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炎天 第三章
第二章
可恨的星期二又來了。
陰雨綿綿，穿著雨衣濕答答地到學校，不用說早上的升旗典禮又因雨取消了；但國歌還是要唱，教務主任、教官似乎有重要事項要公布。每當這時候，成雨宓就必須走到教務主任辦公室旁的廣播室擔任司儀。
「請同學到走廊集合。」成雨宓清脆悅耳的聲音透過廣播傳遍整個校園。「肅靜！唱國歌——」
「教官報告！」成雨宓宣布完，緊接著就是教官報告明天服裝儀容檢查注意事項。由于是透過廣播，學生們可以在教室里邊做自己的事邊聊天，根本沒人注意教官在講什麼。
廣播結束，成雨宓從教務處走出來，必須先經過高三的教室才能穿過兩棟相連的走廊，進到高二教室的主樓。
才剛走到高三教室的走廊，有位學長就從窗戶探出頭，熱烈喊︰「雨神來了！雨神又發威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甚至還有人在成雨宓的背後吹起口哨。
成雨宓埋頭疾走，覺得倒楣透頂，她才不想要這種莫名其妙的綽號。
剛轉彎差點撞到迎面而來的學生，幸運躲過，猛抬眼，望見況炎勛斜倚教室走廊牆壁，和好友韓言凱、安柏漢在聊天。
他們三個號稱班上三杰客，他們自動停下對話，看著急于離開的成雨宓。
一度，成雨宓和況炎勛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成雨宓停下腳步向他微微頷首，輕聲說︰「學長。」
「說風就是雨，雨神來了！」伴隨著走廊戶外淅瀝不停的雨聲，又有高三學長探出窗外在起哄，成雨宓發現況炎勛眸底清楚流露一抹促狹笑意。
「學妹，你有魔法。」站在況炎勛身邊的韓言凱出言取笑。
韓言凱是學校文藝社的社長，成雨宓高一加入文藝社就認識他了，忍不住回說︰「學長，你真愛說笑，如果我有魔法，今天應該會是晴天才對。」
「原來成雨宓就是你。」安柏漢認出上次她冒失把炒面弄倒在他身上，也插話進來。
「學長，上次的事真的很對不起。」成雨宓再次道歉，禮貌打完招呼，立刻快步往高二的教室走。
況炎勛凝視成雨宓的背影。記不得有幾次，她被大家調侃，清麗臉龐總是又窘又羞，每回埋頭疾走，印象當然非常深刻。
而高三正為大學指考做最後的沖刺，各班早已開始舉行模擬考，緊張苦悶的考生過著枯燥乏味的生活，卻因為周二成雨宓的原故，讓高三教室氣氛輕松不少。
第一節上課鐘聲響起，況炎勛他們一班人陸陸續續走進教室，準備模擬考試。
高二這一年是高中時期活動最頻繁的一年，對成雨宓和梁青荷來說，上學期的園游會和下學期戲劇社推出莎士比亞的話劇，是她們學生生活中最期待的活動。
假日午後，成雨宓和梁青荷約在校外的文具行，去采買彩繪園游會看板需要的材料。兩人手中捧著各種顏色的壁報紙，提了一大堆膠帶、膠水、彩色筆文具，路經學校附近一間雜貨店。
梁青荷忽然止步，神秘兮兮問︰「雨宓，要不要去買飲料？」
「好呀。」秋季陽光不算熾熱，但走久了，還是會覺得口渴。「你想喝什麼，我去買。」
「一起去吧。」梁青荷先走進雜貨店，隨即四處東張西望。
成雨宓直接走向冰櫃，拿出一罐可樂，回頭問︰「青荷，你想喝什麼？」
「梅子綠茶。」梁青荷說。
成雨宓從冰櫃拿出一瓶梅子綠茶，率先走到櫃台前要付錢，只見櫃台里坐著一個中年歐吉桑，正閉眼打盹，櫃台上還放了一瓶喝到一半的金門高粱。
「老板，這多少錢？」成雨宓叫了一聲。
中年歐吉桑疲倦睜開眼，瞄一眼可樂和綠茶，說︰「四十五。」
成雨宓把零錢放在櫃台上，他緩緩打開收銀機，把錢放進去，又默默喝了一口酒，完全沒有搭理她們。
雜貨店非常安靜，似乎只有歐吉桑一個人，梁青荷和成雨宓走出去，梁青荷忽然說︰
「听說這是況炎勛學長家里開的雜貨店。」
「真的嗎？」成雨宓很訝異，好奇追問︰「那剛剛那個喝酒的叔叔是他爸爸？」
「好像是。听說學長的爸爸酒喝得很凶。」
「那他媽媽呢？」
「在學長國中的時候就生病去世了。」梁青荷很了解內情地說著。
「你怎麼會知道？」成雨宓面露疑惑。
梁青荷微微害羞地說︰「就到處打听問來的。」
研究梁青荷那種羞怯又夢幻的神情，成雨宓恍然大悟。「咦！原來你也喜歡況學長？」
「沒辦法，他實在太酷太帥了。」親眼見識到況炎勛飛身灌籃的英姿，要不喜歡他實在太難了。迎著秋日陽光，生性擁有浪漫情懷的梁青荷泛出陶醉羞紅的笑容，嘆氣說︰「可惜，他似乎不在家。」
「韓言凱學長呢？你不喜歡他了？」成雨宓問。
「韓學長太花心了，听說最近他又換女朋友。」梁青荷一臉哀傷，猛搖頭。「我寫給他的信，他一封也沒回，我已經死心了。」
高一加入文藝社，梁青荷就暗戀韓言凱學長，還很欽佩學長的才華，說他左手寫詩，右手寫小說，又是學校連續兩屆文藝獎首獎得主；沒想到升上高二，梁青荷暗戀的對象立即換人，變節的速度還真快。
難怪剛才梁青荷堅持要走這條路回學校，原來是想去雜貨店，希望能遇見況炎勛，才會這樣神秘兮兮問成雨宓要不要買飲料。
星期二的早晨，每當成雨宓要去教務處的廣播室當司儀時，經過況炎勛的教室，心總會微微泛起奇妙漣漪。
有好幾次，他們在早晨的走廊擦肩而過，視線在空中沉默相遇，一整天，她的心情就會像雲霄飛車般起伏不定，腦海始終無法忘記他那雙深黑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她時的表情。
好像他只是看著她，這樣單純的舉動就讓她覺得其他人都消失了，彷佛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唉，真傷腦筋。成雨宓還以為自己不是那種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女生呢。
不過，成雨宓也很清楚，高三和高二雖然年紀只差短短一年，但在學校的生活形態卻是相距十萬八千里，幾乎沒有任何具體的交集。
更何況，他們一個愛好文藝，一個愛好運動，硬要和學長有什麼實質的連系也太為難了；于是，就讓浪漫的想像歸想像，幻覺歸幻覺吧。成雨宓以為她繁忙的高二生活終究會讓自己漸漸淡忘這種青澀的暗戀，被其它更重要的事物佔據，不會讓暗戀成為生活的重心。
卻沒想到，況炎勛會變成她的初戀。
第一次模擬考結束，況炎勛被叫到導師辦公室。
由于況炎勛體育成績太好，雖然大學考試會因此加分，然而模擬考總體成績而言，英文還是太低分，要考上國立大學，還有一大段差距。
導師告訴況炎勛，英文太差，籃球隊下課後的練習必須先暫停，請他到辦公室加強英文能力，英文老師每天會出試題卷，要他寫完試題考卷之後再回家。
訓話結束，況炎勛一進三年級的教室就一直擺臭臉。
安柏漢和韓言凱聞訊走過來，真想知道他到底考幾分，竟然會被要求停掉籃球隊例行性的練習。
揉成一團的考卷已被況炎勛塞進抽屜深處，眼尖的安柏漢把它抽出來，攤開一看，立刻低沉出聲︰「我的天，只有三十八分，這應該是全班墊底的分數吧。」
「沒辦法，英文是況炎勛的罩門，就像阿基里斯的腳踝一樣弱。」韓言凱引用希臘神話故事。阿基里斯全身刀槍不入，只有腳踝最弱，最後就是被敵人攻擊腳踝而死。
「下個月籃球初賽就到了，拜托你加加油，不要到時候分數還這麼低，老師可能不會讓你去參加比賽。」安柏漢身為籃球隊的主力前鋒，忍不住擔心。
「少羅嗦。」況炎勛齜牙咧嘴，繃著酷臉，趕蒼蠅般揮趕他們。「走開。」
安柏漢和韓言凱笑著一哄而散。
放學後，听見校園一角籃球場傳來球鞋摩擦地板的刺耳聲，況炎勛靠在走廊上一臉欣羨，半晌，很無奈地走進英文老師的辦公室。
況炎勛的英文老師正好是成雨宓的爸爸，成老師坐在辦公桌前拿出一張試題卷，抬眼看著他。
「寫完之後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寫完就可以回家了。」成老師將試題卷拿給他，不忘提醒︰「已經高三了，要加油一點。」
「是。」況炎勛拿走試題卷，回教室寫答案。
然而，幾日下課一連寫了好幾張，況炎勛的英文還是沒有明顯起色。
成老師發現有很多相似的題目他一錯再錯，單字背不熟，文法也弄不清楚，更不要說搞清楚英文時態的正確變化。
由于晚上成老師在夜間部還有課程，無法親自教況炎勛，如果就此放棄英文這科，對況炎勛大學考試影響太大，仔細思考幾天，成老師請成雨宓在旁邊督導他。
雖然成雨宓只是高二學生，但她的英語成績十分杰出，從小在成老師指導下，已能看懂淺易的原文書，高三英文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難。
發現成雨宓放學後要督導他念英文，況炎勛生性驕傲，對她的態度簡直可以用怒目而視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