洞,我亦跟著走了進去,在那里,我看見了兩塊晶瑩的石頭,隔著石頭著東西,東西的大小會發生變化,我想這或許就是天意,倘若我將這兩塊石頭稍加打磨,一定可以看見更遠處的鳥,看得更清、更仔細。于是我沒有回家,留在山中,打磨起石頭,每天早起開始打磨,日落就爬到樹上與鳥同棲,餓了就摘些野果,喝了就直接喝那溪水。」

宛甄不由心想,這少年果然異于常人,世間有幾人能撩得住那樣的寂寞,每天在深山中只做一件事。

「我本以為,自己不出一年就能將石頭打磨好,但是,這石頭質地極其堅硬,想要將它磨出平滑的凹凸兩面豈是易事,我一直在打磨,一直在打磨,等我大功告成的時候,十六年已逝。這時我忽然想下山看看我的師父和師兄弟們,卻忘記了自己多年不修邊幅的打磨石頭,早已面目全非,衣冠邁遢,誰還認得我?我一進師門,便被師弟們攔在了門外,有人出手要傷我,我只是輕輕地抓了他的手,他便慘叫了一聲,胳膊就這麼斷了。我想要道歉,已經遲了,師弟們以為我是別的門派來挑戰的,一窩蜂地攻了上來,只是我發現,我已與十六年前不同,大概是因為每天都要听鳥的聲音,捕捉鳥的動作,使得我耳目變得靈敏許多,無論他們多少人攻過來,每一招、每一式,我全部都可以預測,即使從我身後悄然無聲的進攻,只要他動了,我也能捕捉到其間產生的風聲。人,還是沒有鳥敏捷啊!對我來說,人的行動太容易感覺到了。不知不覺,我身邊已經倒下了很多人,我知道自己犯了錯,想趁被師父發現之前溜走,不巧的是,左玄天出現了,他一眼就認出了我。我向他解釋他也不听,扔來了一把劍,要親自收拾我。我知道他劍法高,這次逃不掉了,不料他連出手十招,我都接下了。待我出手時,我竟然一刀便砍斷了他的劍。那把劍比起那兩塊晶石,簡直如同泥巴一般柔軟。隨後,左玄天拿出一塊令牌要給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覺得自己有愧于師門,見已沒人敢攔我,便匆匆地跑掉了。後來,來找我的人不計其數,皆問我為何不要武王令,我才想起來,可能當時左玄天要給我的,就是那個被稱作武王令的東西。」

「那東西對于像你這樣的人來講,或許如同廢鐵一般……」宛甄在听過行天一的故事後,喃喃地道︰「但你可知因為那塊廢鐵,你已害了多少黎民苔生的性命?」

「我不想知道,我是個無用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想讓自己變得有用。姑娘請回吧,時候已經不早,你在這里待久了,那些暗藏在林中保護你的人也太辛苦了。」

「既然這樣,我便告辭了。」

「姑娘且慢。」宛甄剛一轉身,卻又被行天一叫住,「下山的石道,姑娘還是不要走了,有人埋伏在那里,意圖不軌。」

「謝謝你。」宛甄定楮看著他,雖然有些氣不過自己也沒能請到他,但是卻不由得心生欽羨。好一個超塵月兌俗、神仙般的人啊。

「哦,對了。」臨走的時候,宛甄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預感讓她不得不依賴起身後這個陌生的少年,「我懷中有一瓶香,只要輕輕擰開蓋子,便會有鳥兒聞香而來,我剛才就是用它把鳥引來的。如果你願意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將它送給你。」

「多小的忙算小?」

「送我下山,去鬼王堡。」

「不。」行天一拒絕,「我那個師叔就在這條路上,我不想見他。」

宛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看來今天難以全身而退了。

「我見你是個有緣人,不如這樣吧。」行天一望著宛甄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小瓶香,雖說不想幫忙,卻又實在想要,便耍了個滑頭,從行囊中翻出一本鳥譜。「你若能只翻一次,就翻出溪鳳鳥所在的那一頁,我這次就護送你平安下山。」

宛甄伸出手,「能否借我仔細觀察一下,我只看外面,不會隨便翻動的。」

行天一將鳥譜遞到她手上,宛甄四外圈兒的瞧了下,忽然笑了,「小弟弟,姊姊不陪你玩了,這本圖譜,我就收下了。」語畢,便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與行天一拉開距離。

「喂!你還我!」

行天一剛要上去搶,宛甄立即做出要撕了它的樣子,「小弟弟,少跟姊姊耍滑,姊姊吃的就是這飯碗,溪鳳根本沒在這本圖譜上。你若追來,我就撕了它哦。」

「你怎麼知道溪鳳不在上面的?」

「這本圖譜想必是你自己畫的吧?你這麼喜歡溪鳳,溪鳳在你眼中定是百鳥之王,既然是百鳥之王,則要嘛在第一頁,要嘛在最後一頁。這本圖冊前面已經髒了,後面的紙卻很新,說明你知道自己還不能算是見過全天下的鳥,所以並沒有用完。這個本子第一頁與封面之間有一個空隙,說明這里曾經有一頁畫著溪鳳,但是卻被你撕去了,因為你覺得之前畫得不好,打算這一次好好觀察一下溪鳳,再將它畫出來,對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快把它還我!」行天一惱羞成怒道,卻又不敢靠近她,怕她真撕了畫冊。

宛甄看著他干著急的樣子,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圖冊,然後將它搋進懷里,「你自己想法子搶回去羅!」

語畢,宛甄跑出了行天一的住處。她本以為,自己一和行天一分開,如風、洛天他們便會來迎她,可是外面的樹林里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他們該不會出事了吧?宛甄不由得心跳加速。

行天一說過,來時的石道已經不能走了,只能繞開,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踏上了一條陌生的路。

她一路擔著小心,一腳深一腳淺地下山,不久,繡花鞋便被藏在草下的石頭磕破了,腳也磨出血來。天色越來越暗,卻絲毫不見鬼家堡的影子。

「如風一定是出事了!否則不會不來接我的。」宛甄想到這里,忽然有些想哭,又趕緊收起眼淚,抹了把臉。她要堅強!

「宛甄!」爹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似是在找她。

宛甄喜從心來,趕緊應聲道︰「爹爹!我在這兒!」

「啊!找到啦!狐孤婆,快過來,我听見宛甄的聲音了!」廖吉開心地喊著,在山丘後,漸漸冒出一個黑色的腦袋尖兒,而後越來越大,只見他正拄著拐棍,艱難地爬著坡,身後跟著貓柳,扶著快要吃不消的狐孤婆。

「如風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宛甄問道。

「他不是一直盯著你嗎?」

「我離開行天一住的破廟後,便不見他了。」

「我問問。」狐孤婆從懷中掏出一個鳥哨,吹了起來。

半晌,沒有回音。

「哎呀,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事,咱們先回去吧。天一晚,我肚子都餓了。」貓柳抱怨道。

就在這時,狐孤婆忽然一怔,不講話了。

「狐孤婆,你倒是講句話啊。我們先回去嘛,好不好?」貓柳嘟著嘴問。

只見狐孤婆身子向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背後插著一支利箭。

「貓柳,快帶著宛甄逃!」廖吉吼道。

樹叢間,人影攬動,宛甄只覺得一片天昏地暗,手腕被貓柳一把抓住,隨即被貓柳撞倒,滾下山坡。

「爹爹!」終于停了下來之後,宛甄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地道。

貓柳捂住她的嘴,宛甄這才發現,她們落在了一個小山崖下,而敵人正在她們的頭上走來走去,四處找著她們。

听著頭上的腳步聲漸漸遠了,貓柳道︰「我們挺不了多久的,我把他們引開,你趁機快走!」語畢,飛一樣的向左跑去。

敵人見狀,喝道︰「在那里!」

緊接著,是貓柳的一聲慘叫。

宛甄心如刀絞,听著上面已是沒有人了,她從崖下爬了出來,一抬眼,一雙黑色的官靴走到了她眼前。

「原來躲在這里啊,太子妃。」那雙鞋的主人,左玄天道。

話分兩頭。

如風一行人分散開來伏在山林中,如風本擔心自家娘子如此貌美,會不會被小武王輕薄,直到在暗中窺見行天一,方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那行天一生得貌美如女子,跟宛甄站在一起宛如一雙姊妹,而且還說自家娘子擋了他觀鳥,這種家伙恐怕將來只會愛上只雌鳥,女人之美色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如風哥哥。」如風正在心中掂量著,忽然覺得身後一涼,明月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明月?」

「如風哥哥,跟我來。」明月穿著一件白色衣衫,外面罩著一件赤紅的薄紗,襯著她眉心的紅痣,愈發鮮艷得詭異。

「我憑什麼要跟你走?」

明月苦笑了一下,黑色的血液從她的唇邊流下,隨即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如風趕緊扶住她,企圖把她喚醒,「明月!明月!」見她依然緊閉著雙眼,脈象微弱,不禁有些擔心,便將她抱起,去找藏在不遠處的洛天去了。

鬼王堡內—

「你休想用愚人蠱蠱惑我們去騙我們的夫君。」楚瀛和淺韻背靠背站在院中,周圍已被七、八個御門庭的人包圍。「這里是鬼家堡,在這里用蠱,你們還真是班門弄斧。」

「既然軟的不行,我們只能硬來了,還請兩位夫人跟我們走一趟!」御門庭領頭的人大喊了一聲,「上!」

情急之時,只見一道黑光飛過,擋在了淺韻和楚瀛面前,來者身長八尺,身形魁梧,不怒自威,「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你們絕對不可能活著出去!」

語畢,院中的石板忽然下沉,鬼無量抱住淺韻和楚瀛騰空一躍跳到了屋檐上,成百上千個黑影從地下竄了出來,將御門庭的人拖進了石板下。

「這是什麼東西?」

「快逃!」

「啊……」

御門庭人的掙扎哀嚎聲四起。石板關閉,院子里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

淺韻和楚瀛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剛才的那些是什麼?」

「幻象罷了。我鬼家的規矩,是不見血的。」

「這麼說他們還沒死?」楚瀛問道。

「現在尚且活著,不過接下來他們會看見更加可怖的幻象,直到把膽嚇破,精神崩潰而自盡。讓我的貴客受驚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還不如直接被殺了要痛快一些啊。」淺韻呆怔怔地,還未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

「這麼說,前朝大除巫蠱乏術時燒了鬼家堡,鬼家堡上下七百余人死于非命,也僅僅是鬼家設下給朝廷看的一個幻象?」楚瀛皺著眉頭問道。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接觸蠱術,一旦想到這里,這一切都太可怕了。

「誰知道呢?」鬼王笑了,「或許那才是真的,現在的這一切,不過是我這個未亡人,自我安慰的幻象罷了。」

淺韻和楚瀛的後背一陣發涼,淺韻趕緊把楚瀛叫到一邊耳語道︰「你不問又沒人把你當啞巴!干嘛要揭人家傷疤!」

「我好奇嘛。」

「現在的問題是,有人出賣了我們。」鬼王繼續說,「他們在沒人帶領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看見鬼城的,更不可能找到鬼家堡來。」

「不是我。」楚瀛趕緊澄清。

「沒問你你便不用答啦。」淺韻瞪她,「又沒人懷疑你。真是的,你性子怎麼跟洛海越來越像?」

「你怎麼不說自己跟洛天越來越像呢?一天到晚嘮哩嘮叨,仿佛什麼都是我的不是!」楚瀛反駁道。

「恐怕是我不小心把他們帶進來的。」這時,院門口,洛海扶著身受重傷的洛天走了進來。

「相公!」兩個女人迎了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淺韻問道。

眾人七手八腳安頓好了重傷的洛天,洛海在屋外細細說道︰「我們幾個隨宛甄上山,找到行天一後,計劃分頭保護宛甄。我和哥哥在一起,如風獨自一人,廖吉也是自己一個人一組,貓柳和狐孤婆在一起,這樣有敵人靠近,我們也能彼此照應。宛甄和行天一進了廟里細談,我和哥哥正在那里聚精會神的盯著,這時,如風抱著一個紅衣女子找到了我們,說那女子是極為童要之人,讓哥哥先回堡里為那女子療傷,留我在原地即可。我問如風那女子是誰,如風也不說。哥哥走後不久,我越想越覺得蹊蹺,我與哥哥雖然相處得不怎樣,但是哥哥如果受傷,我身上也會痛。我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便急忙往鬼家堡的方向趕,果然在鬼城城門處,看見了受傷的哥哥。」

屋子里,淺韻心疼地為洛天檢查傷口,幾顆救急的還魂藥丸下肚,洛天便沉沉的睡下了。淺韻為他蓋好被子,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插手此事。

她從屋里出來時,听見了洛海的話,便接話道︰「如此說來,那幾個御門庭的人,正是那女子引來的?」

「正是。」

「我們舍命陪著這個太子建功立業,為什麼他連這麼大的隱患都不告訴我們?」從淺韻的聲音中能听出些許怒氣。

「不好了,不好了!」貓柳一路跑了進來,三兩下竟如同一只小貓一樣,竄到了鬼無量盾上,騎在他脖子上,抱著他的腦袋瑟瑟發抖。

「喂,你快下來。」鬼無量十分無語。

「嗚嗚嗚,不下去。嚇死我了。」

「怎麼了?」見貓柳如此狼狽,眾人紛紛問道。

「狐孤婆死了!廖伯伯……廖伯伯被抓了……我想引開他們讓宛甄逃跑,卻被人打暈了,等我醒過來時,發現了這個。」貓柳一邊哭著,一邊掏出一塊巾帕,上面寫著—

三天以內,讓宇如風一人來普鄂山。廖宛甄和廖吉在我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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