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逆轉勝 第八章
汪育銘做事向來明快有效率，約莫一周的時間就重新擬好菜單，與副主廚一起研討之後，接著再找苗為茜商量，兩人利用午養與晚餐之間的空檔，在餐廳內幽靜的包廂中討論。
「這麼快就擬好了？我還以為得再一段時間。」苗為茜來到靠窗的座位坐下，翻開卷宗夾。
「我很有效率的好嗎？」汪育銘笑答。
她喔，老是看扁他，明明已算小有成就，可在她面前，他好像跟從前沒兩樣似的。不過，在這歷經世事之後的年紀，听多了虛與委蛇、奉承諂媚的話，還能夠這樣回味從前，反而特別珍貴難得。
苗為茜不置可否地睞他一眼，繼續專心瀏覽新菜單，才看第一頁，她就不禁要為他周詳清楚的資料按個贊。
他不只是列出菜名，還把配料、口味、特色……詳細地寫了出來，不但讓看的人一目了然，還能透過描述想象那美妙滋味……
「這些都你一個人做的？」她難掩好奇。
「當然啊，打字打得我手指快抽筋、眼楮快月兌窗了。」他一臉倍受折騰的模樣，惹得苗為茜忍不住莞爾。
「以前寫作業也不見你這麼認真。」苗為茜月兌口說起從前。
「你還記得啊？」他像發現什麼驚喜似的，眼楮亮了起來。
苗為茜倏地斂起微笑，擺出臭臉，冷冷澆熄他熱切的口吻。「不記得。」
她是被背叛的那個人，記得的愈多，豈不輸得愈徹底？
不行，雖然她比較看開了，但也不想在嘴巴上屈居下風！
「記得就記得，有什麼關系？我也都沒忘記啊！」汪育銘不以為忤地繼續說，思緒游走在年少時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我記得那時候，你天天嘮叨我要寫作業，知道我懶得抄筆記，你就影印自己的給我，考試前，還幫我劃重點，硬逼我到圖書館或麥當勞K書……」
听他低醇的嗓音敘述著過去的情景，苗為茜像是跌入時光隧道，防備的心柔軟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漸漸上揚。
「……我們現在坐在這里討論菜單，就好像以前一起K書一樣。」汪育銘凝看著她，午後和煦的日光透過窗根灑落，在她身上映照出柔和光暈，她臉上有淺淺的微笑，眼睫如蝶翅般輕振……
他有一顆念舊的心，它仍為她鐘情，為她悸動，從沒有停止過對她的喜歡，即使在這多年之後，倔強取代了她的溫柔，干練取代了她的單純，他還是移不開注視她的眼光，只要她出現，他的心就會失控地隨她擺蕩……
苗為茜回過神來，對上他專注凝視的灼熱目光，心悸一怔，莫名氣惱了起來。
臭汪育銘對她放電做啥？想蠱惑誰啊？
哼，別想誘拐她的心！
「看什麼看？」她冷不防地低斥，嚇得他從美好回憶中驚醒。
「看你漂亮呀。」他索性坦承。
「少來了，灌我迷湯沒有用，本姑娘不吃這套。」她努努鼻，很酷地給他軟釘子踫，可若說沒有因為贊美而感到一絲喜悅，那是騙人的。
贊美的好听話誰不愛听？
尤其是出自背叛她的前男友口中！
「我是說實話，不是灌迷湯，再說，灌你迷湯我又沒好處。」汪育銘用無敵誠懇的表情申明。
苗為茜抿了抿嘴，說得也是。
他應總裁邀請而來，她就算是一廳的經理，也還得听他的呢，他何須為了討好她而灌迷湯？
再說，現在的汪育銘，是台灣之光，異性緣還會差嗎？
不對呀……他們不是在討論菜單嗎？怎麼不知不覺被他牽著鼻子走，把話題繞到這兒來了？
「欸，可以專心點嗎？」她指指卷宗，意指公事。
「我很專心啊，專心跟你敘舊、聯絡感情。」
「我們還有什麼感情可聯絡？」苗為茜潑他冷水，沒察覺自己和他斗嘴斗上癮了。
汪育銘有種中箭的感覺，她可真狠！
「別這樣嘛，我都跟你道歉了……」
「你道你的歉，我可沒說我接受。」她故意擺起高姿態，當初多傷心，現在只是讓他多愧疚一下，應該不為過吧。
「我都表示誠意了。」他不知多久沒有那樣喝到掛了，都是為了能讓她稍稍卸下心防，才豁出去的。
「你的誠意就是喝到變爛泥，然後讓我扛你回家。」她不客氣地賞他一顆大白眼。
「嗄？是你送我回家的？」汪育銘訝問。
「不然是鬼哦？」她懶懶吐槽，把目光調回新菜單上。
「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回家的……」
原來，是喵喵送他回家啊！
她願意讓他喝酒致意，他已經夠謝天謝地了，沒想到……她居然願意送他回家耶！
她若真那麼討厭他，大可任他自生自滅，不需要攬這麻煩。
看來，喵喵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無情，她還是會擔心他，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
盡管她還是經常冷嘲熱諷、忽冷忽熱，但她會不放心他，這比起重逢時的第一句「干你屁事」，已經是一大進展了。
這應該意味著她已經感受到他的誠意，也對他愈來愈友善了吧？
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能解開她心結，消弭她對他的怨恕，他們一定能恢復往日情誼的！
思及此，汪育銘忽然士氣大振，更有信心了。
「欸，你還要添購新餐具？」她瞧見了他備注在各種菜式下的器皿，抬眸問。
「對，餐具的搭配很重要，做菜是一門藝術，除了美味，視覺效果也不能忽略，我這次設計的新菜，有一些需要再找搭配的器皿……」
抬杠歸抬杠，一講到工作，他馬上進入狀況，急欲跟她分享自己的構想。「你看看這個……湯品用虹吸壺盛裝，端到客人面前烹煮，食材放上座，水滾了往上升，把食材煮熟……」
「這個好特別，很有噱頭耶。」苗為茜直言贊嘆。
「不錯對吧？還有這個……」她的贊美是最大的鼓舞，汪育銘索性不讓她自己看了，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苗為茜忍不住悄悄地端詳起汪育銘，他和她私下互動時有點痞，可一觸及自己的專業領域，就變得自信十足且充滿熱情，那認真的模樣……不可諱言，的確很有魅力。
他和以前不一樣了，尖銳的角磨得渾圓，傲氣內蘊在骨子里，他的目光變得單純，只對鐘愛的事情狂熱，把工作當成了樂趣。
其實，她是佩服他的，那樣勇敢地追夢，立定目標便義無反顧。在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十年里，闖出傲人成績……
當初她那樣阻止、爭吵，再對照如今，想想真是有點汗顏，不論他成就是否卓越，單看他對料理的熱情，就不由得承認他是正確的……還好他當時沒听她的話，否則就沒有今天的Chef Walden了。
她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出神。
當年，若是沒分開，他們會演變成怎樣呢？
他二十歲就去了法國，身為他的女朋友，能夠承受遠距離戀愛所帶來的考驗嗎？
憑良心說，她沒把握……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背叛與否的問題上鑽牛角尖呢？
真不甘心哪！愈是告誡自己得忘掉，偏偏卻記得更清楚，以致在多年後的重逢，依舊被他牽動了心緒……
「喵臨，我講到口渴，你卻在發呆？」半晌沒听到回應，汪育銘止住了話，納悶地看向她，這才察覺她的視線……在他臉上？
喔喔喔，不是他的錯覺吧？
她在欣賞他嗎？他對她而言還是有魅力的嗎？
「沒啊，我有在听，你繼續說。」苗為茜連忙斂神，卻發現他在竊笑。「笑啥？牙齒白哦。」
「你在偷看我。」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心花朵朵開。
「屁。」被抓包，她既窘又慌地給了個粗魯回應，耳根子隱隱發熱。
她的確是不小心偷看他，甚至還看到發呆，更糗的是居然被發現……這，打死也不能承認啊！
汪育銘非常驚訝地瞠目結舌，幾秒後噗哧地笑了出來。「喵小姐，你很粗魯哦，都不需要顧一下形象嗎？」
「在你面前，我才懶得顧形象咧。」她對他做了個超丑的鬼臉。
「那很好啊，我喜歡這樣。」
他笑咪咪地欣賞她連做鬼臉也很可愛的表情。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永遠是那個甜美可人的喵臨，縱使光陰流逝，他們都長了年歲，他還是覺得她勝過所有人。
她頓住，隨即橫睞住他。
他口中的喜歡怎麼听來很曖昧？
「這樣是怎樣？」她撇嘴問。
哪有人喜歡鬼臉的？這喜好還真特別。
「在彼此面前自在地做自己呀。」
踏出校園，步入社會，能夠和人親厚的機會變少了，因此格外珍惜舊時的朋友，尤其他們經歷過一同成長的年少時光，也共同擁有過最真摯的戀情，感覺就是比一般人更親密些……
況且，能夠以最真實的面貌與對方相處，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這也代表了她待他是特別的，才會連形象都不在意，所以他喜歡她的坦率。
苗為茜再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他親切的笑臉。
在彼此面前自在地做自己？
呵，他想得太美了！
此刻和他相處，她能這般鎮定冷淡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麼可能多自在？沒別扭就很不錯了！
「喵喵，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吧？」
仗著此刻氣氛還不錯，剛剛又發現她在偷瞧他，汪育銘故作輕松地托著臉問道，可天知道，他忐忑到手心冒汗。
「問這干麼？」她立刻豎起防備。
該不是想取笑她沒有另一半吧？
「想再追你呀。」他模樣甚是悠哉，但事實上得鼓足勇氣才能說出這話，因為會踢到鐵板是預料之中的事，不過，他還是想向她表態。
苗為茜心跳陡地漏跳一拍，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追她？
在甩了她以後，居然還說想再追她？
是他這個人做事不夠周全篤定，所以三心二意，還是她看起來太好欺負，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氣人的是，她竟還為他隨口說出的話而亂了心跳！不行，她得努力把持自己，不要輕易受影響。
「好馬不吃回頭草。」
「你又不是草，你是花耶。」他機靈回應。
苗為茜忍不住笑了出來。反應那麼快還能想到贊美她，真有他的！不過，贊美曖昧也抵不過傷心回憶。
「你認為我會傻到接受一個曾經不要我的負心漢嗎？」她的反應也不慢，拒絕他之余，不忘損他一損。
被她這麼一說，汪育銘整個人像泄氣的氣球，連偽裝的痞樣都擺不出來了。
她是他最渴望擁有的人，怎麼可能不要她！
「相信我，我不是真的願意那麼做的……」這是他永遠擺月兌不了的歉疚，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自己。
「鬼才信你。」她撇嘴哼道，只當他在搞曖昧，就算受影響，也當作是錯覺，拋到腦後就對了。
唉……汪育銘也只能無奈嘆息。
當初若沒有那當頭棒喝和羞辱斥罵，他怎麼會舍得放開心愛的她呢？
他知道她一定忘不了那傷心記憶，無法釋懷，他又何嘗不是呢？決定分開、讓她傷心，他的痛苦絕對不下于她啊！
如果能夠讓時光倒流，他就會有面對的EQ和承擔的魄力，哪怕再多阻礙破壞，他絕不會再做出那麼愚蠢的事，絕不再讓她傷心流淚，讓彼此都難過……
可惜，只是如果！
自己闖的禍、犯的錯就得認分一點，一步一步將他們岔開的路重新導回正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