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西施 第九章
他突地想要捉弄她一下,故意促狹道︰「敢情娘子是等不及要我去打獵了嗎?」
趙學安急忙澄清,「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你身子好了很開心。」
「嗯。」盛鐵軍笑意一斂。「也該是時候了。」
「時候?什麼意思?」她不解的看著他。
他回望著她,沒有馬上回答。
他已經失蹤太久,張子龍跟趙一虎應該都很著急,主將生死不明,必然影響。
他早想找人聯絡張、趙兩人,只可惜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可盡信之人,且他還沒查出當初指派辛悅的幕後主使者是誰,他不想貿然行動。
只不過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也不能就這麼守在祁鎮,雖說他跟辛悅的小日子過得是挺幸福舒適的,但他身為將領,是皇上的刀刃,豈能不為君效力而耽于安逸。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及相處,他對辛悅有著不完全卻足夠的信任,他想,她應該是為他傳達信息的最佳人選,反正故事隨便他編,只要合情合理,她應該不會有任何懷疑。
「悅兒,我與你私奔之前,曾與兩位兄弟約定事成之後在風止關會合,如今我因傷待在祁鎮兩個月,未能帶你赴約,他們一定十分擔心。」
趙學安听完,想也不想地道︰「那我們去找他們呀。」
「不成。」盛鐵軍馬上反駁她的提議。「我的傷勢雖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前去風止關需要兩天路程,我擔心以目前的體力仍無法負荷。」
「風止關是什麼地方?!」她第一次听到這個地名。
「是我國與境外民族之間的屏障。」
「喔。」趙學安自動解讀成風止關應該就像是山海關那樣的地方。「他們住在那兒嗎?」
「他們是邊關的守軍。」
「喔。」她眨眨眼楮,又問︰「那我怎麼跟他們聯絡?」
「我寫封信,你幫我帶到軍寨外,找個不起眼的孩子將信^<給守衛,要他將信交給張子龍及趙一虎。」
「我不能直接交給他們嗎?」趙學安不懂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千萬不要。」盛鐵軍神色一凜。「軍寨不比一般民家,你又是個女子,恐怕會給他們添上麻煩。」
「嗯。」她點頭。
「記住,信一交付,你便起程回來,切莫耽擱。」
趙學安覺得他有點小心翼翼過了頭,不過是送封信,怎麼搞得這麼神秘又嚴肅?不過她對這個年代的民情及政情都不了解,還是小心為上,免得害兩人惹上麻煩。
「我知道了,我會照辦的。」
祁府剛好有趟車要前往風止關,趙學安幸運的搭了便車。
她依照盛鐵軍的交代,順利的將信托給一名孩子,交到守軍手上,之後她便又搭著祁府的順風車回到祁鎮。
在家等了四、五天,盛鐵軍其實很掛念辛悅的人身安全。她不記得誰是她在軍寨里的接頭人,但對方卻知道她的存在及身分,就是因為擔心她被發現,他才東拉西扯說了一堆理由,說服她將信交給孩子送往軍寨,而非親自前往。
幸運的是,她對他的說詞全然相信,毫不存疑。
不知為何,看著對自己如此信任的她,他竟有種說不上來的愧疚。
幸好這天下午她安全回來,讓盛鐵軍高懸的心終于得以放下。
盛鐵軍為了防止信件落入他人之手,而曝露了自己的行蹤,便在信中畫了只有他跟張、趙兩人才知道的暗碼地圖。
張子龍和趙一虎收到信後,也速速趕至,在同一日傍晚掌燈時分尋到了將軍的落腳處。
「有人在嗎?」
趙學安與盛鐵軍才用完晚膳,便听見門外傳來陌生的呼喚聲。
「哪位?」趙學安問。
「開門吧。」盛鐵軍說,「是我那兩位兄弟來了。」他當然認得聲音的主人,正是張子龍。
聞言,她有點驚訝,怎麼她過午回到佑鎮,盛鐵軍的兩位兄弟相隔不過幾個時辰也趕到了?他們可以自由離開軍寨嗎?他們應該不是一般的士兵吧?
不過她也沒多問,立刻前往應門。
打開門,門外站著兩名身著灰藍短打的年輕男子,相貌俊俏,身形高姚,一點都不輸都教授。
兩人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驚疑。
「兩位公子,我夫君正候著。」趙學安有禮地說道。
兩人一听,同時瞪大了眼楮,互覷一眼,交換眼色。
張子龍跟趙一虎都知道辛悅是伺候將軍的女人,可那一夜她帶著將軍離開軍寨後,便從此音信全無。
起初他們皆以將軍傷重必須靜養為由,極力隱瞞,就怕動搖軍心。
可時間一久,軍隊里慢慢出現議論,甚至有人猜測將軍已傷重身亡。
就在兩人束手無策之際,接到了將軍的信,他在信中什麼都沒說明,只要他們依著地圖來找他,見面時以兄弟相稱,並且要他們不管見了什麼、听了什麼,都別驚嚇,也別多問。
將軍如此神秘,令兩人更加好奇,如今見了辛悅,他們頓時明白他的用意。
這確實是讓人驚嚇的事情,辛悅一副根本不認識他們的表情,還說將軍是她的夫君,他們真的很想表現出從容淡定的模樣,但眼底還是忍不住透露出疑惑及震驚。
「張子龍見過大嫂,突然前來打擾,還請大嫂見諒。」
「趙一虎見過大嫂。」
「哪兒的話,快請進來。」被他們左一聲大嫂、右一聲大嫂的叫著,趙學安有點害羞。
張子龍、趙一虎進到屋內,來到盛鐵軍面前。「大哥,別來無恙吧?」
「前些時日受了傷,如今已無大礙。」盛鐵軍看了辛悅一眼。「多虧悅兒悉心照料,我的傷才得以恢復。」
悅兒?听見將軍這麼稱呼辛悅,兩人更是驚疑不解了。
他們等不及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盛鐵軍似乎還沒有說明的打算。
「悅兒。」盛鐵軍將辛悅喚到面前。「他們是我最好的兄弟,張子龍,趙一虎。」
趙學安禮貌的對著他們一笑,而他們也還以有些僵硬的微笑。
「子龍,一虎,她是辛悅,我的妻子。」盛鐵軍介紹完,又問向辛悅,「悅兒,你能到酒館打點酒菜回來嗎?」
「嗯,我這就去。」趙學安答應一聲,立刻出門。
她前腳才離開,張、趙兩人便迫不及待的追問,「將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但我長話短說。」他以眼神示意兩人坐下。
一坐下,張子龍又問︰「辛悅趁我們不在時將將軍帶走,究竟是……」
「她奉命取我性命。」盛鐵軍淡淡的說道。
張子龍急問︰「奉誰的命?」
「她不是皇上從宮里挑出來的嗎,難道是皇上要……」趙一虎難以置信。
「我想此事跟皇上無關。」盛鐵軍平靜地分析,「當日她將我運出軍寨時有人幫她,我想那就是她的接頭人。」
張子龍與趙一虎互覷一眼,隨即趙一虎又續問︰「既然她奉命取將軍性命,為何現在……」
「她將我帶到這兒來,加重我的傷勢,故意不給吃喝,想讓我衰弱而死,然後再帶著我的尸身回京面聖,說我貪生怕死,威逼她跟我逃走,不料傷勢惡化,一命嗚呼。」
「好狠毒的計謀。」張子龍咬牙切齒。
「這根本是要將軍遺臭萬年。」趙一虎氣憤的附和道。
「是幕後指使者要她這麼做的,只不過她一直沒說出那人的名字。」盛鐵軍說。
「將軍,她似乎變了個人,跟之前的她……」
「我正要說這事。」盛鐵軍神情凝肅。「我越來越虛弱,自知時至,不願她毀我名譽,所以覷機點了她的死穴,我明明看著她斷氣倒下,可當我醒來,卻看見她在照顧我,而且還幫我請了大夫治傷。」
「什麼?」張、趙兩人驚疑不解。
「她說她撞到頭,什麼都忘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堅信她是一名千金小姐,跟著我這個窮小子私奔到這里……」盛鐵軍每每想起,還是覺得有趣。「我不知道她是真是假,當時又只能依靠她照料,于是順著她的話承認了。」
兩人听了,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被點了死穴,竟然沒死?」張子龍難掩疑惑。
「嗯,簡直是神奇。」盛鐵軍蹙眉一笑。「而且她完全變了個人,爽朗善良、率直真誠,不只毫無怨言的照顧我,還做燈籠貼補家計。」
「做燈籠?」張、趙兩人從進家門到現在,可說是驚奇不斷。
「是的。」盛鐵軍一笑。「她做的燈籠可是祁鎮第一。」
「這……我們兄弟倆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張子龍不知該如何反應。
「將軍,你相信她嗎?」趙一虎問,「不怕她另有計謀?」
「我本也質疑,但實在找不到任何破綻。這次我讓她到風止關送信,其實也是想試試她,如今看來,她並可疑之處。」
「可是她畢竟……」
「我知道。」盛鐵軍打斷了趙一虎的話,「我知道不能失去防心。」
「將軍,你打算怎麼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還不知道在幕後策劃一切的凶手是誰,也不知道軍寨里誰是她的接頭人。」張子龍一臉憂心。
盛鐵軍沉吟了一下,有了決定。「敵暗我明,為免打草驚蛇,我會暫時待在此地,你們找新進的、信得過的小兵擔任信使,負責傳遞消息,有任何決策,我會透過寫信通知你們。」
「明白。」趙一虎應道,「回去後我立刻找人。」
「還有……」盛鐵軍神情一凝,語氣堅定,「別讓她感覺到任何的敵意。」
「小的明白。」張、趙兩人拱手一揖,忠謹答應。
「我今晚寫封信,你回去後便找個可靠的弟兄將信送回京城給佟總管。」盛鐵軍又再吩咐道,「她是從宮中出來的,佟總管應該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佟喜是宮里的總管內侍,是少數近身服侍皇上的人之一,也是少數能跟皇上說上話的人之一。
盛鐵軍曾在一次陪皇上行圍打獵時,救了險些喪命野豬蹄下的他,還因此受了傷,從此,佟喜便將他當是救命恩人,對他十分禮敬,並經常在皇上對他的建言有疑慮之時,幫他說說好話。
佟喜是他在宮里的朋友,只要他開口要求,佟喜沒有辦不到或不想辦的事情。
「是。」張、趙兩人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