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婢 第十章
明明越睡越累,他為什麼還要自討苦吃?
明明他有絕對的權利可以索討、行使丈夫的權益,為什麼只能干耗著,吃不著,用不了?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耶,居然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就這麼睡了?
身側溫暖,她睡得甜蜜,露出素骨凝冰的肌膚,看得頊穹蒼口干舌燥,依偎而眠對他身邊的喜兒來說應該是最大的讓步了。
他也不敢造次,將臉埋在她柔軟的青絲里,他想念她的身體和兩人那些激烈的熱情。
他喜歡撫模喜兒柔滑似水的肌膚,喜歡她身體在他掌心下的曲線,那無可比擬的溫潤觸感……尤其喜歡她在他身下嬌喘申吟的迷人模樣。
又狠咬一口自己老是想往羅衫探去的手,唉,禁欲的生活好不人道,可是又管不住自己胡思亂想,明明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就近在眼前。想起沒有喜兒在身邊的這幾年不也心如止水的過來了,為什麼一見到她就蠢蠢欲動?因為他愛她。
那種愛是一層一層迭上去的,用歲月時間累積上來的,或者不是最熾熱的,卻持續燃燒。
「唔?」
貼著曲線的某個部位膨脹得實在太明顯,驚擾了已經很久沒跟男人同床的喜兒。
「沒事。」他低哄。
「天亮了嗎?」
「還早,你多睡一會兒。」
「嗯。」她重新埋回繡枕,清淺的剝滋聲卻在這吋候響起。
「什麼事?」
「爺,國舅爺來訪。」大慶在門外恭敬地回話。
這麼早?「請他稍待,我馬上就出去。」
「是。」
來喜兒也醒了。
項穹蒼輕啄了她粉女敕的頰。「別起來,我去應付就可以了。」
「我得幫你更衣。」那是她的工作,一向都是。
「可以嗎?」他喜出望外。
她拍拍自己的頰好迅速清醒,下榻,趿鞋,攏上長發,項穹蒼也在銅鏡前坐定,一把齒梳已經由背後梳理起他的發絲了。
「我說不急,瞧你眼還惺松著呢,要是摔跤了我會心疼的。」
「國舅爺……可是大官呢。」
「那不重要。」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來喜兒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里三層外三層地幫他穿戴妥當,把他送出房門。
至于大廳的客人──
面如冠玉,劍盾星目,玄黑繡金衣袍,看門家丁一見到他下轎,便連滾帶爬地進來稟報管事,管事又火燒地把項穹蒼請了出來。這位貴客已經人在大廳悠閑地撥起茶葉片兒,喝起茶來了。
「國舅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由于已收到通報,項穹蒼從容應對,來的人權傾朝野,即便不想應付,表面工夫仍是要做足。
「話說的那麼見外,听說王爺為了抓那只天山雪豹受傷,我總得來瞧瞧,好給萬歲爺回話去。」他隨便拱了拱手,看不出一絲對皇上的敬意。
「區區小傷早就不礙事了,驚擾了國舅爺,實在于心不安。」那只雪豹顯然已經進宮了。
不過,探病?他不會愚蠢地認為父子關系淡薄的皇帝會關心他的安危,但是一點一滴,他就是要讓萬歲知道他的存在,不管他會如芒刺在背還是有一點良心存在。
他不是今天才認識這位國舅爺,這匹狼從來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
隔岸觀火還比較吻合他的胃口吧。
「真的不安?」
「真的。」說謊面不改色。
國舅爺顯然有些失望,臉色陰沉了幾分。
說是甥舅關系,卻也是從前幾年才有那麼一點往來。
按理該是項穹蒼這身份低下的人去與他結交、攀關系,事實卻是厲勍曉自己找上門的。
別說那些霧里看花的人不明究竟,項穹蒼自己也不明白。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有個更容易的跳板,如此結盟,如虎添冀,項穹蒼何樂而不為?
這位國舅爺從來都不是好相處的人,負面評價只有多沒有少,得罪同殿大臣是家常便飯,脾氣一上來連皇帝老子也敢不買賬。
這不能怪他,本錢豐足自然做人囂張。
厲國舅有個備受皇帝寵愛的皇後姐姐,後宮權力鞏固,家族後盾雄厚,他也不是空殼子,十一歲掄武魁,十五歲帶兵平夷,十八定蠻邦,二十二殺海寇,一個戰功輝煌的國舅爺,加諸在他身上的榮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我看你也不像身負重傷的樣子,那麼這空穴來風的人可該死了。」
「國舅爺消息真是靈通。」
「你也不差。」他一直以為這個外甥會是比較干淨的那一個。別以為他存什麼好心眼,他只是想玷污他。把一疋白布染成黑的那多有趣。
「如果你只想听好話就應該去別的地方,你想听多少有多少,不用來這里找晦氣。」
說是甥舅,項穹蒼卻不曾給過他好臉色,同穿一件褲子長大的朋友都可以為了利益出賣他,父親當他是污點,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可以信任的?
「哈哈,我就喜歡你這個性。」挨了諷的厲勍曉卻笑得像撿到錢。
「我這王府又小又舊,國舅爺你轉個兩圈也就看完了,真納悶你一次又一次驅車前來有什麼好玩的?」
這樣還趕不走?
他茶葉也不撥了。「這里有人味,我聞著舒坦。」比起他那寬大華美的宅子,這里雖然又小又破,但他就是喜歡往這兒來。
項穹蒼差點想拂袖而去了。
厲勍曉不愧是老謀深算的人物,眼看廢話太多,有人已經要翻臉,趕緊言歸正傳。「兩個消息,你要先听那一樣?」
「隨便。」傳遞消息這神事隨便派個手下人來就成了,這位天之驕子老愛隨便出門,搞得大家人仰馬翻。
「哎呀!好不可愛,不過說也奇怪,我就是喜歡你一直是那副不冷不熱的冷清樣子。」才說要談正事的人又扯到無關緊要的事去了。「我對龍陽斷袖沒有癖好。」
一听他的悍然拒絕,厲勍曉笑得樂不可支。
「好啦,不逗你了,好消息是皇帝老爺收到你的天山雪豹很樂,頒旨要賜你府邸為你正號,你這位皇子要揚眉吐氣的日子不遠了,我在這先跟你說恭喜。」
「多謝。」項穹蒼還是不冷不熱。
「壞消息是你的安穩日子快過完了,咱們的東宮太子很把你當回事。」他一雙壞眼盯著項穹蒼瞧,他真的很想看看像他這樣被折斷翅膀的老鷹能飛多高、多遠、多麼的不擇手段。
「我有你這麼個堅強如堡壘的靠山有什麼好怕的,鏟除敵手你向來做的比我得心應手不是嗎?」
「想拖我下水?」厲勍曉眼里的殺氣算計倏然轉濃。
「認識我你本來就在水里了。」
「唉。」厲勍曉居然長長地嘆了口氣,眼底的殺意被無奈取代。「認識你幾年我就有幾年想殺你的沖動,把你這種人留在身邊我真是吃飽了撐著啊。」
從來不掩飾要往上爬的野心,也從來不矯飾會跟他這位國舅爺走在一塊是為了他很好利用。
要不是這些年無聊至極的生活,厲勍曉絕對不會來攬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一個不小心不只會玩掉自己的腦袋,也會玩掉他姐姐的大好前程。
不過……他要是在意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就不是厲國舅了。
「我還怕他不成?」那些嫡親的皇子與他壓根沒有情分,不能所用遲早是要翻臉的。「多謝國舅爺跑這一趟,要是沒有其他的事,大門在那邊,請便。」
意思就是……要沒別的事,少陪了。
「你還真是沒把我放在眼里。」
「有嗎?」
「好歹我們可也有那麼點牽絲攀藤的關系,東宮要是跟三皇子、十皇子連手,你這點根底隨便就會被人拔掉了。」
講得那麼好听,也不過就是互相利用罷了,這世界就是這樣,不是被利用,就是利用人。
「殺掉錫之瀾終于讓他們感到肉痛了嗎?」
在絲墨這樣的城都里,每個人都想找棵大樹來庇蔭,皇宮里以東宮太子和三、十皇子走的近,是一派,絲墨城當年卻只有他單純地不知道人心險惡,不懂要找棵樹來乘涼,所以被當做無謂的雜草給拔除。血淋淋的教訓讓他懂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你真是印證了這句話。」是他把人教得太出色嗎?真是不好意思。
「人踐踏我一腳,我自然要還他十倍的。」他眼中的狠光一現,竟然使得厲勍曉縮起了脖子。
「我就是欣賞你這大將風度,哈哈,不說這些煩人的事情了,陪我去找點樂子,射箭?蹴鞠、賽馬、武技挑一樣。」
「我們的交情有好到那個程度嗎?」
「要不上酒褸去吃吃茶?我听說聚隆號的廚子開發了新菜色。」
「沒興趣。」誰要跟他耗一天,他比較想回房去陪喜兒。
厲勍曉火了,這目無長上的東西,一點也沒拿他當長輩的意思。他完全沒自覺自己又哪點像人家的長輩了。
項穹蒼把管事喚來。「國舅爺要回府了,送客。」
「慢。」厲勍曉伸出一掌。
他厲勍曉可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可去的人物,項穹蒼越想趕他走,他越不如他的意。匆匆忙忙地想趕他走?這其中很有古怪。
「眼看要過午了,不管怎樣我都是客人,請我吃頓飯可以吧?」
這簡直是趕鴨子上架,還臉皮厚到極點。
項穹蒼實在忍無可忍,總而言之,這個為老不尊的舅舅就是要纏著他就是了。
「用膳,可以,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正靖王府可沒什麼好招待國舅爺的。」
「不妨、不妨,你吃的我也能吃。」
「那就請國舅爺稍待,我讓人去準備準備。」
「應該應該。」
不過,厲勍曉一看項穹蒼健步如飛地往內室里鑽,嗯嗯嗯,雖然于禮不合,及正都是一家人,他倒要看看屋子里頭讓項穹蒼給藏了什麼?
「國舅爺?」鳳棲一手擋住厲勍曉的去路。
「你是哪根蔥,敢擋我的路?」
「國舅爺,小人不是蔥,小人是替王爺獻策拿主意的師爺。」
「我知道你,本國舅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家王爺。」
「這就是了,國舅爺往這邊請。」
「我比較喜歡這個門。」他執意要往內室去,誰能耐他何?
鳳棲笑容可掬。「內室都是眷屬,許多大人送來的美人也都住在內院,女人家吵吵鬧鬧怕擾了國舅爺,還是請您移往宴客廳的好。」
「看起來想巴結靖王爺的牆頭草也不少嘛。」厲勍曉笑得叫人起雞皮。
皇城的角力競爭真是無一刻休止啊,每一著棋都要小心地下,幾大豪門早就使出渾身解數安插自家的眼線,能多一分勝算也是贏面。
他會在這勾心斗角的政治圈圈里攪和多久?
厲勍曉挑起了眉,「我如果堅持要走運道門呢?」
這麼蠻橫的客人還真是少見,「這……國舅爺如果堅持,鳳棲也無話可說。」
「那就給我滾邊去!」
「喂,不要欺負我的人。」沉冷的聲音出自去而折回的項穹蒼。
唷,這麼護短,連一個家將也不許人欺凌。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想在項穹蒼身上圖些樂趣,卻越來越發現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