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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 第七章

許櫻的心還在枰枰亂跳,她咬了咬唇,小聲問鄧芝︰「剛才衛斂說的……」

她沒想到霍淳會把她當做禮物一樣賞賜給了鄧芝,這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身分偏低,有許多高高在上的人會賞賜美女給屬下,而下屬也會上貢絕色美人給自己的上司。

但是「許櫻」好歹是霍淳曾經真心愛過的女人吧?他怎麼也能這樣輕易把她當物品一樣打賞給別人?

鄧芝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王爺當初因為擔心你一個弱女子在外獨自生活不易,確實說過不如許配給在下為妻,在下雖然身分低微,好歹在京城也廝混了這麼久,多少能夠為小姐遮風擋雨。」

「所以你才對我這麼好?你只是為了完成王爺交給你的任務,為了討他的歡心才接納我?」許櫻畢竟年輕,此時滿月復的不甘與對這個時代的惱怒都忍不住發泄在鄧芝身上,說話格外嗆人。「你其實並不願意娶我為妻對吧?所以你昨天見到我時什麼都不說,如果沒有今天發生的事,你就打算把我安置在這個小院子里,任憑我自生自滅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曾經是王爺的人,你擔心我未婚就已經給你戴了綠帽子是不是?」

「夠了!」鄧芝忍不住高聲喝止許櫻自暴自棄的控訴,他微微皺眉,其實對于目前的困局,就連他自己也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因為許櫻真的沒說錯,當初王爺許婚的時候,他是打從心底不想答應的。

其實當時他也確實沒有開口答應,而王爺本人也似乎有點猶豫,所以說過許他為妻的話之後,又隨即笑著補充︰「你如果不願意也別勉強,因為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我只是一時無法面對現在的許櫻,所以讓她出府待一段日子也好。」

在鄧芝听來,霍淳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現在有點不想見許櫻,但是真正把她推給別人,我其實還是不怎麼舍得。也許過一段時間,又想把她接進府里。你鄧芝目前所能做的事,就是幫我看著我的女人就是了。

在這種情況下,聰明如鄧芝,又怎麼會傻乎乎地一口就答應要娶許櫻為妻呢?

再說了,之前鄧芝雖然听說過許櫻是絕色美人,但是他本人就很漂亮,對于美色並不像普通男人那樣偏執,在他心底,反而更傾向于娶一個與自己志同道合的賢妻。

所以,就算他親眼見到了許櫻的無雙風華,也只是在心底贊嘆一下,並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目眩神迷,恨不得立即把這樣的美女佔為已有。

他更在乎的,是容貌以外的地方。

比如許櫻是否看得起他這樣一個位于「士農工商」末流的商人?

比如許櫻是否會看上他本人?以及許櫻是否會忘情霍淳,而能夠移情于他?

他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自尊,自然不想要一個心有別屬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美若天仙又如何?

可是,這一切一切的計較,在許櫻為他賞了一巴掌給衛斂時,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那份震驚與心動。

從他的父母雙亡、他和妹妹被三個嫡兄趕出家門之後,他就一直自己一個人在奮斗,別人看他年紀輕輕就賺取了偌大的財富,以為他攀上了王爺這棵大樹,小人得志才能輕易致富,又有誰肯想想他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霍淳不是個簡單的男人,他不允許自己身邊圍繞著一幫只會拍馬屁卻沒有真本事的小人,要想在霍淳身邊立足,最起碼要拿出真本事,否則他轉臉就會不認人。

鄧芝有時候在午夜睡不著時,也會覺得自己累了,想找個人聊聊,哪怕只是一句真心安慰的話就足夠了。只是,他心防太重,普通的鶯鶯燕燕向來入不了他的眼,他不求絕色,不求高貴出身,只求一個看對眼而已。

可人間或許最難求的就是兩個人彼此看對眼了——一見鐘情還比較常見,兩心相知就太難得了。

當許櫻縴弱的身影站到他面前,為他揮出那可能招惹來天大麻煩的一掌時,鄧芝卻覺得自在剎那間就淪陷了。

幾乎在那瞬間他就下了決心,就算是要得罪攝政王霍淳,這個女人他也要定了!

所以,他走到許櫻面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握住她的右手,說︰「之前我答應照顧你,確實是因為王爺的要求。但是現在我想向你求親,是因為我自己的心意。你,可願意?」

許櫻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鄧芝把她握得很緊,她低垂著頭,眼淚就落了下來,面對衛斂那樣的威逼她都沒有哭,可是此時卻無端覺得很傷心,不明白自己怎麼落到了現在這樣的處堉?

莫名其妙的穿越,失去了爸爸媽媽。又被這里的當權王爺嫌棄,以為終于遇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原來也僅僅是因為畏懼王爺的權勢。

「櫻兒?」鄧芝平時談判時伶牙俐齒,此時卻嘴拙口笨,看著許櫻流淚,自己也只會干著急,甚至不敢冒犯親手去為她拭淚。

許櫻依然低垂著頭,不肯抬頭看他,她努力抑制自己不停滾落的淚珠,低聲說︰「我自己的來歷也不明不白,所以自然不能多要求你什麼,可是我可以肯定告訴你的是,我的心是清白的,現在我的心里誰也沒有,本來我已經有點喜歡你,可是……」

鄧芝卻大喜,握著她的手忍不住又加了幾分力氣,惹得許櫻小聲喊痛,他才急忙松開一些,卻依然不肯放手,他說︰「櫻兒,你真的有點喜歡我了?不在乎我的身分?」

「什麼身分?大家都要吃穿住行,哪個不需要用錢?鄙視商人的人無非是假清高真羨慕而已。」許櫻忍不住說。

鄧芝呵呵笑起來,「別人如何我不管,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許櫻說︰「我喜歡你,可是現在不想答應你。我知道我們之間如果確定了關系,其實是我佔了便宜,所以我們彼此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鄧芝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給我點時間,讓我把其他事情先解決再說。」

許櫻沒有作聲。

她發現鄧芝真的不會說任何甜言蜜語,對于霍淳那邊也不多解釋兩句,連求個親也這樣無趣,讓她沮喪極了。

哎,到了這個時代,她發現自己也幾乎要被這里的觀念給同化了,似乎女人沒有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她怎麼就以為自己非要依賴一個男人呢?

不行,以後她要自立自強,她才不要做個悲慘的軟弱女子,她再也不想讓任何人可以把她說趕出門就趕出門,說賞賜給誰就賞賜給誰了。

晚上,許櫻睡不著,白天一下子來了太多人,發生了太多事,讓她腦袋一片亂,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她干脆叫了幾個丫鬟,陪著她到了書房,準備替自己日後的生活好好規畫一下。

她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看看前任「許櫻」給她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吧︰情敵居然是當今太後?身邊不僅有個時刻垂涎她的國舅爺,還有個對她不知道到底是何心思的攝政王爺,臨到昏迷前也沒得到一個正式名分。

現在她是新版的許櫻了,可是前任「許櫻」留下的爛攤子她也必須接手,沒有人可以割斷「自己」的歷史。

那她日後到底該怎麼辦?如何能夠在自保的同時,還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許櫻愁得都快白了頭發。

她在書桌前也坐不下去,干脆站起身在書房里四下打量起來,這里的擺設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氣息,無論是多寶格的書櫥,還是牆上懸掛的字畫,以及牆角高幾上擺放著的青釉美人斛,都洋溢著琴棋書畫獨有的古典優雅氣息。

牆上懸掛的一幅淡雅清逸的行書最後吸引了許櫻全部的注意力︰「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許櫻前世的國文並不是太出色,但映照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清冷月光,這詞便特別符合她的心境,讓她頓時心生淒冷的憂傷之感。

她的目光落在最後的落款「鄧芝」二字上,久久無法移開。

一直在書房內陪伴著許櫻的采隻說︰「據說咱家里的各個房屋都是由鄧公子親自裝飾布置的,大件家、小件擺設,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呢。」

采隻自幼跟隨原版「許櫻」長大,讀書、算數都難不制她,她也看著牆上的書畫贊嘆︰「真沒想到鄧公子還有這份本事,奴婢看他這一手字,不比那些舉人進士老爺分差。」

許櫻並不善于品評字畫,雖然原版的「許櫻」是大才女,但她這個穿越過來的冒牌貨,以前只顧著沉迷各式電子產品,對琴棋書畫的知識根本少得可憐,不過她也覺得鄧芝的字寫得很不錯,挺有氣質。

采隻說︰「明明如月,嗯,奴婢覺得這四個字形容鄧公子最合適不過了,他總是說自己是一身銅臭的商人,可奴婢一點都不覺得,倒覺得他比很多男人都強許多呢。」

許櫻回頭看了她一眼,問︰「你什麼時候站到鄧公子那邊了?」

采隻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覺得徒有虛表的男人最不可靠了,可是今天奴婢才發現鄧公子雖然人長得極好,但也比其他男人更可靠。」

比如嚴默,明明武功那麼高,卻一點都不敢反抗衛斂。

比如王爺,那心思比海還深不可測,之前還對小姐那般情深意重,轉眼又翻臉無情。

許櫻嘆口氣,有點發愁,說︰「我今天對他說了那麼多難听的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當時我只覺得自己很無辜,可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如果我是他,突然被人塞了個別人可能用過的女人,而且還得當明媒正娶的妻室,我也不會樂意啊。」

釆隻頓時一臉難過,「小姐,別這樣說自己。」

就算別人不知道,但一直貼身伺候許櫻的采隻又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多麼潔身自愛的女子?之前哪怕是已經被王爺追求得神魂顛倒,也始終堅守著自己的清白,她絕不會無名無分地做一個男人的玩物!

采隻努力安慰自家小姐,說︰「我听舜華、舜英她們說,鄧公子是個很特別的人,別人覺得他好看,又有錢,一定很風流瀟灑,其實他雖然因為生意需要,經常去風月場所,卻從來不在那里留宿過夜,總是談完生意就走人喔。」

許櫻揚眉,問她︰「才剛搬過來,你就打听到不少消息?」

采隻心虛,小心翼翼地瞄了許櫻一眼,見她並不是真正生氣的樣子,才小聲說︰「我也是為了小姐好啊,咱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如果再對周圍的人事環境搞不清楚狀況,胡胡涂涂的,以後要怎麼過下去?」

許櫻有些詫異看了采隻一眼,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思倒挺靈敏,而且思慮比她這個作主的還要周全。許櫻不禁有些汗顏,她自從穿越過來之後,種種離奇遭遇讓她有些應接不暇,甚至有時候還會自怨自艾,此時倒顯得不如一個小丫鬟有擔當了。

她走到采隻跟前,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的,不管那位鄧公子是否明明如月,也不管是否還有其他的麻煩人和事,她都要振作精神,努力活出一份精采。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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