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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夫花名在外 第十六章

惜蝶作夢也沒想到會在公孫別苑見到段殷亭。

公孫家並非青羽城住民,卻也知段家來頭不小得罪不得,所以段殷亭是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被請進來的。

見到她,他沒有半分驚訝,仿佛早已知道她在這里。

「惜兒。」

惜蝶想,有多久沒听到這把聲音喊過她的名字了?那是別人模仿不來的溫柔,那是藏在記憶深處最懷念的熟悉,可她對他無話可說……是連說都不能說,她不能讓他再跟她扯上半點關系。

「沉默是因為有愧于我嗎?」

「誰有愧于你?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你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跟我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嗎?你不是說不要我娶別人為妻嗎?那為何你要答應公孫

悠的求親?」面對能令她財源廣進的客人時,她才會笑臉迎人,急于掩飾困窘的情緒,讓她就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張牙舞爪,段殷亭太熟悉這樣的她,但該說的還是必須要說,他也是為此而來,並沒打算拐彎抹角。

「該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蠢傻呢,三公子?」她不知道他為何出現在這里,卻頓時明了他的來意,她必須要讓他死心,死一萬個心,才不會陷他于不義,「我是妓,我不需要對自己在歡場上說過的話負半點責任,什麼我對你情深意篤、山無稜江水為竭全是騙你的,全是狗屁,只有傻子才會信,請問你是傻子嗎?」

「你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回答她略帶挑釁的發問,只否決她的自我輕賤。

「我不是?我該是什麼樣?你又有多了解我?」她不屑地哼哼,很努力忍下眼鼻的微酸,「別傻了,別再作你純真無垢的美夢,睜大眼楮看清楚一點,看看我有多骯髒,我是烏鴉,成不了鳳凰,高攀不起你。之前對你說的做的都不過是逢場作戲,要不是為了你家的銀子,你還真以為我會願意搭理你?」

「我爹是那麼跟你說的?」她眼里有氣,語氣里火藥味更濃,除非有人教唆,不然不可能說什麼她是妓,高攀不起他。

「你煩不煩?」換做那些稍微有些骨氣、心高氣傲的「有錢人」听見她這樣的剖白,鐵定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哪會像他這般從容鎮定站在那跟她對峙,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

「惜兒,跟我走。」這里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而且他在她眼里看見可疑的水光,她還故意死撐著與他瞪視。

「我干嘛要跟你走?」她賭氣,轉身就要坐回椅上。

「我不認為今日把你硬請過來的那人有心想要接見你。」他比她快上一步,輕易跟上,握住那只違背嘴上無情發言而輕顫發冷的柔荑。

「誰說的?你那兩只眼楮只是裝飾嗎?你沒看見人家擺出了滿桌精致糕點和地方名茶供我享用?你家接見不想見的客人時,會這般費盡心思提供吃喝?」

正因為對方拿出來招待的東西太好才,能名正言順讓她等到地老天荒。

「我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你爭吵。」

分明是他閑閑無事特地跑來找碴!

「放手!我沒話要跟你說。」

在惜蝶急著擺月兌段殷亭的糾纏之際,一道飽含威嚴的陌生女音驀地在兩人背後響起,「光天化日之下,一對未婚男女在別人府上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你是……公孫悠尊堂?」陪同在側的含煙,頓時讓她領悟這位中年婦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放肆!憑你那身分,好歹得尊稱我一聲公孫老夫人。」

「是,公孫老夫人。」喊得好沒誠意。

這都得怪段殷亭,只要有他在場,她就會忘記掛上虛假笑容,忘記如何跟人態度友好虛與委蛇。

「段三公子?」公孫夫人淡淡瞅了她一眼便興致缺缺,轉向段殷亭。

「正是在下。」

「我是不知道段家家規如何,但段三公子尋一個青樓女子尋到我公孫家的別苑來,敢清把我這兒當成勾欄瓦子院不成?」

「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從大哥處听說惜蝶遭人綁走,而轎子的去處又是公孫別苑,出于擔憂才前來一探究竟。」公孫老夫人有理在先,即使段家如何家世顯赫,他也無法出言頂撞。

「就段三公子對棲鳳樓的花魁惜蝶如此關懷備至這點來看,你們兩人之間關系匪淺啊。」

「我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公孫老夫人抓奸在場的語氣令惜蝶不滿地反駁。

「跟他沒半點關系會讓他牽你的手?會讓他那般親密喚你惜兒?」公孫夫人瞪著眼,直接替她感到羞恥,「我本來事事講求眼見為憑,但今日之事令我無法不信青羽城百姓間的種種傳聞,像你這種傷風敗俗、不守婦道,跟別的男子糾纏不清的女人,我如何能讓悠兒納你為妾,讓你進我公孫家的大門!」

「那真是好極了,請代為轉告公孫公子,在下不會讓深愛的女子成為他的妾,她只會成為在下明媒正娶的發妻。」

「你、你……」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因段殷亭毫不遮掩的意圖,使兩聲驚呼在偏廳內先後迸發出來,氣結到無法接話的前者當然是公孫老夫人,急于否決的後者則是惜蝶。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這話是對惜蝶說的,回話的人卻是段殷亭,「告辭了。」他不忘強行拉走欲言又止、無法反駁的惜蝶。

「娘,你還好嗎?」拉拉扯扯的兩人走出她們的視線,含煙立即掛起滿臉關懷,來到公孫夫人身旁,為她倒了茶水順氣,「惜蝶也真是的,分明已經有了個對她情深意重的段三公子,卻還要欺騙夫君的感情,允諾跟夫君的婚事,都說人會變、月會圓,沒想到三年不見,她居然變成了那個樣子,若夫君知曉她的真面目,定會失望難過。」

那聲嘆息摻雜著異樣的暗喜,只是很巧妙地掩飾,沒讓人听出來。

「去取文房四寶來。」公孫夫人喝下那杯茶,吁出胸中那口悶氣,「等會派人將這封信送去給悠兒,讓他給我听清楚了,我絕不允許他娶那樣的女人進門來敗壞我公孫家的名聲,听見了沒有?」

含煙福了福身,低垂的螓首遮掩了唇邊那抹勝利的笑痕,「是,一切遵照娘的吩咐。」

被段殷亭拉著離開公孫別苑又走出老遠,惜蝶忍受不了從剛才到現在他一意孤行的表現,大聲嚷道︰「給我放手,你還要牽到什麼時候?」

現在在青羽城里他們可是名人,聲名狼藉的那種,他是嫌他們之間被抹得還不夠黑,還要倒桶墨下去翻江倒海是嗎?

「那些人今日不在。」看出她的害怕與困惑,段殷亭好心說出實情,「就算你現在想要當眾親我抱我,也沒有人會在一旁窺視,然後馬不停蹄趕著去報告給我爹。」

她該說「好啊,我們來試試吧」這樣嗎?別說笑了,她沒那個心情接受他這種惡劣的玩笑!

「誰稀罕親你抱你?你以為你是香餑餑?我說了我跟你什麼關系都沒有,給我放手!」

「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對我們造成妨礙,你還要繼續說著這般負氣的話嗎?」

「我只是不想引人非議。」他可以不要面子、不要節操,可她想要他要,想要他珍惜自己,「三公子,請你放手。我惜蝶雖是個花娘,但在樓子外我不接客,有任何需求請你移動尊步上棲鳳樓找嬤嬤。」

「惜兒!」段殷亭臉色一沉,語氣隱隱透著惱怒,這是他頭一回在惜蝶面前發怒,「這些日子你一直不肯見我,不願听我說話,今日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卻一直跟我說氣話?」

「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奉勸三公子一句,還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為好。」

「我是不知道我爹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但我可以確定你根本不愛公孫悠,而我絕不會讓你嫁他為妾。」

「你憑什麼不許?憑什麼!」貝齒往下唇狠狠一咬,她騙自己眼中積聚的淚水只是因為唇上的痛,「你連婚姻大事都無法自己作主,至少公孫悠能娶我,至少他的家人不會看我是個青樓花娘就亂七八糟、明里暗里多加阻攔。」而今天「好媳婦見婆婆」那一出就是被他給搞砸的!

「惜兒……」

「你放手,給我放開,走開呀!」她跺腳,用了狠勁想要甩開他的手,甚至用力去推他。

「你氣我家人看輕你的出身,轉挑你毛病,你又何嘗不是看重我出身,想要狠心將我拋棄?」

公孫家會比段家富有嗎?不會,公孫悠是比他段殷亭更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嗎?估計也不是,她真正在嘔氣的是他爹看不起她,氣她自己的出身在別人眼中為何污獨如淤泥,當有人告訴她,他如何遙不可及、高不可攀,她更覺自卑,強迫自己一步又一步後退,只要她認為這樣對他來說會很好,就算她退到懸崖邊隨時會失足掉下去都無所謂。

「我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你走呀,快點給我走!」就像個架打輸了耍賴的孩童,不管他願不願松手,她蹲了下去,將臉埋進雙膝,任由淚水如泉涌現,濡濕羅裙。

「你不要我,我要你。」段殷亭跟著在她面前蹲下,看著眼前哆嗦著輕泣的小小一團,沒等到她回話,又道︰「我說過,你可以不信任其他人,但是你至少該試著相信我,就算所有人都欺騙你,不對你付出半點真心,只有我不會,我對你始終如一。」

我也想相信你啊,可是辦不到,很難辦到!她在心里用盡力氣咆哮,想要掙月兌束縛她的軟弱,他不會忘記她,除了她,他不會再愛上其他女子……他真的不會嗎?

起先她深信著,是因為對他有了依賴,堅信他給予的承諾,後來她不確定了。

她會害了他,真的會,沒有她的存在,他能活得比現在更好,他值得更好的,別人這麼告訴她,而她無從反駁。

「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如果他從未在她面前出現過那該多好?這樣她就不必體會這種連心都快被毀壞成碎瓦的痛。

「我已經出現了,我不可能消失不見,也不可能讓你從我眼前消失。」他很認命的,面對她,他絕對不會乖乖服輸的,對于他們之間的事。

「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出現了好不好?就當之前的一切從未存在過,就當你根本不認識惜蝶這個人……」她想愛他卻不能愛,他跟她離得這麼近,卻連觸踫他也是奢侈的願望……她快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了,只能求他放過她。

「不好。」他殘忍拒絕她。

因為她,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喜歡,喜歡上一個人又該有什麼樣的感覺,那是面對親人與友人時不曾產生的感情,為一人心悸、為一人歡喜、為一人悲傷,那樣的難舍難分如糖似蜜,又那樣的愁腸百結、朝思暮想。

她要他忘,他卻如何能忘?

惜蝶不敢再出聲,她已經泣不成聲,喉頭的哽咽造成聲音沙啞,她都已經這般懇求他了,再與他多相處一刻、多說一句話,她就再也掩飾不了心底的脆弱。

「惜兒,我先送你回棲鳳樓。」他不逼她,最起碼僅限于今天。

段殷亭把她拉了起來,卻沒有看她,她不會想讓他看見那樣無助的她。

縱使知道這一路上要遭受多少人好奇與看好戲的目光,但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想要珍惜這再次與她相處的短暫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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