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風流債 第十八章
「王爺!」
朱天煜飛快的將芙蓉方巾給捏緊在手中,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逕自推開門的老者。
「誰準你進來的?」他的語氣滿是不悅。
「王爺饒命!」樓幼山行動徐緩的跪了下來,「承蒙王爺和無雙姑娘盛情,讓我這個老頭子來王府吃頓團圓飯,只可惜王爺突逢意外,這團圓飯拖過了元宵,春天來了,百花盛開,都還沒著落。」
團圓飯?!朱天煜的神情一冷,此生,他再也不可能吃團圓飯了!
「小的知道王爺送走無雙姑娘和孩子們,所以今日特來辭行,要跟姑娘他們一家人一起離開。」
朱天煜的喉嚨一緊,不發一言。
「只是在走之前,小的斗膽問王爺幾句,不知王爺可還記得小的在市集初見之時曾說,王爺今年有血光大災。」
「嗯。」朱天煜隨口應了一聲。
「芙蓉命中也有此大劫,卻因為王爺的血光而破,看來——芙蓉小姐會平平安安的長大,長成比她娘親更標致的姑娘。」
听到這個消息,朱天煜的心中有酸楚有安慰,「看來有別的男人要為我的芙蓉費心傷神了。」
「是啊。」樓幼山喃喃點著頭,「王爺曾說小的說的話是妖言惑眾,不知王爺今日是否還這麼認為?」
「不,本王知道樓老是神機妙算。」朱天煜看著老者,黑眸閃著光亮,「有什麼話就請直說。」
樓幼山一笑,輕聲說︰「王爺面相奇佳,的確該生于富貴之門,卻因奇特骨骼而刑克親人,若小的告訴王爺,因為這次的血光之災,讓王爺失了條臂膀,卻壞了奇特骨骼與刑克之說,王爺可還會為這失去的臂膀存有一絲遺憾?」
朱天煜沉默了,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手,消化樓幼山的話——
「樓老的意思是——因為斷臂,無雙或是芙蓉從今而後都不會因為本王的不祥而遭遇任何不幸?」
「是這麼說沒錯。」樓幼山說︰「王爺與無雙若真彼此相屬,就別只求她一個人好好過,而是兩個人一起好好生活才是。」
緩緩的,朱天煜露出一個自他斷臂後的第一個微笑,且他的笑意漸深,「失了這條手臂,卻永遠擁有無雙和芙蓉,這樁買賣——本王還佔了便宜!」
「王爺能看透,是王爺和無雙姑娘的福氣。」
「謝樓老!」朱天煜一把將樓幼山給扶了起來。「本王立刻去把無雙和芙蓉帶回來,回來之後,定當備大禮答謝。」
「小的不敢當。」樓幼山揮著手道︰「只想跟王爺討頓遲來的團圓飯。」
「好!」朱天煜將他扶坐好,「晚些時候,本王一定還你一頓和樂、豐盛的團圓飯!」不再遲疑,他連忙追了出去。
「人呢?」
才看著柳無雙母子三人走遠,正垂頭喪氣走回王府的管爾奕,看著沖出來的朱天煜,不解的問︰「什麼人?」
「無雙、芙蓉和易兒啊!」
管爾奕指著已經沒有人影的街頭,「早走了。」
朱天煜低咒了一聲,「備馬!」
看著他的斷臂,管爾奕挑了挑眉,「王爺的傷還未痊癒,且失了一條——」他的話聲隱去,「還要騎馬?有什麼事讓別人……」
「備馬!」朱天煜的語氣多了不耐。
下人連忙替他備馬,失了右手,所以朱天煜得在旁人的協助之下才能順利上馬,他為自己的無能輕咒了一聲,發誓假以時日他會讓自己變得跟常人無異。
管爾奕看著活力光彩重回朱天煜的眼眸,不由揚起嘴角,立刻也跟著叫人備馬,準備去看場破鏡重圓的好戲。
春天的陽光顯得分外溫暖宜人,但是帶著孩子的柳無雙沒有心思欣賞,她只感覺到呼吸不順,像有東西壓著胸口,隱隱作痛。
後頭噠噠的馬蹄聲,令她回過了神。
柳芙蓉臉上的淚痕未干,但一看到來人,小臉立刻露出開懷的笑容,「爹!是爹!」
柳無雙緩緩的回過神,看著馬在面前停了下來,馬背上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你要去哪里?」朱天煜坐在馬上開口問。
她護著孩子,神情防備,「去哪都跟你無關!」
朱天煜明白她心中的怒火,若是他,他心頭也肯定不舒服。他將目光移到了一臉局促的柳芙蓉臉上,內疚升起,「芙蓉,方才被爹嚇著了吧?」
柳芙蓉明亮的大眼楮眨啊眨,看著朱天煜臉上的和善,露出了笑容,用力的搖著頭,就要上前去,畢竟小孩子本就忘性大。
「你來做什麼?」柳無雙連忙緊緊牽著女兒的手,小心翼翼的不讓她接近他。
「來道歉的。」他望著她的目光有著濃濃的眷戀。
她呆住,「道歉?!」
「沒錯。」他坦率的盯住她的眼楮,想下馬,卻發現找不到適當的施力點,看了眼身後,奇怪原本跟在身後的管爾奕怎麼不見人影,只能清了清喉嚨,對她喊道︰「過來。」
柳無雙動也不動。
且當魯惜易動了一下,她立刻用力的拉住他,「別過去!」
「無雙!」
「別叫我!」她打斷他的話,「我不想听你的謊言,我受夠了你的陰晴不定,孩子我會帶走,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不許你傷害他們!」
她固執的認定,不管他再溫柔,轉過身一樣會翻臉不認人。她拉著兩個孩子就想走。
朱天煜一急,連忙下馬,但只手沒有著力點,便有些狼狽的摔到地上。
看到這一幕,柳無雙驚得嘴微張。
「爹!」見狀,柳芙蓉和魯惜易掙月兌了柳無雙的手,沖了上去。
「不礙事。」朱天煜對自己的狼狽感到不悅,他立刻起身,忍著痛,揚起下巴站在柳無雙面前。
「可笑!」她忍不住啐了一聲。「都摔下馬來了,還要逞英雄。」
朱天煜皺起了眉頭,張開嘴正要開口,卻被柳無雙搶先了一步——
「大膽!你除了這句沒有別的詞嗎?」
他無奈的一嘆。
「爹!」魯惜易發現朱天煜的衣袖沾染上血色,「你流血了!」
朱天煜瞄了一眼,看來剛才摔下馬時,扯到了手臂的傷口,他搖著頭,「不礙事。」
听到他流血,原本的冷漠全都消去,柳無雙連忙上前,不顧他的反對,硬是拉開了衣袖,看著血從白布中滲出,氣急敗壞的指責他,「你是傻了還是呆了,不看看自己的情況還騎馬,你存心找死嗎?」
「因為我怕追不上你,如果你帶著孩子走了,」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他的心頭一暖,「我跟死也沒兩樣。」
就這麼一句話,讓她的眼眶紅了,忍不住斥道︰「是你趕我們走的,現在又回過頭來說些甜言蜜語,你到底要耍我到什麼時候?」
他忍不住伸出手擁住了她,「我只是擔心我的不祥會傷害到芙蓉或你,所以只能將你們遠遠推開,我不是真心要趕你走,從來都不是——」
她的心已為他的話再次暖了起來,但依然有疑問,「但你恢復記憶是真的嗎?」
朱天煜老實的點頭。
「那……你不怪我當年不顧你的反對,堅持生下芙蓉?」
「從未怪過你!若是怪你,當年在以為你投湖之時,就不會跟著跳下湖想要跟你同歸于盡了!」
「你騙人……」她為他的話感到震撼,不敢相信。
「是真、是假——你問爾奕就知道。」他幽幽的看著她,「我堂堂寧親王,何苦騙你又處處為難你?」
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就昭然若揭,他愛她——從一開始就是,這麼多年,從來沒變過。
聞言,柳無雙的眼淚不听使喚的滑下眼眶。
「別哭!」他輕撫著她的臉。她的眼淚珍貴,他並不想多見,「原諒我!跟我回府,我發誓這次是真的不一樣。」
「我不要!我要回揚州!」她用力的抹去淚水,雙眸閃閃發亮,「這次我不會走投無路了,我已經決定大不了就去做魯府的四姨太,一樣能養活兩個孩子!」
「你說什麼?」他不悅的瞪著她。
「不然上百花樓當花娘也行!」
他被她的話氣得快要七竅生煙了,他一把拉過她,「大膽!」
她瞪著他,「你再說一次!」
「大——」
她抬起頭用力的吻住了他,堵住了他到嘴的斥責。
他的嘴角微揚,回吻著她,令她幾乎無法喘氣。
「王爺!」
朱天煜不太情願的抬起頭,沒好氣的看著現在才到的管爾奕,看到他僵硬的坐在馬背上。
「不會騎馬,就用走的!」他不太高興的啐了一聲,「用爬的來都比你快。」
管爾奕撇了下嘴,「下次小的會記得,只是王爺的傷口還流著血,該回府去包紮了,要是還想繼續在街上擁著無雙、流血至死,那就得做個風流鬼了!」
柳無雙一臉驚愕,這才想起了他的傷。
看著管爾奕僵硬的坐在馬背上,不但來遲還很不識相的說這種話,朱天煜不由翻了下白眼,長腳一踢馬,馬立刻沖了出去——街上立刻響起管爾奕的驚聲尖叫。
「你——」
「開開玩笑而已。」他眼底的俏皮一閃而過。「咱們回府吧!易兒、芙蓉。」
听到他的呼喚,兩個孩子立刻黏了上來。
看著朱天煜臉上真誠的笑意,柳無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再多的憂愁都煙消雲散,曾經失去過,現在更懂得珍惜,舊日的孤獨成了悲傷的某個片段記憶,生命從今天開始走向完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