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愛 第五章
第三章
她很努力生活，夢想有一天可以在台北買間小套房，跟外公一起生活，也想過有一天失聯已久的媽媽會回來找她，然後三個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听起來很傻，但是她腳踏實地打拼，安于現狀過日子。
為了朝夢想前進，她非常努力，念書打工、兼差賺錢、出國批貨、擺攤賣衣，每件事都盡全力去做。
忙忙忙，忙到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沒空去幻想白馬王子，沒心思替自己編一個麻雀變鳳凰的童話故事，有那種時間，不如拿來補眠。
但，這時這刻，她卻坐在豪宅客廳里，面前這個曾經出現在新聞上的商界名人，自稱是她的爺爺，要她即日起回歸孟家，繼承父親的那份股權。
那份股權高達百分之三十，換算成市值，已經破億，也就是說，她在瞬間從銀行存款只有五位數的擺攤女躋身為身家上億的豪門公主。
「哈哈，老先生，這個玩笑開太大了。」元芸蓁听完忍不住笑了，這麼夸張的故事，一個晚上竟然連听兩回，只能把它當成整人玩笑。
孟旭剛不急不氣，反而是一旁的孟希光沉了臉。「不是開玩笑，是真的。」
「那大叔你又是什麼身分？」
孟希光面沉不語。
「編不出來了？呵呵。」就說嘛，她才沒那麼好騙。
「希光是你伯伯領養的小孩，算輩分是你的堂哥。」孟旭剛替她解惑。
「堂哥？」元芸蓁不信就是不信。
「想不想看看你爸的照片？」孟旭剛拿起秘書準備好的資料夾，交過幾張泛黃的老照片。
她接過，低頭一看，嘴上的笑容凍結。
她沒見過爸爸，認不得爸爸長什麼模樣，但照片中書卷氣息濃厚的斯文男人，眼楮和鼻子，還有微笑的神韻，都跟她一樣。
但是，這也不能代表照片中的男子就是她爸爸。
可是，當她看到其中一張照片是這男子和她母親的結婚照時，她再也無法將他們說的話當成玩笑。
她曾經在媽媽留下的物品中看過這張結婚照，但是只有一半，也就是新郎的部分已被撕毀。她問過外公是不是他撕掉的，外公只是淡淡回說是母親自己撕去的。
後來，那張只有新娘的照片，就一直靜靜躺在母親留下的一只八音盒子里。
原來，他們沒說謊，也沒開玩笑，照片中的男人真的是她爸爸。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她和照片中的男人這麼像，她根本就是他的翻版。
「現在你相信了？」
元芸蓁恍惚站起身，手中的照片散落一地，她轉身想走，胃部突然一陣絞痛，眼前一花，立刻蹲下來。
孟希光靠過來，扶上她瑟縮的肩，圈擁嬌小的她。
她吸吸鼻，聞到他身上的清爽古龍水香味，竟然有想哭的沖動。前一刻他們還在防火巷接吻，怎麼踏進這扇門之後，他居然變成她的堂哥？
孟家？是那個經營國際連鎖飯店的孟家？被稱作飯店之神的孟旭剛是她爺爺？
這教她怎麼相信？她突然覺得頭好暈，好想吐，胃也好像痙攣了……誰能讓她靠一下？
「她怎麼樣了？」孟旭剛的臉蒼老很多，孫女不想認他，他看得出來。
「很不舒服的樣子，我開車送她去醫院。」
「不要！」
元芸蓁靠在孟希光肩上，咬牙抬頭，臉上全是冷汗。她不去醫院，打死都不去！這一年來為了照顧外公，她幾乎是把醫院當家，外公驟逝的陰影讓她怕死了醫院，她寧願痛死也不去醫院！
「胡鬧！都痛成這樣了，還說不去醫院！希光，你送她去，守著她，一步都不準離開。」
漠視她的抗拒，孟旭剛威嚴號令，孟希光將她抱起，在佣人幫忙下，坐上銀色凌志休旅車。
「我不要去醫院……」
她躺在後座，縮著身子像只蝦，雖然想哭，但後天環境造就她不輕易掉眼淚的倔強性格。
駕駛座上的男人根本不理她的嗚咽，她好生氣，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這種復雜的情況下知道爸爸是誰，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感覺難過。
她假想過很多種情況，但絕對不是這個版本。
車子駛了一段路，忽然減速，停在路邊。她以為醫院到了，閉眼咬唇，打死都不下車。
孟希光打開車門，坐入後座，讓她靠在自己胸口，拿起一顆胃藥塞入她嘴中，再扭開礦泉水，遞到她唇前，托高她後頸，慢慢將開水喂給她。
喝得差不多了，他拿開水，大掌把她往胸膛按，讓她靠著自己休息。過了一下，胃藥見效，疼痛感消退大半，她找回了力氣。
「謝謝你。」沒有送她去可怕的醫院。
「這種情形常發生嗎？」他觀察入微，看出她對醫院的懼怕感，帶她去，很可能只會更糟，所以他到藥局買藥緩和她的胃痛。
元芸蓁點點頭，沒否認。
以前打工和課業兩頭軋，忙到連三餐都不正常，腸胃早已被她折磨到隨時都會鬧脾氣。有時候只是小痛，忍一忍就過去，今天受的刺激太大，才會痛得這麼厲害，她自己也嚇到了。
「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比較妥當。」
「不要！」她臉色白得像紙。「你敢開車，我就跳車！」
年輕就是這麼口無遮攔，連跳車這種威脅都說得出口。孟希光想笑，但現在不是好時機，因為她一臉認真，手還模索著門把，打算蠻干的樣子。
他拉回她，壓回胸膛，不準她亂來。「不去醫院就不去，你乖一點。」
「大叔，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真的。」如果她沒胃痛，他一定嚴格糾正她對他的稱謂。
「那你為什麼還要帶我回去見爺爺？」不覺得他們的關系變很怪嗎？
「那是你的家，你本來就應該回去。」他別無選擇。
听見他理所當然的回答，她覺得好沮喪。生平第一次想放膽追求一個男人，但是這個男人卻成了她名義上的堂哥，這種感覺好混亂。
「那你呢？」她又問。
「爺爺在乎的是你。」
「好混亂……我覺得快喘不過氣了。」
「你想知道什麼，我說給你听。」
她認真想了一下。「我不想知道太多，上一輩的事情很復雜。我只想知道，爺爺為什麼現在跑出來要我回去認祖歸宗？」
孟希光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口氣很平靜。「我父親過世了，爺爺身邊沒有親人，很寂寞，所以想把你帶回孟家照顧。」
「他身邊有你啊！」
「我只是養子。」或者該說是忠犬。
「可是看得出來你很孝順。」她替他抱不平。其實剛才她觀察過，爺爺對大叔的態度好冷淡，豪門果真冷血無情。
「你回來孟家，他會很高興。」他避開那個尷尬的問題。
「那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嗎？」
這次他沉默了。元芸蓁很沮喪，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不是思想老土，而是她听外公說多了，也跟著相信世上真有緣分這回事，更知道有句話叫作有緣無分，強求反而得不到，反而雙手往外推的，繞一大圈後又回到手中。
人生很奇妙，際遇天天都在變，她知道，但也不認輸。她想要的，她會用盡全力去爭取。
她從來就不是嬌弱的公主，她想當追愛的強悍女騎士，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勇敢去追尋。
今天他吻她的時候，她就認定他是她想要的，她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
她不想再孤單過日子，她想要有人陪在身邊，那個人就是他。
寂寞很難熬，要找到命中相屬的另一半更難，她不要放手，她想抓住他。決定了！
雖然對孟家一無所知，但跟這個沒什麼耐性、容易擺臭臉的大叔在一起，不管前方有什麼阻礙，她都要拉著他的手往前跑，就像今天他們跑過入夜的台北街頭那樣。
「大叔，我跟你回去，回孟家，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不管過了多久，孟希光回想起來，當時元芸蓁說這句話時的堅定，永遠都那樣震撼他的心。
搬進孟家的第一天，元芸蓁提著簡便的貼身行李，腳步有點遲疑地跟在孟希光身後。
「你的行李就這些？」孟希光轉身看她，發現她手中只拎著一個小型行李袋，不禁感到詫異。
「嗯。」元芸蓁點點頭，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她的家當真的不多啊，過去不是忙著上課，就是四處打工，她哪有時間逛街買東西？
況且，她原本租的老公寓不大，為了可以給外公大一點的活動空間，她盡可能地將個人物品減少，以免佔去太多空間。
孟希光看見她眼中的尷尬以及臉上的紅暈，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疼惜。
初見面時，他只當她是個開車技術爛、闖禍只想開溜的小屁孩；結果，他錯得很離譜，她不僅堅強又勇敢，處在逆境中也保持正面開朗的心態，以她這樣的年紀而言，真的很難得。
「大叔，我好緊張，你能不能握著我的手？」元芸蓁朝他遞出手心，總是掛著燦爛笑容的臉難得露出局促不安。
孟希光愣了一下。
「快點嘛！」她臉上的笑容，在陽光照射下，更顯得璀璨。
「又不是小朋友，還要我牽著你的手。」他不悅地說，但是寬厚的大掌已經握上她的手心。
柔軟的小手輕輕攏住他的大掌，不是細皮女敕肉，而是帶著一層薄繭，光是這一握，就能看出她以前吃了不少苦。
「大叔，你的手好細哦！」元芸蓁驚奇地嚷著。「一點也不像是男生的手。」
「你的手好粗，一點也不像個女的。」孟希光沒好氣地回敬。
「啊，你生氣啦？」
真糟糕，男生應該最討厭听到人家這樣說，她真是犯了大忌。「我收回那句話，你別生氣。」
看她一臉慎重地道歉，孟希光哭笑不得。
「我沒生氣。」只是內心感到很震撼，不明白這麼年輕又單薄瘦弱的她，過去是靠著怎樣的意志力撐過來的。
「那就好。」松開蹙緊的眉頭，她又是燦爛一笑。
是陽光折射的緣故嗎？孟希光眯起眼，目光因為那朵笑花閃過短暫的迷眩感。
牽著她的手，像是握著一顆小太陽，源源不絕的暖意，從她的手心涌進來，驅走他心中的寒意。說不定，她也可以驅走籠罩著孟家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