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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明珠 第十三章

當晚,陽並沒有留客人住宿,因為這座莊園本來就是他的私人莊園,即使在明珠入住之前,也不需要預備多的睡房。但他還是替他們找了鵲城最大的客棧投宿。反正陽是大方的主顧,他們也雇了保鏢,這一趟總歸還是值得的。

當晚,用膳時,明珠雖然有些懷疑,但陽沒說什麼,她也不好問。

桌上的菜肴特別豐盛,除了當令食材之外,其他的也都是她喜愛的菜色,烤鵪鶉,蜜火腿,神仙肉,香珠豆,翡翠帶子,芙蓉豆腐,姜絲枸杞炒川七,汆燙松菌腌秋油,湯是百合炖雙鮮,甜食是蓮棗湯白糖藕粉糕。

平時她自己吃飯,是四菜一湯,兩樣葷菜,兩樣素菜,湯則隨意。最初她覺得費功夫,雖然嬤嬤告訴她,終歸她吃不完,也是下人們吃,不會浪費,這倒讓她不好說要改少了。

但這當中不少菜色,沒有事前準備是做不出來的。如果不是陽事先就知會了嬤嬤他要來,怎做得出這一桌子菜?每一道菜都是剛下鍋便上了桌,總不會是上酒樓買的吧?

飯後,陽難得興致大好,听說這鵲城的夜生活豐富絢爛不比帝都遜色,便帶著她出門逛夜市。雖然跟他在一起的這一年里,他偶爾也會帶她出門,但都是游山玩水,逛夜市還是頭一回。回府時都夜深了,又被他壞心眼地折騰到大半夜,終于累得沉沉睡去。

陽在天沒亮就醒了,為了哄她,昨晚他沒離開。幸好醒得早,他苦笑著,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她,隨意披了件長袍就回到自己房內,換件衣裳,雲嬤嬤已經候在那兒。本來昨晚便打算做個了斷,因為想到老人家睡得早也起得早,便等到早上,讓西河給他留口信。

致上就是听嬤嬤的回報,是例行公事。但今日除此之外還有別的。

「那個紫蘿,是什麼來歷?」雲嬤嬤看著陽半晌,似乎在心里斟酌著什麼,才小心地道「是帝都人士,家境清白,三代都是良民,算是讀過一點書。」

「不管是不是良民,不安分的就盡早拔了吧。我身在帝都,難道還得時時提防一個丫鬟給我找麻煩?」不能專心伺候他的人,背地里搞那些不聰明的小動作——啊,他或許得感謝她的不聰明,要是聰明的,他可得頭疼了,防不勝防。他用盡心思,煞費苦心地養著明珠這朵絕代嬌花,只想一世獨佔,偏偏有這樣的人,哪天給他捅了樓子都有可能,絕不能留。

雲嬤嬤似乎不覺得意外,心里反而還松了口氣,她雖然是陽的女乃娘,但陽的心思終究有些難捉模,幸好他某些偏執的脾氣她還算了解一二。

本來輪不到她開口,可是見陽對明珠這樣的執著,她忍不住道「主人何不考慮讓夫人懷上孩子?一來她有個寄托,二來女人有了孩子,怎麼樣也不可能輕易地跑了。」

陽神情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到昨天明珠徑挑石榴和葡萄的圖案……

也許她心里真有那樣的渴望吧?「她還太年輕了,女子二十三,肌膚豐盈,任為人母。到時的時機也應該合適了。」每次他到來,明珠的飲食就會加一帖獨特的藥,坊間有的避孕藥帖傷身,他特別翻找出他養父過去調出來的方子,這帖藥必須是男女配合服用,方能生奇效,又不傷身。

陽心里既然已有主張,嬤嬤也不再多語,最後陽只再吩咐她,辭退紫蘿一事務必做得干淨利落,連禍根都不能留下。嬤嬤的手段向來老練,陽也不必多說,便讓她退下了。

那天明珠沒再見到紫蘿,隔天她身邊就多了另一個丫鬟,喚作翠萍。

紫蘿去了哪里呢?明珠心里竟是惴惴不安地胡思亂想,她縱然不願成為多疑善妒的女人,可嘆的是情感偏偏控管不住。

「在想什麼?」好像抓不住對方思緒,害怕被排擠在心房外,于是問了又問,究竟他們倆,誰才是惴惴不安的那一個?

明珠回過神來,看著陽,竟然對自己的猜想有些心虛,「沒什麼。」

她若回避,他也莫可奈何。但陽比起明珠,終究多了一分唯我獨尊的霸道「隨和」——你就算不說,總之我也不讓你走,終有一天你還是要說!小地方鬧鬧別扭無所謂,是為隨和;大方向他要絕對握在手心里,是為霸道。

暑才剛過,白日里炎光逼人,金風園里有兩座人工湖,一座是西南院畫樓的荷花池,另一座就是北院後院的大湖,水是引山泉,在園里闢兩條水道,一條大雨時疏通用,另一條由後院大湖引水至南院荷花池,再流向梨江。

鵲城本是水鄉,南岸城內亦是大大小小的水路,有些民房後院出了門就是水道,北岸的大戶人家家里,闢個一兩座人工池也是平常。

陽用來安置她的這座金屋,很明顯可以看出主人一向就拿它來享樂——單單是養護這座大宅,就需要十二名奴僕。在明珠搬進來後,宅內的安置人事都做了改變——西南面的畫樓,因明珠自愧畫作皆是閑來信筆之作,不敢妄稱丹青,且她雖然日日閑作畫,大作沒有一張,倒是魚兒似乎被她的墨給喂肥了不少,故名浣墨軒。軒外小小的荷花池,假山假水,集當代園林規畫之大成,也可登高遠眺,景致最奇,四時美。

東院的書齋,除了書房外,還有左右藏書閣兩座,曬書的大石板院子一處,清幽樸素,竹林環繞,景致最雅,夏日尤為讓人留連忘返。偏偏明氏一族被判刑後,明珠對于聖賢書只有深惡痛絕,陽卻笑道,他的書齋里藏書萬卷,獨獨沒有所謂聖賢書,倒是那些綠窗風月,繡閣煙霞,乃至朝雲暮雨的閑書和婬書多著,至于鄉野異譚,怪力亂神,民間百家雜談,也不少。故煙雨齋之名未改,至于明珠曾不曾翻看那些所謂婬書,不管有無她是不會承認的。

但,這男人的婬書收藏之豐富,態度之坦然大方,倒是挺教她贊嘆的——她真的沒看過其中任何一本。

西院的繡閣,偏植百花遮蔭月季花棚,尤以蔓生的月季、梅樹、瓊花、千葉蓮為主,景致最俏,春暖花開時簡直目不暇給,明珠戲作醉花香榭,因為她女紅是不差,但待在繡樓里的時光,倒是常會周公。

最後就是北院琴樓,取作行雲舫,因琴樓蓋在湖心,天晴時,穹光雲影盡映碧水間,畫舫宛如行在藍天,在其中撫琴吹簫,自然是天籟了。關于音律,明珠還是自豪的,這名字取得其實自戀得隱晦哩。

玉露閣北向就傍著大湖,卷起竹簾來,湖光山色琴樓皆成了妝點玉露閣的一幅畫,湖心的行雲舫有拱橋相連至湖的東西向,可由煙雨齋所在的東院醉花香榭所在的西院穿過海棠門來到這座後院,整座後院遍植銀杏,再北向的牆外則是綿延至山巒處的山楓,景色最絕,秋冬之際宛如仙境。

而玉露閣之所以傍著湖,自是夏日方便泅水了。這是明珠住到金風園後的第一個夏日,明珠出生羌城,並不臨海,自小也沒什麼機會學習泅水,陽早就想教她體會炎夏泅水之樂。

「下來。」陽一馬當先光果地跳進湖里。

明珠身子裹著長棉巾,緊張地並攏腿坐在臨水的台階上,「不……我坐這兒就行。」雖然明知舉目所及都不會有外人,但她可無法像他那樣,大剌剌地在日頭下光著屁|股!更何況,她這輩子唯一泡過的最大的水池,只有玉露閣里的浴池,她根本不敢探頭試試這里能否看得到湖底。

陽卻游了過來。明珠看著他在水中宛若蛟龍的模樣,又是羨慕,又是臉紅心悸。這也許是她第一次在這麼明亮處看著他的果|身,雖然早就清楚他的精壯軒偉,在朗朗晴光下,隨著他每一個靈敏矯捷的動作而起伏的陽剛線條,都仿佛是一種原始的、雄性對雌性的炫耀引誘……

她看得失神,沒提防陽已游到她身前,爬上石階,雙手擒抱住她。在她意會到他想做什麼時,長巾已掉落水中,而他像個強盜似地硬把她抱到水里……

她尖叫一聲,但更快想到的是,萬一下人們趕來一探究竟呢?她只好一手捂住嘴,一手緊緊攀住陽,卻藏不住無邊春色。

輕盈雪臂消香膩,綽約腰身漾碧漪。

傳說中的神女也不過如此,看得陽都痴了,真舍不得放開雙手啊……

「別!」察覺陽松開大掌,明珠連忙緊緊地、死命地,恐怕過去她也不曾這麼不顧一切地抱住他!她果然听見他低沉卻愉悅至極的笑聲,更羞人的是,因為自己不懂水性,唯恐淹死,她死命地抱住他的肩膀。

「別鬧了……」偏偏在水里,她連推開他都不敢,甚至還把他抱得更牢。

這壞胚子,根本沒打算教她泅水吧?

「你今天好大膽,我喜歡。」他笑得戲謔。

她並沒有大膽!明珠又羞又氣又有些好笑,可是被吻得春心蕩漾。

「不要這樣……」她只能軟軟央求,听在情郎耳里,恐怕就像歡愛中的撒嬌求饒,讓他更加的欲罷不能啊!

他抱著她回到台階上,讓她背靠著台階,雖然有屋檐,早晨斜射的陽光仍然將石梯曬得熱燙,幸有湖水一再地降溫,肌膚貼在石階上還算舒服。

無法欺騙自己的情潮空虛不停地沖刷著她的身子,但她仍是咬住唇,他惡劣進逼,她也有哀兵政策;他手段邪佞,她也學會轉移焦點!

「天氣這麼熱,又要泅水,不如你把面具拿下來,好嗎?」他總不會想要她蒙著眼泅水吧?那會害死她的。

陽當然也有想到這點,本來不打算放過她……嗯,不對,應該說,擦槍走火,本不在他的計劃當中,眼前他只是因為她的提醒,終于回過神來罷了。

若不是她開口,恐怕他真會想直接這麼要了她……

啊,那樣好像也不錯。這座金風園本就是他倆的愛巢,在愛巢里,百無禁忌乃是閨房樂趣。

「但是,我怕會嚇著你。」前一刻的急色不復存在,他竟然神速地換上一副憂愁的口吻眼神,黑眸閃爍著,不敢和她交會。

明珠簡直要以為,方才幾乎天雷勾動地火,根本是她的錯覺。

「過去我和母親布糧給貧病困苦之人,不少人臉上的殘缺讓人退避三舍,或視為怪物,我家里的人從小教我不可鄙視之,你未免也小瞧我了。」

「但是,我怕我的樣子比你以前看過的都丑,那麼……」他說到這里時,頓了頓,「那麼你就不要我了。」他輕輕撇過頭,濕漉漉的發梢拂過她胸前。

她是很心疼他這副唯恐被拋棄的模樣,但是怎麼想都覺得,和他的個性不太符合……到底是他將自卑掩飾得太好,又或者是其他?

明珠還想不透,陽的自負倨傲,簡直不像一個身有殘缺的人會有的。她想的是,或許他真是盡可能地忽略自己先天上的殘缺吧?這樣的精神,其實很讓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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