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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西施 第八章

巡更的人剛敲了鑼,正值三更。

夜深人靜,萬籟寂,偌大的金宅沒有任何人走動,所有人都睡得正香,尤其是金大福。

稍晚,他跟朋友到餐館小聚,酒足飯飽,好不痛快,因為酒意深濃,他睡得特別沉,完全沒察覺到有人潛進他的臥房。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他感覺到有個冰涼涼的東西壓在脖子上,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撥,卻立刻被痛醒。

他睜開眼楮,透過幽微的月光,見到床邊有個巨大的黑影,他嚇得放聲大叫,「啊!」連酒都醒了。

他本能的想逃,可是有只手啪啪啪的在他身上點擊三下,接著他便失去了自主的能力。

他不能動、不能說,只看得見、听得到。

這時,他發現壓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柄亮晃晃的短刀,而持刀的是個高大英偉的男人。

他沒見過對方,十分面生,也十分害怕。

「英雄,你要財的話,我金家多得是……」金大福顫抖的哀求道,「手下留情,請別傷人性命。」

男人哼了一聲,「你當我是什麼,落難劫財的江洋大盜?」

「不不不,在下沒那個意思,還請英雄息怒……」被刀子架著脖子,又無法反抗逃月兌的金大福,猶如一頭任人宰殺的羔羊,只能盡全力討好。「不知英雄打哪兒來,若是有什麼需要金某幫忙的,盡管說吧。」

「你不知道我是誰?」男人沉聲問。

「我、我們見過嗎?」

金大福就著微光細細端詳著他的臉,他生得濃眉大眼,寬額高鼻,渾身散發著強大壓迫感和危險氣味,他真的對這個男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我真的不記得見過英雄你啊!」

「哼!」男人冷然一笑。「你既不認識我,又豈知我是個沒用的男人?」

聞言,金大福的腦袋有瞬間空白,倏地像是想起了什麼,結結巴巴地道︰「你是辛、辛姑娘的……」

他听說辛悅的丈夫姓盛,因為受傷一直待在家中,深居簡出的他,三餐及生活全靠辛悅張羅。

金大福以為他是個病懨懨的弱男人,合該有著一張死白的臉,說話氣若游絲,可眼前的他,聲線低沉如暮鼓,低窒有力,他的臉不死白,而是健康的小麥色,還有著一副精鋼鐵打般的強健骨架。

「辛姑娘?」盛鐵軍冷冷的看著神情驚惶的金大福。「她是我盛某的媳婦,可不是待字閨中的閨女。」

「是、是的,在下明白……」金大福的聲音抖得越來越厲害。「在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盛爺見諒……」

「冒犯?」盛鐵軍想起辛悅那委屈落淚的模樣,火氣直往頭頂竄。「你強吻我的妻子,還以邪狎的話語侵擾她,居然說只是冒犯?」

「盛爺,在下該死!一時鬼迷心竅,竟對尊夫人不敬,我發誓下次……」

「還有下次?!」盛鐵軍沉聲一喝。

「不不不!」迎上他那猶如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凌厲目光,金大福嚇得魂飛魄散。「沒下次,絕對沒下次了。」

「你該慶幸我不想生事。」盛鐵軍濃眉一擰,目光如刃般射向他。「不然我一定宰了你!」

「謝謝盛爺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盡!」

盛鐵軍不想跟他多費唇舌,他是點了辛悅的穴,讓她熟睡,才得以出門,現在他只想趕快回到她身邊睡下。

「你給我听著。」盛鐵軍命令道,「明兒個將我娘子制燈的酬勞親自送到她手里,還有,此事不得聲張,否則我一定會再來拜訪你。」

金大福趕緊連聲答應,「知道知道,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那好。」盛鐵軍說完,啪啪的在他身上點擊兩下,解了他的穴。

終于重獲自由,而且毫發無傷,金大福像是在虎口下撿回一命般的高興。

「盛爺放心,在下明兒個一早就將酬勞奉上。」他語帶保證,就差沒發誓了。

盛鐵軍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諒你不敢誆我。」說罷,他轉身要走。

金大福大大松了口氣,可還來不及慶祝自己逃過一劫,盛鐵軍又停下腳步,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倏地轉身,再次走到他面前。

「盛爺還有事?」金大福疑怯的問。

「嗯。」盛鐵軍回答他的同時,如閃電般的右拳已朝他俊美的臉上打去。

「啊!」金大福慘叫一聲,捂著眼楮在床上打滾。

盛鐵軍唇角一掀,孩子氣的得意一笑,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而去。

在金大福登門道歉並奉上二十文銀後,趙學安又見了他兩回。

一回是在路上,金大福遠遠看見她就避得老遠;一回是她去金家米鋪買米時,金大福也是一看見她就像見鬼似的往後面躲。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那麼怕她,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而且她也懶得為這種人探究原因。

這日,趙學安要出門買制燈的材料,盛鐵軍說要陪她,教她有點驚訝。

近兩個月來,她總是自己一個人來來去去,鎮民知道她是有夫之婦,卻不曾見過她的丈夫,難免有些小話傳來傳去,若他能陪她外出,外頭的人見了他,應該不會對她再有什麼疑問或意見。

再說,他既然能陪她出門,就表示身子的復原狀況良好,也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她忖著今晚要買點好料,給他加點菜呢。

采買了制燈的材料,又到飯館打了一些飯菜,兩人並肩踏上歸途。

所有的東西都在盛鐵軍的手上,就算是一點小東西,他都沒讓她提。

他看起來是個粗枝大葉的大男人,沒想到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她想,他也不見得是因為體貼,而是他認為自己是個男人,不該讓女人提重物、做粗活吧?

比起那些說得天花亂墜,卻什麼都做不到的男人,他真是可愛多了。

想著想著,趙學安不自覺轉頭看他,怎料一時看得出神,沒注意到前方路上有個小窟窿,一腳踩了進去,因而跌倒在地。

盛鐵軍一路上都在注意周遭的環境,並沒有太注意她,才會無法在她摔倒前拉住她,可當他想要拉她起身時,又無奈的意識到兩手都提著東西,不禁感到有些懊惱,只能關心的問︰「沒事吧?」

她尷尬的笑了笑,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沒事。」她覺得好糗,她竟然因為看他看得痴了而跌倒,不過他應該沒發現她一直在看他吧?

「真的沒事?」他又問。

她用力點點頭,為證明自己無恙而上下跳了跳,可這一跳,她才發現腳踝好像有點扭到,為了不讓他擔心,她忍著疼,露出笑容。「嗯,真沒事。」

「走路要看著路。」盛鐵軍微皺起濃眉。「幾歲人了,還是小孩子嗎?」

他念她時的表情跟口氣都有些嚴肅,可她的心卻一陣溫暖,因為她知道他其實是在關心她。

「那麼大一個窟窿你都沒看見,到底都在看哪里?」

「看你。」趙學安一時恍惚,月兌口而出,說完,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盛鐵軍也瞪大了眼楮,四目相望,兩個人都面露羞色。

她覺得自己真的蠢斃了,如果剛才那個窟窿夠大,她一定跳進去,把自己埋起來,不過同時她又覺得好像有什麼在她胸口里翻騰著,好熱、好熱。

她的心跳得好快,胃在翻攪,明明有點不舒服,卻莫名感到喜悅。

在這一瞬間,她心里的鐘敲響,讓她明白愛已經降臨。要愛上一個人真的不難,時間對了,感覺也來了。

看著羞澀靦腆的她,盛鐵軍的心情也起伏著。

他雖是一介武人,倒也不至于麻木不仁,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心意,也感覺到自己內心的變化。

她不是辛悅了,而是一個深愛著他、以他為天的女人。雖然老天的安排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並不排斥。

是她幾乎將他送到鬼門關前,也是她將他從鬼門關前拉回,她是鬼,也是神,不過這些他都不在乎了,她是她,就好。

盛鐵軍將所有東西都改用左手提著,騰出了右手牽住她的手。

趙學安害羞的瞅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雙頰和耳朵都染上了緋紅。

「你連路都不會走,還是我牽著好。」他說。

她沒說什麼,只是安分的讓他牽著,卻克制不住幸福的笑意在臉上漾開。

趙學安交完貨,買了一點吃的,踩著愉悅輕快的步伐回到她跟盛鐵軍的小窩。

一進門,她看見讓她有點訝異的一幕——盛鐵軍正在練功,就像武俠電影演的那樣。

她的腦袋里旋即冒出了兩個問題,第一,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到可以練功的地步?第二,他居然會武功?

盛鐵軍練得專注,完全沒察覺到她已回來,待他發現,就見她瞪大兩只眼楮,驚奇的看著他。

他想,總是避著她練功也不是辦法,再者,他雖然對她還是有所隱瞞,卻也有了相當程度的信任,他似乎可以開始選擇性的告訴她一些事情。

「你在做什麼?」她還沒放下東西,就興奮的跑到他面前問。

「我在……」他頓了一下。「練功。」

「練功?」

他發現她真的很訝異,似乎壓根不知道他會武功,心里對她的猜疑又再少了幾分,她果然是真的失憶,她根本不記得他是武功高強的驃騎將軍。

「你不是獵人嗎?」趙學安不解地又問。

「嗯。」盛鐵軍點頭。「不過我也懂得一點功夫,平時練來強身健體的。」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是怪了,你怎麼打不過辛家的人?」

他從容一笑,反將她一軍。「你不知道辛家的護院個個武功高強嗎?」

「是嗎?」她微頓,蹙眉一笑。「我失憶,忘了。」

「也是。」他唇角一勾。「辛家的護院都不是省油的燈,我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我的功夫嚇唬人可以,真動起手也是不經事的。」

趙學安也沒多想,咧開明朗的笑意道︰「總之你能練功真是太好了。」

盛鐵軍微頓。「為什麼?」

「那表示你的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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